对于这群天天钻在实验室的人来说,出来聚一次餐来之不易,不用再探讨学术问题的席间气氛格外轻松。
等吃得差不多了,大家又把灯光调暗,换成了和ktv包厢一样的彩色旋转灯,开始了新一轮的狂欢。
谢直属于典型的人菜瘾还大,五音不全还老爱唱,特别折磨人,直到大家实在受不了抢了他的话筒,耳朵才终于好受一些。
沈末习惯性独自坐在角落,并没加入他们,只是静静看着他们嬉笑打闹,仿佛周围的欢愉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说来也是,以沈末的长相气质,实在想象不出他拿着话筒当众唱歌是一种怎样的情景,违和感太强。
沈末给大家的印象,似乎永远都是那个严肃的、冷淡的、穿着西装或实验服从不喜形于色端庄得体的沈教授。
所以大家在沈末表示不唱让他们好好玩时,也没将话筒强行塞给沈末,都想维持他们尊敬的沈教授的形象。
昏暗角落里,沈末给自己到了杯酒,而后如同喝水一般饮尽。
他酒量很好,主要是来自家庭的熏陶,他父亲是靠酒庄生意发家致富的,他被泡在酒坛子里长大,不容易喝醉。
可如果有面镜子,沈末就会意外发现自己的脸颊正氤氲着一抹浅淡的红晕,这是他往常喝酒不会出现的生理反应。
就在沈末又喝光一杯时,包厢门忽然被打开,沈末慵懒望过去,是刚出去不久的越衡川。
这会儿包厢光线很暗,也许那群人唱累了,音响里正播放着一首舒缓悠扬的英文歌。
沈末微眯起眼,目光所及之处是正逆着光、拿着一杯牛奶朝他走过来的越衡川。
见到这一幕,沈末大脑遽然炸开,激得他呼吸一滞,心跳加快。
离他越来越近的越衡川身影,与几年前蒙面酒吧里那个人的身影无限重合,紧接着一句“要喝点热牛奶吗沈教授”将沈末彻底砸晕了,令他猛然陷入一种这是在哪儿、对面的人究竟是谁的时空错乱的状态里……
直到另一头的谢直突然冲话筒嚎了一嗓子,沈末才蹙眉捂着耳朵恢复了清明。
越衡川不悦瞥了谢直一眼。
谢直立马噤声:“……”
“这是刚让服务员加热过的,”越衡川换上微笑脸,自然而然坐到沈末旁边,将那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推给沈末:“你今晚不能再喝酒了,喝点这个。”
回神后的沈末凝视了越衡川半晌,没接他的话,冷不丁问了句:“你不喜欢喝酒?”
沈末之所以这么问,是他发现越衡川今晚从头到尾没碰过一滴酒。
对方一听他这么问,摸了摸鼻子道:“等会儿要开车,不能酒驾。”
沈末了然,感觉恹恹的,有些不尽兴,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很想有个人陪他喝点,独自喝酒太闷了。
“没关系,等会我叫个代驾。”
沈末拿了个没人用过的酒杯,往里面倒满酒,同时说着:“看你也不喜欢唱歌,不如一起喝一杯,这家烧酒挺不错,尝尝?”
说到最后,沈末将一杯酒递给越衡川,镜片后桃花眼直直望着对方,仿佛是在蛊惑。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沈末,肯定能发现越衡川的纠结,但此刻的他没察觉到,就只是安静举着酒杯,等着越衡川接过去喝下。
好在没等多久,沈末就如愿以偿看到越衡川接过了酒杯。
“好,我陪你喝最后一杯。”越衡川笑了笑,他指向牛奶:“你喝这个,我喝酒。”
沈末此刻不太想喝牛奶,但为了有个人碰杯,还是拿起喝了。
“干杯。”
沈末喝光了牛奶,越衡川喝光了那杯酒。
不远处的唱歌区,女研究生突然惊讶道:“天呐,学长居然会喝酒!”
有人闻言立刻偏头看过去,也睁大了眼睛:“诶?!学长不是不喝酒吗?”
在这次聚餐前,越衡川和他们也吃过几次饭,但每次都不喝酒,大家都知道越衡川滴酒不沾,因此现在看到他和沈末碰杯,难免有些诧异。
谢直也立马扭头,看到越衡川将一杯烧酒毫不犹豫灌下去,不由失声大叫一声:“卧槽!”
叫完,他快速翻过沙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越衡川跟前,一把抢走酒杯,骂道:“你没事喝酒干嘛!”
面对突然跳出来的谢直,沈末皱眉:“他不能喝酒?”
谢直看到沈末,愣了一瞬,然后就明白了。
哦,原来是沈教授让喝的。
怪不得。
谢直搓了把脸,作为越衡川最好的兄弟,他可太了解这个人了。
——在他这个傻瓜兄弟的世界里,沈末就是天。
谢直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笑和沈末解释:“也不是不能喝,他就是酒量不行,顶多一杯,不信你看。”
谢直说完,把手在越衡川略显呆滞的眼前晃了晃,对方毫无反应。
沈末顿住。
谢直摊开手:“看吧,就是这样,只要旁边没人理,他很快就能倒。”
“这样啊……”沈末放下酒杯。
谢直怕沈末自责,又立刻道:“也没事,不用管他,他等会儿就能自己睡着,很省心,结束后我叫车送他回去。”
“不用,”沈末起身,将还有点意识的越衡川扶了起来:“我送他吧,你们玩自己的。”
沈末是觉得越衡川是他灌醉的,就应该负责把对方送回家,而且他今晚也喝的差不多了,再待下去没意思。
谢直担心道:“这这这真的可以吗……”
“放心,我没醉,叫代驾就行。”
沈末将越衡川的胳膊挂到肩上,扶住越衡川的后背,将对方的重量放到自己身上,越衡川比他高半个头,还比他壮,沈末差点没站稳。
“记得把他家地址发给我,我先带他走了,你们继续。”
说完,沈末就扶着越衡川离开了包厢。
谢直望着他们的背影,不久,眼皮莫名跳了几下。
越衡川的家离餐厅有十来分钟的车程,沈末和意识不清但还没有睡着的越衡川坐在后排。
越衡川醉了很安静,也不说话,仅仅是半睁着眼靠在沈末身旁发呆。
可能是代驾开车不稳,又或是烧酒后劲太大,沈末一路上总感觉脑袋晕晕的。
车最终停在一所高档小区,代驾把车开到停车场就离开了。
沈末忍着不适,扶越衡川走进电梯,在电梯内超重失重的影响下,沈末再一次感觉到了更为强烈的眩晕感,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越衡川灼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布料传了过来,沈末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沈末用越衡川的指纹打开门锁,入目是个面积开阔的大平层,他没开灯,借着从落地窗透进来的月光,磕磕绊绊找到卧室,将越衡川放到了床上。
但由于越衡川搂他脖子搂得太紧,沈末被他拉着一齐倒在了床上。
天旋地转。
沈末感觉自己飘在空中,周围一切都变得不再真实。
恍惚间,他感觉有只温暖的掌心抚上他的脸颊,用指尖轻轻临摹他的五官,耳边又传来一阵低语,一遍又一遍叫着他的名字。
听到这温柔缱绻而又熟悉的嗓音,沈末的心像被抓挠了一下,令他眼前蓦然浮现出记忆深处那张被银质面具半遮的脸庞。
沈末迷茫抬眸,望向越衡川匿在黑暗中的面容,轻声呢喃了句:“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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