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晌,那彦图才从震天雷丢失的暴怒中冷静下来。
眼下已经被抢走的震天雷是没法夺回来的,要紧的是以后。
他没有忘记,今日他的震天雷爆|炸时的威力远不如慎郡王那边的。哪怕是他的震天雷在试验时的杀伤力,也和慎郡王的有不小差距。
今天很多投到城墙上的雷都没炸。
这说明他们的震天雷在配方或者制造上还是存在很大问题。
李明月那贱|人,必定还藏着一手!
所以,如今重要的不是攻城,而是马上回去让李明月把威力更大的配方和制造方法拿出来,并且加大产能迅速制造出更多更好的震天雷。
想到敌人拿走的是残次品,那彦图心里也顿时好受多了。
那种残次品,敌人拿走也没太大用处。
等等……
对方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抢夺震天雷?
那彦图脑海里灵光一闪。
必定是因为他们手中的震天雷不够啊!
他早就觉得慎郡王的人不可能那么快运送大量震天雷来到千里之遥的蕃平,他们白日里的举动,更是侧面佐证了这一点。
而且,白日里明明是敌军占了上风,竟然没有趁着他们撤离的时候乘胜追击,这是不是也说明,蕃平城中,其实并没有太多慎郡王的兵马呢。
慎郡王的兵马,是具备和戎族士兵正面作战实力的,不追击,只能说明城中兵力绝大多数都是大启的兵马。
那彦图顿时兴奋起来。
“来人!传令下去,立刻集结两万兵马,夜袭蕃平城!”
他要好好杀个回马枪。
如今对方白日里刚打了个胜仗,正是最放松的时候,且夜晚看不清对方也无法远程使用震天雷,正是他们出其不意进行强攻的最佳时机。
两万擅长攻城的先锋兵迅速集结。
趁着月色,西戎大军悄悄地向着蕃平城而去。
为了减小动静,他们甚至没有骑马。
一群人悄无声息就来到了护城河边,准备趁敌军不备,悄悄渡河。
然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惊动对方。
因为他们的士兵里,有人发出了惨叫。
“啊!”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顿时就引起了对方城墙上守夜士兵的注意。
“什么人!”
紧接着又听到护城河边传来连续好几声刺耳的惨叫,毫无疑问,这是敌袭。
慎郡王麾下军队,尤其是伍汲,本就是指挥过夜袭的,自然对此也是有防范的。
更何况,他们此时守城的人少,更是要慎重防范任何意外情况。
刚入夜的时候,他就派人把一排排拒马钉平放在了护城河边不远处,上头盖上了稻草。
白日里自然是不会有人上当,可摸黑夜袭的时候,是很容易因为看不清踩上去的。
如此,便能给城墙上值夜的士兵示警。
“有敌袭!有敌袭!”
城墙上的士兵立刻就敲响了城楼上的示警钟。
那彦图简直恨不得将那些发出声响的蠢货千刀万剐,可事已至此,除了迅速渡过护城河毫无办法。
让人移开了对方的拒马钉,攻城的士兵们迅速开始组装木桥。
而蕃平城这边,守城士兵也大多集中在城墙附近的临时营地里。
哨声吹响,已经入睡的士兵们立刻条件反射地翻身下床,动作极其迅速。
其他军中,半夜遇到敌袭或许还可能炸营,但李洵麾下的军队,半夜突然临时集合那是常规训练项目,一听到哨声,士兵们下意识便迅速集结。
夜战他们也是丝毫不惧的。
随着长官一声令下,他们便冲上了城墙,各司其职开始准备防御。
倒是长期缺乏油脂与肉食的大启士兵,几乎都有夜盲症,即使今晚有些许月光,还点了一些火把,视物能力依旧很差。
听到城墙上有敌军夜袭的消息,他们顿时便陷入了恐慌。
“敌军来了!怎么办!”
“那些戎族蛮子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晚上看得见!上次敌军夜袭就死了好多人!”
和下面的士兵们不一样,两位营指挥使不愿意堕了大启守军的威风,强令他们也马上去城墙上帮忙。
士兵们不得不从,颤颤巍巍地拿起武器,正准备赶往城楼,那边便有一名慎郡王麾下的士兵骑马跑来,大声传令道:
“伍将军有令,蕃平守军待在营房,城墙上暂时不需要你们帮忙!”
这些人晚上视力极差,到了城墙上恐怕也砍不中敌人,只会添乱。
这话顿时让蕃平守军士兵们心中一松。
“指挥使,他们说了不用帮忙,我们便先不去了吧!”
有人鼓起勇气对两位营指挥使道。
这话顿时得到了众人的赞同。
士兵们不愿意去,对方也说了不需要帮忙,两位营指挥使又怎么好强行命令士兵们去城楼上。
安排好了大启守军,那传令的士兵又跑到了城楼上复命。
此时城墙上已经架设好了投石机,准备反击敌人。
机械营的队长沉着地安排道:
“一组二组先发射,负责照明,三四五组紧随其后精准打击敌人。”
“是!”
几人立刻前去准备。
很快,两枚大号震天雷投向了护城河对岸,炸开的火光起到了照明作用,让其余三组对敌军分布的位置有了大体了解,紧随其后便调整了投石机的角度,朝对岸发射了三枚震天雷。
那彦图所以为的,晚上对方看不清,无法使用震天雷的问题完全不存在。
无非就是远程照明有点浪费震天雷而已,但敌军那里收缴来的震天雷多的是,用着根本不心疼。
这次照明和轰炸用的全是敌军的震天雷。
毕竟谁让他们那雷爆|炸威力不如自己这方的呢,如今晚上打击的精准度不高,有点浪费,当然是要先用敌军的次等货了。
河对岸的西戎士兵,顿时被炸了个正着,现场响起一片惨叫声。
没人骑马,其实伤亡人数远不如白日里,但晚上光线不清楚,更容易引起恐慌。
西戎士兵里顿时有人大叫起来:
“是震天雷,快跑!”
白日里的伤亡实在太让人触目惊心了,一见敌军扔来震天雷,有些心理素质差的,下意识就要往后跑。
那彦图看着身边炸起的火光,这才知道震天雷竟然还有这样的用处。
那他的计划就完全落空了。
“撤!马上撤退!”
他当机立断。
见他们吹响了号角要撤退,伍汲赶紧来到机械兵这边:
“把他们渡河的渡桥炸了!”
“是!”
机械兵队长领命,“寻找渡桥,立刻轰炸!”
这次照明时,另外三名机械兵的目标便成了渡桥,很快,三枚震天雷便落在了正在安装渡桥的敌军处。
那些西戎士兵还没来得及安好的三座渡桥,顿时被炸成了碎木块。
抬着桥撤退的也没能幸免,他们抬着东西跑得慢,很快就被精准打击的震天雷给炸飞,渡桥自然也没保住。
那彦图等撤离了几里远,停下来清点人数时才发现,今日这场夜袭,不仅损失了好几百士兵,更是损毁了十座渡桥。
夜袭向来是兵贵神速,一座渡桥的承受力有限,大军很难快速渡河,因此这次他几乎带了一大半的渡桥,想的便是两万大军迅速渡河,杀对岸一个措手不及。
结果,这一仗直接被人把渡桥全炸了。
少了这么多渡桥,又没了震天雷,夜袭也宣告失败,这仗还怎么打!
那彦图气得够呛。
他自以为神兵妙计,却不过是给己方造成了更严重的损失!
一夜未眠,那彦图还是决定让手下将领先守好附近的县城,充分准备防御工事,他自己则回长宁,解决震天雷的问题。
而蕃平这边,得知这次夜袭很快被打退,大启守军们纷纷松了口气。
慎郡王麾下这些友军,真是太强大了。
跟他们一起作战,伤亡都要少好多啊,让人特别有安全感。
有些人也很羞愧,他们跟着慎郡王麾下的军队白吃白喝,却根本帮不上忙。
下一顿吃饭的时候,他们都不好意思再去对方的炊事都打饭了。
伍汲听说后,却亲自来请他们:
“昨晚之事,众位同袍完全不必放在心上。你们长期不吃荤腥,晚上看不见,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本就是不会让你们去帮忙的。”
“郡王时常教导我们,身为将领要珍惜每一位士兵的性命,本将军不可能明知道你们看不见,还让你们去城楼上送死。”
“好了,大家不要这么客气。赶紧去吃饭,待会儿要凉了。”
最后这话的语气,格外温柔。
听到他这番话,蕃平守军里不少士兵都红了眼眶。
一将功成万骨枯。身为底层士兵,命如草芥,每一战牺牲的人数,在许多高层将领心中都不过是个数目。
他们的性命,从没被人如此保护和重视过。
原来慎郡王麾下的好,并不仅仅在于吃好穿好军饷多,更在于从主君到将领对每一位士兵的珍视。
正因为那份珍视,慎郡王才会给士兵们那么好的待遇,才会明知道震天雷昂贵,能用震天雷的时候,便不让士兵们去拼命。
难怪那些慎郡王麾下的兵,说起他们军中的种种都是满满的自豪,提起慎郡王也是发自内心的爱戴。
慎郡王这样的主子,就是值得人用性命去效忠啊。
可惜他们命不好,生在了大启的军营里。
接下来几天,西戎守军不再主动进攻,整个蕃平城都很平静。
而带着主力军前往高旗的李洵,刚走到上宣与高旗接壤处,便接到了来自蕃平的捷报。
听完传信士兵的禀报,李洵身边的亲兵都露出了笑容。
虽说这次出征就是因为西戎偷学他们的震天雷,来斩草除根的,可得知对方的震天雷威力全然不如自己的,他们还是很高兴。
李洵对伍汲此战前后的成果也十分满意。
他之所以如此急切地让伍汲带着少量武器与军需急行军赶路,用三千人接管蕃平,为的便是提防如今这种情况。
嘉佑帝与杨朔,如此痛快地交出蕃平与西疆数郡,都是建立在对西戎已经掌握震天雷的恐惧上的。
先前所有人都不知道西戎的震天雷威力如何,想当然地便以为只要取得了震天雷,便可无坚不摧。
可只有李洵和杨进禄才知道,震天雷并非一蹴而就便可达到如今的效果的。
但凡西戎那边没有进行火药颗粒化处理,即使掌握了威力最大化的配方,其爆|炸威力也是会大打折扣。
若路途运输颠簸后,不进行处理,更是轻则威力大减,重则直接成为哑雷,且哑雷几率极高。
果不其然,西戎便卡在了这一关上。
若嘉佑帝和杨朔提早发现此事,是绝不可能交出蕃平这个关键要塞的。
现在么,城已经被他的人占了,他们即使发现,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有震天雷防守的城池,可不是那么好攻下的。
“跟你们将军说,主力军大约再过十一二天便能抵达蕃平,让他暂且好好守城,待主力军到达便立刻南攻。”
“是。”
伍汲如今已经能独立处理各种情况,便用不着他操心,那他接下来的重点,就得放在另外一件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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