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全城都该换了的黄色蛟龙旗,高旗的底层守军们,不管是否参与叛乱,都奔走相告这个好消息。意识到自己从此就是慎郡王麾下的兵,所有人脸上都挂上了喜悦的笑容。
新年的太阳照耀在高旗城中时,这座边城终于染上了过年应有的喜气。
李洵说了给他们送年货,自然也没有食言,确定城中所有将官全部被抓住,听命于杨家父子的精兵都进了俘虏大牢,李洵下令把山下的羊群带上来宰杀。
“做顿羊肉面汤,好好犒劳一下大家。”
于是,这个新年的第一顿饭,士兵们就饱餐了一顿有肉有面的美食,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迎接崭新的一年。
李洵让伍汲将卫钧等人叫了上来。
这个卫钧,是当初留在蕃平帮助伍汲的两千高旗守军之一。
当时有不少的士兵被慎郡王麾下的种种折服,想要归顺,伍汲却没有答应,考验一番后,要求他们回到朝廷的军营,成为情报营的口舌与耳目。
能通过考验的,自然是有些胆识和能力的。
正因为有他们这些内应,这一年多以来,高旗守军对慎郡王麾下的向往才会愈演愈烈,今日的和平演变才能如此顺利地推行。
卫钧作为这些人里能力最突出的一个,便是这股势力的总头领。
这些人一共有十八人,如今来的,却只有十五人。
“情报营第八十七队全体,参见将军!”
卫钧带着人走进将军府厅堂,见到伍汲很是激动,立刻整齐地向伍汲行礼。
伍汲轻咳一声,道:
“郡王亲临,还不快拜见郡王!”
他们一进来就发现了,除了伍汲将军,这厅堂里还坐着一位身穿银甲的年轻将军。
伍将军站着,那位将军却是坐着的。
正疑惑着此人的身份,就听到了这样的话,卫钧等人顿时心头狂跳。
郡王!竟然是慎郡王本人亲自驾临了!
几人罕见有些慌乱,扑通跪了一地。
“郡王……郡王千岁!”
“各位将士辛苦了,都起来吧。这次高旗守军能如此顺利地收编,多亏有你们。”
李洵的语气很亲和。
“听你们伍将军说,你们这支小队有十八人,还有三人何在?”
卫钧作为队长上前汇报:
“禀郡王,其中一人在城墙上煽动士兵,死于杨少将军之手。另外两人都死于起义交战中。”
李洵闻言也很惋惜。
这场收编之战,死伤算是很少的了,却依旧还是有人牺牲。
“他们是立了大功的烈士,本王会优抚他们的家人。”
“多谢郡王恩典。”
李洵知道这次起义便是由这个卫钧组织领导的,有心要重用他,特意多问了几句,得知此人没怎么系统地学过读书识字,认字不多,行军打仗却有几分谋略,便叮嘱道:
“身为将领,能写会算是必备素养。接下来两个月本王会派人来教授你们识字算数,你们要好好学,不要让本王失望。”
“是!”
众人都心绪激动。
高旗城那么几大万的兵马归顺郡王,原本的将官又都被抓了,自然是有很多官位空缺的。
都是聪明人,大家岂能不明白郡王这话里的未竟之意。机会就在眼前,当然要好好抓住才是。
末了,李洵又吩咐伍汲,派人协助他们,把起义的高旗守军伤亡统计出来,死者都追封为烈士,伤者也要好生照料。一应待遇都比照他麾下现存的正规军来。
待统计完成,李洵又照例在高旗开了一场奖赏抚恤大会。
先是抚恤阵亡的士兵。
他们的家眷都将得到三十贯的阵亡抚恤,老有所养,幼有所依。
这样的政策让台下所有的士兵,内心都充满安全感。
只要为慎郡王而战,不管是死是伤,都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紧接着,那些在兵变中表现英勇的士兵们被叫到台前接受表彰,他们里有不少人升任了队长或者都头,捧着丰厚的钱财下台,组织了这场起义的卫钧,更是一跃从一个小小的队长升任为代管万人的将军,那些在起义中活跃的领头者们,也都成了营指挥使。
热烈的气氛让全场所有士兵都心潮澎湃。
不仅受表彰者为自己的勇敢深感骄傲,下定决心以后要更加勇敢一往无前,其余士兵也备受鼓舞。
先前的镇西军没有什么仗可打,自然也不会有犒赏和如此大幅度的升迁。
可如今他们归顺了慎郡王,亲眼看到了敢拼敢杀能得到的荣耀与财富,浑身的劲儿都被激发起来了。
李洵趁热打铁鼓舞他们:
“不管你们以前如何,但从今往后,只要忠心追随本王,就绝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穷困潦倒。不仅如此,本王还会精心训练你们,赋予你们立功的机会和能力,让你们发家致富甚至光宗耀祖,你们可敢拼敢杀?”
“敢!”
“敢!”
“敢!”
数万士兵群情激昂。
李洵满意道:
“很好,大家都很有志气!”
“从初六开始,本王会对你们进行严苛的训练,教授你们在战场上杀敌自保的本事。在这之前,大家可以每人去营中领两百钱,五斤粮食与两斤羊肉,回去与家人好好团聚,这是本王补给你们的春节!”
这话让士兵们集体欢呼起来,想到拿回这些东西,家里人会有多高兴,他们心中就雀跃不已。
果然慎郡王才是宽和待下的主君,比朝廷的狗官强百倍,这以后的日子终于有盼头了!
高旗主营的士兵们,领着丰厚的年礼回了家,将归顺慎郡王的喜悦带向了全城。
李洵发出去很多东西和银钱,却并不心疼。
因为除了带去的羊全杀了,粮食和钱都是军营里现有的。
嘉佑帝其实很重视西疆的十几万大军,给了不少的粮食布匹与兵器,如今都还存在仓库里。
据李洵对军需官的初步审讯,杨朔父子一直都伙同下面的将官贪墨军需,军中的粮食有三分之一都会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卖给大启东边的郡县高价换钱,李洵军中以前初到肃城时期采购的粮食,甚至都有很大一部分是镇西军的军需。
粮食如此,军饷更是要雁过拔毛,算上吃空饷的那部分,他们基本上要昧下一半的军饷。
今年的粮食还没来得及卖,连带着他们往日昧下的钱财,自然都一分不少地落入了李洵的国库里。
有了这些,李洵要多养十万左右的军队压力就小多了。
等开春时土地一分,百姓们参与种地的积极性更高,到了秋天,高旗便可自给自足。
接下来几天,李洵又陆续拿下高旗南边的几个县城。
也没费什么功夫,直接挟持着杨朔这个大将军,就顺顺当当地进了城。
正月十五之前,整个镇西军十几万军队便全部收编麾下。
至此,他麾下便有了四十万大军,在人数上,总算不再像以前一样捉襟见肘了。
趁着北边的沙国还没有动静,他开始抓紧时间练兵。
镇西军这十来万人,不管是身体素质还是应战能力,都要好好培养一段时间才能派得上用场。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一边练兵,一边组织肃城那边的人手,继续往北疆运输军需。
正月二十二,高旗兵变之事才传入了京中。
这不能怪探子们手脚慢,而是高旗兵变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高旗城都是戒严状态,一般人完全出不去。
嘉佑帝的探子反倒不如在当地有商行的杨家人有手段,杨家比嘉佑帝先一步收到消息。
“陛下!陛下!您救救妾的父亲与大哥!”
明天七皇子大婚,嘉佑帝本来正拿着礼单给七皇子挑赏赐。
身为一个父亲,看着最骄傲的儿子成家立业,他还是很高兴的。
国库吃紧,七皇子又没有外家支持,婚礼比起几个哥哥便要简朴很多,嘉佑帝便只能在赏赐上费些心思。
没办法,被戎族联军榨了一回,银钱上他这个皇帝也不算宽裕。
御库的珊瑚玉器都有印记,也不能拿出去卖,便只能直接做赏赐撑场面了。
听到贵妃杨氏的声音,嘉佑帝下意识皱了皱眉。
杨氏骄纵,和三皇子一样没脑子,他向来不喜。也就因为西疆的兵权才给了她这么多年尊荣。
“咋咋呼呼的,出什么事了?”
他冷声问道。
贵妃杨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刚才二哥传来消息说……高旗城被慎郡王攻陷,妾的父亲和大哥,全都被慎郡王下了狱,只怕是要杀头!陛下,救……”
嘉佑帝完全不敢相信这个噩耗,下意识站起身来,一瘸一拐上前揪住贵妃的衣领,神色恐怖如厉鬼:
“高旗十五万守军,又占据地利,怎么会轻易沦陷……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贵妃被他吓住,好一会儿才抽噎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得知那十万大军竟是主动归顺了李洵,高旗城防了西戎几十年的天险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嘉佑帝眼前阵阵发黑,经受不住这个沉重的打击,直接跌倒在地。
完了,一切都完了!
原本他还计划着用高旗的十几万大军襄助西戎夹击李洵,如今整个高地三郡全部落入李洵手里,他拿什么打?
李洵完全占据了这一道天险,会让他的军队连高地三郡都上不去。
他彻底失去了掌控西疆,威胁李洵的资本,西戎又还会愿意与他合作吗?
而这十几万军队,落入李洵手中,又将是何等的如虎添翼。
他年前才征召十万大军,又开始对高旗动手,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过江直取京城?
想到这其中的后果,嘉佑帝全身的血液都要被冻结了。
“闭嘴!西疆的消息,你们若敢往外泄露一个字,朕割了你们的舌头!”
他面目狰狞地看向贵妃杨氏,吓得对方直接失了声。
前所未有的慌乱让嘉佑帝六神无主,只本能地想要封锁消息。
至于明日七皇子的婚礼,自然也完全被他抛在了脑后。
七皇子深得嘉佑帝器重,这一年来在几个兄弟里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哪怕不能太高调,嘉佑帝也终究还是疼爱他的,将郑家的嫡女赐婚给他做皇子妃。
郑家是接替了原本的陈太师和袁家大部分势力的家族,本是嘉佑帝的铁杆支持者。
如今这一桩赐婚,无疑就将他们绑在了七皇子的船上,七皇子正式有了军中的支持者。
嘉佑帝还曾向柔妃许诺,他大婚当日,会赐给他郡王封爵,让他能与三皇子四皇子两位如日中天的兄长平起平坐。
蛰伏十余年,终于要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权力与地位,七皇子很是自得。
哪怕婚礼相对于其他皇子来说有些潦草,他也依旧能昂首挺胸地面对三皇子的奚落和四皇子高高在上的轻蔑。
因为母妃跟他说过,父皇会在这个婚礼上,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给他撑足场面。
可他等啊等,一直到宾客纷纷提出告辞,也没等到宫里来人。
别说封爵的圣旨,连赏赐都没有。
他这婚礼,真真像三皇子所说,成了一个寒酸的笑话。
看着宾客散尽后寥落的皇子府,七皇子头一次有些怀疑人生。
父皇所谓的看重,就是一次又一次地在让他在人生关键时刻受尽他人嘲笑鄙夷吗?
在宫里读书的时候如此,出宫开府的时候如此,大婚还是如此!
这样的委屈他受了十几年,以后又还有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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