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床够大,昨天晚上就是两个人一起睡的,陆风禾睡觉安生,不乱动,陈朝阳不是。
导致陆风禾一晚上起了不下十次把他踹醒的冲动。
这会儿醒了,陈朝阳刷了会儿朋友圈,然后身为半个学霸的自觉,去一边打卡今天需要背的单词。
陆风禾之前一直在四中,关于附中的“内卷”氛围就是从陈朝阳这儿一次次感受到的。
这群人也太拼了。
陆风禾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嘴角的破口已经差不多好了,眼角下点掉泪痣还剩一个泛红的痕迹,很淡,但还是能隐约感觉出来这地方原来应该是颗痣。
他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也想不到别的办法,总不能为了和某人彻底区分开,他再去整个容。
外面陈朝阳背单词很快,等他从洗手间出去,陈朝阳已经继续开始玩儿手机了。
陆风禾从他跟前经过,打开抽屉,翻出一个创可贴拆了贴上。
陈朝阳看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也注意到了他原本泪痣的地方只剩一个很小的红痕,“这东西你打算贴到什么时候啊?”
他合上抽屉,说得云淡风轻,“过几天,彻底看不出来了就不贴了。”
他贴的就是常规款,药店几块钱一盒的云南白药创可贴,贴得很随便,贴别人脸上都会降低颜值的东西,但放他脸上不会,反而还多了几分落拓不羁。
是多一分嫌多的野性。
陈朝阳再次感叹,女娲捏人的时候是不是给他开了绿色通道。
叹完一拍大腿,肯定道,绝对是开了。
眼瞅着快放寒假,自律如陈朝阳,这会儿也有点收不住心,不想做卷子,借口给自己放松一下,“待会儿干什么去?”
陆风禾本来没什么计划,陈朝阳今天要是不在他估计起来吃口东西再倒头接着睡到中午,但这会儿陈朝阳问了,他便临时安排了一个计划出来,“拿相机出去逛逛,扫街。”
他喜欢拍街头小巷里的烟火气,俗称扫街,不过今天起得有点迟了,早上七点左右赶着上班上学的那个时间点最好,随便一个炸油条的早餐摊儿都是一个出片儿的好景。
陆风禾除了学习不上心,爱好到是挺广泛,球鞋摄影无人机,还喜欢收集黑胶唱片。
这些爱好分门别类,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烧钱。
一个比一个烧钱。
陈朝阳一度觉得,这哥们儿也算是没浪费某二代的这个身份,起码在烧钱这部分已经充分发挥了。
-
夏灼在家吃完早饭,说出门去看一下补课班。
夏建军这会儿功夫已经抽了半盒烟,扭着头瞧她,“看了还行的话,手机上跟我说,把钱交了。”
夏灼答应,又听见他说,“中午回来给我买一份儿楼下那家盖饭,青椒肉丝,再买瓶酒。”
夏灼还是安安静静的,说,“好”。
她在情绪起伏这方面很平淡,平时这样,生气也是这样,只不过吵架的时候她越平静,夏建军就越恼火。
然后,无休无止。
夏灼在手机上问赵穗子要了那个补课班的地址,距离不远,她沿路边走着去。
路边早餐摊儿这个时候都已经陆续收摊了,街上人来人往,匆匆忙忙。
陆风禾单膝点地,手里拿着相机,镜头正对着巷子里一户家门口的小野猫。
墙角潮湿冒着青苔,前两天积起的雪还没完全消融,脏兮兮地混在一起,猫踩在上面,玩儿着一个被人丢弃的玩偶钥匙扣。
相机“咔嚓”一声,刚刚的瞬间被定格为永恒。
陈朝阳赶着早餐摊儿收工前最后几分钟去买了几样糯米团子,其实出门前已经吃过了,只不过现在看着又想吃,胃不想,嘴想。
陈朝阳分了个袋子给他,“陆啊,尝一口?”
陆风禾专心看着屏幕里刚刚拍下的画面,头也没抬说,“不了。”
陈朝阳左右手拎着袋子,蹲下身跟他齐平,看着他调试相机,提议说,“要不去雨巷那边儿转转。”
雨巷就在附近,他懒懒点了点下巴,“行。”
-
夏灼从那家“学霸补习班”出来,站在门口给夏建军打电话。
之前穗子说是四千五一个月,但她刚刚进去了解了一下,近期涨价了,成了五千。
电话没人接,听筒里一直是冷冰冰的“嘟嘟”声。
夏灼只能多打几个试试,出门前夏建军明明答应好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又不接电话。
手机里电话接通一秒,她来不及说话,就又挂断了。
不知道是反悔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电话打不通,夏灼正准备回去,一抬头,雨巷口迎面走过来两个熟面孔。
是陈朝阳和那个转学生。
陈朝阳吃着糯米团子,陆风禾跟他并排走,少年身高腿长,狭窄逼仄的小巷里,他也一眼就瞧见了她。
她像是在跟人打电话,但好像没打通。
早上关于月亮听不听得见的那句话,这会儿又出现在他脑子里回旋打转。
夏灼看着他走过来,又是冷不丁的,他问了句,“夏灼,你什么时候去的京市。”
上回说到一半被打断的话题,这会儿又续上了。
生硬又莫名,像没话找话的搭讪。
夏灼不太喜欢被人这样问,但看在同学这层关系上,她还是答了,“小学毕业后那个暑假。”
陆风禾无声扬了下眉。
还真这么巧。
时间也对的上。
他没再揪着那件事,扫了眼旁边的广告牌,岔开话题,“要报补习班?”
少年语气平静,似老友间的闲聊,这句如果是跟陈朝阳说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偏偏是向着她说的。
夏灼应了声,“嗯。”
她当下只想找借口走,半低下头,轻声说,“假期我也不一定有空补课,我就是来看看。”
“你们玩,我先走了。”
她没等他回应便走,明显不想再跟他说话。
陆风禾瞧着她逃似的背影,看样子这姑娘是一点儿都没认出他来。
甚至怀疑都没怀疑过。
旁边陈朝阳从俩人说话开始,嘴里咬那口糯米团子就忘了嚼,这会儿含在嘴里都快含化了,咽下口东西说,“哎,你认识她?”
陆风禾刚刚仔细看了一下她,不见的话想不起来,这么看着,那个模糊的样子好像又能记起来一些。
当时在医院对着月亮发牢骚的姑娘,应该就是她,没跑了。
他看着雨巷口那道背影没入拐角消失,才缓缓收回视线,“她小时候挺活泼的,长大了怎么这么闷。”
陈朝阳转头看他,表情又是一个巨大的问号。
“人带我越狱的时候,我还压根不认识你。”陆风禾闲闲勾了下唇,觉得她现在这性格挺别扭,刚走这一段路有点饿了,把相机塞陈朝阳手里,同时拿走袋子里最后一个糯米团子,“拿好,东西不便宜。”
陈朝阳回过神,把相机绳规规矩矩套脖子上,手里这玩意儿要是摔坏了把他卖了也赔不起。
等他挂好,旁边人已经往前走出好几步,陈朝阳追上说,“喂,陆啊,你初中在实验,高中在四中,你怎么认识我们班长的?我们班长初中也不是实验的啊?”
再说陆风禾刚转来那天俩人在办公室门口碰见那样子,都是一脸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也压根不像是认识。
陆风禾没正面回答,而是换做他问,“我和以前看着变化很大吗?”
陈朝阳双手捧着相机,郑重点头,“变化简直是换头换人。”
陆风禾初三转到实验中学,刚进班和初三毕业完全就是两个人,刚来的时候又矮又瘦,个子一米六多,身材瘦巴巴的一个男生。
长得白,不爱说话,眼角下有颗浅褐色的泪痣,经常请病假,一眼看着就是很弱不禁风,还偶尔被班里那几个嘴碎的笑话他娘。
但陈朝阳眼睁睁地看着他初三短短一年就像打激素了一样,毕业照时身高已经超过一米八站到了最后一排。
少年人的骨骼发育很快,五官都跟着出落得越发清晰,那张初中毕业照上,陆风禾已经明显是一个帅小伙,还是很硬气的那种长相,和娘这个字丝毫不沾边儿。
“你以前太矮了,又特别瘦。”陈朝阳说,“文文弱弱,长得秀气,私底下还有人说你娘娘腔。”
陆风禾不是没听过别人说他娘,原因身体不好算一个,小时候长得雌雄莫辨也算一个。
但这几年也早就没人说了,他不屑,也压根懒得搭理那些人。
雨巷不太长,几句话的功夫就走到了头,陆风禾默了一瞬说,“她好像没怎么变。”
但好像又变化挺大。
性格变了。
夏灼回到家楼下,刚帮夏建军在饭馆儿买好午饭和酒,走出店门口微信就收到条消息。
老爸:【打牌去了,晚上回来再说。】
夏灼左手拎着酒和打包盒,轻叹口气,早该知道这人不靠谱的。
她回完消息,几乎是同时,屏幕上跳了一下,页面多出一个好友申请。
对方“l”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备注:陆风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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