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肆做完一套卷子后,垂眸看向沈青芋。
女孩几缕碎发溜出发圈垂落在耳后。
空调扇叶转下来,冷风吹过,碎发跟着晃动。
“累了?”
陈肆将声音压得很低。
沈青芋仰头看他,点头。
蹲久了。
站在门外的姚大乐百无聊赖往教室里看,看到陈肆在跑神,对着空气说话。
登时就傻眼了。
这是什么情况?
空气都比他这个好兄弟重要是吧?
下课,老师卷着书离开。
姚大乐迫不及待跑进来,一个箭步冲到陈肆座位前。
“四哥,你见死不救。”
同学满教室打闹。
沈青芋蹲在走道,很容易被撞到。
陈肆敞开腿。
没等他说话,沈青芋就站起来,坐他腿上。
平时也没见她反应有这么快。
她只坐在他靠近膝盖的那侧,贴着桌子,也能避免人来人往踩到她。
她弯腰锤了锤小腿,“蹲得腿酸。”
陈肆身体僵了一下,视线无处安放。
沈青芋说了什么他没听见,只是有些后悔了。
姚大乐伸手在陈肆眼前晃了晃。
“四哥,你在看什么?表情那么僵。”
陈肆板着脸,“上课别再睡觉。”
姚大乐懵了半晌,回答:“好的。”
答应归答应,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沈青芋指着讲台上还没被滑走的那页ppt问完问题,陈肆简单讲解。
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以简单易懂的步骤讲给她听。
讲完,陈肆问:“懂了吗?”
姚大乐也在听,“懂了。”
“自己练一遍。”陈肆瞟了眼姚大乐。
接话倒挺快。
他没松笔,众目睽睽之下,沈青芋没法儿单独练。
索性捏着陈肆手里的笔。
她手心冰凉,挨着陈肆手背。
陈肆忘了反应。
笔在纸上跳跃。
很快,答题步骤被写出来。
良久,像回过神来了似的。
陈肆问:“你知不知道你的手很凉?”
“对不起。”
沈青芋动作一顿,眼帘垂下,松开陈肆的手。
乌睫遮住她眸中的失落。
沈青芋垂着脑袋,修长的脖颈露出。
姚大乐转过身子,“四哥,我算出来了。”
他把草稿纸放在陈肆眼前。
陈肆敷衍,“聪明。”
姚大乐:“......”
-
松开手的刹那,沈青芋离开陈肆身边。
她悄悄打开门,去了隔壁。
去了沈青芋才发现,盛湘和张钰在一个班级。
还是前后桌。
张钰可劲儿地把桌子往前推,把盛湘挤得喘不过气。
桌沿紧紧贴着盛湘绷直的脊背。
课上,盛湘认真听讲。
张钰拿出黑水笔,笔尖朝盛湘,在她衣服上写写画画。
最后凑出来的是歪歪扭扭的‘贱人’二字。
沈青芋恼火。
想进去帮忙,又按捺住了这份冲动。
她不可能时刻陪着盛湘。
归根结底,还得盛湘自己强大起来。
生前能帮,死后能帮。
那万一,她消失了呢?
能在世间逗留这么久,比常人幸运许多,那么会不会消失的也比别人彻底?
-
离开教室,
看到沈青芋站在隔壁班窗外发呆。
陈肆往那边看了一眼,敛回目光。
姚大乐拿着两罐冰可乐,塞给陈肆一瓶,“班花让我带给你的,还附带送了我一瓶。”
陈肆:“喝得可安心?”
姚大乐呛到,止不住咳嗽。
缓过来,他贱兮兮地笑:“四哥,你这话可就不地道了。怎么还带道德攻击啊?”
“人家对你有意思,托我给你捎东西。我帮她忙了啊。”
陈肆没吭声,目光复而扫过沈青芋。
姚大乐胳膊肘搭上陈肆的肩,
“四哥,你老盯着隔壁班看干什么?你那天让我送纸,被盛湘给用了。你该不会是对盛湘有意思吧?”
“没意思。”
“噢,那就是善心大发了。”
姚大乐的胳膊被陈肆抖落,紧接着大善人就把冰可乐扔还给他,抬步走向隔壁班。
大善人敲响窗户,下巴微抬。
紧接着,盛湘就跑出来了。
比那天顺眼许多。
着装干净整洁。
扎着高马尾,挺瘦,就是容貌和四哥还是差了那么一截儿。
姚大乐唏嘘着,又看了两眼,才进班。
听陈肆说完,盛湘脱下外套,扭身就回了教室。
气愤地踢了两脚张钰的桌子,把桌子踢斜。
对上张钰的愤怒,无所畏惧。
把外套摔在张钰脸上。
张钰正在和同桌说笑。
一抬脸,被衣服盖住,眼前一黑。
她怒不可遏,掀下外套,‘噌’地站起来,甩手就要给盛湘一个巴掌。
盛湘发懵。
沈青芋绕过陈肆冲进去,伸手要拦张钰。
但没抓住张钰的手。
那很有力道的一巴掌重重落在她胳膊上。
凌空一声脆响。
张钰惊了。
收回手,盯着泛红的手心,疼得眼泪直冒。
疼,明显是打在实物上了。
可什么也没看见。
盛湘压下惊愕,若无其事,“报应。”
她看向走廊,已经没了陈肆的身影。
刚刚,陈肆说:你以为你这样,你朋友就会回来吗?
如果沈青芋知道,只会叹你无能。
陈肆说得对。
她就是单纯不想反抗。
因为期望着沈青芋能像之前几次那样,突然出现。
像从天而降踩着七彩祥云的齐天大圣,帮她打跑妖魔鬼怪。
她明知道沈青芋出事了。
却还要这样糟践自己,任人欺负。
明明,不会有奇迹出现。
明明,那就是事实。
她还在期望什么?
无视身后张钰的惊恐,盛湘冷静地回头说:“你以为我孤身一人吗?不,我还有沈青芋。她一直在。”
张钰:“你胡说,她死了。”
“她没有!”
她在我心里。
张钰被吓到,惊恐的瞪大眼睛。
-
沈青芋的胳膊红了一片。
她轻轻碰了下。
嘶,下手真狠。
她往前走,站在陈肆的教室外。
面朝窗户,脊背抵着栏杆。
许是注意到她的注视,陈肆扭头,撞上她灼灼的目光。
沈青芋没躲。
而是撇了下唇。
姚大乐扭头找陈肆说话。
“四哥,你说对盛湘没意思,怎么又跑到人教室外偷看?”
陈肆睨他。
“你别装,徐州州都看到你把人叫出来聊天了。”
老师走下来。
陈肆:“你脑子装的都是水吗?”
“四哥,你人身攻击。”
话音未落,姚大乐重重的挨了一下。
老师的书打在姚大乐头顶上,怒道:“出去!”
嚣张了大半节课,姚大乐再次被请出教室。
老师转身要走,陈肆却举手,自请出去。
姚大乐头探进来,“老师,我举报,他也说话了。”
“......”
姚大乐特兴奋,等陈肆出来后,肩膀撞了一下陈肆,
“可以啊,四哥,够仗义。”
陈肆忽略他的话,看向沈青芋。
“过来。”
姚大乐听到,主动朝陈肆又贴近几分。
陈肆挪开了些。
姚大乐不满抱怨,“四哥,你怎么这样?是你叫人家过来的。”
陈肆看他,“嗓子捋直了好好说话。”
姚大乐:“是!”
沈青芋不情不愿靠近过来。
白皙的胳膊上红印特别醒目。
陈肆:“疼吗?”
“还好,一会儿就消了。”
沈青芋话里带气,说完就别过头,表示不想理他。
“你在生气?”陈肆问。
敢情她是一个人生气了这么久。
气呼呼离开教室,宁愿站在门外热着也不会进去。
而陈肆还无辜,什么都不知道。
沈青芋更气了,“你嫌我手凉。我是鬼,怎么可能有温度嘛。”
听出她话里的郁闷,陈肆感到好笑。
他弯了下唇,“我没有。”
“是你自己伸腿让我坐的。”
“是你自己赌气走的。”
“那是因为你嫌我手凉。”
“我说了,我没有。”
“你......”
沈青芋的话被咽下去了。
因为陈肆忽然握住她的手。
掌心温热,扣住她的手腕,手心覆在她手背上。
严丝合缝和她的手贴在一起。
陈肆挑眉,“说吧。”
这还让她说什么?
沈青芋哼了声,说:“我又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陈肆的手修长白净。
但指腹有层薄茧。
是干活磨出的茧子。
如果是写字写多了,茧子应该是在中指的侧面。
陈肆:“哦。”
沈青芋正看着陈肆的手出神,闻言不满的哼唧了声。
一旁的姚大乐看呆了,
惊呼:“四哥,你在干嘛?”
沈青芋赶紧缩回手。
陈肆看了眼受惊的沈青芋,不慌不忙指了下蓝牙耳机。
姚大乐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疯了,对空气说话。原来是在打电话啊,难怪你自请出来呢。”
姚大乐站陈肆左手边,右耳挂着耳机。
视线盲区,姚大乐注意不到也是应该的。
但姚大乐不知道,耳机里什么都没有。
-
沈青芋皮肤嫩白,直到第二天,红印还没消。
盛湘买了两杯奶茶,来找陈肆。
姚大乐坐在座位上,看见在前门朝教室里东张西望的盛湘,问:“找陈肆的?”
盛湘重重点头。
姚大乐:“四哥去办公室了。”
“我在这儿等。”
不久,陈肆拿着一沓卷子回来。
还是关于物理竞赛的。
省级竞赛,学校很重视,老师每天都印有卷子。
晚上还让学生抽出时间去实验室。
但陈肆没空,只有姚大乐和学委去了。
看到厚厚一沓卷子,姚大乐感到生无可恋,看热闹八卦的心思都没了。
兴致缺缺地说:“盛湘在等你。”
徐州州对姚大乐饱受习题摧残喜闻乐见。
闻言,看了一眼门外,“陈肆又不会去。”
结果,陈肆放下卷子,直接往前门走。
姚大乐得意,“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徐州州:“你肯定知道什么。”
两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前门,尤其是看到陈肆接了盛湘递出的奶茶后,眼睛都亮了。
姚大乐坐直身子,凑近徐州州,“你觉得,四哥和盛湘,有没有可能?”
徐州州托腮,“奶茶都接了,有可能。”
“我也觉得。”
收女孩子送的东西,这是头一遭。
也不是没人给四哥送过。
只是,送的越勤,班级垃圾桶堆满的就越快。
真是苦了值日生。
姚大乐和徐州州很快噤声,余光跟着陈肆走。
然后就看见陈肆神情自若地拎着一杯加满料的奶茶回来。
奶茶没有宠幸垃圾桶,而是好端端被放在课桌上。
姚大乐啧啧两声,酸道:“四哥,快尝尝什么味。”
徐州州附和,“恋爱的酸臭味吧。”
“这是谢礼。谢我帮她忙。”陈肆眼眸沉下来,解释。
见他神情正经,颇为严肃,姚大乐知道这是他过于脑补了。
“什么忙?”
“校外,盛湘被人欺负。”
陈肆刚说完,姚大乐就反应过来,“是张钰那伙人吧?我听说盛湘和她硬刚了。”
陈肆淡淡点头,拆开吸管戳进去,然后就没动那杯奶茶了。
上课,其他人都专注听讲的时候。
陈肆桌上的奶茶一点点变少。
女孩探头喝奶茶,一脸餍足。
陈肆盯着她的侧脸,忍不住勾唇。
奶茶是拿回来给沈青芋喝的,归根到底,盛湘的忙是她帮的。
他轻声问:“怎么样?”
沈青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好喝!对我这胳膊的伤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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