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不只是朋友

    陈肆没做思索, 直言道:“有关你的事,我都知道。”

    沈青芋顿足,连手里啃了一半的包子都忘了吃。

    就这么眨巴眨巴着眼睛望着陈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都知道?

    陈肆走出几步, 察觉没人跟上。

    复又折回来, 在她面前站定, 极其认真,“沈青芋,我有在好好了解关于你的一切。”

    句句像惊雷, 在沈青芋耳边炸响。

    她怔忡着。

    好好了解她……是拿她当朋友,要好好相处吧?

    脑门忽地一疼, 是被陈肆屈指弹了一下。

    被迫醒过神, 沈青芋委屈地揉着脑门。

    “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她小声嘟囔。

    她的脑回路太清奇, 陈肆想了好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不由得忍俊不禁,“我希望,和你不只是朋友。”

    不只是朋友……

    不只…是朋友?

    沈青芋睁大眼睛。

    她干净澄澈的眼眸中净是不解,眸子倒映出陈肆的脸。

    陈肆看着她,目光坚定毫不退缩。

    沈青芋忍不住说:“你不解释一下?我会乱想的。”

    “就是你想的字面意思, 你……”

    陈肆话还没说完, 沈青芋就跑了。

    她拿着早餐的手在抖,离开的一路豆浆洒出不少。

    陈肆望向她愈来愈远的背影, 不禁无奈摇头。

    可眼中的笑意分毫不减。

    他自认说得很含蓄-

    沈青芋仓皇逃走,扶着腰,站在教学楼下气喘吁吁。

    脑补是病。

    她完全是自我脑补到落荒而逃。

    此时,同系很多同学往教学楼走,途径她身边, 总会偏头看上一眼。

    沈青芋无视大家的目光, 直起身, 准备跟上人潮。

    忽然肩膀被人重重一拍,登时浑身起鸡皮疙瘩,“你干嘛?”

    “你做坏事了?心虚?”乌纭问。

    “没有。”沈青芋含糊其辞。

    但心跳怎么也慢不下来。

    直到坐在大教室里,她还惊魂未定。

    总觉得自己没出息。

    乌纭坚持不懈的问,最终还是知道了事情大概。

    就说:“要不,你好好问一问,学长是什么意思?自己做阅读理解,哪有标准答案靠谱?”

    珂珂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拼命点头。

    倒是坐在沈青芋前面的男生听见,头转过来,极其认真地说:“”

    会上,老师指定了临时团委和班长,又大致讲了一些学校细则。

    沈青芋听的三心二意。

    乌纭说得对,标准答案更靠谱。

    会后,沈青芋拨打陈肆的电话,直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

    陈肆在实验室,忙着做实验和写报告。

    大概每隔三天就要上交一个报告,今天是截止时间。

    然而陈肆的实验还没做完。

    手机被他搁在实验室旁的工作室,

    屏幕亮了一段时间,又熄了,他没看见。

    张然在一旁写报告,敲下最后几行字,发送完,来到陈肆身边。

    他探头看了看,说:“平时哪次你不是第一个交上去的,现在栽感情上了吧。我都交上去了,你还在分解材料。啧啧,没想到你也有要为作业熬夜的时候。”

    他说话不带停顿,说了一连串,陈肆置若罔闻。

    张然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你和小沈学妹在化妆间的视频在学校传的沸沸扬扬。”

    化妆间。

    小沈学妹?

    陈肆瞥了眼张然的手机。

    视频里是他在化妆间抱着沈青芋。

    杂音大,他和沈青芋的话听不清。

    但能清晰看见女孩眼中盈盈的泪光,唇角下撇,难过又动容。

    陈肆喉咙堵了下,“视频发我。”

    “好嘞。”

    “小沈学妹?”陈肆皱眉。

    花臂男靠过来,“我们都这样喊。”

    ‘我们’是指和陈肆在一个实验室里的人。

    视频被传上贴吧,不断发酵。

    大家自然而然以为陈肆和沈青芋关系非比寻常。

    能让湘大的高岭之花甘愿走下神坛,能让清心寡欲醉心学术的陈肆弯腰怎么看,小沈学妹都是最有可能走进陈肆生活的人。

    花臂男和张然想到一处了,两个人目光炯炯地看着陈肆,试图从陈肆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然而陈肆依旧镇定。

    二人颓然叹气。

    什么也看不出来。

    瞧着倒也不像网友分析的那样,有感情。

    那晚,沈青芋的表演先抑后扬,过于惊艳。

    在演出完,就成了同学们热议的焦点。

    本来有人在群和贴吧里捞人,结果校新闻社对新生晚会的报道贴的图片里也有沈青芋的表演照片,下面还附有人名。

    重复刷跳舞视频的人也有张然。

    除了那个视频,张然也拿不准陈肆的想法,才开学几天,压根看不出来。

    门外,有个人探头探脑,往里看。

    张然察觉到有个人影,抬头一看,赶紧去推陈肆。

    后知后觉想到陈肆在做实验,快要碰到他的时候,赶紧撤回手。

    转而对花臂男说:“你看。”

    视线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可以看见女孩圆圆的脑袋。

    至于具体是谁,看不出来。

    花臂男本能地感到警惕,大步走过去。

    之前总有姑娘去教室、宿舍甚至是浴室,去堵陈肆。

    只要陈肆经过的地方,总会有人凑上来,送上情书或者小礼物。

    追到实验室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但实验室是什么地方?

    花臂男心中蹿起火。

    他大步走过去,猛地拉开门。

    沈青芋正踮起脚尖,想要从透明玻璃向里看。

    结果门突然打开。

    她手没来得及扶住门框,猝不及防踉跄着往室内倒。

    连实验室里有谁都没看见。

    陈肆察觉花臂男和张然闹出的动静,撩起眼帘看过去。

    仅是一眼,他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三两步扑过去,一把接住她。

    沈青芋腰身一紧,被他横腰一揽,直接给揽进怀里。

    男生身上的皂角香萦绕在鼻间。

    沁人心脾。

    借着陈肆的力站定,沈青芋仰头看他。

    他下颌绷着,眸色黑沉。

    喉结滚了两下。

    陈肆没松开她,而是低头看她。

    眉头微皱,“怎么到这儿来了?”

    “来找你啊。”沈青芋声音轻快。

    说得理所当然。

    陈肆忍不住弯了弯唇。

    他的目光拂落,看着沈青芋若有所思抬手摸向她自己光洁白皙的脖颈,又皱眉看向他的脖子。

    心中隐约猜到沈青芋所想。

    可没等松开她,沈青芋的手就从她自己的脖子,攀上他的脖颈。

    指腹竟逗留在他的喉结处,甚至还摩挲了两下。

    陈肆咽了下口水,本能地头往后仰。

    她指尖温热,所过之处温度骤升。

    留下酥麻的触感。

    沈青芋眨了下眸子,“欸,我才发现。”

    话里全是探究的新奇。

    陈肆感觉喉结似乎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心里像小猫轻挠过还有点痒。

    随着沈青芋的话,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的脖子上。

    女孩脖颈白皙,靠近锁骨的肌肤有一个很小很淡,极其没有存在感的痣。

    一旁的花臂男看不下去,恼火道:“你这姑娘,抱够了没有?跑到实验室来就算了,还揩油。”

    沈青芋脸噌的红了。

    她赶紧推开陈肆。

    陈肆皱了下眉,手虚扶住沈青芋的胳膊,声音轻柔:“慢点,别又冒冒失失。”

    “我才没有。”沈青芋小声嘟囔。

    这一下拉开距离,花臂男得以看清沈青芋的样貌。

    ——是台上表演的新生。

    ——是在化妆间和陈肆抱在一起的学妹。

    完了。

    看陈肆这举动,他们俩似乎一点也不清白。

    花臂男有些手足无措,回头看向张然。

    张然耸了耸肩,无声做口型,“你自求多福。”

    花臂男哽住,过了几秒,朝沈青芋走近,心虚地说:“学妹,对不起啊,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也没摔着。”

    陈肆还要做实验,顾不上沈青芋。

    没等他开口,沈青芋就极为善解人意地说:“你去忙,我在旁边等你。你忙完了我们再聊。”

    陈肆:“那你去工作室等。”

    “好。”

    沈青芋嘴上应承,却自顾自地坐在实验室角落。

    手肘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看他。

    花臂男将功补过,赶紧去工作室找出一次性杯子,接了杯温水,端过来给沈青芋。

    陈肆做完实验,目光扫向那个角落,赫然发现沈青芋已经睡着了。

    趴在桌子上,柔软的后颈露出。

    密长的睫毛一动不动。

    她睡得很香。

    脑袋侧着枕在胳膊上,但冷得哆嗦了一下。

    实验室冷气开得很足。

    沈青穿着件无袖连衣裙,芋睡着的位置又正对着空调出风口。

    难怪她冷。

    陈肆走进工作室拿出一个薄薄的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

    他没急着走,而是在一旁坐下。

    目光沿着她恬静的睡颜打转。

    和之前一样,她还是怕热。

    一进来就找了个最凉快的地方待着。

    但她好像瘦了。

    头发长了。

    还烫了个卷。

    和他高中的时候,还是有些变化的。

    只是,变化不大。

    他还是能认出她。

    即便经年累月。

    陈肆勾唇,扯毯子的一角盖住她手臂,而后走进工作室。

    ◉ 32、想牵手

    天色渐渐暗下来。

    夏风闷热, 树叶沙沙作响。

    实验室静悄悄。

    隔壁的工作室传来陈肆打字的声音。

    忙完,他回到实验室。

    刚好沈青芋醒来,低头对着手机漆黑的屏幕, 整理头发。

    头发没乱, 就是刘海被压得没了弧度。

    她索性把刘海拨到一侧, 露出光洁的额头。

    二人走出实验室。

    夜幕已黑。

    沿着湖边走,有零星情侣坐在草坪上说笑。

    在这样的环境中,连空气都好像变得暧昧。

    沈青芋悄悄斜着眼睛瞥向陈肆, 心跳有些快。

    她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但她也清楚,依着陈肆的性子, 有些事, 只能由她说出来。

    比如, 喜欢?

    可直白一点摊牌,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怎么办?

    沈青芋低头盯着脚尖,一时拿不准主意。

    但她此番追过来,不仅仅是想见他, 更想找他要一个交代——对他那容易让她胡思乱想的话的交代。

    陈肆也偏头, 却意外发现沈青芋光看着自己,眼神却飘忽不定。

    是在跑神。

    看着他, 还能跑神。

    和他在一起该是有多么心不在焉?

    此时,气氛正好,人也是。

    陈肆心思微动,忽然顿足,顺手勾住沈青芋的手腕。

    他盯着她的眼睛, 认真地道:“你不想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从实验室出来, 他纠结了一路。

    终于, 还是耐不住。

    沈青芋紧张到呼吸放轻,仰头看他。

    他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脸。

    昏暗暧昧的路灯下,轮廓清晰。

    陈肆:“我控制不住地想要去了解你,想和你不只是朋友,想每时每刻都能看到你,每天都在想念你……”

    没等陈肆说完,沈青芋下意识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嗯,喜欢,特别喜欢。”陈肆抿了下唇,直言不讳。

    喜欢?

    他说喜欢。

    他喜欢她!

    脑中轰隆一声,像有无数烟花炸开。

    沈青芋鲜有沉默的时候,但此时震惊到半晌说不出话。

    而陈肆面上平静从容,心里已忐忑到百折千回。

    他喉结滚动,小心地问:“你呢?你……还喜欢我吗?”

    泼墨般的夜色下,晚风燥热,衬得这个夏夜无比沉闷。

    湖水盛着路灯的倒影,染上昏黄。

    陈肆心中七上八下,明显感觉到手心出汗,感觉一切仿佛就快要烧起来了。

    聒噪的蝉鸣噪得他更加不安。

    不知持续了多久,

    沈青芋开口:“当然了。”

    陈肆愣了下,眼神有些茫然。

    什么意思?

    瞧他很懵,沈青芋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声爽朗,甚至还有些得意。

    她这么开心,应该不会给他判死刑吧?

    陈肆拿不准,打算追问,沈青芋却手指攀上他的衣服,拽住,轻轻踮起脚。

    距离骤然被她拉近。

    女孩轻柔的声音响在耳畔,“当然,喜欢了。”

    闻言,陈肆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松了口气,冷静下来后,倏地明白了她在笑什么。

    是因为早上他话里含糊不清。

    她才故意这样,把一句话拆开说,让他紧张。

    沈青芋还在笑,笑得得意。

    陈肆无奈摇头,笑的温柔-

    陈肆的宿舍开学聚会,姚大乐和徐州州也在。

    凑热闹的事,他俩从不缺席。

    陈肆拉着沈青芋走过湖边,踏过石桥,一路走到学校外的小吃街。

    这里人山人海。

    很多学长学姐吃腻了食堂的饭,经常去校外改善生活。

    俩人越过人流,拐进不起眼的小巷。

    巷尾有家店。

    店的招牌是木质,很有历史感。

    和古老的巷子融为一体。

    周遭僻静,踩在青石板上,脚步声响亮。

    走在这里,沈青芋下意识放轻脚步。

    二人并肩走得极近,途中,手背总是蹭到。

    但直到走进那家店,手也没牵上。

    因为,沈青芋触电似的躲开了,甚至还将手背在身后。

    落座后,陈肆视线时不时扫过沈青芋的手。

    女孩的手嫩白。

    手骨抵着空空如也的白瓷杯。

    竟让人辨不清,到底是手白,还是杯子白。

    姚大乐在桌子下踢了陈肆一下,“四哥,发什么呆?”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瞟向沈青芋,可劲儿地给陈肆使眼色。

    徐州州附和,“就是。陈肆,还不快给我们介绍一下。”

    沈青芋笑了下,“我跟你们是校友。”

    “校友好。”姚大乐说。

    他本意可不是让沈青芋自我介绍的。

    徐州州咬了下舌头,又说:“陈肆,你带来的姑娘,得你介绍。”

    陈肆在忙,忙着给沈青芋的杯子、碗筷消毒。

    顾不上搭理他俩。

    忙完,他慢条斯理地说:“沈青芋,楼上艺术班的,之前跟咱们同一届。”

    在场四个人分别和沈青芋打了招呼。

    饭中,陈肆喝了一杯酒。

    他身上淡淡的冷香混杂着微醺的酒味,闻起来有些甜。

    沈青芋眼神总看向他。

    姚大乐喝了几杯酒,有些上头,“你是不是喜欢我四哥?”

    沈青芋怔住。

    姚大乐:“不对,应该是四哥喜欢你。去化妆室是他主动跑过去的,也是他二话不说跑去女生宿舍找你……”

    徐州州没醉,在一旁打量陈肆的脸色。

    意外发现,没什么变化。

    渐渐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说:“我从没见过陈肆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甚至走哪儿带哪儿。”

    张然小鸡啄米点头。

    被姚大乐一巴掌拍得差点脸趴桌子上。

    姚大乐不客气地说:“你丫点什么头。”

    张然:“……”

    欺负他认识陈肆认识的晚。

    他们只是嘴上说说,没指望得到什么确切回答。

    谁料,陈肆冷不丁开口承认:“对,我喜欢她。”

    姚大乐瞪圆了眼。

    徐州州:“卧槽。”

    花臂男和张然对视,俩人懵圈。

    陈肆:“你们猜的对,我喜欢她。”

    他的喜欢,明目张胆。

    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不用避讳。

    沈青芋捏着筷子的手一抖,虾滑掉在桌子上。

    陈肆的筷子伸进鸳鸯锅,又给她捞了一个。

    伺候人的动作无比娴熟。

    饶是心理承受能力再强的姚大乐,也一时难以接受。

    震惊到结巴,“你你你……她……你们….”

    陈肆抬眼,“舌头捋直了说话。”

    姚大乐:“……”

    还不是被你吓的。

    万年铁树不开花,一接触喜欢的姑娘就孔雀开屏了。

    徐州州也是这样想。

    桌上几个人,连饭都不吃,酒也不喝,光看着陈肆。

    这陈肆,还是如假包换的陈肆吗?

    一个小时的功夫,也没能让他们从惊讶中缓过神。

    陈肆不打算等他们想通。

    女寝有关门时间,沈青芋该回去了。

    他扭头对沈青芋说:“要回去吗?”

    “好。”沈青芋应了声,看向饭桌上的其他人,“那他们呢?”

    不等陈肆开口,姚大乐他们连连摆手,“别管我,你们先走。”

    徐州州:“我们要收尾。”

    张然拍着胸脯,“光盘行动,从我做起。”

    花臂男搜刮语言,说不出其他花样,憋了好久,最终憋出一个字,“对!”

    几人都很配合,陈肆放心离开-

    巷子途中没灯。

    黑漆漆的。

    沈青芋每一步都走的小心。

    她其实是有点怕鬼的。

    黑暗里,她咽了咽口水,紧张又害怕。

    忽然,一张温暖的手牵住她的。

    陈肆的手很大,紧紧裹住她的手指,还轻轻摩挲了下。

    他的指尖凉凉的,指腹也有些粗糙。

    沈青芋不禁开心起来。

    她笑得无声,没灯,陈肆看不见。

    但还是能从她轻快的脚步中感受到她的心情。

    陈肆忍不住笑了下。

    见她没反抗,他转而和她十指相扣。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过黑暗小巷,踏过青石板路。

    月光下身影交缠,难舍难分。

    走出黑暗,沈青芋下意识想松开他的手,却被牵得更紧。

    陈肆忽然靠过来。

    顺势将她圈入怀中,压下来的同时,带着她远离光源处。

    他个儿高,沈青芋视线被完全遮住,被动地往后退。

    直到脊背抵在坚硬冰冷的墙面上。

    陈肆松开她,手上移至她腰际,双手圈住她的腰,微弯下身子。

    他声音很轻,“怎么办?”

    “嗯?”沈青芋懵然。

    “想吻你了。”

    他呼吸时,热气扫过她脖颈,像羽毛划过痒痒的。

    沈青芋缩了缩脖子,脸上温度骤然上升。

    准确来说是从那个店里出来就没消热过。

    她脊背僵直,屏住呼吸。

    躲闪着不敢看陈肆。

    陈肆搂着她,就这么过了很久,才松开她,便带着后退几步。

    腰间骤然一松,沈青芋茫然地眨了下眼,看向他。

    心跳慢慢稳下来,她抬手摸了下脸颊,还是很热。

    作者有话说:

    好想按头亲!

    借一百个胆子给陈肆,去亲!

    ◉ 33、亲吻

    回到宿舍, 沈青芋坐在凳子上平复心情。

    耳畔仿佛一直响起他的话。

    句句都短,却令她脸红心跳。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好像已经进行了很多项。

    这人, 怎么吻前还非要说一句?

    要真那样做了, 她又不会跟他翻脸。

    沈青芋晃了晃脑袋。

    不能再往下想了。

    她郑重点头, 却猛然对上乌纭探究的目光,登时心虚了。

    乌纭手背身后,黝黑的眼睛盯着她看。

    半晌, 她笑:“进展到哪一步了?”

    沈青芋:“……”

    “不会什么进展都没有吧?你不是喜欢他吗?我看他也挺喜欢你的。”乌纭大失所望,“你们俩不会什么进展都没有吧?”

    “牵手算吗?”

    乌纭摸着下巴想, 勉强说:“算……吧?”

    回答得好勉强哦。

    沈青芋溜下凳子, 弯腰打算偷偷溜走, 被乌纭拦住了路。

    乌纭叉腰,比了个手势,“亲了没?”

    “???”红霞迅速爬上沈青芋的脸,她捂着脸,摇头。

    乌纭恨铁不成钢, “亲都没亲, 你害羞个什么劲儿?”

    珂珂咬着牙刷走出来,附和点头, 含糊不清地说:“就是。”-

    被两个室友嘲笑了一整晚,终于迎来军训。

    清晨,天气清爽。

    沈青芋没涂防晒,直接去了操场集合。

    然而站军姿站着站着,太阳就出来了。

    烤得人脸红浑身烫。

    乌纭站在她左手边, 看见, 小声对珂珂说:“我们家芋头又害羞了。芋头这鼠胆, 可怎么办哦。”

    沈青芋咬牙说:“是被晒的。”

    珂珂:“该,让你不涂防晒。”

    沈青芋:“……”

    今早,珂珂和乌纭坐在镜前涂完防晒,抢着要给她涂,然而两个人围攻,愣是没给她涂上丁点。

    此时,顶着太阳晒,烤得难受。

    沈青芋身体素质本身不好,加上在医院躺了两年,出院后直接回学校学习,完全是缺乏锻炼。

    这么站了一个小时,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她两眼抹黑,脑子嗡嗡的,试图看向别处转移注意力。

    就这么往看台上一瞥,便再移不开眼。

    陈肆坐在看台上。

    白衣黑裤,穿着休闲简单。

    却很赏心悦目。

    他被炙烈的阳光烤着,冷白的皮肤被镀上了暖色。

    看见陈肆,沈青芋又有了动力,极力压住拼命上扬的唇角。

    掐了掐手心,暗想:不能丢人。

    她才不要在让陈肆看到她这么不禁晒。

    又过了会儿,教官说:“原地休息十分钟。”

    大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然坐在地上。

    沈青芋也是。

    完全顾不上形象,手撑着地面,累的不行。

    乌纭拿水杯的时候顺带着给她拿来。

    汗津津的胳膊肘蹭了下沈青芋的手,“陈肆坐那儿干什么?是在等你吗?”

    沈青芋敛眸,“我怎么知道。”

    乌纭:“哟,你能不知道?”

    沈青芋的手机在书包里。

    她怎么可能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郑重道:“我真不知道。”

    乌纭不打算为难她了,扬扬下巴,“去吗?找他。”

    沈青芋摇头。

    想去,但不能去-

    临近饭点,终于解散。

    陈肆合上电脑,穿过乌泱泱的人群,奔向沈青芋。

    沈青芋抬步向看台走,小腿肚发软。

    等和陈肆碰面时,险些腿一软跪下来。

    好在没跪。

    但摔地上了。

    她暗想:摔也比跪好。

    膝盖磕在地面,跑道上有些不起眼的小石子,硌得直疼。

    她眨了眨眼,憋住泪。

    抬眸,撞进陈肆的漆黑目光里。

    他半蹲在地上,皱眉,“疼吗?”

    “不疼。”

    沈青芋说着,站起来。

    陈肆伸手,卷起她的裤子,一点一点往上卷,动作轻柔。

    女孩膝盖红了一片,还好没破皮。

    他松了口气,扶住她胳膊。

    沈青芋想拒绝,却被陈肆直接握住手腕。

    她看向他。

    陈肆挑眉,“怎么?想和我保持距离了?”

    “没有。”

    陈肆扶着一瘸一拐的沈青芋往食堂走。

    路上,他皱着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沈青芋过意不去,在他要去排队买饭的时候,拉住他,手轻轻点了下他的眉心,小声说:“别总皱着眉头了。”

    陈肆:“嗯。”

    他看了眼宛如长蛇的队伍,直接走过去站在队尾。

    沈青芋在用餐区等陈肆。

    她看见,他排到中间位置时,有女生站到他面前,和他说话。

    女生表情害羞,目光躲闪,就是不敢看陈肆。

    一看,就能猜出来那女孩的小心思。

    食堂吵闹,沈青芋再怎么竖起耳朵也听不见。

    那女孩长发,肤白,很漂亮。

    是小家碧玉那一挂的。

    她有些没信心,索性收回视线。

    队伍里,陈肆被拦着。

    他回头看了眼用餐区的沈青芋,说:“让一让,我女朋友在等我。”

    女孩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嗫嚅很久,还是扭头跑了。

    再抬起视线时,沈青芋看见陈肆拨开人群,走过来。

    他笑着,温柔着,望向她。

    人群拥挤,他的眼里好像只有她。

    沈青芋恍然。

    不一样了。

    她不用再只看着他的背影。

    她的月亮也会主动向她靠近了。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陈肆的声音随之响起,“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沈青芋仰头,“在想你。”

    陈肆:“我就在你面前。”

    沈青芋忍不住笑。

    她双手接过餐盘,心中庆幸。

    真好-

    本来,沈青芋还沉浸在和陈肆一起吃饭的欣喜中,结果晚上一回到宿舍,就被乌纭告知陈肆有女朋友了。

    今天下午,有个女孩发了个帖子,说陈肆有对象,还振振有词。

    女孩的朋友在下面给她作证,坚持:是真的。

    沈青芋感到很懵,好半晌没明白过来。

    看她这副模样,乌纭纳闷,“你怎么看上去这么意外?陈肆学长女朋友不是你吗?”

    “不是。”沈青芋垂头丧气。

    珂珂拍桌而起,“我去,你认真的吗?学长该不会是渣了你吧?”

    “不,也不算。”

    还没在一起,就不算被渣。

    沈青芋感觉心口像被块巨石压着,难受的很。

    乌纭也沉下脸,“那就是他本来有女朋友还吊着你。”

    见沈青芋脸色不好,珂珂忙伸手推乌纭,“你别说了。”

    乌纭恼火,“怎么不能说?我姐妹被人渣了,我还不能发个火?!”

    珂珂生气,不想捂乌纭的嘴,看向沈青芋的眼神有些同情。

    就在此时,沈青芋手机响了。

    是陈肆。

    乌纭:“还敢给你发信息!”-

    路灯下飞虫和尘埃舞动。

    陈肆站在楼下,身子一半被笼在光里。

    半明半暗间,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沈青芋朝他走近,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停下。

    陈肆手背在身后,困惑不解。

    以往,她不光会跑来,还不会离她这么远。

    而现在,她眼睛好像还红红的。

    “沈青芋。”陈肆喊她的名字,向她走了一步。

    沈青芋哽道:“你有女朋友了?”

    有女朋友了,怎么还跟她拉扯。

    一时之间,沈青芋说不清心中的难过是委屈,还是为他的女朋友感到难过。

    她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陈肆皱眉。

    他不做犹豫,一把拉住沈青芋的胳膊,将人直接拽近怀里。

    沈青芋委屈,眼泪哗哗落下,浸湿陈肆胸前的衣服。

    她哭着推他。

    却听陈肆问:“你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沈青芋怔忡,这个时候脑子转不过弯来。

    他抱得很紧。

    胸腔紧贴。

    她能听见他加速的心跳。

    不知这样被抱了多久,沈青芋又听见陈肆说:“你不愿意?”

    他有些委屈。

    声音也带着细颤。

    沈青芋感觉到他在慢慢松开怀抱,连带着环在她腰际的手也快要垂了下去。

    被彻底放开,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的难过。

    眼圈红红的,漂亮的眸子漾着水色。

    她承认,这一刻,她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心动得更疯狂。

    怎么会不愿意?

    鬼使神差般,沈青芋抓住他的袖子,踮起脚尖,盯着他的唇,凑了上去。

    这是她做过最大胆的事情。

    陈肆愣住了,在她的主动中渐渐回过神来。

    沈青芋松开他的袖子,明显感觉到,他的手又搂了上来,甚至在一点点收紧。

    她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脸埋在他心口,耳朵红透。

    陈肆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上移至她后脑勺。

    闭着眼,将人抱得牢牢的。

    女孩身上的清香,夏夜的风,在婆娑的树影中,仿佛空气都是甜的。

    所有的不安和心烦意乱被尽数抚平。

    只需要一个拥抱。

    又过许久,行人稀疏。

    沈青芋松开他,依依不舍,“我回去了。”

    她指了下陈肆的手。

    他的手还搂着,她走不开。

    陈肆问:“那我们是确定关系了吧?”

    他以为,互相告白,就是确定关系了。

    原来,在沈青芋看来,不是那样。

    一切是他没弄清。

    “嗯。”沈青芋郑重点头。

    得到回应,陈肆笑了。

    笑声愉悦。

    沈青芋挥手和他再见,转身准备离开,还没放下的手被又一次握住。

    他再次靠过来,手扣住她后脑勺,吻了上来。

    沈青芋愕然地睁大眼睛。

    害羞到想躲,但躲不开,后路都被他堵死了。

    陈肆亲了下她的唇,“怎么不闭眼?”

    沈青芋:“我是第一次。”

    “我也是。”陈肆声音低哑,顿了顿,说,“那我们一起学习。”

    他的眼睛很亮,和今晚的月色一样。

    裹着蜜糖似的。

    又甜又暖。

    唇也很软。

    他的手贴着她脖颈,掌心很热。

    微微气喘着,脸靠着她的头发,声音低哑,“我觉得,还得再学习学习。”

    沈青芋手抵着他的胸膛,用力推开,脸涨红。

    “你要学,自己去网上学。”

    ◉ 34、快哄哄我

    陈肆不依, 将她拉回来,抱在怀里。

    他似乎很喜欢抱她。

    沈青芋靠在他心口,仰脸看他。

    陈肆:“你消失后的每个日夜, 我都不安。你离开的时间越久, 我就越害怕…你真的消失了。现在, 我有种不真实的幸福感。”

    她不仅回来了,此刻还在他怀里。

    闻言,沈青芋掐了下他的背, 眼睛亮晶晶的笑着问:“疼吗?”

    疼就不是在做梦。

    可陈肆摇头。

    沈青芋又掐了下。

    陈肆还是摇头。

    就在沈青芋深觉他很抗造或者是故意的时候,他松开她, 弯腰, 又一次亲了上来, 令她躲闪不及。

    亲完,陈肆带着蔫儿坏的说:“要这样才行。”

    他看着她笑,语气轻缓撩人。

    很明显,早知道沈青芋掐他是为了什么,还偏诓她。

    沈青芋羞恼, 立马捂住脸, 逃似的跑掉了。

    她从没见过他那一面。

    主动到令她完全招架不住。

    还有拥抱与接吻,都是她从没料想过的。

    原来, 暗恋成真的感觉是这样。

    其实她也有种不真实感。

    刚踏进宿舍门,沈青芋就被乌纭给堵住了。

    珂珂叉腰,“怎么回事?”

    半小时前,她们义愤填膺,恨不得立马提刀找陈肆出气, 更不愿沈青芋下楼见他。

    但没办法, 沈青芋想去。

    谁都拦不住。

    她们便趴在窗台边, 时刻关注楼下的情况。

    生怕沈青芋受了委屈。

    打算一有风吹草动就去帮忙。

    结果,谁知楼下那俩人,说着说着居然抱一块去了。

    不仅抱了,甚至还亲了。

    亲了!

    怎么能这样呢?

    下去前不是还委屈且伤心吗?

    见一回男人就脑子坏掉了?

    乌纭气噗噗地关上宿舍门,“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珂珂:“你想做三?”

    她们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沈青芋插|不上嘴。

    等她们停下来后,才说:“不是的。”

    乌纭和珂珂两双眼睛盯着她。

    一副‘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说辞’的神情。

    沈青芋:“他说,他的女朋友是我。”

    乌纭和珂珂难以置信。

    沈青芋也有些心虚。

    她也不知道会是这样。

    就在此时,陈肆的语音发过来。

    在乌纭和珂珂地逼视下,沈青芋硬着头皮点开听。

    他说:“食堂打饭的时候,有位女生过来,我说我有女朋友了。可能消息是从那儿传出去的。”

    回去的路上,陈肆被姚大乐告知贴吧的谣言,顺着ID查,发现用户是本校的一个女生,还和他同专业。

    就是中午那个在食堂拦他的女生。

    这么一联想,他瞬间明白,沈青芋为什么红着眼问他,是不是有女朋友。

    他心中难安,怕她多想,索性坐在长椅上,给沈青芋发语音。

    有可能会发展为矛盾和隔阂的事情,要说清,早点解决,扼杀在摇篮里。

    他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出,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

    乌纭和珂珂恍然。

    军训解散后,陈肆和沈青芋一起去食堂,她们也在二食堂的二楼,看见了。

    但硬是脑子一根筋没联系到一起。

    差点造成大误会了。

    如果那个时候,说是有女朋友,话里的对象是芋头也是很有可能的。

    乌纭想明白后,释然道:“不管怎么样,在你们的关系里,你得掌握主动权,不能太被动。”

    她说得一本正经,但自己也是个只懂理论不懂实操的姑娘。

    珂珂点头,“同意。”

    乌纭:“今天有这个女孩,明天就有另一个。陈肆学长就是块肉,多少人垂涎着。你不能掉以轻心。”

    她说的严肃,但沈青芋听到,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在乌纭和珂珂的茫然中,她解释:“这句话我也曾说过。”

    珂珂挑眉,“还算有觉悟。”-

    贴吧上这件事吵的火热,得到陈肆的回答后,沈青芋没再关心。

    谁知,第二天军训的时候,这件事还轰轰烈烈。

    沈青芋总目光瞟向看台,陈肆曾坐过的地方。

    但他没来。

    中途休息的时候,她急赶着去看手机,连水都顾不上喝。

    果然,陈肆早发来了信息,在实验室忙着,来不了。

    眼看着沈青芋跑过去,又毫无遗憾地跑回来,乌纭猜中七七八八。

    冲她使眼色,“学长给你发信息了?”

    沈青芋点头,抿唇笑。

    笑得灿烂,藏都藏不住。

    得,完全是坠入爱河了。

    乌纭啧啧两声。

    湘雅校草有俩。

    医学系的陈肆,和工程系的谈子时。

    为了区分,乌纭和珂珂便喊陈肆学长。

    比校草的头衔亲近多了。

    在解散时,陈肆来了操场。

    他的实验还没做完,但想和沈青芋一起吃饭。

    便把剩余的任务推到了下午。

    被晾在实验室的钟大飞忍不住吐槽:“我估计从此以后,四哥的报告上交的都会比我们晚。”

    张然乐见其成,“那正好。我们不用被卷了。”

    花臂男:“卷死我了。每次我都被卷得贼有压力。”

    陈肆不在乎早还是晚,只要不迟就行。

    他满心满眼都是跑向主席台的身影。

    越过重重人海,踏过人工草坪上,陈肆走向沈青芋。

    途中却突然被一个人拦住。

    沈青芋正收拾书包,背对着陈肆,没看见。

    她没看见,但乌纭看见了。

    着急忙慌地说:“你看,你家陈肆被拦住了。”

    珂珂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人家都有女朋友了。”

    女朋友的事,贴吧传得热火朝天,但就是没人相信。

    三年都没传过绯闻的陈肆,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有对象?

    被追和愿意恋爱是不一样的。

    大家更倾向于相信,那句‘有女朋友’是陈肆为了拒绝别人编出的说辞。

    发那个帖子的女孩也是这样想的。

    为了拒绝她,不惜自己编造有对象。

    她不甘心,特意跟过来拦着陈肆。

    挡在他面前,展开双臂,寸步不让。

    女孩执拗地说:“我知道你是骗我的。”

    听到乌纭的话,沈青芋站起来回头看,手抓着书包,远远看着陈肆。

    陈肆眼神一晃,看见她,冲她勾了下手指。

    看到他的手势,乌纭准备推沈青芋过去。

    结果手刚抬起来,沈青芋人就已经飞奔出去。

    马尾扬起。

    纤细的身影愈跑愈远。

    珂珂和乌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决定,先去食堂抢饭。

    小情侣的事,人自己解决。

    待沈青芋过来,陈肆揽住她的肩,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沈青芋环住他的腰。

    女生脸色尴尬,看向沈青芋的眼神充满敌意,“我知道你。”

    和别人不一样。

    太过惹人注目,沈青芋来学校报道的那天就有了跟拍。

    拍摄者完全是出于对美的欣赏。

    而正因如此,沈青芋的报道视频还在校贴吧里大热。

    再加上她在迎新晚会上一舞成神。

    她这个人,已经无人不晓。

    如果说,和陈肆在一起的是沈青芋……

    女孩咬了咬唇,“不可能。”

    她摇头,不愿相信。

    明明,她也看过化妆间的视频,陈肆主动抱住沈青芋。

    可,视频可以造假。

    没准,是假的呢?

    沈青芋仰脸看着陈肆的下颌,忽一伸手,勾住他脖子,迫使他低头。

    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唇角。

    蜻蜓点水。

    陈肆没躲,反而还笑。

    眉眼含笑,弯出了弧度。

    女孩怔住。

    准确来说,是从看到沈青芋的时候,他就气场柔和了。

    不再冷冰冰。

    本来,她以为,陈肆是对她转意了。

    没想到不是因为她。

    他的目光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而是越过她落在沈青芋的身上。

    女孩咬唇,不甘地说:“陈肆,我喜欢你三年了,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我跟你同班,我们一起上课,一起做实验。难道你对我就没有感情吗?”

    是同系同班的。

    从第一次开班会时,她就对陈肆一见钟情了。

    分组实验,她积极和他组队。

    辩论比赛,她努力成为他的队友。

    ……

    “没有。”陈肆声冷。

    没有,且绝不可能有。

    何况,这种敏感的事就不该留有余地。

    他说得决绝。

    女孩脸色难看,“你和沈青芋才认识多久?不到一个星期!她才来湘雅,你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陈肆面露嘲讽。

    没有多说的必要。

    他和沈青芋的感情,轮不到外人评判。

    就算之前,他不知道沈青芋这个名字,不知道有她这个人,但至少,后来他知道了。

    相处的那短短几个月,胜过他走过的许多年。

    只有他知道,她有多重要。

    女孩不信,还要说什么时,就被打断。

    沈青芋自信且坦然,言语间落落大方。

    “我们早就认识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光是这一方面,女孩就感觉矮了一截。

    可能,这就是被爱的自信。

    她双手交握,经历一番心理挣扎后,眼中含泪,抬头说:“陈肆,你记住,你不喜欢我,是你没眼光。反正我努力过,我不后悔。”

    陈肆“嗯”了声。

    女孩自有傲气,努力几次失败后,决定放弃。

    看她难过,沈青芋安慰,“其实你也没必要在陈肆这一棵树上吊着的,这世界还有很多比他更好的人。”

    女孩含泪点头,还是走了。

    她回去后立马删了那个帖子,就此匿迹。

    再加上有人拍到陈肆和沈青芋的视频,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操场的新生撤的飞快。

    女孩走后,操场只有他们俩。

    陈肆微眯着眼,望着她,“比我好的?”

    沈青芋本能地察觉到危险,晃了晃他胳膊,“我这不是为了让情敌死心吗。”

    陈肆不语,哼了一声。

    “我真是这样想的。”沈青芋恨不得发誓。

    看她那正义凛然的模样,陈肆不禁无奈,语气也软了,“你就不能哄哄我?”

    一个劲儿的保证,就不能哄他一句?

    ◉ 35、贪图她这束光

    沈青芋被难住了。

    怎么哄?

    像她哄隔壁家大黄一样吗?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她邻居养了只边牧, 取的名字很长,她记不住。

    每次见到它只喊大黄。

    喊久了,它就记住了。

    想到这里, 沈青芋笑了。

    忽然觉得陈肆和大黄好像挺相似的, 都需要人哄。

    还委屈巴巴地求你哄。

    陈肆眉骨突跳, 总觉得她的笑有点瘆人。

    沈青芋拉着陈肆走进食堂,打了很多荤菜,全都夹给陈肆。

    无比真诚地说:”哄你。“

    看着堆尖的荤菜, 陈肆握着筷子,视线无处安放。

    不得不说, 他这女朋友的脑回路简直异于常人。

    他是这一顿饭能哄好的人吗?

    陈肆无奈叹气, 干脆利落地和沈青芋换了个餐盘。

    这下, 荤菜全在沈青芋眼皮子底下。

    她懵了,“不是要哄吗?”

    言外之意,是你要我哄你的,你还不接?

    陈肆头疼扶额,“你见过谁能这样被哄好?”

    沈青芋险些脱口而出‘大黄’, 好在她反应极快, 捂住嘴巴。

    及时避免了那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

    但见沈青芋这样,就知道, 准没好话。

    陈肆摇了摇头,屈指弹了下她脑门,“吃饭。”

    沈青芋有点下不去嘴。

    “吃完,别浪费。”陈肆指了下她碗里的食物。

    沈青芋晒了一上午,热得不想吃饭, 饭就打了一小口, 光使劲给陈肆夹菜。

    这下, 人没哄到,便宜还全让她占了。

    看着满盘子的食物,她犯难。

    最终还是陈肆帮着解决的-

    中秋佳节,学校没给军训的大一新生放假。

    乌纭在宿舍抱怨半天。

    珂珂眨巴眨巴着眼睛还是没忍住,哭了好一会儿。

    结果,晚上突然被通知要去参加中秋晚会。

    到了操场上,眼睛还都肿成了核桃。

    晚会简单,不像迎新晚会那么轰轰烈烈。

    完全是学校为了缓冲大家的思乡情绪才临时办的。

    连舞台都没搭建。

    各营围坐在一起,成一个很大的包围圈,中间空出的场地用来表演。

    人可以乱窜,穿便装,打扮一下。

    总之,不用训练。

    沈青芋坐在不起眼的角落。

    气氛高涨,乌纭和珂珂不知溜去哪儿玩了。

    忽然,沈青芋被一股大力往前一推。

    就这样,整个人向前扑。

    脸朝地。

    好在她用手护住了脸。

    只是,回头,找不到是谁推的她。

    这边的动静引起大家的注意。

    她被推出去,大家以为她是迫不及待想要表演的人。

    在几个男生的起哄下,沈青芋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

    借了一把吉他,她打算来段弹唱。

    前奏还没弹完,就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男生。

    眉眼干净,白衣黑裤,身形挺拔。

    逆光而来,惹人注目。

    沈青芋看了他一眼,淡淡收回视线。

    男生出场,灯光全落在他身上。

    他声音温柔好听,现场安静至极。

    仿佛所有人都醉在他的歌声里。

    沈青芋只想赶紧表演完走掉。

    一曲罢,她将吉他放在草坪上,悄悄离开。

    身后脚步声匆忙。

    那男生竟追了上来,“学妹,你还记得我吗?开学时我帮你搬过行李的。”

    这么一看,好像是有点眼熟。

    沈青芋莞尔,“学长好。”

    好像叫什么来着?

    男生:“我叫徐扬,你喊我名字吧。”

    “徐扬学长好。”

    说完,沈青芋感觉手腕一紧,回头撞入陈肆讳莫如深的眼。

    陈肆没看她,睖向徐扬,并将沈青芋拽到身后。

    “陈肆,你这是什么意思?”徐扬不悦。

    陈肆眼神冷锐,“沈青芋,我女朋友。”

    宣示主权的方式,直接又霸道。

    沈青芋怔然地看着他的侧脸,另一只手抱住他胳膊。

    像个树袋熊。

    恨不得挂他身上。

    徐扬捏了下拳头,旋即松开,“抱歉。”

    说完,他扭头就走了。

    陈肆收回视线,垂眸,发现沈青芋还看着徐扬的背影。

    忍不住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微凉的掌心贴着她薄薄的眼皮。

    完全遮住她的视线。

    她浓密的眼睫在他手心轻轻扫过,连带着他心里都有些痒。

    陈肆低头。

    还没来得及凑上去,便被姚大乐的声音打断——

    “四哥!”

    他气喘吁吁跑过来,指着陈肆抓着沈青芋的手,喊破了音。

    “四哥,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怎么不告诉我!”

    姚大乐实在气的不行。

    不是因为好兄弟陈肆脱单,是因为陈肆偷偷脱单,不告诉他。

    这种事情,四哥究竟是怎么忍住不跟他分享的?

    要不是张然逛贴吧看见后告诉他,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看那个承认有对象的帖子,到今天,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眼前这俩人,居然暗渡陈仓了好几天!

    过分!

    姚大乐满脑子只剩下这个词,气得口不择言,“过分!”

    陈肆的手早从沈青芋脸上放了下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演。

    沈青芋深感抱歉,准备开口,但被陈肆抢先了。

    他说:“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姚大乐气到七窍生烟。

    听听,这话里话外,丝毫不觉得对不起他。

    出于报复,陈肆走到哪儿,姚大乐就跟到哪儿。

    就是不给陈肆能和沈青芋二人独处的机会。

    把沈青芋送回宿舍后,姚大乐又跟着陈肆回了男寝。

    还信心十足,暗想: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能感受到对我的愧疚。

    在网络发达的现代社会,陈肆感受不到。

    他坐下后,和沈青芋视频通话。

    姚大乐拔了网线,意外发现,视频还连着。

    赫然想起,糟糕,四哥用的是流量。

    压根没碍着他事。

    沈青芋放大的容颜出现在屏幕上。

    皮肤干净剔透,脸颊还缀晶莹的水珠。

    她弯唇冲陈肆笑,“回宿舍了?”

    “嗯。”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姚大乐和湘湘在一起了。”沈青芋很小声,“你可以拿捏他。”

    陈肆好笑地点头。

    这回,姚大乐再委屈不了。

    听到陈肆的视频内容,他主动走过去,“四哥,我错了。”

    演戏到位,还是被拆穿了-

    扛着火辣辣的太阳晒了一个月,大家都晒黑了。

    肤色比刚来报到那会儿黑了几个度。

    沈青芋还好,只黑了一点点,基本上肉眼分辨不出来。

    可女孩子爱美。

    她自己忍不住嫌弃,“乌纭,我晒黑了。”

    “正好,试试陈肆会不会嫌弃你。”

    “那要不等我修白了再和他见面?”

    沈青芋不光这样说,还这样做了。

    对陈肆想要见面的要求一概回绝,甚至看到他还绕道走。

    老远看到沈青芋,陈肆打算过去。

    谁知道,沈青芋扭头就跑,跑的贼快。

    从没见她跑步这么快过。

    姚大乐在一旁幸灾乐祸,“四哥,小沈躲着你呢。这还看不出来?”

    陈肆脸快黑成了炭。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还有,姚大乐的称呼怎么回事?从小沈学妹变成了小沈。

    这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他意识到这一点,但来不及纠正。

    再不去追,又被沈青芋溜走了。

    陈肆拔腿追过去。

    眼看着沈青芋遥遥进了教室,他也跟了进去。

    教室里人不算多,但沈青芋在前排,前排都满了。

    陈肆只好坐在中后排。

    课上讲了什么他没注意听,满眼都是沈青芋遮着她脸的动作。

    那胳膊一个多小时,就没放下来过。

    下课,他赶在沈青芋出去之前,等在前门。

    成功截住她。

    沈青芋半遮着脸,视线所及是笔直的工装裤和白球鞋。

    她立马放下手,扑进他怀里。

    委屈巴巴,声音嗲得不像样子。

    “好想你,好久没看见你了。你在忙什么?都顾不上和我约会。”

    本打算兴师问罪,结果反被倒打一耙。

    陈肆被磨得没脾气,舌尖抵了抵上颚,手还是插着裤兜,低头看她。

    “究竟是谁在忙?”

    “是你忙,我怕打扰到你。”沈青芋声音弱了下来,

    “你还知道,是你躲着我啊?”

    他咬牙切齿,好像是要准备和她算账了。

    沈青芋抱住他的腰,脑袋在他心口蹭了蹭,“错了。”

    “怎么躲我?”

    糊弄不过去了,沈青芋只好后退几步,眼瞅着他。

    巴巴地问:“你没发现我有什么变化吗?”

    陈肆挑眉,“变漂亮了?”

    还疑问句!

    沈青芋撇唇,叹气,“我黑了。”

    陈肆松了口气,手从兜里抽出,牵住她的手,“没发现。”

    一定是在骗她。

    明明都分层了。

    沈青芋撩开袖子,上下对比,很明显啊。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外貌。黑与白,没什么影响。”陈肆语气认真。

    沈青芋托腮,“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从她回来后,第一次见他。

    他就特别主动。

    而她沉浸在被暗恋之人同样喜欢的开心里,只顾着予以热情回应。

    完全忘了最重要的事情:为什么?

    消失前,她在他心中貌似是朋友。

    怎么回来后,就变化这么大?

    她失神,想得认真。

    脑门又被敲了下。

    陈肆望着她无奈地笑,眼神宠溺。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自然而然地就喜欢上了。”

    “所以啊,感情没有为什么。只是随心而行。”

    陈肆只知道,在她消失的日日夜夜,他都心如刀绞,彻夜难眠。

    不是愧疚,而是思念。

    刻入骨髓的思念,令他心痛。

    他每一刻都在后悔,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他的一切肮脏腐朽,在那栋筒子楼暗无天日,在破旧的老城区浮浮沉沉。

    他却要贪图她这一束光。

    即便可能会拉着她一起坠入黑暗。

    是日渐相处中,喜欢上了。

    没她不行。

    ◉ 36、你抱抱我

    军训结束后, 班委征求同学意见,办了个聚会,好让大家在饭桌上相互熟悉熟悉。毕竟以后是要相处四年的。

    地点在校外的饭店, 距离学校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沈青芋和其他人不熟。

    坐在位置上, 埋头吃饭。

    乌纭性格外放, 喝酒说话间,就和大家熟了起来。

    她右手边的男生拿干净杯子倒了半杯果酒,绕过她推给沈青芋。

    “别光吃饭, 也和我们说说话啊。”

    男生这么一说的,大家不自觉注意到一直安静吃饭的沈青芋, 目光齐齐落过来。

    包厢静下来。

    乌纭手放唇边, 小声说:“他叫秦移。”

    沈青芋抬眸, “你好。”

    她不笑平静望着对方的时候,给人的距离感很强。

    秦移笑了下缓解尴尬,问:“你高中在哪儿上的?家乡是哪儿?”

    从高中学校和家乡问起,更容易撬开话题。

    “三中,本地人。”

    沈青芋蓦地有些庆幸, 被沈清徳拦住没报省外院校。

    否则, 她可能就遇不见陈肆了。

    更别提能和他有进展。

    想到陈肆,她不禁开心, 视线聚焦,眼神也渐渐柔和下来。

    秦移以为对话有了进展,也很开心。

    继续问:“你和陈肆学长认识?”

    沈青芋点头。

    乌纭:“她对象,她能不熟?”

    秦移哦哦两声,噤了声。

    经秦移这么一问, 总有人有意无意cue沈青芋, 打听陈肆。

    有男生, 也有女生。

    吃饭也吃不安静,她没了胃口,借口去洗手间,离开包厢。

    密闭的走廊热闹,来往的人很多。

    烟味也浓,乌烟瘴气的。

    沈青芋经过洗手间,没有进去,而是去了这一层的落地窗前。

    落地窗旁有几个桌椅。

    坐在这里可以观景。

    她穿着一件白色绣花长裙,长发用一根簪子挽起,有几绺发丝垂落,有种慵懒的美感。

    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小小一团。

    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发呆。

    沈青芋只是出来透口气的。

    过了一个小时,她起身往包厢走。

    这个时候,正好散场。

    远远能看见从包厢走出来的乌纭和珂珂。

    乌纭胳膊挎着沈青芋的包,即便喝得迷糊,还不忘帮沈青芋收拾东西。

    沈青芋开心地往那儿走。

    可还没走出几步,胳膊就被人给拽住了。

    是一个酒气熏人的男生。

    约莫二十来岁。

    醉得说话都含糊不清,“妹妹,你在这儿坐了多久,我就看你了多久。交个朋友吧,跟我交朋友你不亏。”

    沈青芋挣扎着想脱身,却被拽的更紧。

    那人捏着她的胳膊,很用力,她胳膊都被捏麻了。

    沈青芋皱眉,向正巧经过的服务员求助。

    在服务员的帮助下,成功脱身。

    那男生还在身后骂骂咧咧。

    沈青芋恼怒地捂着耳朵,疾步奔向乌纭。

    走在人群中间,避着那个醉酒男。

    离开饭店后,她骤然松了口气。

    大家一起往学校走。

    只是走着走着散了,有的人包车回校,有的转道去附近其他地方逛。

    乌纭醉了。

    沈青芋和珂珂扶着她往地铁站走。

    忽然,乌纭挣开她们,跑到垃圾桶前,按着垃圾桶吐。

    珂珂:“不能喝还要喝。”

    玩游戏也是这样,又菜又爱玩。

    乌纭这个人,大咧咧,没心眼,还特能逞强。

    凡事不能说她不行,否则她非要争个高低。

    珂珂就不一样了,坚持识时务者为俊杰,起初还喝了两杯,到发现自己喝不了了,直接杯杯拒掉。

    此时身上就算有酒气,也不重。

    有一段路,路灯接触不良,忽明忽暗。

    突然,从草丛中窜出几个人。

    乌纭和珂珂被骂群人推开跌在地上,而沈青芋被拽着往草丛中走。

    她的手机掉落在地上,屏幕裂开。

    上面还在导航去地铁的路线。

    珂珂赶紧扑过去,报完警,找到陈肆的电话,很快被接通。

    她哭着说:“芋头被抓走了,有群人……”

    没说完,被陈肆打断。

    他焦急,“位置发过来。”

    挂断电话,他奔向工作室,拿了车钥匙。

    实验做到一半,又跑。

    张然头疼地追过去,看着他背影喊:“你干什么去?”

    没回应。

    陈肆头也不回,很快消失在拐角。

    不妨和姚大乐撞上。

    姚大乐没及时躲开,摔得屁股开花。

    他等着陈肆拉自己起来,谁料不仅没等到,还没等到对不起。

    自己委屈巴巴爬起来。

    为了句对不起,追过去-

    沈青芋是被拖到草丛的。

    穿着凉鞋,脚后跟在地面磨得刺疼。

    周遭很暗,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眼前有四个人。

    头发很短,酒气逼人。

    她咬了咬唇,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尽量语气平静,“你们是谁?”

    回答她的只有一串讥笑。

    沈青芋心中凛然,拼命藏住害怕,手却止不住的抖。

    她咽了下口水,“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谁他妈愿意跟你交朋友。老子好声好气跟你交朋友你不愿意,反而叫服务员来赶我走。老子他妈的活这么久还从来没人敢这样拂我面子。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是饭店的那个。

    沈青芋手心撑着地面,都是草。

    雨后的地和她的掌心一样湿。

    眼前这人,在饭店的时候还醉得意识不清,现在说话就逻辑清楚了。

    显然,是酒醒了。

    酒醒了还这样,估摸着不是什么好人。

    和他们没什么道理可讲。

    乌纭被珂珂几巴掌扇醒了,俩人冲向草丛。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几个男生警惕地看过去。

    沈青芋:“警察来了!”

    趁他们分神,她爬起来,朝着光亮处跑。

    愕然发现是乌纭和珂珂。

    三人没做犹豫,果断决定朝人多的地方跑。

    但体力终究不敌那群人,都被堵在桥下。

    沈青芋身上脏兮兮,白色裙子沾了泥污。

    头发散乱,形容狼狈。

    乌纭和珂珂累得喘气。

    “跑,还跑啊!”

    醉酒的男生指着沈青芋,咬牙切齿。

    其他三人一拥而上,制住乌纭和珂珂。

    “怎么处理,年哥。”

    年峰冲沈青芋勾勾手指,“你自己过来,我就放了她们俩。”

    这群人信不过。

    但乌纭和珂珂在他们手里。

    沈青芋犹豫着。

    年峰使了个眼色,那几人赶忙松开乌纭和珂珂。

    她们俩得了自由,沈青芋果断决定跑。

    谁料连包围圈都没能冲出去,又被抓了。

    年峰一把抓住她头发,将她拽到桥柱后。

    在饭店的时候,他就垂涎已久。

    这姑娘,眼睛干净的要命,肤白貌美,那小腰又细。

    饭店旁有个酒店。

    想跟她交个朋友,她又看穿了他的意图,不依。

    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桥柱下没摄像头。

    光线昏暗。

    狐朋狗友没听到年峰的吩咐,还是抓着乌纭和珂珂,捂着她俩的嘴巴,打算等完事后再放了她俩。

    毕竟谁也保不准她俩会不会去坏年哥的事。

    眼见年峰的手要落沈青芋脸上,她张口狠狠咬上去,鲜血渗出,挣开他的手,踉跄着跑出去。

    就在此时,光头和朋友经过。

    “光头,救我!”沈青芋喊。

    ‘光头’这个称呼只有陈肆和姚大乐他们会喊。

    光头一怔,脚步顿住,看过来。

    他从桥上走过,垂眼看向桥下,看到好几道身影。

    但哪一个都没有他认识的人。

    沈青芋扯着嗓子喊:“我是陈肆的女朋友,陈肆!”

    话音未落,她被年峰再次拽进黑暗。

    光头听清了,但不行动,而是站在原地怀疑:陈肆谈恋爱了?不该啊,没听他说过。

    不能那个女的站出来说是陈肆女朋友他都信吧。

    沈青芋被拽回去,挨了两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瞪着年峰,“我已经报警了。”

    年峰权当没听到,“你报你的,我干我的。老子会怕你?”

    沈青芋抬腿,被他按住,她拼命抓着衣服反抗。

    她挣扎的越狠,年峰越激动。

    掐着她下巴,“够劲儿。”

    话刚说完,被冲过来的陈肆抡倒在地。

    陈肆失了理智,膝盖抵着年峰,一拳一拳打在年峰的脸上。

    殷红的血从他脸上滑落,血腥味愈来愈浓。

    外面压着珂珂和乌纭的三个人被姚大乐和光头揍趴了。

    姗姗来迟的张然倒吸了口凉气。

    光头忐忑且小声地问姚大乐:“陈肆有女朋友了?”

    姚大乐眉头拧着,微扬下巴,“就在你面前。”

    光头:“……”

    我操!早知道就不犹豫了。

    还好人没事,否则陈肆就算不恨他他也要以死谢罪。

    果然,他还是正义感不够强。

    陈肆还在打人。

    掐着人脖子将年峰掼到墙上,重重又打了几拳。

    之前,他就没保护好沈青芋。

    眼看着她消失在自己面前,如今……如今,又险些旧事重演。

    他怎么能……如此无能?

    是他无能,是他的错。

    陈肆满腔怒意,眼神冰冷,像掺了冰渣子。

    内疚侵袭,几次将他拉进回忆。

    即便年峰反抗减弱,他的力道也不见轻。

    一下一下,砸的更重。

    再这样打下去人会死的。

    沈青芋声音颤抖,“陈肆——”

    陈肆揍红了眼,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杀了他。

    他发狠地掐住年峰的脖子,一寸寸收紧。

    沈青芋向他走近,声音也拉近,“陈肆,你抱抱我……你抱抱我,好吗?”

    陈肆顿住,脊背僵直,怔然转身。

    看到女孩红肿的脸颊和红红的眼,心疼的要死。

    他松开年峰,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她。

    她哭着,声音跟猫儿似的,很小很细。

    躲在他怀里,拼命压抑的害怕就此溃堤。

    哭声也渐渐变大。

    陈肆感觉心快要碎了,紧紧抱住沈青芋,恨不得把她揉进怀里。

    她的害怕和颤抖,像刀在凌迟他。

    哭得嗓子都哑了,沈青芋才眼眸噙泪,慢慢抬头,巴巴看着陈肆,哽咽,“别打了。”

    陈肆捏紧拳头,话里带狠,“这种人,不打死他留着过年?”

    沈青芋哭的一抽一抽的,还在劝他,“我不想你犯罪。”

    是在为他。

    即便她怕得要死,再厌恶这群人,还是要拉着他,设身处地替他想。

    让他悬崖勒马,注意分寸。

    明明是她受了惊吓。

    陈肆双目赤红,攥成拳头的手渐渐垂下来。

    他的姑娘,在这种时候,还不忘为他。

    可他却没保护好她。

    一而再……

    陈肆紧咬牙关,脸上的肉都在抖。

    他愤怒到了极致,却不能再打年峰。

    年峰已经昏死过去。

    再打,人就死了。

    他报了仇犯了罪,那她呢?她怎么办。

    伫立很久,直到手背再次覆上一抹温热,陈肆才一个激灵从泼天的愤怒中抽身出来。

    他有些茫然的低头看着女孩的发顶,眼底深处是浓浓的难过。

    沈青芋手从他腰间移开,握住他手,颤声说:“陈肆,我不想留在这儿了。”

    她衣裙沾了泥,狼狈极了。

    受了惊吓,浑身发冷。

    他能感受到她的恐惧。

    陈肆皱眉,看向那群人,“滚!”

    他抬眼扫向他们,眼神淬着刀子似的,恨不得将他们抽筋扒皮。

    年峰那三个小弟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过了会儿醒过神来,赶紧把人抬着走了。

    陈肆垂下眼帘,弯腰,手勾过沈青芋的腿弯,将她拦腰抱起。

    “那我们回去。”

    沈青芋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情绪慢慢被抚平,她不由得想起方才的一切。

    之前,陈肆不会那样。

    他只会给人教训,打人有分寸,万事收着点。

    她见过他打架。

    可现在,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在她缺席的三年里,

    他变了。

    变得阴鸷、敏感,却又足够爱她。

    因为爱,才失控。

    这三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知道她的少年属于她。

    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惋惜,惋惜自己错过的那三年。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 37、更多的是心疼

    在警局做完笔录后离开。

    回去的路上, 沈青芋揪了下陈肆的领子,在他垂眼的时候,问:“你给我讲讲这三年发生了什么事。”

    陈肆皱了下眉, 很快舒展开。

    她想知道的绝不是这三年的时事新闻, 否则她大可以自己上网搜。

    问他, 是想知道有关于他的事情。

    他想了下,说:“你离开后,陈兴野进了局子, 再就是阿婆去世了,我念了大学。”

    陈肆省略了很多。

    比如, 为什么?

    为什么陈兴野进局子, 他又为什么选了湘雅?原因真的和贴吧的回答一样吗?

    沈青芋理了理疑问, 说:“你为什么选了湘雅?”

    “因为学费、奖助学金和扶持,也因为沈教授在。”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回答和贴吧有一点点出入。

    她的手抓着他的领口,一时忘了放下来。

    陈肆很崇拜她父亲吗?听姚大乐说,他一直想报她父亲的选修课。

    沈青芋又将疑问问出。

    看着女孩乖巧的侧脸,陈肆再度解释:“因为沈教授是你的父亲。”

    其实, 陈肆看沈清徳没什么名师光环, 完全是基于个人情感。直到跟着沈教授学习久了,才慢慢知道他的学识渊博和人格魅力。

    一切的起点是她, 沈青芋。

    沈青芋又怔住了。

    过了会儿,才小声地说:“其实我父亲也挺厉害的。”

    “我知道。”

    陈肆回答的还是生硬。

    沈青芋又问:“那你怎么受伤了?我听阿婆的邻居说,你浑身是血。”

    这个问题,是她问的第二遍。

    不知道陈肆会不会像回答第一个问题一样直说。

    半晌,

    他启唇, 却又含糊过去, “没什么。他们夸大其词了。”

    沈青芋皱眉。

    她感觉不是这样。

    筒子楼的左邻右舍说起陈肆受伤的事都说的清清楚楚, 怎么可能是陈肆一句轻飘飘的‘夸大其词’那么简单。

    她不信。

    但知道从陈肆口中是撬不出什么信息了。

    他能缄口不说,必定打定主意一直不说,绝不透露一星半点。

    听到沈青芋叹气,陈肆开口:“还有什么问题?你说,我都告诉你。”

    沈青芋不吭声了。

    敷衍,不也是说了?

    就不能加个前缀,实话实说吗?

    她沉默,不理他。

    陈肆敏锐察觉到沈青芋的小情绪,倏地想起一个冷笑话,脱口而出:“一个猎人开枪打了一只狐狸,然后猎人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青芋不搭理。

    “因为那只狐狸是反射弧。”陈肆自问自答,又说,“绵羊剃了毛之后再也睡不着了,因为它失绵了。你知道为什么……”

    沈青芋面色淡淡,“你别说话了。”

    她怀疑,他是打算把他这辈子看过的冷笑话全都讲出来。

    她问,他又不实说。

    她不问,他又可劲儿地讲笑话,逗她说话。

    男人,怎么那么麻烦?

    感受到沈青芋的嫌弃,陈肆紧紧闭上了嘴。

    他就知道三个冷笑话。

    还是姚大乐重复念,才记住的。

    光头跟在后面。

    走了很远的路,还是没从震惊中醒过神。

    他再次向姚大乐求证,“真的吗?”

    姚大乐:“什么真的假的?”

    光头使了个眼色,让他看前面。

    姚大乐:“你自己不是看到了?”

    是看到了。

    看到陈肆抱着个姑娘,无比亲昵。

    任那姑娘抓着他衣领,手背蹭着他脖颈。

    光头:“这怎么突然冒出个女朋友?”

    让他措手不及,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我估摸着是一见钟情。”姚大乐托着下巴沉思,“高中我们同校同级,但嫂子和四哥完全没说过话,我也没见四哥正眼瞧过哪个姑娘。谁知嫂子一入学,四哥就开启了猛烈攻势,硬是把人追到手了。”

    光头没听明白,“怎么追的?”

    “重要吗?”

    自从刚才看到陈肆往死里打人,姚大乐就心甘情愿改口了。

    他相信了,四哥不是一时兴起。

    四哥很认真,认真到把沈青芋当宝贝。

    太宝贝了,才不愿她受伤。

    见她受伤,彻底失了理智。

    所以,重要的不是追人的过程,而是结果。

    可是,短短几个月的感情,真的可靠吗?

    光头:“重要啊!对我这种母胎solo非常重要。”

    “自己问去。”姚大乐嫌弃地说。

    走出一段距离,他蓦地想到一件事,停下来问光头,“你怎么在附近?”

    “正好路过。”

    光头心虚。

    他差点因为犹豫酿成大祸。

    姚大乐捕捉到光头的脸色变化,说:“你表情怪怪的。”

    “她喊我光头,她怎么知道这个称呼?”光头赶忙岔开话题。

    姚大乐:“你脑袋反光。”

    “不是这个原因。”

    那个时候,沈青芋站在桥下,以她的角度看不到他脑袋。

    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陈肆在沈青芋面前说起过他。

    一定是好话,才能让她毫不犹豫向她求助。

    光头有点开心。

    旋即想起那群人,又气不过,咬牙切齿,“把他们交给警察,真是便宜他们了。要是落我手里,我非得把他们吊起来打。”

    姚大乐哟呵一声,“还挺霸气哦,刚才怎么没见你去揍人。”

    光头:“我哪儿能上。陈肆正生气着,总得有一个出气筒。”

    说到出气筒,张然耐不住了,出声:“没想到陈肆会打架。”

    这句话很耳熟。

    高中就有同学这样说过。

    比如,徐州州。

    花臂男:“我都怀疑跟陈肆同寝三年的人是不是我。”

    怎么他就一无所知呢?

    想起刚才,张然毛骨悚然。

    “我真怕陈肆一个没刹住,把人打没了。还好小沈喊停了他。”

    花臂狠狠点头-

    路边,光头拦了辆计程车,钻进副驾驶。

    姚大乐打开后车门,沦落到在后排当电灯泡发光发热。

    陈肆弯腰将沈青芋放在计程车后排。

    动作很轻,脸色很沉。

    坐下后,他环住沈青芋的肩,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依旧是揽着她的姿势。

    一刻也不松。

    空气有些闷。

    风从车窗外刮进来,更热。

    沈青芋蹙了蹙眉,想推陈肆。

    手刚伸出去就被他摁住了。

    陈肆:“关窗,开空调。”

    姚大乐抹了一把汗,“我衣服都汗湿了。”

    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司机匆忙移开眼,打开空调,“这个天气,确实热,该开空调。小伙子,你不说我都忘了。”

    他嘴上说着,还悄悄同情地看了下被抱住的沈青芋。

    脸肿了,还特狼狈。

    怎么看,那小姑娘都像是被欺负的那个。

    突然,后排响起小姑娘轻软的声音。

    “陈肆,我饿了。”

    闻言,陈肆一僵,本能地垂眼望向她。

    他摸向口袋,空荡荡。

    姚大乐和光头也赶忙在口袋翻找,但空空如也。

    他们男孩子出门不爱带纸,更别提零食了 。

    想吃了,随处买不就是了。

    陈肆凝眸想了下,眼神一晃,看到外面的便利店,喊师傅停车。

    为着女孩一句话,几个男生手忙脚乱找东西。

    司机打消疑虑,将车停在可停区域。

    陈肆打开车门,跑向便利店。

    沈青芋脸上红肿,买的冰袋在脸上贴了一路,快化了。

    正好便利店旁是药店。

    从便利店出来后,陈肆转而进了药店-

    计程车里安静极了。

    沈青芋打破了宁静。

    她偏头看向姚大乐,问:“最近三年发生了什么?”

    本来,她以为不知道也没事。

    可刚刚,陈肆发狠揍人不计后果,将人往死里打的模样,

    她觉得陌生。

    更多的还是心疼。

    姚大乐欲言又止,等到陈肆拎着一兜零食回来,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路上,陈肆把加热过的三明治打开,递给沈青芋。

    又把沈青芋手中的冰袋换下,递给她新买的。

    她咬了一口,望向他眨了眨眼。

    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陈肆拿着冰袋帮她敷脸,另只手抬起捂住她的眼睛,“快吃。”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想问什么。

    可他不想回答,却又不能不回答,更不想说谎。

    沈青芋闷闷地‘哦’了声,不再言语。

    直到回了宿舍,还是没等来陈肆的回答。

    对有些事情,他避而不提。

    沈青芋能明显感觉到。

    珂珂和乌纭随后回来,她们俩是被张然和花臂送回来的。

    陈肆从实验室跑出去之后,张然和花臂纳闷,就也跟去,结果遇见摔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姚大乐。

    三人结伴跟上去。

    陈肆车开得很快,他们追不上去,只能远远落在后面。

    还有后来回来时,也是这样。

    张然和花臂唠唠叨叨一路,叮嘱珂珂和乌纭以后注意安全。

    发挥学长的责任感,将人送到楼下,才离开。

    乌纭揉揉耳朵,坐在沈青芋旁边,埋怨,“我耳朵都听得起了茧子。他俩可真能说。”

    珂珂深有同感,点头。

    手机在桌面震动几下。

    是姚大乐发来的消息。

    从开学那天加了微信后,就一直躺在沈青芋通讯录里,没动静。

    她蓦地想起今晚的一些事情,赶紧拿起手机。

    姚大乐:[四哥说得顺序不对。]

    陈肆说,她离开后,陈兴野进了局子,阿婆去世,他成绩一落千丈,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之后就是上了大学。

    是这里不对吗?

    沈青芋理着思绪,姚大乐的消息又发过来了。

    [不是因为阿婆去世才有低谷,是因为陈兴野。]

    [陈兴野拿刀刺了四哥,四哥住院,住院的那段时间,他不说话不吃饭,整个人像没了魂儿似的。那段时间,阿婆总来医院照顾他,是两个月后,阿婆才去世的。]

    [你看完赶紧删了,别让四哥看到。]

    姚大乐想,陈肆不愿意说的事情,自然有他的思量。

    可是,陈肆说过的,说错的,自己还是可以纠正一下的吧?

    发完消息,他悄摸摸清除聊天记录,关上手机,左顾右盼做贼似的。

    手机另一端,沈青芋在对着屏幕发呆。

    他受刀伤住院的事,是真的。

    怎么可能?以陈兴野的能力,根本无法伤到陈肆。

    何况,她也给他争取了足够的反应时间。

    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

    既然,没有这个可能性,那么只有一个原因。

    他受伤……不是因为别人。

    而是他自己。

    可,大家都说是陈兴野伤了他。

    沈青芋噌的站起来。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如果真是那样,那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 38、好,你没哭

    夜空漆黑。

    跑到宿舍下, 她赫然发现,陈肆还在。

    他就站在树下,没走。

    身形很瘦, 眸子漆黑如墨, 面上没有情绪。

    显得凉薄且冷清。

    沈青芋跑过去, 站在他面前。

    问:“我消失后,你中刀了。是不是你自己…故意……”

    顺着她的话想,不难知道她想问什么。

    何况今晚她一直旁敲侧击打听这三年间的事情。

    这次, 陈肆没再逃避,回答:“是我。”

    避无可避。

    她已经猜到了。

    沈青芋惊愕地捂着嘴巴。

    眼眸中都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

    他就那么恨陈兴野, 以至于不惜伤害自己, 也要报复陈兴野?

    宁愿伤敌一百, 自损八千。

    半晌,她颤着声问:“为什么?”

    “他必须受到惩罚。”陈肆迎着沈青芋的视线,一字一句的说。

    他不后悔。

    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后悔。

    受到惩罚?

    陈兴野那种人,有什么值得陈肆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就为了让他被惩罚?

    她不明白。

    沈青芋怔怔地看着陈肆, 怎么也想不通。

    “你明明受伤了, 可没有人看得见,没人知道陈兴野犯过的恶, 没人知道他伤了你。”说到最后,陈肆的尾音都在颤抖。

    因为她。

    只是因为她。

    沈青芋红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强压住泪。

    哽咽,“疼吗?”

    陈肆一怔, 仿佛又回到那天。

    他咬了下后槽牙, 猛地伸手拉住沈青芋将她拽入怀中。

    他身体紧绷, 心脏狂跳。

    阴影险些又拢住了他。

    沈青芋拍了下他的后背,哽着声说:“你还没回答我呢。”

    “不疼。”陈肆说。

    怎么可能不疼?

    大家都说场面很吓人,流了很多血。

    沈青芋不信,却也不想细问。

    不管怎样,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她回来了。

    他也好好的。

    这就够了。

    这是她最想知道的事情——他为什么受伤。

    即便是现在,她还是不敢想那个场景。

    不敢想,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把陈兴野的刀捅向他自己。

    不敢想,他在医院的那段日子是怎么度过的。

    不敢想,他这样一心学习,想念大学,疯狂想要逃脱黑暗的人,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自暴自弃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重要,她对他而言,真的是重要的。

    重要到比他的生命还重要,以至于他不惜一切也要让陈兴野被惩罚。

    陈肆揉了揉她的发顶,“ 别想了。”

    他不说,她非要问。

    知道了,又忍不住难过。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沈青芋没应声。

    陈肆轻轻刮了下她的脸颊,迫使她回过神。

    在女孩回神抬起眼眸后,他又不禁怔住。

    无奈,眼神却宠溺,“怎么眼睛又红了?”

    沈青芋唇角下压。

    “那我以后不说话了,免得你总哭。”

    沈青芋抿唇,“我才没哭。”

    陈肆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

    温柔地哄,“好,你没哭。”

    沈青芋拉着陈肆的手,和他坐在离宿舍楼最近的长椅上。

    头顶细密的树叶遮住了月光。

    却因为晚风吹过,树叶婆娑间,零星月光还是从叶子间洒落。

    树下,人影成双。

    沈青芋头枕在陈肆肩上。

    过了许久,陈肆垂眼一看,发现沈青芋在逛淘宝。

    刚从难过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结果在逛淘宝?

    得,淘宝比他重要。

    他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在买防狼喷雾。

    “鸡肋。”

    听到陈肆的话,沈青芋瞪他。

    她已经下单了,店家已经火速发货了。

    现在才说,是不是晚了。

    陈肆低声:“不如,你随身带我。”

    沈青芋好笑地捏了捏他的指腹,坚定摇头。

    陈肆低声道:“不行吗?”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很蛊。

    沈青芋抬眸望向他。

    很近,短短几厘米的距离。

    他轻抿着唇,肌肤冷白,脖颈修长,锁骨平且直。

    她咬了下唇,双手勾住他后颈上,轻轻下压。

    干净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视线从他眉骨,一路下滑。

    趁陈肆不备,她仰脸吻了上去。

    算不上是吻。

    应该是咬。

    她狠狠咬了下陈肆的下唇,带着惩罚的意味。

    “别再有下次了。”

    这样意气用事,不爱护自己。

    就算是为了她,也不行。

    末了,沈青芋补充:“我心疼。”

    她声音很轻,像羽毛轻飘飘。

    却让陈肆心中一颤。

    沈青芋没拿准力度,不小心咬破了他的唇。

    有血腥味。

    唇上有点刺痛,陈肆眼睑轻颤,喉结一滚,在她准备拉开距离时,扣住她后脑勺,回吻上去。

    任血腥味蔓延。

    他的唇很热,贴着她的唇瓣,轻轻撬开她唇齿,逐渐深入。

    吻得细致又温柔。

    沈青芋眼睫细密,闭着眼。

    她揪住陈肆衣领,也试着主动,可太青涩,每次都总不小心磕到陈肆的牙齿,磕得唇疼。

    被吻得脑袋晕乎乎,越来越被动,双腿也软了下来。

    她开始伸手推他。

    陈肆呼吸不稳,紧搂住她的腰,抓住她手腕,又啄了啄,才放开她。

    女孩唇被□□,眸中满是雾色。

    明明是委屈谴责的目光,此时盈着水色,反倒显得可爱,像在撒娇。

    陈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不会有下次了。”-

    次日,

    闹钟没响,沈青芋是被乌纭给推醒的。

    她睡眼惺忪,一脸迷茫。

    一看就是在犯迷糊。

    乌纭伸手拽她的被子,揉了揉她的脸,大有凭一己之力揉醒她的架势。

    嘴上不忘喊:“起来了,等会去上课。”

    珂珂一口牙膏沫,口齿不清:“学长还在楼下等着你呢。”

    沈青芋瞬间醒了,一骨碌爬起来,顶着乱糟糟鸡窝似的头发,“你说什么?”

    没等珂珂回答,她掀开被子,穿上拖鞋。

    不到十分钟,就从厕所出来。

    俨然洗漱完毕。

    素颜朝天。

    她皮肤光滑白嫩,不施粉黛,也透亮好看。

    珂珂羡慕地啧啧两声。

    倒是乌纭又上手摸了两把。

    宿舍楼下,

    陈肆一身运动装,穿着无袖上衣和运动裤。

    浑身清爽,额前的发有些湿。

    他刚跑完步。

    而她还在睡懒觉。

    沈青芋抿了下唇,认真的说:“你以后直接给我打电话。”

    不能每次都她赖床,让他白等吧。

    小姑娘唇色淡淡的,一看就是着急见他没来得及化妆。

    陈肆眉眼弯起,刮了下她鼻子,“早饭。”

    沈青芋接过,还不忘提醒他。

    “听到了没有?”

    陈肆无奈,“听到了。”

    送沈青芋到了教室后,陈肆回了实验室。

    他已经大四,除了泡在实验室,就是实习。

    有几家,他在权衡。

    最终结果还没定下来。

    于他而言,私立公立不重要,重要的是医院的实力。

    张然和花臂在导师的帮助下,已经定了实习单位。

    两个人兴高采烈地进了实验室,把好消息告诉陈肆。

    知道陈肆还没定下来,两个人都想着法儿地劝陈肆和自己一起。

    “阳光私立医院,福利好,工资高。最重要的是离学校近,你可以经常回来看小沈,和小沈一起吃吃饭,逛逛街,多好。”张然说。

    花臂:“跟我去市中心医院,三甲,设备先进,名师也多,可以学到很多。”

    一个打感情牌,试图从小沈入手。

    一个用医院实力说话。

    但陈肆还是一声不吭。

    低头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许久,久到张然和花臂都忘了自己和陈肆说过什么,与对方争过什么的时候。

    陈肆忽然开口,“昨晚的那群人我见过。”

    在老城区。

    他还住筒子楼的时候。

    那群人就是陈兴野被光头踢出集体后跟着的第二波人。

    也是趁人之危在他和光头单挑后来堵光头的那群人。

    陈肆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屏幕上是微信和光头的聊天界面。

    还是经光头提醒,他才想起来的。

    陈肆的手攥紧,手背青筋凸起。

    真是一丘之貉。

    说到这,光头咬牙切齿,消息一条接一条,令陈肆目不暇接。

    在陈兴野入狱后,这群人还拿陈兴野拿刀捅过人这件事引以为荣。

    也是因此,他们天天拿着刀棍乱晃,搅得老城区乌烟瘴气,甚至有一片儿直接没人敢走夜路。

    入夜,门窗紧闭,生怕被这群人盯上。

    以年峰为首,他们越来越横。

    几次三番去找茬光头。

    偏偏光头已经决定要发奋学习了。

    结果差点因为洗心革面被拿捏。

    一条条说着关于年峰的事。

    过去的记忆被揭开。

    光头不由得想起筒子楼那件关于陈兴野的事。

    陈肆父亲死了没多长时间,陈兴野就手持着刀捅了陈肆,害得陈肆直接进了抢救室。

    凶器上面有陈兴野的指纹。

    于是,他向警察费尽口舌的辩解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宣告无效。

    那刀入得很深,陈肆昏迷了很久,醒来麻药劲儿过了。

    伤口处手术缝合的线密密麻麻。

    他疼得脸色发白,却咬牙一声不吭。

    冒着虚汗,手攥着床单。

    直到阿婆急匆匆赶来,才开口说话。

    那段日子,陈肆更多的是时间是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偶然落下几行泪。

    他总哭。

    看着天空哭。

    即便外面是阳光灿烂,他也仍旧难过。

    谁都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陷入很长时间的悲伤。

    姚大乐把听过的笑话都讲给陈肆听。

    光头想尽办法扮鬼脸装丑。

    徐州州和学委把最近的卷子和知识点都整理了一份带过来,床头柜堆满卷子。

    没用,他还是不言不语。

    大家都想不通。

    因为陈兴野那个渣滓,至于吗?

    狗弟弟何德何能让他难过。

    出院后,阿婆把陈肆接到自己家悉心照料。

    有伤,忌辛辣,伤口好得快。

    要补充营养,避免.流血过多低血糖。

    阿婆面面俱到,却在不久后去世。

    阿婆的葬礼,陈肆去了。

    却没哭。

    他难过到极致,眼泪却落不下来,只是往火盆里添纸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变故一茬接一茬,姚大乐也不好开口安慰了。

    在巨大的悲伤面前,所有安慰的效果都微乎其微。

    陈肆没回学校。

    整天将在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去。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姚大乐只能和光头翻窗进去看他。

    后来窗也被陈肆封上了。

    不仅是窗,他也将他自己封了起来。

    姚大乐总守在外面给他讲学校最近的事情。

    直到说到沈教授,提及沈教授的女儿,陈肆才猛地打开门。

    他形容憔悴。

    阴暗,落魄,悲伤。

    变得不再像他。

    入户门一开,屋子里久未通风的气息瞬间涌出来。

    屋内整洁,几乎一尘不染。

    只是窗帘拉着,太过黑暗。

    陈肆又回了学校。

    姚大乐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激励了他,但乐见其成。

    光头也因此决心回去上学。

    是因为陈肆,光头才想要回学校的。

    看到他经历了那么多,还是能重振旗鼓,光头就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于是,他考上了专科,度过了三年的学校生活。

    所以,如果陈肆想教训年峰那群人,他愿意第一个站出来帮忙。

    想到这里,光头掐断思绪,问:[需要打听一下年峰吗?]

    陈肆:[当然。]

    ◉ 39、怎么哄她?

    光头把年峰的事告诉了姚大乐。

    姚大乐有沈青芋的微信, 他又是个嘴上没把关的。

    在光头的再三叮嘱要保密的情形下,姚大乐还是不小心说漏了嘴。

    他撤回的快,但沈青芋上课正好在跑神, 看见了被撤回的消息。

    她手机扣在桌面上, 神情严肃。

    和陈兴野认识, 老城区的混子。

    那她应该也见过。

    可那天太黑,她着实没看清。

    既然姚大乐知道,那陈肆肯定也知道。

    陈肆知道, 就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昨晚那么生气,找到年峰和他拳头相向的可能性最大。

    没等下课, 沈青芋弯腰悄悄溜出教室。

    这是她第一次逃课。

    一口气跑出教学楼, 姚大乐就等在外面。

    俩人汇合。

    直奔老城区。

    公交车上, 姚大乐往返于各个群间发动朋友打听有关年峰的消息。

    找到年峰时,他正蜗居在麻将馆。

    姚大乐抬步就要进去,被沈青芋生生拽了回来。

    她小声说:“别去,打草惊蛇。”

    靠近里窗的位置,年峰就坐在太师椅上手指间夹着烟吞云吐雾。

    和陈浩不同。

    他不赌, 乐于看别人赌。

    表情一脸享受, 目光在赌徒之间来回流转。

    这是伪麻将馆。

    麻将桌挨得很近,走道狭窄。

    帘子后设有赌场, 外面看着狭窄,掀开帘子,里面有三个商铺那么大。

    对这无意间查探到的消息感到惊喜。

    沈青芋赶忙让姚大乐去派出所举报,结果姚大乐不愿意。

    他斩钉截铁,“不行, 我去了你怎么办?你要是出事了, 四哥得打死我。”

    沈青芋没法儿, 只好先在公安网上举报。

    而后,两手空空离开。

    她走后没多久,陈肆和光头从拐角走出来。

    两个人早看到了沈青芋和姚大乐。

    刻意等到他们离开,才过来-

    乌纭发现沈青芋最近很忙。

    三天两头往外跑,又筋疲力竭回来。

    珂珂也发现了。

    笑着打趣,“去约会了?”

    说去盯梢了,不太妥。

    沈青芋正犹豫着,只听乌纭说:“和陈肆去约会,有这么累吗?你们去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

    乌纭:“是吗?”

    显然,她不信。

    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沈青芋看,目光透着狡黠。

    沈青芋被她盯的就算不心虚,也慢慢心虚了起来。

    手忙脚乱去推她,“别看了,去写作业。”

    乌纭反手拉着她一起去接受作业的摧残。

    被沈青芋躲开。

    她又出去了,是和姚大乐一起。

    跟着年峰发现又一个赌场。

    他大摇大摆走进去。

    里面光线很暗,烟雾缭绕。

    沈青芋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又和姚大乐悄悄离开-

    又一次跟着年峰,绕过大街小巷,走过好几个路口。

    拐进一条隐蔽坑坑洼洼的旧路。

    年峰偷偷摸摸,一步三回头。

    姚大乐在前面打头阵,秉承着要保护嫂子的思想。

    然而这次不太顺利。

    经过一个空房子,窗户的倒影出卖了他俩。

    年峰又拐了一条街,靠着墙边,在沈青芋和姚大乐到来时,截住他们。

    看到沈青芋,他仅瞥了一眼,啧啧两声,荤话张口就来。

    “想哥哥了?想要亲自□□?”

    说着,他的手越过姚大乐的肩,伸向沈青芋。

    “你他妈当我不存在啊。”姚大乐恼了,一拳挥出去,挥空。

    沈青芋踢了一下他脚跟,跟他不约而同掉头就跑。

    跟着年峰的时候,还没觉得。

    自己往外跑,就跟无头苍蝇似的晕头转向。

    生怕后有追兵,沈青芋和姚大乐愣是头也不回的闷头跑了半个小时才停下来拿出手机导航。

    巷子一条接一条,四通八达,又信号不好。

    直到天黑,他们才走出这七拐八绕的巷子。

    两个人汗流浃背,豆大的汗住一颗接一颗落。

    陈肆给沈青芋打来电话。

    她气还没喘匀,便把手机拿远了些说话。

    陈肆:“你想去黎城吗?”

    沈青芋深呼吸了好几次,呼吸匀速些,才问:“黎城?”

    “有音乐会。你不是喜欢音乐吗?我弄来了两张票。”

    沈青芋愣了下,她不记得自己对他说过喜欢音乐。

    但一想到他之前说的‘了解她’,就不觉得奇怪了。

    她笑:“好啊。”

    电话里也随之传出陈肆的笑声,沈青芋捏了下衣角,疾步往地铁站走。

    迫不及待想见他-

    陈肆穿着件长袖,左侧袖子挽起。

    右手却被袖子遮住。

    沈青芋在他跟前停住,话也没说,先上手去捋他的袖子。

    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但是,白白净净,什么也没有。

    她心放回肚子里。

    陈肆那么忙,忙实验忙实习,哪有空去管年峰。

    是她多虑了。

    陈肆眼眸沉了沉。

    沈青芋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他按住。

    他嗓音压低,随之弯腰压下来,说话也不正经,“怎么?一天不见就想我了?”

    他笑吟吟,语气带着浓浓的笑意,眸中都是温柔。

    过往都是人。

    沈青芋羞的红了脸,忙不迭伸手推他。

    他也没做什么。

    就是凑的近了点,差点贴上她鼻尖。

    眸子很亮,声音也蛊。

    就是场合不太对。

    稍微亲近一点,沈青芋就容易害羞。

    瞥见女孩红了的耳廓,陈肆忍不住勾唇笑。

    他低低的笑声传入耳中。

    沈青芋恼他,“你别笑。”

    陈肆努力压住笑,最后还是没绷住,又一次笑了出来。

    沈青芋手忙脚乱想捂他嘴。

    却被他调侃,“怎么这么容易脸红呢?”

    沈青芋努了努唇。

    她也没办法。

    他的声音带着含混的笑意,“不过,我喜欢。”

    陈肆牵着沈青芋的手一路走进食堂。

    沈青芋走在他左侧。

    在他去买饭时,眼神无意上瞥,发现他手肘的淤青。

    她拽住他的衣服,迫使他转过身面对自己。

    “怎么受伤了?”

    说话时,她柔软的指腹摸上他的淤青。

    陈肆:“不小心磕的。”

    怎么那么不小心?

    若是平时,陈肆说的她一定会信,但现在她将信将疑。

    毕竟才发生过年峰那件事。

    沈青芋没放手,问:“年峰,和在你和光头单挑后来的那波人有关吧。”

    陈肆的表情很不明显地僵了下。

    她说:“你忘了,那个时候我也在。”

    “嗯。”

    沈青芋没再说话,松了手。

    刚才他很惊讶。

    那件事,他不应该不记得。

    终于,还是沈青芋先忍不住。

    赶在分开前,她问:“你去找年峰了?”

    陈肆没有给回应,而是直言,“你不要管了 。”

    他回答的不是有或没有,而是不让她管。

    那她最近做的事,他应该都知道。

    沈青芋:“那你打算做什么?”

    陈肆不语。

    他缄默,闭口不言。

    沈青芋勾住他的尾指,不让他走,心中却也有些恼。

    语气带着点赌气的意味,“陈肆,是你不让我管的。”

    陈肆强调,“别管。”

    心陡然沉了下来,沈青芋手上的力道渐松,最终还是滑落-

    次日,陈肆是托姚大乐给沈青芋带的早饭。

    不见他人影。

    沈青芋从姚大乐手中接过,问:“陈肆呢?”

    “四哥啊,在实验室呢。哈哈哈。”

    姚大乐说话的时候眼神躲闪,一看就是在撒谎。

    沈青芋:“就算你不说谎,我也能猜到。”

    姚大乐尴尬地连连点头。

    气归气,进教学楼前,沈青芋还是问姚大乐:“他都知道?”

    一路上,沈青芋脸沉着闷闷不乐。

    她一说,姚大乐就反应过来她在指什么,赶紧实话实说:“知道知道。四哥比我们知道的还清呢。”

    沈青芋正扔垃圾,手上动作一顿,“比如?”

    “年峰不赌博,他喜欢看别人赌,他开设了好几家赌场,都是非法经营。不止那天我们发现的那两家。他也借高利贷,还经常上门暴力讨债。还有,我们最近跟着年峰的事,四哥也知道。”

    姚大乐一口气说这么多,口干舌燥。

    他没打算去捂住什么,最后只说:“如果你想去找四哥,记得带上我。”

    陈肆把他留下来了。

    和光头、徐州州一起,就是不带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惩罚他带着沈青芋擅自行动。

    “谁要找他。”沈青芋嘴硬地哼了声,往教室走。

    见她头也不回地走进教室,姚大乐想她和四哥可能是真闹别扭了,估计真不会管,便也往外走。

    谁知,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沈青芋叫住。

    她面色不虞,“去哪儿找他?”

    陈肆不让她管,她就不管。

    她有那么听话?

    何况还是这样的事情。

    沈青芋气鼓鼓的,等找到陈肆的时候,他正被一群人堵在巷子里。

    年峰和光头不一样。

    光头守规矩,有原则。

    可年峰穷凶极恶坏事做尽,而且开设赌场势力广,手下也多。

    此时,陈肆就站在那群恶人间。

    手无寸铁。

    沈青芋满腔怒火,气不打一出来。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疯了吧!

    单枪匹马来找年峰的茬。

    他是觉得他自己现在的处境很乐观是吗?

    姚大乐也懵了。

    感觉很不妙。

    没等他冲上去,警察就赶来了。

    跟着警察一起来的还有徐州州和光头。

    沈青芋的手机刚拿出来,还没拨出去。

    她懵然地眨了眨眼。

    转折来得太突然。

    那群人被公然铐走。

    陈肆回头,看到沈青芋,也是一怔。

    他没犹豫,快步跑过来。

    沈青芋后退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他伸手,被她躲开。

    他喊她,她不应。

    女孩十分生气,咬唇一声不吭,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转身跑了。

    陈肆要去追,却被警察叫住。

    他望着沈青芋离开的方向,很不放心。

    姚大乐察言观色,赶紧说:“四哥,我去看看 。”-

    年峰开设赌场,但不好赌。他好酒。

    喜欢去那些高档场合。

    陈肆和光头在他从会所走出来后,堵住他,将他狠揍了一顿。

    用拳头说话。

    年峰踉踉跄跄,被陈肆揪着往墙上撞。

    酒醒了大半,年峰恼羞成怒。

    “你他妈谁啊?”

    陈肆把他的脸转过来,“你仔细看看。”

    “是你啊。为小女朋友报仇?”年峰说着,自己笑了起来,但被陈肆遏喉,难以笑得放肆,“我看你女朋友也没那么喜欢你嘛。她今天才来找了我,还是和一个男生一起的呢。我瞧那个男生长得也不赖,没准……”

    陈肆寒着脸,打量他一眼,又下狠手。

    年峰疼得叫唤,捂脸腿疼,捂腿胳膊疼。

    捂哪儿都不行。

    他疼晕了过去。

    陈肆走进公厕洗手间,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洗干净后拿出手机,给沈青芋打电话。

    回到宿舍,又意外发现姚大乐说话含糊。

    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

    这么两方一试探,他心如明镜。

    不想让沈青芋卷进来。

    陈肆打完人,走进警局,果断决定向人民警察求助。

    举报违法犯罪活动,是他这样社会主义守法公民该做的分内事-

    沈青芋回了宿舍。

    宿舍没人。

    安静到能听见邻寝的说话声。

    她拿笔戳着纸,心情闷闷的。

    陈肆解决了这件事,没有受伤,她应该高兴才对。

    可她高兴不起来。

    他不让她管。

    甚至因为她拉着姚大乐去趟浑水,连带着把姚大乐撇一边。

    这么危险的事情,多一个帮手不是好事吗?

    他完全是意气用事。

    她了解他的脾性,知道他会去做什么。她担心他,她怎么可能不投入心思。

    明明一切事情是因她而起。

    如果班级聚会她没去,就好了。

    沈青芋生气了。

    气到觉得脚后跟的伤隐隐作痛。

    这些天她忙着查年峰的事,压根没顾上脚后跟的伤。

    只草草贴了个创可贴。

    沈青芋咬咬牙,还是拿了手机往校医务室走。

    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

    不美观。

    但她气得跟河豚似的,根本没顾上。

    姚大乐远远跟在沈青芋后面,不敢离的近了,更不敢彰显存在感,生怕被殃及。

    看见她走向医务室,赶紧拿出手机给陈肆发信息-

    经过陈肆身边,年峰再忍不住了,像头狮子冲向他。

    却又被他摁在地上摩擦。

    陈肆看向年峰的目光尽是冷意,声音也寒,“怪你自己,惹错了人。”

    年峰瞳孔皱缩。

    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

    这么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确实怪他一时色迷心窍-

    看到姚大乐发来的信息时,陈肆正从警局往外走。

    光头和徐州州跟着他。

    只见他神情更加严肃,捏着手机的手指用力,沉沉叹了口气,快步走到路边拦了辆计程车。

    二人赶忙跟上。

    本能地感觉到陈肆气场不对,光头问:“怎么了?”

    陈肆没理。

    光头猜测着说:“学妹有事?”

    陈肆没否认。

    也不知他听没听到,光头深思熟虑后,又问:“到底是有什么事?你着急忙慌的。事情不是忙完了吗?年峰不是解决了吗?”

    光头措辞不当。

    把司机吓了一跳,什么叫把一个人解决了?

    徐州州戳他,“你认真点。”

    说多错多。

    光头:“我他妈还不够认真啊。陈肆跟闷葫芦似的,我不问能撬开他的嘴?”

    徐州州转念一想,也是。

    他放任光头试探,竖起耳朵听。

    光头说了什么话,陈肆没听。

    在沈青芋的事上,他冷静不下来,此刻只觉得心里烧得慌,焦躁。

    半晌,他终于耐不住,着急的问:“怎么哄女孩子开心?”

    光头:“啥玩意儿?”

    他揉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州州也愣住了。

    敢情他搁那儿叨叨半天,陈肆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在那儿关心陈肆,陈肆却满脑子想着怎么哄姑娘。

    到底是姑娘重要,还是兄弟重要?

    光头心一横,直接道:“兄弟还是姑娘,你选一个。”

    陈肆回头,像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瞥他,之后冷静坐正。

    光头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歧视和侮辱。

    OK,fine。

    一个眼神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光头咬牙,气恼地说:“我陪你上刀山,下火海,这么多年的感情却比不过一个才认识的姑娘。没想到你也是重色轻友的人。”

    听他带着哭腔的声音,谴责的语气,陈肆面无表情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扔给他。

    声音冷漠的一批,“不留几滴泪真对不起你这尴尬的演技。”

    光头:“”

    徐州州在陈肆问的问题上,没有发言权。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哄。

    哄父母,拿成绩单不就好了。

    女孩子,真不知道。

    陈肆也头疼。

    沈青芋一定生气了。

    那天,他说了让她别管,她的表情就不对。

    更何况,今天,气压更低,脸色更沉。

    搁以前,她会跑过来问他有没有受伤。

    担心地问好几次,打量好几次才肯罢休。

    但今天,她没有。

    她头也不回地跑了,一句话都不愿和他说。

    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哄好她呢?

    ◉ 40、装可怜

    车内静悄悄。

    倒是司机先开口了。

    “哄女朋友啊?”

    陈肆:“嗯。”

    “女孩子, 都喜欢花,你买一束花,送过去, 没准人家就开心了。”

    正好前面有间花店。

    他提醒司机,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

    陈肆走进花店, 再上车时,怀里抱了一束花。

    红白玫瑰间有各色的满天星。

    一大捧。

    光头抻着脖子,探着脑袋看, 惊呼,“我操, 你还真买了。”

    谁说学霸不懂浪漫的。

    这行动力, 够强。

    徐州州数了数, “五十朵。”

    光头不明所以,“有什么意义吗?”

    “你自己网上查查不就得了。”徐州州给了个白眼。

    他也不知道。

    光头查完,又卧槽一声。

    五十只,无悔的爱。

    他将手机静音,摄像头对准陈肆怀里的花, 拍了张照发给姚大乐。

    顺便把截图也给姚大乐发过去。

    要一起八卦。

    姚大乐收到信息时, 就站在葱葱郁郁的梧桐树下,他看了手机的信息, 很惊讶。

    四哥以前可不懂这些,他就这么喜欢她吗?

    虽然一直嘴上喊着沈青芋嫂子,但心里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还是感到别扭。

    他对他们的感情质疑,对这个和四哥认识不到几天就能让四哥沦陷的人不信任。

    他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四哥义无反顾的喜欢她, 一心一意眼里只有她。

    姚大乐深深叹了口气。

    他不是质疑沈青芋这个人。

    在和沈青芋共同去查年峰, 担心四哥这件事上,他们是一致的。他甚至觉得沈青芋这个人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他只是独独质疑陈肆和沈青芋之间的感情。

    时间那么短。

    四哥不该是会对别人一见钟情的那种人啊。那么多漂亮优秀的姑娘对他趋之若鹜,也没见他给过丁点眼神。

    为什么偏偏沈青芋就行呢?

    姚大乐正困惑着,沈青芋从医务室出来了。

    他想了想,还是走过去。

    沈青芋推开医务室的门,坐在台阶上,给脚后跟的伤口擦药。

    身前落下片阴影,她停了动作抬头看。

    姚大乐没坐,而是说:“你和四哥闹别扭了?”

    沈青芋:“你觉得他这次做的对?”

    “对……吧。”

    “单枪匹马赴危险,我还要夸他做得好?”

    “倒也不用夸。”

    姚大乐语气更虚。

    沈青芋打量他半晌,淡淡地收回视线。

    “其实,四哥的出发点还是为你。”

    “我能不知道?”

    姚大乐被呛得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好久,才回过神来,说:“你要是真不喜欢四哥,就趁这次和他闹别扭对他狠一点,和他分手让他死心。”

    沈青芋抹药的手一顿,再度看向姚大乐。

    她本以为他是来当和事佬的,没想到是劝分。

    她顿了顿,问:“你这话陈肆知道?”

    “他不知道。”

    沈青芋斩钉截铁,“不分。”

    “那你这么生气?”

    “他做得不对,我还不能生气了?”

    姚大乐一头雾水。

    她既不想分,又不和好,宁愿生闷气。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管你怎么想的,总是我希望你别让四哥伤心。他这些年,真挺苦的。”

    说完,姚大乐甩甩手走人了。

    沈青芋盯着地面,撇嘴。

    陈肆不懂,她可以慢慢教他。她愿意跟他一起分担,愿意和他福祸相依。

    她就是不愿他遇事自己扛,危险自己顶。

    这样的话,要她这个女朋友来做什么?

    陈肆身边的朋友和姚大乐的想法肯定是一样的。

    可那又怎样呢?

    她喜欢的是陈肆,不是陈肆的朋友。

    她和陈肆之间的感情从不需要旁人的认可。

    在别人眼中她与陈肆相处短暂,在她心中却不是。

    这个世界,只有陈肆与她同频。

    可错了就是错了,他必须认识到错误,承担错误。

    沈青芋涂完药,将药装进药袋里,站起来。

    起来的太猛,一瞬间有些晕。

    她闭着眼睛缓了会儿,胳膊突然一紧,被人扶住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劝分的话就不用说了。”

    沈青芋以为是姚大乐不死心又回来劝她,眼还没挣,话就脱口而出。

    等到眩晕好点才慢慢睁开眼。

    视线渐渐聚焦,却发现站在她面前的是陈肆。

    沈青芋垂下脑袋。

    她坐在台阶上。

    一套水蓝色睡衣睡裤,睡裤长至膝盖,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腿。

    她穿着凉拖,刚刚在往脚后跟涂药。

    陈肆蹲下来,探头。

    发现她脚后跟有伤。

    他眼神沉了沉,“多久了,伤口都发炎了。”

    陈肆的指腹有些糙,温度却高,烧得慌。

    沈青芋推开他的手,不吭声。

    摆明了不用你管的意思。

    看完她的伤,陈肆才想到她说的话,微眯了下眼睛,忐忑地问:“劝分?谁劝?劝谁?”

    沈青芋抬眼。

    他额间有汗,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有青白相叠的包装张牙舞爪从他背后探出头。

    “没谁。”她怔忡了会儿,抬手,胳膊从他手中移开。

    陈肆眼神黯了黯。

    没事,司机说了,女孩子生气哄一哄就好了。

    陈肆转身追过去,伸手,用一束花拦住她的路。

    语气期盼,“花喜不喜欢?”

    沈青芋不回答,但把花抱走了。

    她一瘸一瘸向前走。

    陈肆三两步追上去,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沈青芋没抵抗,脸埋进他怀里。

    她生起气来,闷闷的,不理他,但对他的好还是全都收下。

    感觉情况没他想的那么严峻,陈肆提着的那口气稍稍松了松。

    但,是谁劝分?

    想到这里,他目光不善。

    沈青芋被他送到宿舍楼下,女生宿舍陈肆进不去,只好站在门外看着沈青芋一个人走。

    她左脚受伤,用力点都尽量放在右推腿上。

    走起路来一歪一歪。

    陈肆静站着,直到再看不见她的身影才离开。

    一束花没能换来她的笑。

    两束行不行?

    他连夜订了两束花,次日清晨等在她宿舍楼下。

    花还是被沈青芋抱走,她一手捧一束,但就是不说话。

    接花的时候,她刻意避开他的视线,不看他不理他-

    陈肆急了,在网上搜相关经验。

    拿笔记本一一记下来,可行的打勾,不可行的否掉。

    到最后,能用的一个都没有。

    他有些丧气。

    就连最喜欢的事情,做起来也没劲。

    某天,

    忙完实验,他脱下手套,问:“你们知道怎么哄女孩吗?

    实验室的人都愣住了。

    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扶了下镜架,问:“哄女孩?”

    没得到陈肆的否认。

    头一回听陈肆问到与专业无关的事情,黑框男没了做实验的心思,一心听八卦。

    平时只听陈肆说过专业、实验、报告相关的事,还都是别人问了他才说,没想到他这样厉害的人也会谈恋爱,还会发愁怎么哄女孩。

    张然和陈肆同寝,早就知道,没黑框男那么惊讶。

    想也没想就问:“惹小沈不开心了?”

    陈肆点头。

    “送花。女孩子都喜欢花。”

    陈肆摇头,“送了,没用。”

    “那送包包、口红、化妆品?女孩子也喜欢这些。”

    在一旁听着的花臂男忍不住发言:“陈肆,你这算不算是病急乱投医啊。咱们实验室,可没人谈过恋爱。”

    黑框男举手,“我,我谈过。”

    花臂:“你那是过去式了。”

    “我觉得张然说的有道理,可以一试。我女朋友这样就能哄好。”黑框男说。

    花臂纠正:“是你前女友。”

    黑框男长情,被前女友劈腿了还对人家念念不忘。

    用张然的话来说,他就是纯属找虐。

    放着大片森林不看,偏偏在那棵歪脖子树上吊着。

    陈肆对女孩子喜欢的这些东西不了解。

    做完实验就拉着张然一起去商场。

    张然不情不愿,叹气:“我还没写完作业呢。”

    不过还好,他拉上了花臂。

    一起做个大冤种,不仅有个安慰,还有个伴。

    花臂跟在后面,谴责张然。

    挑完礼物,包装好,陈肆再度去找沈青芋。

    天色已黑。

    她在上晚修。

    陈肆便等在教室外的走廊上。

    趁等人的时间,他打开电脑写论文。

    刚列好提纲,就放学了。

    沈青芋也在离开的人群中。

    她看到了陈肆,但是人流太大,陈肆还没找到她。

    如果她直接随珂珂走,那他会不会在这里一直等?

    左思右想,沈青芋还是让珂珂先回了宿舍。

    等到人走的差不多,她走到陈肆面前。

    看到陈肆提着的礼物包装,沈青芋问:“你买的什么?”

    终于和他说话了。

    陈肆打开包装让她看。

    看到一众化妆品,沈青芋撇唇,转身就走。

    她走得快,不顾脚上的伤,显然是更生气了。

    陈肆不明所以,装好电脑,追上去。

    “你走慢点,脚上还有伤。”

    沈青芋闷头往前走,听到后面有陈肆追来的脚步声,走得更快。

    与其去买化妆品,不如好好想想她为什么生气。

    陈肆腿长,还是追上了她。

    他拉住她胳膊,“你别拿自己惩罚我好不好?”

    沈青芋看向他,“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陈肆微微一僵。

    沈青芋:“可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管那件事。”

    礼物她收了,但人也走了。

    没有刚才走得那么快,陈肆的话她听进去了-

    清冷的月光洒落。

    陈肆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不知走了多久,他惊觉,自己被带偏了。

    重点不是怎么哄,而是对症下药。

    张然和花臂在宿舍高兴地等夸奖,却看到陈肆落魄回来。

    他回来后第一句话是:“她不是普通女孩。”

    女孩们喜欢的东西,沈青芋不看重。

    她更看重的是他们的感情,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所以,礼物和惊喜不能哄好她。

    症结在,隔阂就一直在。

    感觉不妙。

    两个人都愣了愣,笑容僵在脸上,不敢说话了-

    接下来的一周,陈肆没来找过沈青芋。

    以至于乌纭和珂珂忍不住猜沈青芋和陈肆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也没见沈青芋像其他和对象分手的女孩那样,痛哭一场,或者是暴饮暴食。

    她很平静。

    上课、学习、泡图书馆。

    就是比起之前,稍微沉默了点。

    将要入秋,天气转冷。

    沈青芋窝在宿舍写作业。

    乌纭刷着手机,胳膊肘戳珂珂,冲她使眼色。

    珂珂会意,点头,扭头对沈青芋说:“芋头,听说学长在篮球场打球,你想不想去看?”

    沈青芋头也没回,“不去。”

    乌纭笑了下,说:“你别急着拒绝啊,我还没说是哪个学长呢。”

    沈青芋表情滞了下,找补,“哪个学长我都不去。打球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赶紧把作业写了。”

    珂珂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乌纭:“行,你不去,那我和珂珂去看了。”

    她俩换上衣服,特意在沈青芋旁边扭了一圈,才离开。

    听到宿舍门被带上的声音,沈青芋扭头看了眼。

    安静的宿舍响起沈青芋的自言自语。

    “他打他的,我学我的。我才不想去呢。”

    听说,是听徐州州说的。

    因为沈青芋和陈肆在一起,乌纭和珂珂也顺带着跟陈肆的朋友熟了。

    两边通风报信很及时。

    知道沈青芋不来,徐州州脸耷拉下来,看着很有精神的陈肆叹气。

    真不想被血虐。

    沈青芋看着题,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她咬牙,放下笔,看手机。

    既然不想写题,那就转移一下注意力。

    谁知刚拿起手机,‘叮’的一声,来了条微信。

    乌纭发来一张照片。

    篮球场上的陈肆。

    照片模糊,但她能描摹出他的眉眼。

    好久没看到他了。

    沈青芋咬咬牙,从衣柜取出一件奶白长袖,换上。

    还是没忍住,去了篮球场。

    她藏在人群里。

    目光却随着篮球场上奔跑的那道熟悉人影移动。

    忽然,陈肆摔了。

    似乎摔得很厉害,半天没爬起来。

    球场上的其他人围向他。

    乌纭焦急地拿出手机给沈青芋打电话。

    她觉得这事,芋头必须知道。

    电话打出去,她听到了芋头的铃声。

    珂珂跟着乌纭偏头看,只看见沈青芋从冲出人群的身影。

    她焦急,跑得很快。

    等她跑到陈肆身边时,他已经被姚大乐扶着站了起来。

    看到沈青芋,陈肆立马推开姚大乐。

    宁愿自己摇摇晃晃站在那儿。

    站的不稳当,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

    姚大乐还要扶他,被他再次拒绝。

    张然嘟囔:“出息。”

    见到小沈就没骨气了。

    就一周没见,沈青芋却觉得仿佛已经过去好几个月。

    但是想念归想念,问题不能逃避。

    上下打量他发现没什么事,还有力气推开姚大乐。

    她转身就要走。

    手腕却被陈肆拉住。

    他拉长音装可怜,“你心疼心疼我。”

    沈青芋还是没耐住思念和心软,转过身看向他,轻声问:“疼吗?”

    姚大乐视线下移,落在陈肆的手臂上。

    也就蹭了道口子,没啥。

    他们男生磕磕碰碰,是常事,何况四哥就是被揍大的,很扛打。

    被关心了,陈肆心中一喜,压住拼命想要上扬的唇,委屈地说:“疼。”

    他声音软着,有气无力似的。

    手却已经趁沈青芋不备悄悄攀至她的腰间,等沈青芋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圈得牢牢得,走不掉。

    她拉开距离,低头看他的右手。

    右手臂有擦伤,轻微的,还好,不是很严重。

    就是不知道腿怎么样。

    毕竟是摔了。

    “手,拿开。”

    沈青芋眸中难掩担心,但嘴硬。

    她拉开些距离也只够看他的手肘,被他搂着,逃不脱。

    陈肆认真看着她,眸子漾着温柔,伴着低低的一句:“我错了。”

    沈青芋浑身僵住,头皮发麻,突然很想不顾一切地理他,抱抱他。

    他说的诚恳,声音压低,还在重复,

    “沈青芋,我知道错了。”

    “你不准备原谅我吗?”

    “哪儿错了。”沈青芋深吸一口气,面上维持淡定和冷静。

    “不该不跟你商量,不该不让你管,不该让你担心,不该把自己置于险地。”

    陈肆摸了摸她的头发,只觉得她软软的,穿着奶白色衣服,整个人好像香香的。

    他低头拉近和沈青芋之间的距离,继续说:“最不该的是,让女朋友生气这么久。”

    沈青芋哼了声,想继续嘴硬让他长长记性,可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还是成了轻轻的一句,“知错就好。”

    思念事小,重要的是给他时间,让他反思,只有他自己想清楚了才行。

    好在他想明白了。

    她也很开心,笑容没收敛住。

    陈肆抱住沈青芋,低头在她颈窝间蹭了蹭,委屈极了。

    他的头发在她脖子处扫来扫去,还有呼吸时喷洒的灼热气息,令沈青芋痒的想躲。

    躲不开,她伸手推他,“注意影响。”

    沈青芋以为这么一说,陈肆会在众目睽睽下收敛点,哪知他只是愣了一秒,

    问:“注意什么?正好让他们学学我是怎么哄女朋友的。”

    他在心里补充:网上的教程都是骗人的。

    沈青芋羞恼得不行,但没办法,只好说:“那你别蹭。”

    一旁得姚大乐偏头,小声对徐州州说:“今儿我才发现,四哥有当绿茶得潜质。”

    徐州州认同点头,“回去我就给陈肆改备注。”

    姚大乐先他一步,已经改了。

    他是不认同四哥沉溺在这段感情里,但隐隐觉得,似乎他们的感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浅。

    四哥有什么?

    没有学校富二代那样显赫的家世,没有沈青芋家那样的书香门第作支撑。

    四哥孑然一身,只有他自己。

    可就算有矛盾,小沈也没有意气用事要分,对旁人的撺掇置之不理,还打定主意绝不分手。

    似乎,小沈对四哥,没有一见钟情那么浅显。

    难道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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