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迩回到寝室,拿了新的洗护用品。
玫瑰味的,好看的瓶身内盛着格外馥郁的液体,每一泵里都有丰富的玫瑰花瓣。
她平常都用的是最平价的洗护用品,没啥生活品质的追求,不过昨天在超市看到这个牌子的沐浴露,玫瑰的瓶身样式和香气让她心头微微一动,咬咬牙买了一套。
是很好闻的玫瑰香,不似劣质香精熏得人头晕眼花,玫瑰花味淡淡的,恰到好处。
从浴室出来,满室芬芳。
她看了眼阳台花瓶里插着的玫瑰花,已经枯萎了,花瓣开始泛黄。
贝迩有些失望。
可她连阻止自己命运的能力都没有,又怎能阻止一朵花的自然循环。
工作了一天,微信上堆满了未读的消息。
她先回复了教授的关心,表示自己的工作进展很顺利。教授叮嘱她不仅要工作,也要在这个项目里好好学习,这可是别人可望不可求的机会。
贝迩不敢打马虎眼,孙教授是她的恩师,对她一向亲如父辈,于是认认真真地回复了好又附上了自己最近的工作心得。
其余的是朋友间的闲谈,她嬉笑着和朋友开了几句玩笑。
正准备退出微信时,手指下滑。
是备注为“姐姐”的人发的消息。
贝迩看着那几行文字,面色一冷。
“我辞职了。”
“没钱花了。”
“给我转2000。”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理所当然。
贝迩面色一冷,刚洗完澡准备开启美好夜生活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她没有回复微信,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那头过了好久才接,妩媚娇气的声音传来:“好妹妹,我辞职了,你再不给我转钱,我就要饿死了。”
贝迩深呼吸了两口,努力压制住直冲脑门的愤怒和委屈。
“为什么辞职,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找个工作跑了多少个地方。”
“我不奢求你能照顾我,但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糟蹋我,我不欠你的。”
那头沉默了一阵。
“酒店经理骚扰我,他摸我屁股。”
贝迩一愣。
“我不是故意要辞职的,但那个老色狼都五十多了,又老又丑。恶心死了。”那头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似是怕贝迩再发火。
贝迩压下怒意,干巴巴地说:“好了,我知道了,我等会儿给你转账,不过你要跟我保证这个月内找到工作。”
那人就是有这个本事,一秒钟堵得她哑口无言。
“知道啦,我的好妹妹。”
贝迩给对方转了5000块钱,心情全无,不再看手机。
这个“姐姐”正是李思蔓。
她的双胞胎姐姐,本名贝沅。
她们五岁那年,父亲在工地做活失足摔死,母亲拿了赔偿款一走了之,留下两个孩子无人管,没有亲近的亲戚,没有存款,两个孩子连饭都不吃不上,贝沅用带子把自己和贝迩捆在一起,挨家挨户地要饭吃,勉强活了一个月。
时间一长,周围的住户难免有意见,谁家都不富裕,根本养不起两个小孩。
社区出面,把两个孩子送进了社区福利院,就在原小区旁边。
福利院里,贝沅被收养,改名为李思蔓。
李思蔓周末的时候会经常会去看她,给她带牛奶和好多好吃的,那时候姐妹俩的关系还甚是要好。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李思蔓和养父母家断了来往,初中便辍学了,在社会上混日子,自然和贝迩也失去了联系。
贝迩高考是全市文科状元,上了报纸,李思蔓认出了她,拿了报纸来就赖上了她,贝迩给她找了好几份工作,都是没干多久就辞职了,经常问着贝迩要钱,前两年,贝迩过得很是艰难:一边要留自己的生活费,一边还要应付李思蔓不时的用钱需求。
大学前两年,她几乎没参加过任何集体活动,食堂吃饭只吃最便宜的套餐,一年只买一两件衣服。后来有了模特兼职,才稍微宽裕。
这样几年下来,仅存的姐妹情也所剩无几,贝迩常常对这个姐姐失望透顶,但若不是当初她带着贝迩讨饭吃,贝迩早就饿死了。
血缘和恩情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割舍的东西。
偏偏,李思蔓两个都占了。
-
接下来的几天,贝迩照常去别墅区工作,不过一次都没再看见柏惟松。
他似乎很忙,不是待在书房里工作就是去名下的公司处理事宜,纵使在一栋房子里,二人也从没碰面。
张必青也一直没露面,他虽然是柏惟松的助理,可却是帮着他打理公司的,并不介入生活。
房间里满是木质香气,窗边的风铃偶尔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显得格外安静。
经过这几天,贝迩已经摸清楚了,张必青虽然名义上是柏惟松的助理,可他实际也是公司的高层,并不像外人猜测的那样落魄。
贝迩有些感叹,他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呀。
这天,贝迩照常工作,朱黄乖乖地趴在书桌上打盹。
柏惟松不在家,留了纸条拜托她帮忙照顾小橘猫,贝迩很乐意照顾可爱的橘猫崽崽。
朱黄很是听话,吃饱了就乖乖地陪着她工作,她偶尔腾出手给它顺毛,它眯着眼睛发出享受的呼噜声。
窗外的天已经很暗了,夏季天黑得往往很晚。
她一看表,不知不觉竟已将近十点。
工作时间截止到晚上六点,但她做事极为细致,往往还要做很多范围外的补充工作,有时候八九点了才离开。呆到十点倒是头一回,她今天在做展览的背景阐述,涉及到的范围太广,写一段要翻上好几本厚书和几十篇论文。
贝迩不愿把今天的工作拖到明天完成,没注意时间。
她和司机加了微信,她的下班时间不固定,怕司机等久,和司机约定提前半小时通知他。
正准备通知司机来接时,开门的声音响起。
她竖着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声响,是柏惟松。
贝迩心里隐隐有些感应,把耳朵贴到门上仔细听了听,果然,张必青也在。
她心里升起一股隐秘的雀跃和欣喜,跑回书桌前仔细整理着自己工作一天后乱蓬蓬的长发。
-
客厅。
张必青将柏惟松扶到沙发坐下,柏惟松喝得有点迷糊,躺在沙发上闭眼休息。
张必青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复温和,满是冷漠。
如果不是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美好的家庭就不会破碎。父亲会在每次考试后奖励自己昂贵的乐高玩具,母亲会一边说着父亲浪费,一边笑着给他做自己喜欢的红烧肉。
可这些现在都不复存在了,拜柏惟松所赐。
父亲接受不了在狱中消耗人生,吞了牙刷自杀,母亲听了这个消息,心中仅存的那点希望也灭了,去了她和父亲第一次相遇的海边跳海殉情。
而那一年,他不过才十五岁,即将参加奥林匹克数学全国联赛的决赛,他想证明给母亲看,就算没有父亲,自己也能撑得起这个家。
可他还没来得及把决赛函给母亲看,他就先收到了两份死亡证明。
“必青,你快回家吧,已经很晚了。”
男人的声音依旧温和清润,只是染上了几分醉意。
张必青看到他这副样子,强忍住想要直接用抱枕闷死他的冲动。
谁能知道他这些年活得有多痛苦,在这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面前伏低做小,伪装成另外一个人。
不行,自己一定要收集他的犯罪证据将他绳之以法,不能让他这么轻松地解脱了。
张必青没有回答他的关心。
眼见柏惟松昏睡过去,他想走近掏出柏惟松放在胸口的手机。
他正准备下手。
身后有声音颤抖着传来:“必……必青哥,你在做什么?”
-
贝迩听客厅半天都没有动静,一时好奇出来查看。
谁知竟然看到如此惊悚的行凶现场。
从她这个角度看,张必青的手竟然往柏惟松的脖颈处伸,看起来就好像是要掐死他。
贝迩弱弱出声:“必……必青哥,你在做什么?”
张必青直起身子,回头看去。
贝迩被吓得有点苍白的脸蛋映入眼帘。
张必青心里烦躁,勉强扯出个温和的笑容:“贝贝,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
那笑意冰凉,贝迩只觉得他的眼神像一条毒蛇。
“我……我今天工作得很晚,所以还没走。”
贝迩一只手扶着墙,努力支撑着自己因为腿软而摇摇欲坠的身子。
张必青看到贝迩一副心虚害怕的样子,觉得莫名其妙。
他压抑住内心的厌恶,耐着性子解释:“刚才我看到柏先生的手机亮了,想帮他查看一下。”
这倒像是个助理会做的事情。
贝迩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她就知道,无冤无仇的,张必青怎么会对柏惟松痛下杀手呢。
张必青确实是要拿手机的。
他在柏惟松身边呆了几年,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收集到。
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接触到他的私人手机,却被这个小丫头片子搅黄了。
就在二人间的气氛逐渐降至冰点前,沙发上的柏惟松倒是恢复了几分意识。
柏惟松一睁眼,发现张必青和贝迩都站在客厅里,有些惊讶:“必青,贝小姐,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各怀鬼胎的二人回过神来。
“我担心您的身体情况。”
“我加了会儿班。”
柏惟松似是被他二人的“尽职尽责”整得有些无奈,他缓缓坐起来,揉了揉眉心。
“必青,你没喝酒,先开着我的车回家吧。我再通知司机来接贝小姐。”
柏惟松将茶几上的车钥匙递给张必青。
张必青心知今晚自己是不可能再有机会接近他的手机了,他闷声答了声好。
接过柏惟松的车钥匙,他往门口走,走的时候突然回过头,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贝迩。
贝迩被他看得浑身汗毛竖立。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是那个曾经救她于水火的温柔哥哥,一半是那深不可测的可怕男人。贝迩心里乱糟糟的,她总觉得张必青的变化实在是太大。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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