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子赶回宗门, 立刻率领各峰长老合力将提前布置好的护山阵法开启。
这道阵法比原本的防御阵法更为强悍,几乎是倾尽剑宗所有力量,汇集各峰长老及其座下弟子的灵力才得以筑成。
当初清虚子建此阵法,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邪蛇发现妖心的秘密会将其夺走。但是他早在半月前也未曾想到事态会发展到如今这步,若不是他突然得到回溯镜,知晓了曾经的往事,也不会被勾起心魔。
他暗暗想道, 自己也是无路可走, 要怪只能怪他们, 当初利用回溯镜给曾经的自己埋下了心魔的种子。
这本怪不得他!
怪不得他!
这么多年, 他都未曾想对无心下手不是么都是他们逼他的。
要怪只能怪她们当初种下了因, 才会有今日的恶果。
护山阵法起效, 剑宗山外犹如罩上了一层透明的气罩。
方才几位长老见掌门清虚子眉眼焦灼,便未着急问其紧迫开启护山大阵的原因, 此时才纷纷凑上前去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联想起方才在客院所见的邪蛇身影,几位长老难免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三长老最先出声, “方才就见邪蛇意欲不轨, 你们还说他不会对剑宗出手。如今掌门都命我等将防御邪蛇的护山大阵开启了, 究竟发生了何事还不明显?是那邪物要报复我们剑宗了!”
他恨恨地瞪了石长老一眼,怒道:“就你,方才还拦我, 若不是你拦我,我们剑宗合力先一步出手, 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幅被动的局面。”
石长老根本不在意他的话,待他絮絮叨叨得不到回应自觉没趣的住了嘴后, 才冷笑地瞥他一眼。
那一眼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分明是讥讽。
就凭他们这些人, 以及座下那群不成器的弟子,就算是方才偷袭也未必能得逞!况且若非他们刚才没执意将人困在客院,如今又如何开启护山大阵,让三长老有机会安全的躲在阵法的保护下,大放厥词满嘴风凉话?
其他几位长老见二人间气氛不对,急忙调转话头,引回最初的疑问上。
清虚子默了默,突然抬手从脸前拂过,揭开一层灵气似的薄膜,露出属于谢言景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几位长老错愕的视线凝固在清虚子脸上。
“你怎么换上了你那大徒弟的脸?”三长老口无遮拦道,话音刚落,他便察觉出不对劲。眼前的人的确是清虚子没错,方才众人合力启动阵法,他身上散发出的灵力不会作假。
可却不是清虚子易容变出了谢言景的脸,而是这分明就是谢言景那小子的灵体!
“不对,掌门,你的神魂怎么会进入如今这幅身躯里?”三长老愈发不解了。
其余人也同样困惑,纷纷看向清虚子,等待其解惑。
只见众人视线中央的人眉头紧蹙,哀叹出声,“皆是那邪蛇搞得鬼!”
“他为何要行此举?”石长老道出关键。
清虚子默了默,“那邪物的心思,你我等正道又如何能猜透?或许是想折辱于我?亦或是他原本未曾预料到我的神魂会与弟子的调换,而是想直接取我二人神魂,吞噬吸收化为己用。”
“我最初闭关,一时不查糟他偷袭,落入他的手中。后来极力反抗,才从他手中逃脱而出。只是再清醒时,神魂便在如今这幅躯壳里了。”
“你那小弟子呢?”
清虚子面露痛色,“怕是不好。”
其实他也不确定谢言景的神魂能否安然无虞的进入他的身躯里,他那时全然顾不上旁的了。
不过就算他醒来,想必也会站在他这边,这一点清虚子还是有自信的,他并未在谢言景面前露出任何马脚。
至于无心
清虚子叹息一声,只能是他的命数了。这也怪不得他,若非他的精心饲养照料,那颗妖心也不会生出无心来。
所以,是他赋予了无心生命。
如今不过又是一桩因果,他将那条命交还于他罢了。
无心身死的事迟早是瞒不住的,清虚子也未曾想过要隐瞒下来,是以,在对上二徒弟岑雪夜焦灼深沉的眼时,他缓慢说道:“是为师之过,未能护好你的小师弟。”
岑雪夜深深看了眼前顶着大师兄面容的师尊一眼,喉咙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般疼痛难忍,“师尊是说,小师弟他没了?”
清虚子点了点头。
“那大师兄呢?”
“为师也不确定。”清虚子摇了摇头。
“不确定?不确定那便是还没死!”
清虚子看向岑雪夜,“你可是怪为师,为何没能救回你大师兄?”
岑雪夜的心乱得很,岁谣先前同他们所说的那一番话不可抑制的回荡在他脑海中。
她提醒过自己,要保护好师弟,可他是那么的弱小,那么的不堪一击。
他还能相信师尊么?
他还敢去相信他么!
岑雪夜此刻六神无主,几乎将所有的希冀都寄托在了谢言景身上。
他可以相信的人,似乎只剩下大师兄了。
岑雪夜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一片,在护山大阵的遮掩下,已经看不清外面天空的湛蓝之色。
像被蒙上了一层雾,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然而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忍住哭腔,说不出一个字来。
清虚子只当岑雪夜是与他的师兄弟们情深,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未再多说,只轻声安慰了几句。
等岁谣和临翡折返回到剑宗山脚下,入目即是拦住她们去路的护山阵法。
起初,她们还不知这阵法的作用,只当是寻常防御阵。
岁谣甚至取出了石长老曾交予她们的通行令牌试了试,结果发现根本不起作用。
“不用试了。”临翡拦住岁谣的动作,他歪头笑了下,“这东西是防我的。”
“那我们便进不去了?”
“一时半会儿是进不去了,为今之计只有等里面的人破阵。”
见临翡点头,岁谣先是叹了口气,才道:“算了,进不去就进不去,他清虚子拦得住我们的腿,又拦不住我们的嘴,将剑宗那群人召集过来不就成了?”
说着,临翡心领神会,故意以妖力制造出浩荡的声势,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剑宗众人果然围聚过来。
清虚子本欲拦着诸位长老,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可奈何他并没有理由。
与其逃避不去,纵容阵外那两人随意编排他,倒不如他一同前往,能亲自盯着。
一见到山门外的二人,剑宗众人当即怒不可遏,“大胆邪蛇,竟还敢来?”
须臾,众人又注意到邪蛇身后的岁谣,以及顶着清虚子年轻面容的谢言景。
几位为首的长老互视一眼,有些认出岁谣和谢言景的人也同样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莫非是邪蛇捉了他们当人质?
可两人全须全尾站着,又不像受人胁迫的样子。
没等临翡开口,脾气最为冲动的三长老已经认定是邪蛇胁迫二人,毕竟谢言景也在其中。
他不清楚岁谣身份,但对谢言景这位剑宗大弟子还是信任的,他不可能与邪蛇同流合污,所以自然是有苦衷。
想到邪蛇对掌门以及宗门【看小说加QQ群521721998】弟子的迫害,三长老怒骂道:“无耻之徒!”
临翡冷了脸,指着自己,“你这老眼昏花的老东西是在骂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三长老愤愤道,“有本事你放了我宗门内弟子!”
临翡侧身用余光瞟了眼谢言景,嗤笑道:“你是说他?”
他哼了哼,“不若你问问,他如今愿意回你剑宗么?”
闻言,众人的视线不免落在谢言景身上。
不是没有长老注意到自站在那里,谢言景的神色就一直十分难看。他的目光直勾勾落在清虚子身上,双唇紧抿,满脸痛色。
长老不免猜测谢言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甚至出声宽慰他,让他莫要担心,宗门一定会救他,绝不会放弃他。
而从始至终,谢言景的视线都未从清虚子脸上移开分毫。
清虚子心中蓦地一沉,但面上还是维持着仙人姿态。他对上谢言景浓如墨色的眸子,缓声道:“放心,为师定不容这邪物伤你。”
话落。
谢言景仍未出声回应。
因着他的沉默,周遭的寂静突然显得诡异起来。
直到众人甚至猜测是邪蛇控制了他令他不能言语时,只听他突然自嘲地大笑起来。
他的眼角甚至笑出了泪。
谢言景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无心的身体改为抱在怀里的姿势,好让对面阵法中的人能清晰看到。
才一字一句,咬牙逼问道:“到底是师尊伤我,还是旁人伤我?”
一语激起千层浪。
围观者瞬间被炸开了锅。
“你这话是何意?”三长老质问道,他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谢言景如今神志不清,也被那邪蛇毒害控制了。
“是不是那邪蛇对你做了什么!”
清虚子脸上依旧平淡,看向谢言景的目光没有丝毫慌乱,只有担忧:“言景,你何出此言?”
“师尊,这是弟子最后一次这么唤你。”谢言景取出自己的本命魂灯,亲手震碎了魂灯外的琉璃灯罩,将燃烧着的灯芯尽数吸纳入体内,“魂灯不复,我与剑宗便再无瓜葛!”
他紧紧抱着怀中无心的尸身,掷地有声,“今日我便代无心与自己向剑宗掌门讨一个公道!为何要害我二人至此!”
话落,清虚子的面色再也绷不住了。他突然冷了脸,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看向谢言景的目光很冷,又带着几分同情,“是那邪物将你的神智祸害至此么?”
谢言景在路上并不是没有预想过与曾经的师尊对峙的画面,可事到如今,他心中没有痛心那是假的。对方毕竟是将他教养长大的长者,正所谓一如为师终生为父,他虽能高声质问,可这每一个所耗费的气力,只有他自己才知晓。
他的嗓子如同被烈火灼烧过的嘶哑,眼眶也是一片通红。
就在他准备出声辩驳时,有人站到了他的身前。
“你不要总是一口一个邪物的叫,到底谁才是邪物?”岁谣提着一口软糯的嗓子,语气却极为讽刺轻蔑,“你这老货说话真的很没有礼貌!”
“你们不是总爱说邪物么?不若睁大眼睛瞧瞧,谁的所作所为,才配得上你们这句邪物!”
言毕,岁谣朝临翡使了个眼色。
也不知道她那句话戳中了对方的笑点,临翡看着她的目光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旁若无人的大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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