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辛真的是太好猜了。
喻誉都不用多想,就凭今日寇辛宝贝着他那书袋,午时扔下他偷偷先来学堂,单是这两件事,就足够他定寇辛的罪。
林鄞业更不用说,为官不过五年,便升迁至正二品官,深得圣眷,他连圣心都能揣摩一二,更不用提寇小世子这算盘响的他在台上都听着了。
寇辛面对三人视线茫然一瞬,霎时毛骨悚然,忍不住拽了拽喻誉的袖角,小声问,“为什么都在看我?”
喻誉怜爱地看了寇辛一眼,最终没有戳破,“没什么。”
林鄞业在此处停留太久,学堂里已经有学子频频将目光投过来,幸而坐在三人前几行的学子都在中秋被燕京涵打得回府养伤了,保全了小世子最后一丝脸面。
林鄞业把书简轻搁在燕京涵桌上,随手找了个借口:“记要做得不错。”
注意到此处的学子们心里酸得像吃了好些个柠果,林少傅也夸了淮亲王!那可是林少傅!年仅十六就三元及第的天纵奇才!
大夏百年都难得一见!
燕京涵心神仍未定,丝毫没注意到旁人的眼光,拿到书简后,等林少傅转身离去时,他第一时间将书简打开,那张春宫图却不见影。
他霎时掀眸,看向林少傅垂落下的流云广袖,不明白夫子为何要将这等腌臜物给收走。
林鄞业一把将叠齐的春宫图丢在桌面上,冷声道:“成何体统。”
寇辛一散学就被林鄞业留在堂上不给走,待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林鄞业骤然发难。
他被对方丢在桌上的物什砸蒙了。
不用摊开来寇辛就知晓里边画着何物,昨夜他让屏庆背着莲和莲起们偷摸着给他寻来了这一副“佳作”,寇辛小心翼翼地放进书袋里时,还感概过这画纸腻白含香,右下角还围了层金,奢靡至极。
他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他藏在燕京涵书简中的春宫图。
寇辛嘴硬:“我不知晓你在说什么。”
林鄞业蹙了下眉,少见地有些头疼起来,他用指尖拎着画纸一角提了起来,雪腻的纸张霎时滑落大开,映入寇辛眼帘。
画中纠缠的肢体,纸上勾人的媚香。
寇辛还未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从脖子根红到了耳尖处,他别过眼,硬着头皮地倒打一耙,“先生不知自重二字如何写么?给自己的学生看这些龌龊东西。”
林鄞业只笑了一下,“淮亲王已经什么都跟臣说了,世子可还要狡辩?”
寇辛脑中嗡鸣一声,下意识反驳:“燕京涵怎么可能会知道是我——”
戛然而止。
寇辛咬牙,狠狠瞪了林鄞业一眼。
这人是诈他的!散学过后林鄞业一直等在台上,二人连句话都没说过,燕京涵更是早走了,哪来的时间去跟林鄞业表明?!
林鄞业一边将那画纸揉成一团,丢在案桌上,一边语重心长,“陛下让世子来太学读圣贤书,而不是做此等蝇营狗苟之事。”
他动作慢悠悠的,如玉的指尖每揉一下,纸张就会发出被□□的声响。
每一下,都让寇辛见不得人的面红心跳。
他忍不住低头在地上找缝,企图寻到一个洞将自己埋进去,一辈子都不出来。
林鄞业:“世子应该不想此事被圣上知晓罢?”
寇辛骤然抬眸,“你敢?!”
林鄞业自顾自道,“自从那几箱书搬去长公主府后,也已过了好些日子了,若是世子能对臣的口义对答如流……”
“我保证。”林鄞业浅笑,“此事臣会烂在肚子里。”
寇辛犹疑半响,支支吾吾道:“我只看了《中庸》。”
林鄞业眉角一抽,深觉那四箱书寇辛今生是别想看完了。
寇辛感受到了林鄞业沉默下的无奈,争辩道:“我每日每夜都在看!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它就是还剩下那么多。”
林鄞业不欲与他争个是他懒还是书多的无用话题到底,只道:“那臣只问《中庸》。”
林鄞业背起手,也不让殿外候着的太监拿一本《中庸》来,空手就径直问道,:“素患难行乎患难。”
四书五经的每一句,都刻在了他的脑中。
寇辛立刻接上:“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他昨夜恰巧翻到这一句,出自《中庸》第十四章,意思是君子无论何时何地都安然自得。
寇辛阴暗地想,林鄞业问此句,不会是意有所指,笑他先前的惊慌失措,不过寇辛答对后,也如诗中所说安心起来。
他一定会对的出的。
林鄞业飞速问了下一句,“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此九经为何?”
寇辛:“……”
林鄞业:“?”
寇辛沉默一瞬,腼腆地笑了笑,“先生,我还未学到此处。”
林鄞业按了按眉心,挑了在前边的一句,“道不与人。”
寇辛想了好一会儿,试探着说,“人之……之为道……”
林鄞业目光沉着,神色平静,根本看不出任何鼓励或批评的意味。
寇辛猜不透,又继续试探,“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不可,不可以为道?”
寇辛等阎王生死令一般等着林鄞业颔首点头,见人问起了下一句,才心有戚戚地重新答了起来。
寇小世子对答如流算不上,支支吾吾也还能回个正确答案,没学过就老老实实地跟先生求饶,虽然有些惊人,但终究是过了这一坎儿。
毕竟捧着书没日没夜地学着,要是一问三不知,那也太笨了!寇辛绝不可能让自己变成那样的小废物的。
口义答完后,林鄞业总算长袖一挥,放寇辛走了,寇辛拿起那个纸团,书袋都没拿,头都没回地跑了出来。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殿外的小生子见寇辛出来后,手脚麻利地给林少傅矮了个身,捧着寇辛的书袋赶忙追了出去,“世子!世子!”
寇辛一概不听,待跑远了,才深呼吸一口气,双手拍了拍自己通红发热的小脸。
冷静,冷静。
林鄞业是个人精他早就知道了,燕京涵一定猜不到。
寇辛这般想的下一瞬,身前传来动静。
他下意识抬头,跟目光沉沉的燕京涵对视上。
寇辛蹭蹭倒退两步,“你你你怎么在这?!”
上一刻还在想他,下一刻就出现了,实在太诡异了。
燕京涵险险拉住他,没让寇辛被身后的台阶绊倒,“小心石阶。”
寇辛回头看了一眼,只好站定在原处。
燕京涵:“在等你来。”
寇辛手中攥着那个纸团,紧张得都出了些薄汗,“何事?”
燕京涵:“为何,”
燕京涵看了眼寇辛手中的纸团,“为何要送我春宫图?”
寇辛脸上红晕未消多久,粉霞再起,没再傻呼呼地问你怎么知道,而是否认道:“送?我才没有送!”
寇辛觉得此人不可理喻,“我只是在整治、作弄你!”
燕京涵满腔热血一下冷了下来,嗓子有些涩地道:“整治我?”
寇辛理所当然地“嗯”了声,“我可瞧见了,方才课上你可一笔未动,想必满脑子都是那副图罢?”
燕京涵,“所以?”
寇辛冷哼,“夫子就再也不会夸你了!”
燕京涵沉默一瞬,将林鄞业今日讲的策论默背出来,寇辛迷迷糊糊地听了好半响,才觉耳熟,听完,才发现这是今日所学。
燕京涵碧眸微闪,怕他生气,又劝他,“我本就不需做记要,动笔所写,只是为了给你看罢了。”
认认真真听了讲学,半句话都没记下来的寇辛:“……”
他有一种被狠狠侮辱到的错觉。
燕京涵还在哄人,“你若是不喜欢夫子夸我,不若我跟教傅们说一句,让他们多夸夸你?”
寇辛一字一句,“燕京涵,你不要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理解一下某得很溜,但是在学习上自以为很是平常,但对差生而言是一种从上而下的蔑视(bhi)
所以真的很讨厌那种上课不做笔记,摆烂都能考第一,被老师嘎嘎夸的非人物种!可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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