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长公主府的皇城卫被燕京涵带来的三千精兵剿杀殆尽,他连日从边疆赶回京,皇城卫在京里捞了这么多年油水,根本不敌淮亲王的铁甲卫。
燕京涵攻下城门之后,刚入京就察觉到满城萧条,必发生了大事,他立刻带兵直奔长公主府而去。
时间匆忙,燕京涵连下马的时间都无,宫中圣旨一发布,那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寇辛只跟高头大马上的男人匆匆对视一眼,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燕京涵的模样,只深深将那双深邃的碧眸刻在心中,马匹又极速冲出长公主府。
一眼万年。
寇辛怔忪良久,恍然回神,慌张地跑进去,扶住马匹兵将一走就摇摇欲坠的长公主,“娘,您让我瞧瞧,没事吧?”
长公主靠在驸马怀里,揽着寇辛疲惫地摇摇首,涂着蔻丹的玉指拭了拭眼角的泪,又去笑话寇辛,“哭什么哭,你娘还没死呢。”
寇辛紧紧抱住他们,“娘不也哭了。”
“娘,您以后别再逞强了,若是没有……”寇辛含糊过去,“今日该怎么办?”
长公主府的下人们虽被吓破了胆,但都是府里家奴,可不是随随便便从外面买来的,即使都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人趁着混乱,裹挟着金银跑出府。
驸马体贴长公主,拍了拍母子二人,去主持府内大局,安抚人心,派人将尸体、砸乱的物什都清理干净。
长公主携着寇辛往里走,“那是淮亲王那家的小子吧?”
寇辛支支吾吾地应了,他娘跟燕京涵之间因为他有龌龊,这种紧要关头,实在不好让长公主再气起来。
长公主的眼神却带着几分复杂地欣赏,微叹了一句,“倒是个有担当的。”
谁也料想不到早在一月前,皇帝被俘时,远在边疆的淮亲王就猜到了今日京中的这一步,竟真远水救近火,从边疆带着三千铁甲卫,一路潜回了京。
扭转乾坤。
宣武门被重重撞开,燕京涵弯刀之下不留活人,鲜血四溅,骏马奔腾,“本王有圣上谕旨!归降者不杀!”
“可今日谁拦我燕京涵清君侧!就必为刀下亡魂!”
明黄圣旨一掏,皇城卫霎时泄了一个口子,生生叫铁甲卫攻破进去,从宣武门单刀直入宣政殿。
马蹄重重踢开紧闭的宣政殿大门,大殿内朝臣林立,霎时一惊,向大门望过去。
裹挟一身血气的燕京涵翻身下马,旁若无人般提刀大步走进,锋利的刀刃上滚落颗颗温热的血珠,滴溅在地。
坐在龙椅上的燕离归惊吓之后,勃然大怒地拍桌道,“来人啊!此人谋逆犯上!给朕押下去杀了!”
下一瞬,宣政殿外,铁甲卫行云流水般提刀冲了进来,正准备长篇大论指责的二皇子党朝臣们也瞬间鸦雀无声。
燕离归面色一白,蓦然坐倒在龙椅上,喃喃道,“怎么回事,京内怎么还有兵。”
燕离归惊恐叫道:“将军!大将军何在!给朕杀了他,杀了他们!”
右金吾卫将军立刻拔剑挡在燕离归身前,“来人!”
本该出现的皇城卫却一人都未出现。
燕京涵提刀一步一步踏上龙阶,站定在燕离归身前,右金吾卫将军提剑劈了上来。
燕京涵手中长刀一闪而过,下一息,人头连带着剑身一同滚落在地。
鲜血溅了燕离归一身,他怔怔低头看了眼死不瞑目的右金吾卫大将军,咽了咽口水,疯了般喊道,“朕是天子!你这是谋权纂位!”
燕京涵神情冰冷,抬起另一手,掌心中赫然是一卷明黄圣旨,他微微松手,圣旨卷下,呈现在燕离归面前。
燕京涵:“陛下还未仙逝。”他冷声道,“不知新皇可入太庙?可有继位圣旨?可有祷告天下?可有传承御玺?”
“圣上亲征前就猜到这一幕,早已留下了圣旨。”燕京涵一字一句,“他说,二皇子要是反了,可杀之。”
燕离归瞳孔紧缩,“我不信!父皇不会这么对我!朕是天子,朕不信——”
燕京涵面无表情地将圣旨向后一抛在龙阶下,提刀斩下。
又一死不瞑目的人头滚落在地。
燕京涵被扬了一脸的血,他毫不在意地抹了抹,背过身,“诸位阁老,若无要事,便出宫回府罢。”
重臣们圣旨在前,确凿无疑,铁甲卫在后,不敢反抗。
二皇子党铁青着脸,诺诺应下。
其余重臣们则重重松了一口气,老泪纵横地拜过燕京涵,才相互搀扶着蹒跚离去。
宫变,平了。
燕京涵有条不絮地吩咐下去,突然被铁甲卫附耳低语,前去迎接太后的仪仗。
太后所在的汤泉行宫昨夜也提前被皇城卫围住,那群乱臣贼子本杀上了山,燕离归想先将太后杀了,再称其为病重去死。
可太后按照当年燕京涵寻到的密道,从汤泉行宫秘密到了小汤山上的行宫内,刚出密道,就见到了燕京涵派去的一支铁甲卫,护送回京。
太后一把年纪,还要给儿孙收拾烂摊子,雷厉风行地行到宣政殿前,看了眼龙椅旁的那具尸体,长叹一口气,“哀家这次,领了王爷的情,长公主府可有出事?”
燕京涵以免血气冲撞了太后,站定在远处抱手道,“微臣及时赶到,长公主同驸马无事,世子也未受伤。”
太后松了一口气,不顾宫人阻拦,走到满身腥臭血味的燕京涵面前,屏退旁人,问道:“哀家替我的囡囡跟辛儿谢过你一声,淮亲王,你想要什么?”
“只要是哀家能做主的,尽管拿去。”
燕京涵眉眼微动,“当真?”
太后慈眉善目地颔首,“哀家绝不虚言。”
燕京涵沉声道,“微臣有一心爱之人,只是臣身份低微,配不上他,特求太后懿旨赐婚。”
太后笑道,“淮亲王少年有成,这天底下还有谁人配不上你?”
燕京涵:“他是一名男子。”
太后心中转过十几个富贵显赫的公子哥人名,但还是笑笑,“你们年轻人啊,有情有爱,能相伴一生,是男是女,又有什么所谓?”
燕京涵:“是长公主之子,寇辛。”
站住远处的太后大宫女只见前一刻还说说笑笑的太后霎时铁青着一张脸,不知道说了什么,转身即走。
大宫女赶忙迎上,只听见太后气道,“哀家好心客套一句,他要什么荣华富贵,哀家不能给他?他偏偏要将哀家心尖上的宝贝挖走!”
“休想,休想!”
·
京中平定下来后,太后垂帘听政,也不需太傅监国,林鄞业则能安心在府中养伤。
长公主听见太后入京,又得知淮亲王相救一事,宫人虽说太后无事,但她生怕太后一把老骨头,一点小问题拖成大毛病,担心受怕之下,当夜便准备进宫去见太后。
长公主府光是清理都忙了一日,寇辛也休息了一天,刚歇好醒来,就被长公主拎着也上了进宫的马车。
马车进宫前,他踌躇了几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娘,现在京中无事了,我能出府了吗?”
长公主好笑,“当然。”
寇辛试探着道:“要不我明日再进宫瞧皇祖母?今夜我想去林府看看先生。”
长公主挑眉,“当真是去看你那先生的?”
寇辛支支吾吾好一阵,才道,“娘……”
长公主长袖一挥,“好了,你想见就去见罢。”
寇辛一怔,眉眼染上欣喜,“当真?”
长公主吩咐下去,马车在宫门前停下,她挥挥手,“走走走,赶紧走。”
寇辛回身抱了长公主一下,二话不说跳下马车,苍白的脸总算有了些血色,步伐轻快。
长公主掀帘看寇辛雀跃的背影,摇首低叹,她拦了燕京涵四年,可人该回来还是会回来,怎么挡也挡不住。
此次危难之际,她也瞧清了这孩子不是个想借着寇辛的身份当踏板,攀高枝的,是真真心心将他这不着调的儿子放在心上,除了不是女子,不能生孕,哪哪都能入眼。
四年。
这世道,有谁能等谁四年?
长公主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儿大不中留啊。”她也该到放手的时候了。
谁料想甫一入了仁寿宫,就被太后劈头盖脸地在堂下审,“你这个当娘的,知不知晓那燕京涵对你儿子有爱慕之情?”
另一厢,寇辛下了马车,往后看了眼昨夜还宫门紧闭,鲜血四溅的宣武门。
如披纱般的月光长泄下来,寇辛身着一袭白裳,背影映在地上,形单影只,他看了良久,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呼唤。
“寇辛。”
寇辛方觉黄粱梦醒,蓦然回身,琉璃瞳霎时一亮,奋不顾身地跑着扑了过去,投进男人宽厚的怀抱里,眉眼刚弯起来,又忍不住眼睛一酸,仰首笑着落泪道,“还好有你。”
他又喃喃了一句,“幸好你回来了。”
寇辛哽咽着道:“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燕京涵深邃的眉眼低垂,注视了寇辛良久,用目光一点一点描绘这四年里寇辛长开的眉眼,记忆里稚嫩的五官一点点变幻成眼前的模样,“抱歉,让你等得太久了。”
寇辛抚上燕京涵的侧脸,被男人因为日夜奔波,而冒出的微微青茬刺了刺手,玉指细白,指尖粉嫩,留恋地滑过燕京涵的眉眼,一点一点抚了过去。
寇辛眼睑湿漉漉的,水光潋滟间,泪珠一滴一滴地滚落,带着哭腔的嗓音格外黏糊,他轻声问:“我能亲亲你吗?”
燕京涵常年冰冷的眉眼微微消融,幽深的碧眸里有了暖意,哑声提醒道,“这是在宫门口。”
“宫门口怎么了?”寇辛浑然不在乎,“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我看谁敢说本世子的闲话?”他委屈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本来四年前燕京涵就比寇辛高,现在在战场上常年征战,身躯更比寇辛高大。
寇辛撑着燕京涵的肩,仰首用沾了泪的唇碰了碰燕京涵的喉骨。
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感受唇齿间的软嫩跟泪水的湿润,燕京涵眉眼微微一暗,寇辛亲完又蛮不讲理地道,“还是说,你不喜欢亲我了?”
又娇又傲。
燕京涵深吸一口气,冷声道:“背过去。”
寇辛怔了一下,直到身旁兵甲声响起,才看得见除了燕京涵之外的人。
他们身后不知何时有一列的铁甲卫,齐齐听主子的吩咐背过了身,就连守着宣武门的侍卫也低头含胸,不敢多看。
寇辛一下从阔别四年的美好重逢回到现实,颊侧如火烧云一般迅速红了起来,耳根跟眼尾也没落过,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到底在旁人面前丢了多大的面子。
他寇小世子这辈子怕是都在京城里抬不起头了!
寇辛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连忙摇首,“我不亲了!”
燕京涵微眯了眯碧眸,拇指抵在寇辛的后颈骨上,按着人的后脑勺,强制让寇辛献祭般高高仰起了首。
目光扫过寇辛绯晕蔓延,残留泪痕的眼尾,高洁光滑的脖颈。
燕京涵嗓音低沉,“晚了。”
寇辛被掐住命脉,喉结微滚,咽了咽口水,“那,那去马车上好不好?”
燕京涵低笑,“那就不是这个价了。”
寇辛为了自己在京中混了十几年,才混出的脸面着想,硬着头皮支吾了一声。
燕京涵:“什么?”
寇辛细若蚊蝇地“嗯”了一声。
燕京涵垂首轻咬了一下寇辛的唇肉,迅速将脸上爆红的人打横抱起,上了马车,“回府。”
等马车到了淮亲王府,衣衫凌乱,发冠发簪全掉落在地,散了一头乌发的寇辛被抱出来时,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埋头进燕京涵的怀里。
寇辛暗地里掐着燕京涵的腰间肉,咬牙切齿,“没想到燕大将军竟然是个登徒子。”
燕京涵供认不讳,“嗯,我是。”
作者有话要说:
无耻,下流(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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