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一阵血肉被利器撕裂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耳边源源不断的浪花声,此时沾染上了无穷无尽的血腥气。
在七海和灰原方才的竭尽全力消耗中,值得庆幸的是眼前特级咒灵的咒力似乎终于见了底,在又一次被砍断手臂后,只是晃了晃断臂,丝毫没有方才那副立刻复生的淡然模样。
灰原雄在对方领域展开的同时,依照着从前的战斗经验,毫不犹豫的主动出击,在对方尚且发动领域内的必中进攻时,直接发动术式,猛地闪身到咒灵身边,用完好的手臂一拳轰在了对方的小腹之上。
这一击看似突然,但带着浓厚咒力的结果是咒灵被毫无征兆的重创——
它用尽全力的呕出一大口鲜血。
还没完。
灰原雄站在不远处,刚打算乘胜追击的时候,他那双大大的杏眸赫然睁大,瞳仁巨震着,仿佛看到了什么世间最为恐怖的画面一般,连身侧攥起的拳头都下意识的松开了——
他身边的七海也是一震,只不过瞬间移开了目光,将眼神落在了那对他来说,早已经胜过家人的好友。
在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那个开朗的青年阵颤的动作,那张一向乐观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有咬紧牙关的颤抖和冷意时,他无声的叹息一声。
在两人面前,呕出一口血的陀艮动作丝毫没有停下来,仿佛被灰原的那一拳打中了要害一般,无比痛苦的发出一阵阵忍耐的低吼声。
在那之后,那张章鱼般的大嘴猛地张开——
无数人类的躯干残骸被吐出来,仅看那各不相同的特征和躯体,以及那多到恐怖的数量,就可以知道丧命在对方身上的人类数量到底有多么的巨大。
灰原的身体缓缓的颤抖着,直到眼前的咒灵终于控制了干呕的动作,用愤怒的神色盯着那个低垂着头,被黑发遮挡住表情,只剩下一片阴影的青年时,他剧烈的颤抖才停了下来。
只是咒灵停止了干呕,并不代表着对方杀害的人类仅此而已。
这样的道理,无需七海多言,灰原也心知肚明。
——光看面对着陀艮的【死累累涌军】,毫不犹豫的横冲直撞在暴动的鱼群中央一拳一拳打碎鱼的躯干的灰原,就可以知道对方的状态此时非常不对。
微秒之间,七海望着那边因为挂彩吸引了更多变异一样的食肉凶残鱼类的灰原,他只是沉默的注视着对方的身影,并没有直接出声阻止他。相比劝阻此刻脑中只剩下了方才残肢断臂画面的灰原雄,七海更倾向于解决事件发生的根源。
黄绿色的双眸冷静的不似人类,他静静的看着那边站在鱼类中央,操控着鱼类大军的陀艮,虽然明知这是在对方的领域中,可他依旧没有放弃直接击败对方的想法。
他知道,这里如果站着的是五条或者禅院前辈任何一个,恐怕都能毫不费力解决一切。
可他们并不是万能的。
而他和灰原,也并没有弱到什么都做不到的地步。
身子微微下躬,脑海中回忆出十几年的战斗经验,七海建人手腕一转,反握咒具,硕大的刀刃对准里侧,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位于鱼类后方的特级咒灵,耳边传来灰原拳风的声音,他猛然间动了——!
一刀挥下的那一刻,陀艮迅速举起双手防御,只不过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金色的短发飞动起来,七海的脑海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那个熟悉的懒散男人的模样——
*在土地神事件之后,深刻感知到了自己的实力欠缺的七海建人,孤身一人来到了一间一面之缘的酒吧门口,停顿片刻,推门而入——
久保远站在吧台后,一边擦拭着桌面上的酒杯,一边一脸诧异的看着眼前的青年,表情颇有些好笑的开口,声音比起从前的怯懦多了几分生活步入正轨后的平和:
“你怎么会想到来找我请教?”
我以为这种事情找晴御问才更有效一点。
如此想着的久保远饶有兴致的单眉挑起,他将酒杯放下,未开口的后半句话不用说,对面的七海建人也对此心知肚明。
他不急,只是徐徐的说出了自己的术式效果。
久保远新奇的托腮,假肢的腿似乎没有丝毫不适,只有那行动时的微弱僵硬感能说明它的实质。
“原来如此,只是木原没跟你说过吗,虽然都是攻击弱点,但是我的术式本质上和你还是有不小的差别。”久保远单手提着酒杯,就着眼前的灯光单眼眯起,不紧不慢的说着:
“从位置的是否转移这一点就知道了吧,你的术式最起码不会带着你到处乱跑。”他咧了咧嘴,一脸真诚的笑面对着眼前微微皱眉的后辈。
对于依旧和从前一样对于咒术师的问题不愿意多聊的前辈,七海只是微微敛眸,只是片刻后,他忽然没头没脑的开了口:
“前辈在一年级的时候,就已经是二级咒术师了吧。”
久保远转动杯子的手一顿。“而且还是没有四级三级过渡,第一次考核直升二级的那种。”七海建人那双沉静的双眼对上了久保远无奈的表情,他停顿片刻:
“……据我所知,就算是禅院前辈,第一次考核也只是二级咒术师的考核吧。”
久保远方才还只是无可奈何,直到听到了这话,立刻后怕的左顾右盼着,对着平静看着自己的七海摆了摆手,用气音道:“别胡说!我和晴御怎么能相提并论。”
“就算如此,您也不像在高专时表现出来的,即使面对着二级咒灵都无比局促的样子吧。”七海建人依旧冷静无比。
这份冷静让他对面摆手的前辈一僵,泄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似是妥协一般看向对方:
“……”
“……事先说好,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秒杀二级咒灵、一级咒灵的知识可就别想了,要知道我的第一个同期和一级咒灵对抗而死的时候,我可是连三级咒灵对付起来都还很吃力啊。”
对方一如既往的说着摆烂一样的话语。
从吧台上走下来,他朝着身后的暗门走去,随手推开,转头对着身后的七海建人表情复杂,但还是犹豫的开口了:
“跟过来吧,希望不会耽搁你过多的时间。”
——“毕竟从我这样的废物前辈上学习,怎么会得到收益啊。”
*一刀挥下的七海建人眼神一晃,不过瞬息间,久保前辈的脸就在自己眼前消失,变成了嘶吼着的陀艮的狰狞面貌。
他神色微凝,在短短的微秒之间,那张冷硬的面庞上,忽然毫无征兆的流露出一抹微弱的笑意。
前辈的自信心,还真是被身为同期的禅院前辈打击的分毫不剩了呢。
……还是说,只是因为身边多了个可以无限期依靠的存在,所以不用再展现自己的任何实力了呢?
七海建人不知道。
他只知道,从那个能在禅院前辈身边,以对方的同期这个称号度过高专时光的男人,绝不像他所描述的那样一事无成。
脚步一转,忽然踏在了上一秒还锋利无比的浪花之上,轻盈的腾跃而上,和从前那冷硬的进攻态度截然相反,多出了几分罕见的圆滑之色。
手上咒具一个蓄力,他非但没有谨慎的退去,反而眼神狠厉的一记蓄力强击!
一阵剧烈的割裂声响起,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七海建人平静的侧脸被飞溅出来的鲜血沾染而上。
而陀艮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一只表现的无比谨慎的男人,会在此刻无比突然的展现出恐怖的进攻性,这还没完,在一击刺中对方后,他仍旧没有退下,而是继续脚尖轻点对方召唤出的鱼群,又是接连不断的一刀!
怒吼声因为痛楚愈发清晰。
陀艮浑身负伤,就因为眼前这个它上一刻还没有放在眼里的普通咒术师。
它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明明上一刻还谨慎怕死的要命的咒术师,会毫无征兆的展现出这样恐怖的攻击性,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无声息之间,它甚至都想不通对方到底是怎样发生这样的转变的。
人类……果然和漏瑚说的一样,都是不该存在的怪胎和怪物!
居然、居然还擅自说它的家人是怪物……
怒吼声在七海建人的耳边响彻,明明负了伤,咒灵反而显得愈发暴虐起来,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仿佛就打算在这里和眼前的两人不死不休。
并不知道所谓的“家人buff”,七海只是一个闪身躲过了迎面而来的鲨鱼的撕咬,一手盲着向自己的身后摸索,摸到了一抹染血的衣角,毫不犹豫的一扯,迅速后撤落地。
伴随一起的,是突然被拉离了战场的灰原雄。
后者在群鱼的进攻下,已然是伤痕累累,身上到处都是撕咬的痕迹,虽然伤势不重,只是从外表看来无比凄惨,身上尽是血迹,那张一向含笑的唇此刻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连带着唇色都因为失血过多而微微泛白。
七海从久保远身上学来的战斗经验成功让他伤到了对面的咒灵,后者捂着自己弱点的腹部愤怒的嚎叫着,从那张让人掉san的章鱼脸中发出诡异的声音,让这边的两人头中嗡嗡作响。
灰原雄本就重伤苍白的脸庞因为音波的攻击更是脸色难看,身形摇晃,从肩膀上流淌而下的血水顺着他指尖低落,显得伤口狞狰的他更加脆弱。
七海微微垂眸,看到灰原的伤势,他的表情微不可察的露出些许凝重,缓缓抬起头,对着眼前正握拳对着眼前湛蓝的领域天空发出咆哮声的特级咒灵。
他明白,灰原之所以会伤成这样,只因为对方依旧保持着原本的攻击方式,领域的“必中术式”几乎都被他一人拦下,而他并没有选择迂回式的对抗方式,几乎没给陀艮任何分心对付身边七海的机会。
——当然,灰原被陀艮口中吐出来的那数不胜数的残肢断臂激怒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七海无从忽视。
只因他也明悟,原本同样烦恼着他的、咒灵为何会有这样恐怖含量的咒力用来复原身体的问题,也因为这个画面迎刃而解了。
既然杀过了那样的人,那么获得的负面情绪自然也是数不胜数的。
七海不动声色的站到了灰原的面前,正面面对着眼前陀艮怒火喷涌的声波进攻,那双冷冽的双眸定定的看着眼前对着自己虎视眈眈露出尖牙的鱼群,金发被迎面的冲击激的向后飘荡,完全的露出了那张冷硬的面庞。
面对着压力,七海建人面不改色,只是那张同样面无表情的脸此时却由不在意变成了冷意,连带着脸上也不知为何变成了毫无波澜的杀意。
薄唇一张一合,毫无声音的气音顺着开合的唇一点点吐出来:
“……这个该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2章
“铛!”
接连不断的打击声响起,伴随着鱼类的咬合钝音,以及咒灵那饱含怒火的咆哮,在这样宁静的阳光沙滩上,进行着与明媚场景完全不符合的血腥对抗。
七海面无表情,手中咒具一转,瞬间变成双手痴刀柄状,乍一看却像是握长剑的姿势,他忽然毫无征兆的蹲下,双手握着长剑的姿势保持不变,原本扑过来的鱼群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嗤啦!”
一阵撕裂的声音响起,血雨顺着半空于七海的金发上将临,将那发顶彻底染红,而他始终面无表情的蹲下,手中的长刀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将头顶凶悍的鱼群开膛破肚——
——就像是要进行处理烹饪前的准备一般。
完成这样完全不符合七海建人个人进攻风格的一次攻击,十分有效。他利落的起身,始终面色不变,脑海中却不自觉的重演起那个动作僵硬的男人一脸狡黠,握着长剑咒具在自己面前示范的样子。
就这样,七海将久保前辈教授自己的东西与自己的术式相结合,用这样的独特攻势,就这样将面前的鱼群彻底完全歼灭。
最起码到目前为止,陀艮停止了继续召唤的动作。
它浑身上下充斥着杀意,看着对面那个甩动着手里咒具上的鲜血,自己的身上也挂了彩的金发男人,看不出表情的章鱼脸也在为对方时不时毫无征兆的“下三滥”进攻方式感到震惊和恼怒。
明白这样的攻势于对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它利落的停止了召唤的动作,随手捂向自己腹部的那个硕大的纵横伤口。即使是它,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咒力再能挥霍了。
……必须,立刻杀死这两个弱小的人类。
陀艮小小的眼睛带着凶光。
然后——
让他们成为自己的新的养料。
*
粗重的呼吸声响起,七海建人望着对面似乎渐渐从怒火中恢复了正常的特级咒灵,目光转移,缓缓看向自己握着咒具的右手,看着那顺着衬衫袖口,流淌到手背上的、自己的鲜血。
面无表情,他抬眸看着那一边在自己对抗鱼群时,不知何时走向了咒灵的另一边,没有像自己意思中的休息,而是选择继续对咒灵发动骚扰式进攻的灰原,在望到对方那刘海阴影下泛白的半张脸时,一股不安的预感袭上他的心头。
……灰原……回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这样的话,却只看到了那个趁着咒灵对抗自己,悄悄摸到后方,仿佛准备发动突袭的熟悉的好友忽然抬起了头——
那张熟悉的乐天派脸上,大大的眼睛弯着,他用完全被鲜血浸透了的手指缓缓放上自己的唇角。
——做了个“嘘”的动作。
七海面色不变,内心却是发出了叹息般的荒谬声音:灰原,咒灵不是蠢货。
只是心中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灰原的想法可能不只是这么简单。
只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供七海思考,在他下意识顺从对方的话,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时,时间已经悄然而逝。
而灰原已经成功来到了咒灵的身后。
内心强烈的阻止意愿袭上心头,他内心的小人拼命的想张嘴大喊,斥责对方这不可能成功,让对方快点滚回自己的身后来。
只是,理智的七海建人告诉他,此时如果让咒灵将注意力转移到那边重伤的灰原身上,只会让对方陷入险境。
……
……做不到。
望见那双熟悉的弯起笑容爽朗的笑容,对上那张充斥着鲜血的脸庞,他咬紧牙关。
很可惜,他一向都是理智的。
——手腕一转,操纵着手里的咒具,七海一挥手臂,将眼前的海浪骤然斩断,源源不断的咒力被持续供应着,受领域“进攻必中”的效果,他不得不全心全意的对抗咒灵的正面进攻,而双手持咒具,与眼前的咒灵对峙。
咒力被他强行劈开,无数海蓝色的咒力顺着两颊飞速掠去,化作了锋利的刀刃,时不时划破了他的侧脸,鲜血如注,他却恍若未闻。
在此时此刻,他那双理智的可怕的双眼似乎只能容得下那道,开朗的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狠厉,正举起带着无比浓郁的右拳燃烧着术式的黑发青年,他正对着那立于海浪中心的杀人恶鬼蓄势待发!
当他挣扎着努力抬起头时,看到的就是那抹熟悉的身影。
七海建人瞳仁猛地一缩,身上咒力轨迹一乱!
骤然间发现了从七海身上反馈得来的反应,陀艮几乎是一瞬间从针对七海的战斗中回过了神,它猛然惊觉,那个快死了的小个子消失了!
与此同时,压迫感强到可怕的身影在它身后骤现!
……会死。
会被祓除。毋庸置疑的。
几乎是一瞬间,陀艮的内心浮现出这句笃定无比的话语。
它不知为何,就算是从背后袭击,刚刚的那个黑头发也绝对没有展现过这样恐怖的压迫力……
明明……明明就只是一个弱小的人类而已!!
强大的不甘感袭上陀艮的内心,在此时此刻,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慢到它耳边的声音都变得虚幻了起来,咒力交织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了,只是海浪的沙尘感却猛然间放大,伴随着熟悉的“家人”的欢声笑语。
模糊间,眼前七海的身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位于它的领域内,交谈着统治人类大业的漏瑚等人,甚至还有真人、花御它们,它们欢乐的笑着,原本恶毒算计的场景投射到它的双眼中,仿佛真的变成了家人之间和睦的相处。
它缓缓张大的嘴泄出一阵无意义的声音,像是那从来没有发出来过的笑声。
然而,就在它沉浸于眼前“美好”的画面的时候,一阵尖利的哭喊声瞬间占据了它的大脑,眼前明亮的场景骤然间暗了下来,宛如戏剧落幕一般,重新上演了一出和方才的幻想不同的,真实发生的事情——
幼童伏在满是鲜血的父母的尸骸之上放声痛哭;丈夫怒火喷涌的双眼赤红的盯着陀艮脚下的妻儿的尸体;老人奄奄一息的于病床上痛苦的看着自己的家人被鱼群撕扯着破碎……
种种画面之下,陀艮眼前一晃,看到一个个家庭被自己摧毁后,那些剩下的人类饱含怒火的对着自己奋不顾身的扑过来的场景——
陡然一晃,它仿佛看到了自己愤怒的对着眼前的两名咒术师无理智攻击着的方才场景。
蓦然间,它缓缓抬起了头,望着那从自己背后而起,已经充斥了它的大半个领域,包括那张跃然自己头顶,狼狈的黑发下方那张阴狠的脸庞,那个傻笑着的男人此刻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举起拳头的恐怖威慑力模样。
——它想起了那些意图复仇后被自己一口吞下的人类。
终于……轮到我了吗……
漏瑚不是说,那些只是弱小到尘埃里的人类吗。
那为什么,我的行为会和那些人类如此相似…呢…?
……
不、不对。
我不是人类。
陀艮平和颓丧的身躯猛然间一抖,它豁然间抬头,身上原本迷茫哀痛的气息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鱼死网破一般的杀意与怨毒。
——我是咒灵!!
*“轰——!!”
几乎是一瞬间,满眼都是对方身后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杀意的灰原雄,七海建人根本没看到那在陀艮身上重复着的诡异的气息转变,以至于当陀艮忽然发生突变,猛然间抬起充斥着鲜血的利爪,周身静谧的海浪猛然间攀升,呼啸起来时,他才脸色难看的看了过去——
湛蓝的天空急变,巨雷轰鸣,于阴暗、乌云密布的天空呼应,浪涛狂卷,激浪奔涌,偌大的漩涡忽然间在陀艮的脚下出现!
那仿佛带着要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的巨大漩涡急转着,而海浪中浮现出的鱼儿惊恐的跌落漩涡时,七海看到了接触到漩涡边缘一瞬间被碾碎了的血肉!
——那哪里是漩涡,分明就是一道正在急速旋转、无情搅碎每个落入其中的人的绞肉机!
席卷着的漩涡愈来愈大,七海清晰的感受到身前那仿佛深渊一般的海水,所流露出的强大吸力,让他不得不踉跄着稳住身形。
金发被风吹得肆意飞动,他勉强的抬起头,边缘的他尚且如此,他不敢相信风波中央、咒灵身后的灰原会是怎样的模样!
那双黄绿色的双眸强行撕开烈风,对着那已经充斥着整个领域的漩涡中央努力望过去——
这一眼,让他心神巨震。
在他的视野中,宛如海啸的领域正在渐渐坍塌着,而那几乎带着要吞噬整个世界的漩涡似乎也变成了黑洞,拼命的将周围的一切事物尽数碾碎。
而领域的崩塌并不是无中生有的——
他望着那熟悉的咒力反应,看到那在咒灵身上炸裂开来的巨型咒力波动,呼吸一滞,不顾自己的安危,猛然间扑上前去!
除却那已经被临近致命处的爆炸炸裂的身形模糊的特级咒灵,一个熟悉的黑色发顶无比清晰。
灰原雄的一条手臂就这么交织着咒力,狠狠的嵌入咒灵的身躯。在七海的视野中,就是咒灵的身体一次次被灰原几乎同归于尽的进攻方式瓦解,然后迅速恢复、再次瓦解的循环。
灰原……将自己整个人作为了力量的供给源。
本就咒力不足的陀艮又怎么能在这样堪称疯狂的攻势下坚持多久呢?
七海的薄唇轻颤着。
只是……相比即将被祓除的咒灵,灰原又该怎么办呢?
那颗黑色的发顶陡然一晃,他抬起头,那处于阴影下的表情再度重现表情难看的七海面前,只是那原本的忍耐与怒火此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望着那张脸上熟悉的爽朗乐观笑容,看着那人已经毫无血色的嘴一张一合,对着自己呢喃着:
【……再见。】
【娜娜米。】骤然间 仿佛什么东西被冲破了。
七海建人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倏然间绷断了。
灰原的笑容微僵 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多年的挚友那一向冷酷无情的嗓音此刻是前所未有的恐怖:
——“蠢货!”
“你还配当一个哥哥吗?!”
七海从未出现过的怒意此刻喷涌而出 让灰原雄原本慨然赴死的面庞一怔 盯着对方那双睁大的双眸 似乎被对方喝到丧失了思考能力。
面对着这样恐怖的挚友 他竟然下意识的松开一只紧抱着咒灵的完好的手 抓住了对方探下半个身子来的那只手——
“啪。”
在愣神的手伸过去的一瞬间 猛然间被七海用力反握住 灰原一怔 下意识就要挣扎 以免拉七海下水 对方冷淡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动作:
“别浪费了绫为你准备的那碗米饭。”
“除了让你好好帮助禅院前辈以外……”
灰原被鲜血染红的大大的眼睛此时专注的盯着那从未主动说过这么多话的同期 在对方下一句话传入自己耳朵时 身子微微发僵 不要命的传输进身下无法反抗的咒灵中的咒力也迟滞了片刻。
——“她更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就在灰原陷入短暂的呆滞的这微秒之间 七海建人毫不犹豫的出手 在看到下方已经奄奄一息的陀艮对着灰原伸出触手的那一刻 他毫不犹豫的将抓着灰原的那只手猛地上抬!
然后 毫不犹豫的 将灰原那已经废掉的右手一刀斩断!
鲜血溅到了他的刀刃上 他的脸一如既往的冷硬 竟然没有丝毫的动容和不忍。
灵活的将呼痛的灰原甩到领域上方 为数不多的尚未坍塌的地点 手无比顺畅的将对方揽到自己身后 对着那漩涡下深邃的可怕的咒灵表情凝重。
他看到咒灵的怀里出现一抹光亮 和黑暗的坍塌领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它要、殊死一搏!
猛地咬牙 七海的身体此时也坚持不了太久 但比起灰原来已经强上不少 他利落的起身 将灰原挡在身后 抬起自己的咒具 在这样避无可避的情况下
他决定就这样硬接下对方的临死一击!
……没关系的。
灰原还有绫在家等他。
我没关系。
手中咒具一转 他猛地将刀横在面前 无视身后灰原急迫的大叫声 不容分说的将对方挡在身后——
“轰——!!”
一阵爆炸声响起了。
眼前一道白光闪烁 七海和灰原都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表情略显挣扎。
在金光散去后 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咒力入侵的七海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坍塌的黑色领域边缘 赫然被击出一个大洞来——
高挑的白发青年站在那里 在从事教师后好上一点的姿态不知何时又变得站没站相。他抬起一只手 手指交叉着 比出术式的形式 脸上还戴着墨镜 露出来的半张脸笑容肆意 金光自他身后以迅猛的速度充斥着整片领域 世界仿佛都被照亮了:
“哟——!”
“无敌的五条前辈堂堂登场!!”
“听好了哦 不是禅院 是五条哦!是——五、条、哦~!”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3章
望着那边已经彻底摧毁了领域的五条悟上蹿下跳着,对着身后那个陌生的少女模样亲昵,一瞬间七海好像又看到了高专时期不着调的五条悟。
……虽说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平静的收回了横在身前的咒具,站直了身体,转头看向身后不解的歪头看向那边两人的灰原雄,无视对方的表情,径直看向对方已经变成了光滑切面的右臂。
“……”
七海建人沉默了片刻,脸上的表情有些沉重。
不过片刻,被七海身上的压抑气息率先吸引了的灰原雄“嗯?”了一声,对于面前的金发男人再熟悉不过的他哈哈大笑,用完好的左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娜娜米真是太厉害了!超帅的救了我一命呢!”
“话说回来,这样的话我岂不是有和久保前辈一样的装备了?好耶!我会变得和前辈一样强吗?”
七海沉默的看着眼前灰原笑容无比灿烂的脸庞,盯着对方那双熠熠生辉的双眸,忽然感觉自己的嗓子有点儿干涩。
“……嗯,你会比久保前辈更强的。”
鬼使神差的,七海建人对着那张笑容明媚的脸庞说出了这句话。
在求学时还被某人夸过的久保:???
灰原雄笑容一滞,似乎没想到七海真的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惊奇一闪而过,随后被满足的笑容填满了表情,用力的点了点头:
“嗯!!”
从灰原那爽朗的笑容上移开目光,七海建人看向了那边的两人——
他看到那个少女一脸无表情的面对着宛如得了多动症的五条前辈,只不过“她”的面无表情和禅院杏子不同,禅院杏子只是看上去有些瘆人的表情发僵,这个少女却始终机器人一般,根本没有做出任何表情。
说来也怪,明明没有表情……七海却诡异的从那张扑克脸上看到了生无可恋的情绪。
两人朝着那边的人走过去,灰原雄朗声喊着:“五条前辈!!”
五条悟听到熟悉的声音,臭屁的表情一边,笑眯眯的转过身来:“哦,是雄……”啊。
然而,那双海蓝色的双眼在透过墨镜看到对方消失无踪的右臂的时候,笑容一滞。
片刻后,再度回归正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哈哈,前辈来的超级及时的吧!!”
七海平静的看着在灰原雄的应声下仿佛得意的摇着尾巴的前辈,转眸看向那边那个陌生的少女。
两人目光相接,七海在对上那双暗紫色的瞳仁时眉头一皱。
这……是……
不等他问出声,五条忽然将一条手臂搭在了后者的身上,jk身形一晃,表情没有改变,而灰原雄也自然而然的将目光落到少女的身上,脸上带着询问的表情。
夏油杰被五条的暗视打的没什么感觉,只是心底的无语更升上了一轮,在看到灰原那滴血的手臂时也是内心一沉。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当初禅院前辈在家门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他缓缓垂下了头。
盯着对面奇怪的少女,虽然不解,但灰原的脸上还是带着礼貌性的笑容。
然而,这笑容在眼前浮现出一行血字的时候骤然消失了。
【抱歉啊,雄。】
【你的伴手礼,我还是没有拿到。】
【是我失约了。】
……
…………
灰原雄的表情一片空白。
就连一旁的七海建人都不敢置信的看向对方,似乎没想到自己一瞬的猜想居然会是正确的。
回忆起那个兴致勃勃的拿着伴手礼去找夏油前辈,却只失魂落魄的回来的黑发青年,七海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到处都是打斗后破烂痕迹的地铁站内此时静谧无比。
五条搭在夏油肩上的手忽然感受到对方僵硬的肌肉像是有灵一般抽动了一下。
茫然的抬起头,和另一边的七海对视,两人一齐看向那边低垂着头的灰原雄的脸,却只看到了阴影下颤抖着嘴唇的下半张脸。
忽然,那张脸抬了起来,原本阴影下的脸也露出了他的真实模样——
愕然未褪去的青年此刻笑容明朗,隐藏着几分回忆的脆弱,又带着复杂的庆幸,仿佛在上一场战斗中积蓄的情感在此时被一同释放了一般,他的眼角一滴热泪滑落。
看着熟悉的后辈对自己露出满足的笑容,用力的点头的动作,夏油杰僵硬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一阵轻笑声响起,五条释然的摇了摇头。
看到了雄的泪水,不知怎得,他感觉自己最初的那股火气也烟消云散了。
七海倒是挑了挑眉,嫌弃的瞥了一眼灰原,吐出来的话语让对方身子一僵:
“还真是笨。”
灰原用力的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恶狠狠的瞪着身边的好友,盯着对方那张若无其事的靠谱面庞,秋后算账:“娜娜米!刚刚在领域里骂我骂的好狠哦!”
“没有。”
“肯定有!!”
打破了这样小孩子吵架的是忽然拥上前的五条悟,以及所有人头顶那出现了裂痕的景屏障。
“咔”的一声脆响,让所有人表情一滞,内心沉了几分。
五条悟的声音也应景的在两人耳边响起:
“哟西!那么,先去找到那个把杰藏起来,让我们好找的禅、院、前、辈、吧~!”
被杰教育过的五条倒是很好的喊了前辈,只是没有让夏油杰愧疚的内心产生任何的安慰。
他心叹一声。
抱歉,前辈,都是我害了你。
等这次事件结束后,我会郑重的解释清楚的。
*
即将赶到的虎杖等人速度加快了几分,再次解决一波敌人后,人群之中喘着粗气的胖达挠了挠头,终于问出了众人早就在内心纠结无比的问题:
“话说回来……涉谷的地铁站会没人,是因为高专事先疏通了吗?”
所有人动作一僵,伏黑甚尔倒是感兴趣的扬眉。
……很显然,没有,这次完全是突然的任务,大家都是被紧急召集的,没有开过任何的会议,就连涉谷这一地点都是对方临时起意一般。
可事实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既然咒灵那边选择了这个地点,那么一定是针对禅院前辈或者五条前辈的。
而两人的能力不约而同的都有一个可以算得上缺点的优点——
杀伤力太强悍。
狗卷棘:“……明太子。”
在胖达这话响起的一瞬间,所有人陡然醒悟,现在的禅院晴御面对的可不只是那些对她来说无比轻松的凶恶咒灵们——
——还有她那身后无数的平民。
那才是真正能够桎梏她的存在。
没有任何停息,伏黑甚尔意外的看着眼前猛然间发作,迅速加快了脚步的咒术师们,他愕然的盯着众人凝重的神情,却是咧了咧嘴。
看来晴御这混蛋,在自己死后人气还真是不低嘛……!
他轻哼一声,握了握自己的拳头,脚步轻踏地面,腾跃出去,轻松的跟上了身前的几人。
*
不得不说,虽然论单打独斗没人自认可以和禅院晴御抗衡,但是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对于她的个性十分了解。
倒不如说,是她从未起过遮掩自己弱点的念头。
她总是这样光明磊落的,纵使不被人理解,但她明白,这也是她这具身体最重要的信仰。
只是普通的幸福人生的话,另一具身体就足够了。
既然上天让她拥有了这具身体,那么她绝不会浪费。
*
“呼……呼……”
略显急促的喘息声响起,高挑的女人腰略微弯下,已经变成了无袖的黑色衣服完整的露出了两条臂膀,握紧的拳头自然垂落,上面粘稠的血液徐徐向下滴落着。
低垂的头缓缓抬起,那双墨绿色的双眼下三白样式,凶悍的盯着眼前的男人,看到后者的模样后,嘲笑的咧了咧嘴,嘶哑的嗓音毫不掩饰笑意:
“怕了?”
羂索:“……”
它沉默着,此时的脸色早就和最初的淡然不同了,难看的一片漆黑。
就在刚刚,它眼睁睁的看到禅院晴御面对数量多到可怕的咒灵袭击后方普通人的情况下,攻击依旧流畅到可怕,简直让人怀疑她的体力是不是无穷无尽的。
它放在身侧的指尖颤抖着,那双眼眸下垂,盯着眼前一脸惊恐的头颅滚到自己的面前。
漏瑚死了。
就在花御拼死救下它的一瞬间。
之所以会大惊失色,不是因为漏瑚的死,而是因为对方死的实在是太简单了。
……即便是那日与五条悟的战斗,对方起码也有机会领域展开。
没有在花御尚且有一丝意识的同时直接祓除掉漏瑚,而是在花御完全消失,自以为救下了同伴的时候选择将漏瑚一击祓除,这算什么……?
到底是同情、还是恶趣味?
面对动了真格的禅院晴御,后者根本没给漏瑚可能用身边的普通人做人质的机会。
急促的呼吸艰难的平息了下来,羂索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耳畔眼前女人野兽般粗哑的声音和嗤笑声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就这样在它的头脑中回荡着。
久久驱之不散。
在羂索惊愕的间歇几秒中,收起了笑容的禅院晴御眼神向右下方瞟去,看到了一个安然倒在那里的粉衣女孩的身影。
对方的身上缠绕着景,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处。
禅院晴御没有掩饰,直接皱眉走到对方身边,伸出手将对方扶起来——
然而在伸出那只已经充斥着浓厚的黑纹的右手时,她不由自主的顿了顿,还是抬手将对方抱了起来,将对方由战场中央送到了另一边的柱子边,放置到地面上,随手擦了擦后者额头上的青紫红痕,却留下了一道黑色的恶心粘稠状物体。
……刚刚、自己之所以会情急之下直接放肆地狱景秒杀了漏瑚,只因为对方的确很聪明。
它找到了自己防守漏洞的这个战局边缘的小姑娘,并且准备挟持对方以控制自己,所以引来了几乎没有任何间歇的杀身之祸。
望着眼前受了摩擦轻伤的女孩,禅院晴御默了默,一个闪身回到了战局中央,此时她的对面只剩下了羂索一个人。
而她的身后却有着无数的人、以及他们身后各自无数的家庭。
双腿站定,她目光如炬,面无表情的脸将柔美与坚定彻底融合。
在放松了紧绷的呼吸的那一刻,方才那种艰难的防守后遗症也猛然间侵袭而来——
自手腕到脖颈,一抹诡异的花纹迅速被加深,那里不再只是单独的一个恶鬼索魂的模样,而是被以诡异的速度迅速重叠着,由最初的灰黑色彻彻底底变成了纯黑色的粘液状物体,附着在禅院晴御的右半身上。
啊……痛。
她面无表情的侧了侧头,平静的接受了自己半个脖子都因为剧痛而无法动弹的事实。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干净的左手摸到了一抹粘腻的血液。
垂眸,看到了手上罕见的红痕,她却恍然间生出一抹因为痛感而模糊的庆幸:
啊,是自己的血,不是那个女孩的。
原来我还会流人类的血啊,还没变成怪物吗。
太好了。
额头上正是血液的来源处,或许是方才将羂索释放出来的那只特级咒灵秒杀时,对方撞到了自己额角的缘故吧。
……真是的,早知道当初就不给夏油那家伙抓来这么多特级了,真是费力不讨好。
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因为痛感自然而然的思绪纷飞的禅院晴御低咒着。
她不适的眨了眨眼睛。
无他,血水流进了眼睛中,她的眼白都有大片的地方被血水染红出了印记,乍一看,倒像是被打伤了眼睛一般。
然而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更显凶狠和疯狂。
那双原本就是暗色的眼睛此刻黑暗到了极点。
原本右手熟悉了的痛感袭上了她的整个右半身子,她的整个身子都僵硬了,熟悉的因为痛苦而毫无表情的脸也重现于脸上,在多年后的今天,就如同她第一次将临这个世界的那个夜晚。
只不过现在的她和当时任性妄为的混沌人可不同。
她已经有了自己决定做的事情了。
【没事的。没事的。】
她抬手快速的抹了一把眼睛上的血水,脸上没有任何脆弱的神情,脑海中母亲已然模糊的温柔面庞被她果断挥去,包括那个跪坐在雪中第一次恢复意识大开杀戒的女孩。
【我是最强的。】
【我是最可靠的。】
【我想做的任何事都不会有人能阻止了。】
我可以保护任何人。
就像我曾经希望能有人来保护我一样。
……嗯?这种念头……倒不像是作为晴空的我会有的念头啊。
原来、独自生活的我也稍微有点渴望拥有一个依靠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4章
急于恢复视野,快速揉着眼睛的禅院晴御并没有看到,在自己短短几秒沉默动作后对面的羂索,正用着夏油杰那张脸做出无比凶狠怨毒的神情。
那眼神,仿佛要将禅院晴御生吞活剥。
这个它大业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忽然,一阵刺耳的婴儿啼哭声响起。
“哇——!”
这仿佛是天生会让全体人类产生恻隐之心的声音响起。
禅院晴御的动作一顿,出于本能,她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原本稍显的混沌的大脑也被这尖利的声音猛然间惊醒。
几乎是同时,她身上散发出一阵杀气,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羂索,望着对方一步步后撤的后退动作,她也快速朝着婴儿的方向后撤。
她挡在了婴儿的面前,随手揪出几缕趁机钻入自己脑中的地狱景,眯了眯眼睛,缓缓蹲下,毫不犹豫的转身朝着身后的婴儿伸出了手。
她将婴儿抱在了怀里。
在孩子到禅院晴御的怀中的那一刻,嚎啕大哭的婴儿忽然没了声音,平稳的呼吸声顺着胸腔传入禅院晴御的感知,她动作一僵,有几分机械的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
看着那睡得香甜,和周身的普通人乘客们一模一样的婴儿,嘈杂的地狱景的狞笑声仿佛在她耳边骤然被放大了。
就像是在嘲笑着她一如既往的过于相信弱者。
——【是啊,明明该和其他人一起睡着的婴儿,怎么会哭呢?】
似乎是为了印证禅院晴御的这个念头,几乎是一瞬间,婴儿的脸边忽然裂开一张嘴:
她高高在上的声音仿佛是审判,又好像带着感慨的叹息:
“禅院晴御,你的存在,已经破坏了平衡。”
能毁灭千年咒力循环的人,本就是不该存在的。
那张禅院晴御曾在宿傩身上看到的嘴吐出这样一句薄凉的话来,与此同时,她瞳仁骤然一缩——
身体骤然僵住,她双眼一晃,眼前再度变得虚幻起来,这种难以行使动作的无力与旁观梦境感再次浮上整个头脑,恍惚间,连续几次灵魂离体一般的感受让她甚至无法集中注意力。
“咔。”
——不远处,即将到达涉谷地铁站的所有人愕然的站定,茫然的看向自己的头顶,那传来仿佛近在咫尺的破碎声的来源处。
在他们的视野中,那片原本牢牢的隔离此地与外界的纯黑屏障忽然从正中央的位置出现一道清晰无比的裂痕。
所有人的瞳仁一缩。
清脆的碎裂声紧随而来,他们愕然的看着一瞬间炸裂的屏障,无数彻底丧失了生机的景仿佛就只是毫无作为的黑色碎片,哗啦啦的在众人的身边,降临下一场无人可知的“尸体雨”。
在那连接地狱与现世的女人能力消失的一瞬间,这些充当先锋的恶魂就这样失去了力量供给,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几乎是瞬死。
而和最初一样,死去的每一片景,都会在那个【地狱小姐】的身上落下不可逆转的【诅咒】。
站在众人之中的虎杖悠仁瞳仁剧烈收缩着,微张的嘴忽然咬紧牙根,这个乐观的男孩破天荒的露出了含有狠意的表情。
率先回过神来,他一把扣住脸边那个始终用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四周的独眼,动作唤醒了众人,所有人表情凝重的跟在虎杖的身后迅速朝着战场的最中央跑去!
*疼痛是唤醒禅院晴御、晴空离体的灵魂的最关键因素,几乎是瞬间,刻骨铭心的痛感自自己的右半身侵袭上浑身各个角落的时候,被排出体外的灵魂以急速回到了体内,她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倏然间变得一片苍白。
此时此刻,一直被梦境虚幻的痛感,尽数回到了禅院晴御的身上!!
痛、痛、好痛啊。
她的大脑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瞬间扑地。不甘的、干净的左手狠狠的支撑着地面,那线条鲜明的手臂颤抖着,上面的青筋凸起。因为疼痛,女人的头用力的撞在了地面上,被阴影盖住的嘴中发出一阵痛苦的哀鸣声。
压抑的声音从她的嘴里传出来的时候,双眼早已无法睁开,也就没有看到,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双脚。
————豁然间,“禅院晴御”猛然间睁开了双眼!!
急促的呼吸声带着瞬间汗如雨下的额头,身着睡衣的晴空双眼微凸,急促的呼吸声让她根本耳鸣到根本无法理智的思考!在这样空荡荡的宾馆单人间里,被“噩梦”惊醒的女人双手抱头,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哀鸣声。
好吵、谁在说话?好吵啊啊!!
—————
羂索笑容此刻恢复到了那游刃有余的画面,仿佛最初的破防都是装出来的一般,只是那其中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几分胆战心惊,只有它自己心知肚明。
它就这么自然的蹲在了禅院晴御的面前,虽然看不到后者面对着地面的阴影下的脸的表情,只是那脸上得逞的愉悦也难以掩饰。……当初在店里商讨如何对付五条悟和禅院晴御的时候,其实我撒谎了啊。
我从最开始,就没有想过逃、或者支开禅院晴御的事情。
羂索的笑容一点点扩大。
从最初,它就想好了,要致禅院晴御于死地,而达成这个目的,那些愚蠢的咒灵不过是砝码罢了。
十几年前的那场山神事件,仅仅是远远一望,禅院晴御就已经成为了它的梦魇。
虽然很不想承认和真人那个蠢货拥有一样的情绪,但是就是这样,羂索午夜梦回见到那个染血的女人狂气的面庞时,都会痛苦到窒息。
它彻底患上了名为“恐惧地狱”的疾病。
正因如此,禅院晴御,必死无疑。
眼神骤然发狠,从最开始,它就没想让那群所谓“合作”的咒灵们活下来。它们只是自己麻痹禅院晴御的棋子罢了。
不过无所谓,现在它,终于达成了目的。
它脸上的笑容再次扩大,满脸恶意的自下而上抬头看向对方,声音中带着诡异的笑意:“看啊,就像我说的那样。”
——“你的善良,你的自大,你的责任。终究会摧毁你。”
“……”
预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应,只是羂索的笑容却缓缓消失了。
它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身子微微战栗着的女人,双眸却是一转,看向死死抱着她手臂的婴儿……
……不,天使。
对上那张毫无情感的嘴,羂索的脸上一点点浮现出不安的神情。
诡异的寂静,除却那个女人痛苦的低鸣声,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一股嗡嗡的阴冷哀嚎声在羂索耳边响起,本该一片寂静,除了女人疼痛的声音别无他物的耳畔,此刻却尽数被诡异的阴森乐声充斥。
忽然,羂索瞳仁猛地收缩,它以最快的速度猛然间起身,无比狼狈的向后跌去——
“轰——!!”
一道恐怖的暗绿色威压从近在咫尺的女人身上猛然间炸裂开来!
这绿色的火焰直冲天际!!
仿佛燃烧的地狱之火一般,带着燃尽一切的气魄,就这样冲向涉谷的空中,瞬间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而正面对抗这突如起来的恐怖一击的男人此刻狼狈的跌倒在地,发出了比此时安静下来的女人还要痛苦百倍的哀嚎声。
只是那哀嚎中,除却痛感,就是无尽的恐惧。
羂索双手用力的捂着自己因为过于接近正面接受了冲击的脸,嘶哑的喊声从嘴里发出来,它毫无形象的就这样痛苦的抱着脸在地面上难忍的滚动着,试图用动作扑灭身上那根本无法熄灭的暗绿色火焰。
“天使——!!”
只剩下质问和恐惧的声音从羂索嘶吼的声音中贯穿了整片涉谷中心区。
回应它的,是一阵依旧冷静,却带着难掩的困惑和不解的清冷女音:
“我的确解除了她的术式。”
可那个颤抖着从地面上缓缓起身的身影上,充斥着整整半个身子燃烧的暗绿色地狱火清晰的彰显着事实。
凝滞了片刻,婴儿依旧被控制着紧紧抱着禅院晴御的手臂,那张从脸边裂开的嘴一张一合,吐出来毫无迟疑的坚定话语:
“……原因只有一个,禅院晴御本人的术式,根本不是【地狱景】。”
羂索此时也停止了哀嚎,它带着重度烧伤的身体,就这么踉跄着站起来,听到天使的解释,那双瞪圆了的狭长双眸此刻带着不甘心和隐晦的恐惧,声音从未如此嘶哑:
“你在开玩笑吗?!你难道想说,这地狱,就是这个女人本身的样子?!!”
思想远比天使要活络的羂索当然想过这样的念头,只是一瞬间就被它否决了。
怎么可能啊,别开玩笑了。
它颤抖着的浅金色双眼呆滞的盯着那渐渐站直了,黑发垂落挡住了全部脸的女人,看着后者完全浸泡在火焰与黑色粘液的右半身,那粘液仿佛已经彻底成了禅院晴御的身躯,她的整个右半身子仿佛都被融化了,除了那些非人类的粘液,再无他物。
……这怎么可能是人类能够具有的力量啊。
————单人间的大床上,睡衣女人跪倒在柔软的床面上,却是无比诡异的一下又一下将自己的头狠狠的砸在柔软的床铺里!
一阵阵闷响响起的同时,是女人模糊不清带着浓厚情绪的嘶哑吼声:
“……睡着!睡着!给我睡着啊啊!”
“我要回去——!!”
跪伏在床铺上的晴空拼命的闭着眼睛,深呼吸试图放松自己那并不平静的心绪,脑海中昏迷前的那一片血色仍消散不去。
————
天使对于羂索的嘶吼质问选择了沉默,她裂开的嘴紧紧闭着,看不到也知道,对方的脸此刻一定是无比凝重的。
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让禅院晴御消失的,到底是什么术式。
透过婴儿,她看到了禅院晴御那阴影下诡异的颤抖着的泛白嘴唇,仿佛在忍耐着什么巨大的痛楚一般。
……总不会是维持着她人类躯体的术式吧。
它完全不知道,它和羂索费尽心机破除的,不过是一个女人的【梦境】。
【地狱景】,并非晴空的术式。
这是她作为“禅院晴御”存在时的术式。
几乎是被攻击的一瞬间,明明头脑已经痛到了混沌,但是这样的信息就是这样清晰无比的传入了禅院晴御混沌的大脑。
而她晴空,真正的术式,应该是——
——【梦中人】
*就在情况陷入了僵局,羂索与天使脸色难看,两个不同方向的人猛地凑巧同时赶到,看到眼前这人间炼狱一样的画面,下意识止住了脚步的时候——
忽然,这个“非人类”开口了。
沙哑的声音明明和曾经无异,只是此时此刻那混杂着毫不掩饰的颤抖,明明是脆弱无比的声线,却仿佛地狱中的恶鬼一般,拥有着让人双腿发软的诡异平静,简直、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人:
“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旁人或许听不懂这混沌的话语所知何处,刚刚处于中央的羂索和天使却是心知肚明。
它们知道,禅院晴御,是在回应刚刚羂索蹲在她面前半嘲弄的话语。
*而反观两侧会和的人,看着那明显易于常态,半个身子都被黑暗笼罩的前辈吐出这样莫名的话语,脸上除了溢于言表的担忧和冲上去的冲动就别无他物。
“前辈!”冲上去的虎杖悠仁被一条手臂拦下,身后伴随着的是罕见的丧失了理智的禅院杏子。
那张面瘫的诡异面庞从未像今日这么贴合那张脸,被同期的久留米强行拦腰拦下的禅院杏子拼命的挣扎着,暗黑的瞳仁死死的盯着战局中央,那明显的状态不对的前辈,脸上的表情仿佛要将对面的羂索生吞活剥了。
五条悟沉默的拦下身后的学生,平静的凝视着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禅院晴御。
忽而,他眸光一转,墨镜对上了另一边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纵使上面此时尽是烧伤,也不能让他迟疑半分。
那是杰的身体。毋庸置疑的。
站在一旁的夏油杰几乎没有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体上,他只是僵硬的盯着那边身形摇晃踉跄的前辈,从灵魂深处发源的温柔让他无比焦心前辈的情况。
然而,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握着自己衣角的手忽然紧了紧,他微微垂眸,看见的就是悟攥紧手的动作。
他皱眉看过去,正想让对方不要冲动之时,战局中央的女人传出一阵虽然带着滔天的痛苦,但还是充斥着混沌与恍惚的声音:
——“你最好祈祷那个婴儿没事。”
众人愕然,下意识的望向禅院晴御左手上反抱着的婴儿,在看到那个婴儿脸上无比明显的裂开的嘴时,他们不约而同的带着复杂的神情看向了拥有着同样标识的虎杖悠仁。
后者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此时空无一物的脸,深吸了一口气。
而中央,附身于婴儿的天使一僵,它明白,这句话是对着它说的。
似乎为了印证它的想法一般,它纠缠着的那个身形摇晃的女人就这么踉跄的站直身体,弯着的腰缓缓直起,一股诡异的黑色气场自脚下蔓延——
“否则别说是天使。”
“就算是神。”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古怪,声线也越来越模糊,本就嘶哑的声音此刻倒像是从别处传来,平白增添了无数非人类的古怪质感,又像是带着电磁力,被阴影遮挡下的嘴不知是否在颤抖,这声音又好似由好远的未来、又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过来:
“老子也会让它坠入地狱的。”
平静的声音用诡异的嗓音缓缓发出来,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和咒灵如坠冰窟。
燃烧着的暗绿色火焰“嗤”的蔓延开来,明明是让眼前的羂索痛苦不堪的力量,却只是柔和的掠过地面上的男男女女,将地面上挣扎嘶吼着的咒灵尽数焚尽。
*虎杖的瞳仁颤抖着,瞳孔中央映照出眼前那黑红色混杂的场面倒影,耳边嘈杂无比,除却杏子前辈对着阻拦的五条悟吵闹的声音,就是眼前火焰中狰狞痛苦嘶吼着被炙烤着的咒灵。
只是这些事物此刻都无法进入他的视野。
他看着那半个身躯都被黑色粘液充斥着的高挑身影,她看着后者就这么一点点的抬起右手,那只如今被黑色粘液充斥着的手臂,作出他们曾见证过无数次的动作——
在羂索颤抖带着浓厚恐惧的注视中,面前的女人低垂着头,对着它抬起了右手,黑乎乎的右手猛然间张开,掌心正对着羂索的方向,曾经的一幕幕重新浮现在眼前,脑海中不住的回忆出被这样对待着的咒灵是如何被由内到外搅碎的,它的脸上终于只剩下恐惧了。
颤抖着猛然后退,强忍住叫出声的冲动,它不敢相信,这种诡异的力量怎么可能是这个女人天生具有的,不是咒力、不是超能力……
她分明就不是人类!!
就当它万念俱灰,虎杖的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声音,所有人目光灼灼的看着禅院晴御那看不出内在的右手对着羂索张开的时候——
“嘣。”
一阵清脆的绷断声忽然传入所有人的耳中,明明毫不存在,可他们就是货真价实的听到了。
伴随着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张开了嘴巴。
他们目光呆滞的看着那发出绷断声的中央。
那只伸出的手忽然出现一道光滑的切面,带着纠缠着的黑色粘液缓缓向下坠去。
所有人的视线跟随着那只断手,木讷的张了张嘴,却只觉得嗓子干涩到完全发不出半分声音。
他们一点点的转移着视线,望向那半张脸都被黑色粘液包裹着的禅院晴御,看着她一点点的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断了手的右臂,能看出轮廓的那只眼睛平静无波,简直像已经失去了人类的情感一般。
此时此刻,她竟然有一种诡异的解脱感。
这种折磨了她数十年的手臂绷断感,在这一刻,终于达到了她的极限啊。
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年,终于到了尽头吗。
那根无形的皮筋,终于在今天——
被彻底绷断了。
————
*跪伏在宾馆单人间的床铺间,女人以这样的姿态陷入沉睡。
而另一个世界的她,正在苏醒。
作者有话要说
我流私设版天使,就是之前受肉了绫子的那个女孩
大家只要知道她也能受肉别人,能让人术式消失就好。
这里出手是因为前辈的确能将所有咒力收归那时最强咒灵也不复存在没人知道前辈那么做了之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可能会类似于统治毁灭世界的大魔王一类的
漫画后期设定只用了这一个之后不会有了!
第205章
涉谷车站
地面尽数被似乎要一直燃烧到世界终结的暗绿色火焰包裹着,空中游荡着窜动着的地狱景,它们发出阵阵狞笑,那原本只有禅院晴御能听到的混乱杂音此刻清晰无比的传入每个在场者的耳中,他们才恍然惊觉。
原来前辈的耳边一直都有这样吵闹的声音存在。
而他们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一个方向,目光所处之处,汇集于一点。
那个踉跄着、仿佛意识混沌了的女人半液体化的身形。
她此时的状态形成了诡异的和谐。右半边身子仿佛浸入泥潭,没有半分挣扎的意味,被那股诡异的黑色渐渐融化,在地面上滴落成一滩黑色血水。可她的左半边身体却无比洁净,甚至一尘不染,逛街的左臂上环抱着一个双目紧闭的婴儿。
冰火两重天在禅院晴御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对面的羂索脸色难看,特别是看到不远处那隔离开来咒术师和这边的、由地面上的火焰升起的一道薄薄却无比坚固的透明屏障。
它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这是、趁着自己尚且有意识,将自己与那些咒术师隔离开来,以防自己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吗。
果然、现在的她,也深陷泥潭了吧……?
只是这样的消息却不能让羂索放松分毫,倒不如说,如果那些咒术师没有被隔离开,它可能反而会卑劣的方松片刻。
这样下次,这里就会完完全全的、变成自己的死地。
大脑飞速运转着的它无论如何设想,最后都是一片黑暗,它几欲绝望,只能寄希望于身形踉跄的禅院晴御会尽快被自己的力量彻底腐蚀成黑暗。
现在的她,已经无需再专注于“保护”了,她现在唯一要努力的事情——
就是维持住自己那称得上“人类”的身躯和灵魂。
*
所有人心思各异的看着禅院晴御升起这一道屏障,对于后者还能注意到这边没有丝毫的放松,倒不如说,看到对方将自己与他们隔离开来,只是让他们内心更是一沉。
伏黑甚尔眯了眯眼睛,看着那与记忆中嘻嘻哈哈的女人完全不同的“怪物”,脸上的表情只剩下了冷色。
关注点异于常人的他眉心一跳,他看到了禅院晴御干净的左手刚刚微微一颤。
那截她坚持佩戴着的黑色“手镯”忽然获得了灵魂一般,就这么滑落下来——宛如一条黑色的小蛇一般,忽然绽放出诡异的明亮光芒——!
此时此刻,因为禅院晴御的术式没有被抹除,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忽视了那仍然紧抱着她的天使,直到一条诡异的黑色蛇出现在婴儿旁侧,众人才愕然的望过去。
而当他们看过去的一瞬间,看见的就是一记凶悍的摆尾!
仿佛带着殊死一搏的气势,又带着同归于尽的决心,那纯黑色的蛇忽然释放出自己的全部能量,对着婴儿上的天使的嘴悍然一抽——!
天使瞬间被打飞出去,那束缚在禅院晴御手臂上无法解除的术式此刻也瞬间被攻破!
抹除术式的能力也在顷刻间消失!
羂索愕然,它不懂,既然禅院晴御没有丧失术式,又为什么会选择出其不意的将天使甩开?!
几乎是瞬间,答案就浮现在它的脑海中,只是它不愿意承认。
而禅院晴御的确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的,她的思考很简单:
既然【梦中人】被抹除后,自己会产生无法控制身体的感受,那么只要术式恢复,就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吧?
果然如她所料,在指引着小黑拼尽全力在天使放松的时候攻破对方的束缚,自己的【梦中人】术式的确被恢复了。
那股幼年时便有的旁观感消失了,就像她刚刚觉醒本体的术式的那一晚一样,她从未如此清晰的感知到操纵着这具躯干的感受。
这就是她的身体。
——可惜,她回来的太晚了。
空出来的左手几乎在回体的一瞬间,猛地拍向自己的大脑,她痛苦的捂着头,却爆发出了比刚刚术式消除还要哀上百倍的痛呼!
无数地狱景早已经在方才的数秒钟占据了她的大脑,从未有过的暴虐情绪此刻充斥着她的想法,她甚至无法产生任何一个理智的念头。
即将被彻底分成两半的诡异的念头在她脑间占据了全部的思考!
就在短短几秒的失去控制时间中,这具身体毫不控制地狱景的释放量,结果显而易见。
事件已经到达了无法抑制的状态!
*所有人心惊不已,盯着那个女人身上源源不断飞出的狞笑着的恶鬼状景,她即使没有领域展开,但单凭这股咒力释放量,简直就已经将这片狭小的车站变成了她的地狱领域!
此时不只是外界的咒术师,就连羂索、宿傩,亦或者只是天使,此刻都无比紧张的关注着禅院晴御的变化。
咒术师期待禅院晴御恢复正常,那么身为咒灵的它们则是希望禅院晴御彻底堕入黑暗。
耳边响起那阵痛苦的沙哑女声渐渐变得非人类,陌生的声音渐渐占据了她的嗓音,那股熟悉的电磁感非人感再次重现。
“砰!”禅院杏子一拳砸在了屏障上,这股怪力引发一阵雷鸣般的声音,屏障却始终纹丝不动。
他们知道,如果是禅院前辈的力量,她能够为他们开所有的方便之门,自然也能让他们分毫无法靠近她。
禅院杏子那张面瘫的脸此刻因为过于想要做出表情而狰狞无比,她身后是象征性拉着她,但还是专注的看向场地中央的久留米。
在众人的眼前,半个身子漆黑的女人只是哀鸣了数十秒,就渐渐的停下了声音。
她一点点的直起腰来,然而还是弯着的,一点点挪向躺在地面上的婴儿,就当所有人以为她要查看婴儿是否受到伤害的时候,她忽然一手拨开了婴儿的身躯。
那个无比温柔的女人,无比热爱人类的人,此刻仿佛只觉得躺在地面上的他们十分碍事。
夏油杰眉心猛然间一跳。
她弯腰捡起了婴儿旁边的一个干涸的黑色肉条,黑发遮挡住面门,只剩下一只的左手怜惜的摸了摸肉条,笨拙的试图单手搭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可惜,此时的小黑已经无法再给她任何反馈。
这个从她第一次出国任务就一直陪伴她的小“怪物”,现在似乎彻彻底底的不会再醒过来了。
就当所有人的内心五味杂陈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如鲠在喉。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禅院晴御就这么张开了嘴,她笨拙的用牙齿辅助着仅剩的左手,将干瘪的肉条死死的绑在了自己的左手上。
大有对方无法继续环上来,不愿意吸收自己的生命力的话,死也要带着对方一起的架势。
那股电磁机械音再度响起,非人类的嗓音从对方的嘴里说出来,没有任何感情:
“很快就结束了。”
“这周围不是都是食物吗。”
——不、不对。
说出这番话的“禅院晴御”却是最先否认了自己,她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不能这样做。
听清了这句话的所有人都僵住了,几个后辈不敢置信的看向说出那番话的黑发女人,后者就这么继续直起了腰,正面面对着屏障外的人——
抬起了右臂。
所有人瞳仁微缩。死一般的寂静。
“嗤。”
轻微的声音响起,空荡荡的手臂忽然一抖,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彻底融化,和半个身子的黑色粘液融合在一起,近距离观看之下,众人才恍然惊觉。
原来,前辈的右半边,早就已经彻底融化了。
在所有人各异的复杂视线之中,禅院杏子绝望的滑坐在地面上,五条悟脸上也完全失去了笑容。禅院晴御右半身上的黑色粘液还在不断蠕动着。
并不是无规则的,它们似乎隐隐凸出,渐渐的成了形,只是那形状让曾经见过的七海和灰原都是神情一僵。
混乱的景终于在众人面前,展现出了它的真容。
——一个被铁链束着的恶鬼,此时正死死的扒在禅院晴御的右半边身体上,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它一手按着自己脖子上的锁链,另一右手却无法凝固成正常的手,和禅院晴御一样失去了右手,却目标明晰,它猛地转过头来,嘶吼着对着那边掉落在地面上的右手伸着泥浆状的右臂——
于是,在所有人惊觉的目光下,恶鬼的右臂迅速伸长,半空中的景也托起了地面上禅院晴御的右手,一点点的朝着这边的本体传送过来。
光滑切面的苍白右手被景强行按回了禅院晴御融化的右臂中。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同样失去了右手的景狞笑一声,它的右手古怪的恢复了,通过着简单的一幕,所有人几乎是一瞬间明悟,景和禅院前辈是同体的。
前辈……终于学会了【反转术式】
可惜,是以一种任何人都不希望发生的方式。
“疯女人……”
在寂静无比的车站中,一阵感情复杂的低沉嘶哑嗓音响起。
五条悟冷眼望过去,他早就发现了人群中的伏黑甚尔,这个本该被他亲手杀死的人。
此时的伏黑甚尔怔怔的看着场地上那个完全陌生了的女人,深吸一口气,似是看不下去一般,闭上了双眼。
此时此刻,他忽然感觉恍惚起来。
他忽然毫无征兆的想起了下人编排中,觉醒了术式就性情大变的女人。
……会不会,从那女人的母亲被迫害死的那一刻——
——她就已经疯了呢?
*
禅院晴御在整个右半身景化之后,始终保持着低垂着头的动作,短靴缓缓抬起,轻击地面,她脚步轻慢的跨过地面上一个个倒在地面上的人。
鞋跟发出清脆的声响,对着站在自己面前因为自己疯狂的举动而身形微微战栗,双眼睁大的羂索,忽然抬起了干净的左手——
手灵活的一转,对着羂索的方向一抹,泛白的指尖一转,上面暗红色的咒力一闪而过,原本的暗绿色咒力似乎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蓦地,她抬起了头。
那张自中间界渭分明的脸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整个右脸都变成了黑色的粘液形状,带着燃烧着的火焰模糊出一个隐约的脸型,冒着火光的右眼燃烧着,下方的嘴也高高的扬起了嘴角,兴奋不已的舔了舔唇角。
而另一半却和女人原本的相貌无异,甚至没有任何的变化,唯一称得上不同的,就是那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神和表情,仿佛木偶人一般,眼底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景化后的她,仿佛将个人的情感也无比清晰的从中而切分,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两个人。
只是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在内心发问。
冷漠的、暴虐的前辈都在。
那么……善良爽朗的那个她,去哪了?
忽而,她仍有形状的左脚抬起一点点,猛然落下——
“轰!!”
一道裂痕自她脚下迅速蔓延,伴随着恐怖含量的景迅速扩展,所有人只感觉一阵天摇地动,强行稳住身形后,后怕的看向眼前那熟悉又陌生的身躯。
伏黑惠紧紧的抿着唇,因为过于用力流下血珠也没有在意,只是抿着,不让自己发出半分声音来。
他凝视着那道陌生的背影,呼吸都有些艰难了起来,目光一转,看到那自对方脚下蔓延开的咒力,在即将侵入他们这片区域的时候,被一道忽然显形的无形绿色屏障挡下。
是、是禅院前辈……
禅院前辈,纵使已经失去了理智,却还是在保护着他们。
他们指的禅院前辈当然不会是中央那道暗红色的身影,而是眼前这道透明的屏障上流动着的暗绿色纹路。
这道无意识的力量显然在用行动表示着,它会纹丝不动的保全这道屏障后的他们所有人的安危。
——“……这、这才是她真正的实力吗……”
一阵带着恍惚茫然的声音响起,伏黑惠皱眉回头,看见的就是因为过于刺激,而身形摇晃,目光如炬的盯着中央那道压迫的眼前的咒灵们纹丝不动的身影的同期。
方才那话是野蔷薇说的,只是她自然不是简单的在夸奖禅院晴御的能力强。
她吞下去的后半句话从那双震颤着的瞳仁中清晰可见——
这样的人丧失了理智,世界都会毁灭的吧?
在这样陷入了僵局的环境中,率先开口的不是被后辈们凝视着的五条悟,而是那战局中央,直面着这股恐怖的无处宣泄杀意的羂索:
“你疯了!再这样下去,你必死无疑!!”
嘶吼的声音带着疯狂,羂索单手捂着自己因为刚刚的伤害而流出汩汩鲜血的右眼,目眦欲裂的看着眼前彻底变成了非人类状态的禅院晴御,用夏油杰的声线大喊着:
“你现在身上除了诅咒,已经没有半分人类的气息了!!”
嘶吼的声音点明了外侧的咒术师们内心的担忧,他们内心一沉,不约而同的迅速望向了禅院晴御的侧脸,然而入目的那张完好的脸却让他们心寒到可怕。
禅院晴御对于对面看上去也好不上多少的羂索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
而被景隔离在外的虎杖悠仁的脸边忽然兴奋的裂开了一张嘴,宿傩的声音听上去无比满意,甚至多了几分隐藏的狂意:
“很好!很好!就是这样!”
“变成诅咒吧,禅院晴御!彻彻底底的变成诅——”
——“啪。”
这次出手的是五条悟。
被五条老师一掌糊在了脸上,虎杖悠仁非但没有任何异议,反而抬手打了自己的脸颊两下,不顾上面已经泛红的印记,而是瞪圆了眼睛,故意大声反驳着:
“胡说!禅院前辈绝对不会有事的!!”
连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笃定这样,还是在安抚大家、亦或者是他自己的情绪。
忽而,一张嘴重新出现在了虎杖悠仁的手背上,这次的宿傩却是没有了方才的兴奋,而是无比平静的陈述着事实:
“没用的。”
“她快死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内心都是一突。
而宿傩却完全不顾众人猛然间望过来的目光,而是无趣的扯了扯嘴角:“而身为一个怪物,‘保护人类’,反而成了她至死都无法散去的执念。”
“现在为她所掌控的力量,只会比她是人类时还要强悍上百倍。”
宿傩沉静的阐述着让所有人都脸色陡然难看下来的事情。
这次连虎杖都没有打掉它的嘴,他瞳仁收缩着看着自己手上的那张嘴,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是恳求对方说出破局的方法的话。
于他而言,对于宿傩示弱简直比杀了他还要痛苦。……可是,那个正在经受着痛苦的存在,可是禅院前辈啊。
是那个,永远不会吝啬自己对后辈的帮助,永远昏昏欲睡,被呼唤会挂着爽朗笑容的禅院前辈啊。
要一个祓除了一辈子咒灵的人……变成咒灵什么的……
未免也有点儿过于残忍了吧……?
打断他颤抖的唇吐出来的话语的,是五条悟。
他忽而叹息一声,一脸“真受不了”的表情,抬手一把扯下脸上的墨镜,单手拢起自己的白发,那双海蓝色的眼睛缓缓向上望着,看着眼前流动着暗绿色咒力的屏障,抬手——
指尖触碰到屏障,像是陷入奶油中一般,他微微用力,手探了进去。
刚刚无论如何捶打,都纹丝不动的禅院杏子瞪圆了眼睛,下意识的就拨开身边的人,在五条悟下方的位置再次轰出一拳。
依旧纹丝不动。
一旁旁观的夏油杰此时内心也响起了一声——果然如此。
他在悟方才专注的盯着眼前屏障,没有看前辈的时候,就隐隐猜到了一些。
脑海中浮现出高专时期,拥有无下限的悟总是对前辈的术式毫无办法的跳脚抓狂模样,灵魂深处发出一阵怀念的笑声。
没想到那时候术式互相排斥,毫无作用的两人,到今天会有别样的化学反应。
感慨着的夏油杰蓦然抬头,却对上了挚友那若有所思的转头俯视自己的脸。
夏油杰:……?
在看到悟似是恍然大悟,转过头去,忽然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揪住自己的衣领,随后毫不犹豫的朝着眼前的屏障丢过去——
“啊!五条老师!会撞的头破血……”最近的虎杖悠仁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就要抬手过去阻止他,却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的如鲠在喉。
被丢出去的“少女”忽然毫无压力的穿过了眼前的屏障,“她”一个后空翻落到了地面上,稳稳落地,却是猛地抬起了头,望向那边的羂索。
明明是面无表情的机械脸,他们却诡异的从中看到了浓厚的杀意。
众人错愕无比,倒是伏黑惠,双目幽深的看向轻易进入屏障的夏油杰,他的双眼捕捉到了对方身上微妙的变化,微微皱眉。
一个念想出现在他脑海中。
在无人察觉的时候,他忽然上前一步,同样抬手触碰到了眼前的屏障。
让虎杖和野蔷薇大惊失色的是,他的手也轻松的伸入了屏障!
“伏、伏黑……你!”虎杖瞠目结舌,那边的伏黑惠却只是收回了手,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似乎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他从怀里隐秘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带有褶皱的黄色的符纸。
在众人的注视中,那张普通的符纸,在接触到外界的气息,特别是那遍布空气中的地狱景的时候,和刻意抵御着地狱景入侵的众人不同,符纸猛然间吸收了大量的景!
上面光芒大盛。
伏黑惠:果然如此。
他了然的捏紧了手里的符纸,目光复杂的看向不远处意识混沌的姑姑。
这张符纸,自然是出自禅院未来之手,当初她每周都会来,自然也就留下了一定数量的符纸,虽然在后者过世后都丧失了传送的能力,甚至还被姑姑带走了。
但是当初的姑姑并没有拿走这张。
因为这张符纸上的定位和咒力,都是属于她本人的。
与禅院未来毫无关联,却与禅院晴御息息相关。
和身上充斥着景的天内理子的躯体相同,这张符纸同样是可以穿过屏障的媒介。
伏黑惠沉默了。
倏地,他抬起了头,看着那边禅院晴御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宿傩方才那充斥着嘲讽意味的话语。
他呼出一口浊气,转过身来。
“虎杖。”他凝神看向对面的虎杖悠仁,望着那曾一次次在姑姑口中被寄予厚望的存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熟悉虎杖的为人也就算了,姑姑为什么对于虎杖的善良毫不怀疑呢。
脑海中刚刚冒出这样的问题就被伏黑惠主动否决了。
不对。如果是她的话,这样做反而不奇怪。
伏黑惠看着身边那专注的盯着内部的虎杖,看着后者那总是面带笑容的脸此刻没有了任何表情,除却手边紧紧握着的拳头以外,没有做出任何冲动行为的意思。
“……虎杖。”
在虎杖愕然的注视中,伏黑惠忽然将手里的符纸塞到了对方的手里。
“你去。姑姑很信任你。”
而且,你一向能够创造奇迹。
后半句真心话伏黑惠没有说出来,他不想给对方过多的压力,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不由自主的想要信任对方。
……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望着只是停顿了片刻,就毫不犹豫的接过了符纸,一步一步坚定的小跑进入屏障内部的虎杖,伏黑惠深吸一口气,那双和禅院晴御极为相似的眼眸紧紧的尾随着对方的脚步。
*看着伏黑惠的全部行为,伏黑甚尔双手抱胸,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
……嗯?他好像猜到了些什么。
罕见的可以用不愧是父子来形容眼前的情况,在看到虎杖拿着那张他曾经在禅院晴御身上看到过的符纸进入了屏障内部后,伏黑甚尔觉得自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他忽然转身,对着那边不知何时捡起了飞出场地外的鬼无惨的禅院杏子伸出了手,话语间毫不客气:“把鬼无惨给我。”
猛然间被索要的禅院杏子双眼一睁,下意识的用带有敌意的目光看着这个一来就要“抢夺”前辈咒具的家伙!就算对方是小惠的亲生父亲也绝对不行。
看到禅院杏子抗拒的表情,伏黑甚尔烦躁的“啧”了一声,居高临下的垂眸看着这个面瘫女人:“如果不想禅院晴御那家伙就那么一个人死在里面的话。”
禅院杏子眉眼一横,怒意更盛。只是怒火之外,她明白了伏黑甚尔的意思。
【鬼无惨能够帮助他进入到屏障之内。】
天知道,得知这个消息的禅院杏子几乎是本能想要拒绝对方独自进入,可这念头在她不变的目光注视着那个截然不同的禅院前辈时,却又被主人艰难的抹除掉。
……禅院前辈需要的是得力的帮手。
现在的她正处于危机之中。而他们这些人早就不该继续添乱了。
毕竟虎杖悠仁身上的两面宿傩虽然是个不定时炸弹,但是无论如何,这个炸弹在不爆炸时是一件趁手到难以想象的兵器。
伏黑甚尔也是一样。
禅院杏子青着脸,将手里的鬼无惨狠狠的塞进了伏黑甚尔伸出来的手中!
而伏黑惠却是转过身来,面对着身后双手抱胸的伏黑甚尔。他缓缓睁开眼睛,似乎在今天第一次正眼看向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知道,在场除了五条老师,最强的就是这个男人了。
而五条老师的能力会被禅院前辈压制,几乎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这件事情只要稍微熟悉两人的内部人员都清楚,不过也没人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过。
毕竟众人的想法在这点上都不谋而合,如果这两个人打起来了,那么一定是五条悟这家伙需要教训了。
毕竟禅院前辈这么靠谱的存在,怎么会出问题呢?
众人面色复杂的抬眸看向那个右半身嘴里发出无意义声音的高挑身影,对方的身上,恶鬼死死的抱着她的脖子,下半身融进她的右边。伏黑甚尔挑眉看着眼前的伏黑惠,打量的目光毫不掩饰,看着后者的发顶,沉默良久。
忽然嗤笑一声,什么也没说,就这么提着鬼无惨大步朝着屏障内部走了进去。
——而另一边,将夏油杰丢了进去后,五条悟就站在原地,双手作筒状,对着里面的羂索扯着脖子悠悠喊道:
“禅院前辈——还有,用杰身体的那个恶心的家伙~!”
五条悟的话一出,羂索猛然一悚。
不怪它,这道屏障在众咒术师到达的一瞬间就升了起来,而这道屏障里侧无法看到外面的动向。
羂索愕然的望过来,看到穿过屏障的三道身影,目光落在夏油杰身上时,感受到那滔天的杀意,瞳仁巨震。
……看来,狱门僵的事情果然还是泡汤了啊。
这点它在看到天使对于禅院晴御不起作用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有所预感。
不过,现在比起狱门僵,显然有一个更好的、对付五条悟的工具。
羂索抬眸,那张斑驳的脸望向了对面禅院晴御的头顶,看着低垂着头的她黑发垂落,一步步踉跄着无意识游荡的身影,丧失了理智后的她简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彻底变成咒灵,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它咧了咧嘴角,脸上浮现出一抹疯狂的笑容。
然而,这抹笑容在看到眼前的场景后,骤然消失了。
——行尸走肉一般游荡着的禅院晴御一步步来到了列车前,她就这样,迈着踉跄的脚步,眼珠甚至都没有旋转一下,只是平静的前进着,右半边的粘液不断涌动着,甚至隐隐有种胀大的趋势。
忽而,她就这样停下了脚步。
她于列车前站定,在所有人的面前,她侧身对着身旁的列车,忽然抬起了已经彻底融化了的“右手”!
“嗤——!”
一阵浓厚到可怕的黑色粘液纯粹景飞了出来,它们涌动着,狞笑着,对着身后的列车悍然袭去!!
外界的久留米大惊失色,他猛地拍上眼前的屏障,嘶哑的嗓音绝望的大喊着:
“不要啊——前辈!!”
声音骤然落地,然而,袭上列车的景只是停顿了半秒,再次蓄势后朝着列车铺天盖地的张开大网,又像是一张大嘴——!
然后,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下,忽然急转,他们清晰的看到禅院晴御干净的左半张脸露出凶狠的用力表情,瞬间破坏了那张冷面,即使只有一秒!
朝着列车袭去的景大网急转,忽然连接上两侧的栏杆支柱,化作了一道浓厚无比的屏障,仿佛爆炸都能抵御的强大帷幕,将身后酣睡的平民尽数挡在身后!!
……
“……咚。”
这是泄力后,滑跪倒在地面上的禅院真希发出来的声音。
在她的身后,赫然是气喘吁吁的禅院阳太和乙骨忧太。
他们怔然的望着眼前这宛如邪神一般的禅院晴御,不可名状的感觉扑面而来,可他们却没有任何恐惧的情感。
真正让他们震撼的,不是异化的她。
而是那左半边的身体和他们印象中没有差别也就罢了,就算是那恶鬼化的右半身,也只是在普通的——
选择了保护。
即使丧失了意志。
她依旧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长——
但还没到尾声!
第206章
在所有人都为禅院晴御的行为感到震撼,久久不能回神时,一股冷冽的寒气骤然袭上他们的脊梁!
伏黑惠率先反应了过来,他猛地转身,迅速抬手相对,猛地击中眼前飞扑而来的咒灵的面门!
高级咒灵如雨一般将临,在嘶吼着的它们身前,赫然是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胀相。
它身后,大大小小的高级咒灵中,不乏几只显眼的嘶吼着的特级咒灵的身形,而这些咒灵,都出自夏油杰、亦或者说是禅院晴御之手。
而在咒术师当中,战力最强悍的几人都已经进入了屏障之中,眼前的灭杀他们的陷阱显而易见。
众人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乙骨忧太却是直接拔刀,挡在众人身前,目光幽深的盯着眼前的胀相。
胀相眉头微皱。
它感觉,对方并不是在看着自己。
似乎为了印证它的想法一般,它身后的咒灵群中忽然发出一阵被祓除的气息和惨叫声——
它猛地转头,却错愕的看到了一众穿着相同,手握咒具,术式各异的年轻咒术师,他们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咒灵们。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阳太,他愕然的喊出声:
“大家?【炳】的各位?!”
见到了老师,少男少女们露出一个隐晦的笑容,领头的青年颔首:“是西原大人吩咐我们前来。”
禅院阳太一顿,随后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最为熟悉的面庞,用力的点了点头。
他看着眼前的孩子们,这些都是曾经被晴御小姐在黑暗中、在高层的监.禁中拯救回来的孩子。
所有人对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坚定,不约而同的凝聚出咒力,对着眼前的咒灵们悍然出击!
“乒!”一刀挥开胀相攻击的乙骨忧太斜睨向那边的动向,脸上的担忧没有丝毫减弱,目光如炬的瞥向半透明屏障中的动向——
*在四人进入屏障后,五条悟一步步的逼近两人,伏黑甚尔倒是双手抱胸,端详着禅院晴御那异化的有半边身子,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夏油杰却是顿住了靠近前辈的脚步,他动作一转,背对几人,面对着眼前的羂索,看着那张最熟悉不过的脸此刻狼狈的面庞,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隐隐渗出早就兴奋到了极点的景。
“嘿,前辈‘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呢?”“禅院前辈!快醒一醒啊!”
五条悟不着调的声音悠悠,身后是虎杖悠仁那悲伤而又依靠的嗓音。
站在前方的五条悟一步步靠近那边的禅院晴御,却是在对方方才断手的位置站定了脚步,垂眸盯着眼前的一滩滩黑色的鲜血。
“哟西,悠仁唷,你就先去帮前辈处理一下周围屏障里那些被放出来的‘虫子’,就由无敌的五条老师来帮助禅院前辈恢复理智吧!”
五条悟的声音虽然带着笑意,但是虎杖悠仁分明从中听到了不容拒绝的意味。
……老师这是在避免宿傩的力量有机会触摸到禅院前辈。
明白这一点的虎杖没有任何犹豫,他扬起手里的拳头,面无表情的将内心的愤概尽数宣泄到了咒灵的身上。
正因为明白,所以愤怒。正因为愤怒,所以进攻。
注意到身后的虎杖没有任何异议的转身帮候车处的乘客清理那些和景一起交织着的咒灵,五条悟意外的挑眉,在想到总是在和禅院晴御交流的虎杖时,疑惑又转为虚无。
自始至终,五条悟的目光始终盯着眼前地面上的血迹不变。
忽而,他蹲下来,一副好奇的模样,伸手探向地面上和禅院晴御血液相融的地狱景——
意识混沌的禅院晴御瞬间停下了无意识游荡的行为,那半张正常的脸上,完好的左眼瞪了瞪,竟是和从前一般,嘴里电磁的呢喃低语也消失了,似乎是因为用着正常的那部分开口的原因,带着些许熟悉的无语情绪:
“你是笨蛋吗,手难道不会痛吗。”
正如禅院晴御所说,五条悟在触碰到地面上的黑色粘液的时候,一股钻心的痛感瞬间袭上他的指尖。
他脸上仍然是笑着的,只是周身的气压却是瞬间低下来许多。
这种痛感,只是沾到了指尖而已。
他脑海中浮现出撞见的那个断手的画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所以说……禅院前辈一直以来,每次的攻击都会感知到这样程度的痛感?
不清楚【梦中人】术式的他额头青筋狂跳着。
他神情忽然一转,强行扯出一抹笑容来,站直身体,无视着那已经顺着指尖爬到了手臂上的地狱景,故作委屈的盯着眼前的禅院晴御,用着那百试不厌的做作语气:
“前辈,我疼。”
然而,他死死盯着的那半张完好的脸此时却一派冷漠,回答他的是一脸怪笑着的火焰右半脸,它的声音嘶哑的宛如与现世隔着阴阳两界一般遥远又充斥着非人类的电磁音:
“疼就扔掉,然后离开这里。”
“放心吧,记得告诉杰。”
“已经、不会有人死了。”
神情呆滞的禅院晴御抬起了头,右手缓缓举起,那被一条整齐的无形的线分成两半的脸庞两侧仿佛冰火两重天,那发出混音的黑色火焰上的嘴一张一合,诡异嗓音说出来的话,和她平时的自信面貌没有任何区别:
——“地狱的大门,我会好好守着的。”
*五条悟的笑容消失了。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禅院晴御混沌的晃荡身形,身边的伏黑甚尔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耻笑声。
……前辈啊。
那不是什么地狱的大门。
那只是一道、普通的、地铁门而已。
五条悟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不知究竟还剩下多少理智的身影,看着她身形摇晃着,脖子上的厉鬼和身子完美的结合在一起,那张厉鬼的面庞并不丑恶,甚至在禅院前辈的身边,竟显得这只厉鬼也多了不少的英气与肆意。
可那本该是正常的人面此时却冷的让五条悟产生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所以。前辈。
……在你的另一个视角里,世界是到底变成了怎样啊。
*
夏油杰盯着眼前的羂索,看着后着面对自己只是僵硬了一会儿,就眺望向那边的禅院晴御,似乎在思索着其他的事情。
不用想也知道,对方一定看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是,夏油杰还没有自谦到认为自己这种状态可以让人丝毫不在意,更何况,对方可是被禅院前辈重创过后的人,而且他相信,对方绝对已经将自己的咒灵尽数消耗尽,被禅院晴御方才的那一击全部摧毁了。
可即便如此,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逃跑的意味,甚至还敢继续将目光投向那边的禅院前辈。
——他还有后手。
夏油杰定则那张熟悉无比的面庞此刻露出陌生的表情,他抬了抬手,垂眸看着自己白到僵硬的手上燃起一抹跃动的、狞笑着的躁动不堪的地狱景。
在前辈发生异变的时候,他身体里的景也同时发生了蜕变。
他能感受到力量。
那远超从前,变得恐怖又仿佛无法控制的力量在这具躯体里窜动着,虽然强悍,但这股随时会被撕碎的紧绷感无比清晰的传递到了灵魂的身上。
夏油杰面无表情的脸上传递出些许的凝重神色,他握拳摆好阵势,对着眼前的羂索露出杀意。
只是那脸上除却微不可察的凝重之外,更引人注目的,还是那抽动着的嘴角和蓬勃的怒意。
偌大的空间内此时剑拔弩张,攒动着的地狱景狞笑着,四处纷飞的游魂,刺耳的笑声,浓郁在空中的血气和哀嚎着奄奄一息的咒灵。
现在,他们仿佛身处地狱。
*
相比这边对峙的几人,那边的夏油杰和羂索倒是罕见的没有产生任何的停留和交流,或许是羂索看出了此时的夏油杰处于无法开口的状态,亦或者它只是不觉得对方这种时刻会溃散的状态,会是占据着这样一具躯体的它的对手。
而羂索的目的也十分简单。
它一边抵御着眼前夏油杰的进攻,一边不经意的,用那双被火烧出一点伤痕的眼睛看向地铁门口。
只要继续拖延下去,等到禅院晴御彻底被黑暗吞噬。
就算身处黑暗的她仍然不会改变,但拥有这具身体的它……
就可以实现“控制最强”的想法了。
羂索的唇角扬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
这一场战斗,它损失的实在是太多了。
双眼扫过地面上的残骸,以及不远处因为方才的那一击丧失了意识的天使,包括那些已经被它放弃的特级咒灵。
……还真是废掉了不少的“棋子”呢。
不过相比得到禅院晴御,这些似乎都算不上什么了。
倒不如说,比起自己最初想的没命,倒还剩下半条。羂索的大脑也渐渐混乱了起来,似乎是被接连不断的冲击所影响,现在的它,双眼中除了固执到可怕的理智,只剩下执念的疯狂。
这个世界……终会落入我的手中!
凝视着那边那个以黑暗侧面对着自己的高挑游荡的身体,耳边响着后者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呢喃声,羂索的笑容只是变得更大,甚至于嘴角都有些咧的撕裂开来。
夏油杰微微垂眸,他模糊的双眼看着自己拳头上的景,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这个诅咒师,已经彻彻底底的疯了。
也是,能和前辈抗衡这么久,明明什么都没能做成,却还能继续抵抗下去,如果它不疯,夏油杰倒是觉得自己应该真心实意的赞叹它几句了。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脖颈,一步步朝着那边只防不攻的羂索走去,随着一步步迈近,他的脚下出现了一个个圆形的裂痕,难以掌控的景以恐怖的速度从他的身体窜出。
“铛。”
一阵闷响 随之而来的 是一阵诡异的穿刺声音响起。
那是利刃穿过血肉的声音。
此时此刻 仿佛心灵感应一般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听到了这股清晰的声音 赫然转过头去 看见的就是让他们感到惊讶的一幕——
原本应该站在禅院晴御面前的高大的男人忽然闪身出现在战场的另一端 他单手握着手里的长刀 身子微微下躬 利落的抽刀而出 刀上带着斑驳的血液 在飞出来的一瞬间被另一只手上并拢的手指随意的抹掉。
男人摇晃着身形站定 毫无波澜的抬头 黑色的短发向后飘动 露出下面那张称不上多愉悦的神情 甚至多了几分不快的男人凶神恶煞的面庞。
是、伏黑甚尔!
他是怎么、从另一端直接闪身到这一头的?!除了五条老师和禅院前辈 咒术界真的存在这样的速度吗?!
被众人注视着的伏黑甚尔只是用干净的手毫不在意的挖了挖耳朵 看着眼前垂着头踉跄后退的羂索 满脸不耐的昂头嘲讽道
低哑的声音仿佛一道重锤 在因为禅院晴御陷入困境而担忧的众人的心头狠狠落下:
——“啊…!啰里啰唆的烦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7章
伏黑甚尔的突然发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羂索也是一样。
他颤抖着放下自己染血的手,捂着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来,连带着唇角也漾出鲜血,让那张本就烧伤的面庞增添了几分血腥。
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羂索的嘴微张着,颤抖着看着对面那个,将从伏黑惠手上“抢回来”的游云扛在肩膀上,毫不在意的垂眸看着自己的健壮男人。
……它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伏黑甚尔会对它发动攻击?
如果按它所想,伏黑甚尔这样的人,除了禅院晴御再没有任何事物、任何人会再引起他的注意了!!
他怎么会、他怎么会掺和到这种事情里来?!
对上羂索那变大变小的瞳仁,伏黑甚尔不甚在意的挖了挖鼻子,随意的瞥向对方,低哑的声音却是冷笑一声:
“老子要打的,只有禅院晴御那个臭丫头而已。”
说到这里,他在众人的注视中,忽然垂眸抬手指向了另一端恍惚着游荡的“晴御与景”,脸上一路来兴致缺缺的脸上忽然露出生动无比的嫌弃情绪,咧了咧嘴,一脸扭曲的握紧了手:
“那样的怪物是怎么回事?因为‘保护’这样的情绪即将诞生的咒灵??”
说到这里,他还真情实意的“yue”了一下,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恶心情绪。
——“这样的话,不就和那个自私的女人完全不符了吗?!”
伏黑甚尔的话让羂索猛地一颤。
它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自己眼中微不足道的变数,会在这种情况下重伤自己。
它缓缓抬起头,那双淡金色的眸子震颤着,心智摇晃的听到眼前的男人无赖般的话语:
“喂,把那女人变回来,要不然我就先拿你下下菜。”
“而且、稍微提醒你一下啊,那女人从小就不要命的。”
伏黑甚尔咧了咧嘴,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只是不咸不淡的徐徐道:“要是那女人真的发起疯来……”
——“老子可能也拦不住她。”
夏油杰神色晦暗不明的看向身后那个随意的摇着游云的健壮身影,看着对方摇动着咒具的无赖模样,不知怎的,他竟然一瞬间,将对方环视成了摇晃着鬼无惨一脸任性的禅院前辈。
……真是荒唐。
*
伏黑甚尔的做法和话语让所有人心惊,他们默不作声的继续着手里的战斗,只是内心深处却是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酸涩感。
……前辈……
然而,在伏黑甚尔这番令人发省的话结束后,羂索回应他的,却是一段情绪不明的笑声。
后者低垂着头,被鲜血染红了的手就这么摸向了他的怀里。
没错。
他还有后手。
同样属千年前的他“们”,一定不会输给一个凭空出现的可怖女娃娃的。
*羂索诡异的动作让所有人警钟大作,他们看着俨然一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羂索,不知道发出笑声的对方的依仗到底从何处而来。
而与此同时,屏障内变故陡升!
正面面对着羂索诡异神情一幕的夏油杰下意识的瞳仁微缩,一种诡异的不安感传入他的内心,几乎是本能,他立刻凝起手上的景,对着面前的羂索发动突然袭击——!
打中了!
面前的羂索出乎意料的没有躲闪,正中这一拳的结果是迅速倒飞出去——!
只不过,他飞出去的方向赫然是禅院晴御所“守护”着的那辆列车的面前!
众人错愕,倒是五条悟,他没有任何停顿,只是眉心微蹙,满不在乎的抬起手,一股凭空出现的斥力形成了一座天然屏障,瞬间形成,将倒飞过来的羂索狠狠的拍挡在屏障之外,距离禅院晴御还有上十几米。
倒不如说,现在的五条悟根本没有将羂索放在眼中的意思,天生的骄傲和对眼前人的担忧让他将“脆弱”的一只手就可以捏死的诅咒师丢在一边,只是想着如何才能让禅院前辈恢复过来。
他在思考将眼前不大的空间内游荡的景尽数消灭的可能性。
他清楚的很,就是这股力量,让禅院前辈真正失去理智。
然而,让众人讶异的一幕出现了。
被屏障隔离的羂索忽然猛地挣扎起来,仿佛刚刚放弃了抵抗的人并不是它一般,它用手支撑着屏障,忽然将怀里的手掏出,一根怪异的长条状事物忽然被狠狠的按在了地面上大片的黑色血迹之中!!
当羂索的手掌移开,所有人看着那熟悉的长条状事物被本能张开锯齿大口的景血迹吞吃入腹,他们呆滞的张大了嘴巴,只觉得如坠冰窟!恍惚间仿佛要昏厥过去了!
那是、那是两面宿傩的手指啊——!!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惊声尖叫起来。
刹那间,浓烈的不安感瞬间席卷所有人的心间。
屏障内外,所有人凝视着这一幕,不约而同的停滞了自己的动作。此时此刻,无论是咒灵还是诅咒师、亦或者是咒术师,所有人都停住了自己进攻的动作。
他们看到虎杖悠仁和禅院晴御同时停住了。
下一瞬,虎杖忽然毫无征兆的向后仰倒而去!
伴随着“咚”的一声,虎杖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安然无比的睡倒在身后。只是……
虎杖眼下,那原本被两面宿傩附身所带来的两条红纹……怎么消、失、了?
几乎是本能,他们狠狠的将头扭向了禅院晴御的方向!!
——只是,和他们想象中已经被两面宿傩占据身体的画面不同。禅院前辈依旧站在那里,和平常一样。
甚至身上的鸷气诡异的褪去了。
她沉默着站在原地。
————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当五条悟内心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准备以自己的方式强制将禅院前辈控制住时,对方忽然间浑身一颤。
五条悟脚步顿住。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身子陡然间僵住了,诡异的恢复了正常,就连最初的混沌游荡状都消失了。
她就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
啊?
一股烈风出现在五条悟的身前,他海蓝色的眼眸中闪过诧异,只是他的动作显然要快过想法。在对面的血红色烈风袭上的一瞬间,他猛地一个后仰,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这随意的抬手一击,只是对方的下一击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
“轰!!”
炸裂声响起,靠在柱子上的五条悟堪堪歪头躲过了那一击,看着瞬间粉碎的装饰柱,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那张帅气的脸上露出夸张的后怕表情,只是海蓝色的双眼中此时却充斥着冷意。
禅院晴御出手的结果非同凡响,更不用说异化状态下的她,即便随手一击,也瞬间激荡出简直要冲破屏障含量的咒力波动!
烟雾散去,众人愕然的看着那个抬手间形成这样恐怖阵势的中心——
一拳定格在五条悟身侧的墙壁上,烟尘散去后,露出那张异化的面庞来,火焰的右脸和完整的左脸。
而让五条悟泛起杀意的,不是对方的攻击。
而是透过那双暗绿色的双眼,现在的五条悟看不到任何方才的混沌和迷茫,只剩下最熟悉的爽朗和清明。
那双他们从前最熟悉的双眼含笑看着他们,身上散发着浓厚无比的咒力波动和滔天的杀意的同时,又好似只是再和他们进行着最普通不过的交流。
她的攻击仿佛在对着必须祓除不可的咒灵,可她的表情又仿佛正面对着,那些她永远愿意将其挡在羽翼下的后辈。
他看到那张脸无比流畅的转头面对着他,后者的嘴角露出一抹熟悉的爽快笑容,随着又一记直击面门的拳风,再次激荡开来的咒力将五条悟都击退了数步,腥甜感袭上他的喉间,一股含笑的惊疑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于五条悟耳边尤为清晰:
——“五条?你这家伙怎么在这儿啊。”
“你已经替小泉开过家长会了嘛?”
话音刚落,五条悟的心倏然间沉了下来。
此外,望着女人熟悉又陌生的笑脸,他面无表情,随手擦去嘴角的渗出的鲜血,身上只剩下彻骨的寒冷。
站在漩涡中央,这边的战斗刚刚开始数招,甚至算不上对抗,只是禅院晴御的忽然发难,就已经吸引了在场人全部的注意力。
不远处狼狈的羂索咧开了嘴,不顾顺着嘴角流淌而下的鲜血,吃吃的笑着,只是那眼底分明写着怨毒二字。重伤的他感受到身上的景传来的反噬痛感,却只是发出几阵癫狂的笑声,可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会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了。
他们一个个面色或震惊、或复杂的看着那边笑吟吟对着五条悟发动着接连不断进攻的身影,招招都直指五条悟命门。
五条悟面色如霜,他望着对面禅院晴御爽朗笑着的人面和那狞笑着的景面,此时他身上散发出的沉色几乎要与对方身上的杀意相抗衡。
他看着眼前的禅院晴御挥下一拳,引起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动,眼前的空气显而易见的出现了裂痕——!
发动了这样恐怖的一击,她的嘴上却在说着家常话一般的闲谈,像是灵魂身处不同的时空一般。
在听到对方说出方才的那句话以后,五条悟的心除了感受到诡异的寒冷之外,就只剩下一种无法掩饰的荒谬感。
喂喂……那件事,都过去了多久了啊……
——一道凌厉的斩击避无可避,禅院晴御的手一挥,半空中的景形成的嘶吼着的巨刃对着五条悟斩下,后者的肩头立刻出现一道血痕,虽然很快被反转术式消除,只是那一瞬间飙出来的血染红了每个人的视野。
外界的野蔷薇大惊失色,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打死他也不会想到,禅院前辈真的会对五条老师动手!
这、这算什么……?难道、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宿傩……到底是不是进入了前辈的身体?
————
血红的骨架搭在尸山血海之中。
两面宿傩凝视着自己身下那熟悉的生得领域。终于得偿所愿的他此时却没有露出分毫满足或喜悦的表情来。
他只是安然坐在骨架之上,双腿悬挂在上面,用那双复杂的双眼盯着不远处尸山血海的“边界”处。
一方文雅的庭院之中,像是被分割开来的漫画分页界面,尸山血海的另一侧是被整齐切分的古朴庭院,秋意正浓。
沉默着的宿傩的目光终点并不是庭院和地面山枯黄的落叶。
——而是那正靠坐在柱子上的白裙子黑发少女。
女孩的黝黑双眼毫无高光,空洞无比。这样呆滞的脸处在这副身体上却没有任何的笨重感,对方似乎除了感知不甚明显之外,对于任何事情都没有任何的障碍。
不知为何,宿傩就是这样认为。
——他知道,这女孩正是“禅院晴御”。
他那莫名其妙的记忆,也只是从和禅院晴御共体的同时产生的。
低咒一声,宿傩露出了烦躁的表情,灵活的硕大的骨架上一跃而下。双脚落到血水之中,发出一阵清脆的“啪唧”的声音,他双手随意的垂在身侧,用那双锐利的双眼盯着对面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咫尺的那一方小小的庭院。
——他看着“禅院晴御”在那方狭小的空间里长大。他看到一个没有脸的女人照顾着庭院的卫生和女孩的生活起居。除此之外,是一群群没有脸的男孩女孩们在欺凌她。
两面宿傩双手交叉放在袖口中,漠然的看着女孩被几个浑身缠着恶意的孩童踢打,可即便如此,对方居然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情绪。
一股诡异的恼怒情感在两面宿傩心间产生。
不对。
这是假的,
如果真的是“禅院晴御”的话,她应该杀了那几个孩子才……
……啊。
伴随着念头响起的一瞬间,两面宿傩的眼前骤然一晃,宁静的庭院变了。
望着那跪坐在雪地之中,眼前被一片炸开花的人类躯干血肉笼罩的“禅院晴御”,对方的眼中高光重现。
宿傩瞳仁微缩。
没错,这副场景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两面宿傩想要为自己心目中的恶魔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可他失败了。他抬手按上自己的胸膛。
在那里,他只感受到了滔天的愤怒和哀痛。
那不是他的。
那也是“禅院晴御”的。
————和正在“追漫”的宿傩不同,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着。
望着笑容如常的姑姑,伏黑惠的表情却是僵硬了几分。
在听到了姑姑含笑的那句话之后,他几乎是一瞬间,记忆就涌现出那日的夜晚,幼年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唤醒,那样温情的画面,在此时此刻只让他觉得苦涩。
他不敢想,从姑姑的视角来看,这样一场战斗到底算什么。
他们知道,现在他们所担忧的不只是在禅院前辈手下战斗的五条老师的安危。
除此之外,更让他们揪心的毫无疑问是另一件事。
从禅院晴御发生异化开始,禅院真希的表情就冷冽到可怕,她狠厉的一击将眼前的咒灵劈成两半,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简直比起全盛时期的攻击力只强不弱。
在她身边用过人的体术对抗眼前咒灵的狗卷棘躲闪不及之下被对方溅了一身的鲜血,他呆呆地转过头来,看到真系那熟悉的晃动的单马尾的背影,看后者泄愤一般的狠厉攻击,遮挡下的嘴也只是轻颤,立刻闪身上前支援。
前头的禅院真希自始自终都没有转过头来,她只是死死的咬着牙根,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一道又一道扑上来的黑色咒灵身影,将自己的苦闷与杀意尽数宣泄。
动作狠厉之下,她内心的声音在此刻却脆弱无比。
禅院……前辈。晴御、大人。
……不要。
不要做这样的事。
这样你清醒时,会感到无比痛苦的事情。
她狠狠的挥下手中的刀,这把从禅院晴御手中接过的、伴随自己整个咒术师生涯的长刀咒具,在再次划破了一个咒灵漆黑的躯干之后——
“咔、嘣。”
应声而断。
禅院真希一个踉跄,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握着手里断了刃的长刀,只感觉彻骨的寒冷,断刀的声音仿佛与身后炸裂的对抗声音同时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的表情先是茫然,紧接着就是强烈的不甘。
在她身侧的狗卷棘迅速一脚踢飞朝她侵袭而来的咒灵,挡在对方的身前,微微侧头,却看见了后者那罕见的称得上脆弱和痛苦的神情,动作一僵。
他当然知道对方在担忧着什么,他们也是一样。垂眸的狗卷棘顺毛的短发垂落,他静静的看着眼前那渐渐逼近的数量恐怖的低级咒灵们,以及那地面上层层昏倒昏睡着的普通人。
忽而,一幕回忆的画卷在他脑海中重现,笑容爽朗的女人迎着自己好奇的眼神,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快速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后,朗笑着对他递出手机的样子。
而此时此刻,那个高挑女人的身影被异化的面庞所占据。
狗卷棘一击打退眼前的咒灵,深吸一口气。
——你还会醒来吗。
脑海中响起女人爽快过了头的大笑声。
——禅院前辈。
*
五条悟险之又险的躲过眼前凌厉异常的攻击,他看着眼前神情清明的女人乐呵呵的看着自己,和往常一样,喜怒无常的猛然间狐疑挑眉看向自己:
【嗯?你干嘛这副怪表情?你难道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这副心虚模样。】
一拳轰在地面上,一道裂痕以诡异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来!
高大的男人灵活的躲过迎头而来的进攻,手上的术式凝结,但瞥了一眼面前女人人面的那张脸上亲切的表情,那双眼中展现出的专注目光,不知怎得,他的咒力豁然加消散开来——
“砰!!”
【难道说……你这家伙把小泉和惠独自留在那里了?好啊,你这混蛋!】
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攻击时击碎空气的冲击波响起。
屏障之外,池内久泉握着枪的手一僵,他的脸部肌肉轻微抽动着,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可在此时,他的耳朵却比当初那女人拿枪在自己耳边开上一枪还要痛的多。
忽而,他冷漠的眼神骤然发狠,狠厉的眼神仿佛要将眼前的事物尽数撕碎。猛地提起枪口,迅速调转方向,对着自己身后的咒灵忽然移开了枪口!
他猛地握住自己的爱枪,就这样用狙击枪的枪柄,狠戾一击,枪柄直接击碎了眼前咒灵的头颅!!
血腥的碎片溅射到银发青年的脸上,露出下方那张灰白色却充斥着狠与杀气的眼眸,只显得更为疯狂。
在一旁的久留米听到耳边传来的重物相撞的声音,不忍的看向身旁自己那强行控制着自己情绪的挚友。
——而无论屏障外的人心情如何复杂痛苦,屏障内的“战斗”仍在继续。
【我跟你说哦五条,我和杰两个人刚刚遇到了超级狗血的事情。】
景汇聚而成的剑刃斩碎五条悟紧急形成的屏障,后者一个后空翻躲过对方的进攻,半悬挂在地铁站的大柱子上,迎面对上那张燃烧着的火焰右脸,以及那个猛抬头撞入自己视野中的一脸煞有其事的人面。
后者不等五条悟调整过来姿势,自己就这样凌空一跃,一个后飞踢瞬间踢中了五条悟支撑着的那根支柱,“轰”的一声溅起一阵尘土。
【真是好生气啊,别让我抓到那个诅咒师了。】
五条悟躲避的动作没有任何的迟缓,他侧头躲过呈爪状的景化的那半个身躯的抓取,侧身躲过之后,他身边的地面立刻出现一道黑色沟壑状的抓痕,让人心悸不已。
【敢愚弄生命,我真想将他碎尸万端。】
随着那道暴躁的声音响起,五条悟脚踩在身后的列车上,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维持着平衡,在听到对方愈来愈清晰的话语时,他的动作也渐渐变得迟缓了起来。虽然看不出,但他有意无意间的的确确在将禅院晴御的进攻方向朝着远离普通人的方向引导着。
【你怎么不说话啦,还在为刚才的事不高兴吗?】
忽而,禅院晴御的声音骤然变得温和安抚起来,正如她脸上所展现出来的微笑一般,让人熟悉又分外陌生。
一道斩击将尽是烈风的地面斩碎。
【没事啦,我已经叫西原去接小泉和惠了哦?没关系的。】
禅院晴御熟悉的安抚话语在每个人耳边响起,可尾音都尽数在轰烈的战斗打击声中被隐没。
气喘吁吁的五条悟明白自己的[无下限]术式对于禅院前辈来说根本起不到怎样的作用。他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站定,景化的右半身不断重组着,维持着几次冲击后造成的伤害,而在五条悟的暗视之下,她也的的确确没有对列车和平民造成怎样的伤害。
他随手抹去嘴角的血,那双海蓝色的双眸仿佛又变回了曾经的幼年时期,那双不服输的六眼死死的盯着那边暗色的暗绿色双眼,眼底带着浓厚的情绪。
【毕竟我是前辈嘛。】
只是对方那仿佛和战斗完全割裂开来的脸上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攻击间歇中,那张脸上露出来的爽朗笑容映照在无数人的眼中——
【前辈可是——】
呆愣在原地的五条悟深吸一口气,看到那抹闪身上前的身影,发动了攻击的“它”打断了前辈的话啊……但是那后半句,根本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吧?
几乎是一瞬间,被打断的声音消散在进攻的轰鸣中,后半句话却不约而同的在每个咒术师的心尖响起:——【超级可靠的哦。】
“轰——!!”
一阵剧烈的撞击声之下,微秒之间的差错,让五条悟终于无法再接连不断的躲下去了——
“砰!”
一道人影重重的被打飞在列车之上,车厢上,他神情有几分浅淡的痛苦和愤怒。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五条悟就这样从车厢上滑落了下来,单膝跪地,支撑着身躯不摇晃,却只感觉五脏六腑仿佛都被刚刚的那一击击碎了。喉间的腥甜控制不住的喷涌而出,顺着他的嘴角流淌下来,滴落在碎裂的地面上。
无数屏障外的惊呼声,五条悟只是摇晃着站起了身躯,肉眼看上去,根本看不出对方遭受了那样巨大的一次攻击。
他踉跄着站直身体,不顾嘴角汩汩流出的鲜血,只是粗喘着,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微抬,此时倒是多出了几分无可奈何和恼火:
“哈、哈……我说你啊……”
“……别说这么犯规的话啊。”
忽而,在所有人复杂的神情之中,五条悟忽然抬起了双手,做出一副投降的模样,不顾张嘴时流淌而出的鲜血,只是满脸顺从的笑嘻嘻道:
“啊,我的领域和术式对前辈这种人又不起作用,这不是天克嘛!真是的!”
夏油杰和伏黑甚尔轻而易举的控制住羂索,身后传来熟悉的挚友无赖的声音,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悲哀。
不是为处于弱势地位的悟,而是那个站立着的女人。
——“完全打不过前辈的啦。”
“我投降。”
五条悟干脆利落的举手耸肩,说出这番话的态度,就像此时此刻只是在面对着一场最普通不过的切磋一般,和从前一样。
那双含笑的暗绿色眼眸盯着对方举起的双手中央垂下的头,习以为常的露出得意的笑容,禅院晴御随意的抬起右手,想要擦去脸上粘腻的血液,笑吟吟的朗声道:
“哈!”
“这是当然……的、”
“……了。”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仿佛被哽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竟然无法从喉间发出半分声音,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僵住,随着泛白的唇一张一合,吐出来模糊的气音的同时,神情也快速变化着……
由微笑,渐渐变得茫然,到最后变成了清醒的错愕与惊恐。
眼前的诡异光芒此时也尽数消失了,朗笑着的后辈们的虚影消失,反过来出现在眼前的,是踉跄着艰难站立的五条,以及自己那只抬起的、呈诡异利爪状的“右手 。
她仅剩一只维持着人形的手剧烈的颤抖着,浑身的景发出诡异的嚎叫声,连带着周围迅速窜起涌动的咒力波动,都在彰显着她此时激烈的情绪。
留给禅院晴御的,只剩下已然狂躁到充斥着整个世间的景。
——以及正在自己面前,踉跄站立、口吐鲜血的后辈。
诡异的光芒在禅院晴御的眼前消失,再次重归暗色的墨绿色双眸看到的是——
冷冰冰的真实。
*地狱景之中,正在平静阅览着漫画内容的两面宿傩将充斥在自己心间的另一个次元观众的情感,误认为是禅院晴御的情感,正在紧蹙眉头试图破解对方心房的秘密。
直到他恍惚间看完了禅院晴御的前半生。
——然后,眼前的画面再次变回了那个宁静的庭院来。
画面(漫画)在重复,它就这样重新演绎了一遍。
望着眼前靠在柱子发呆的女孩,宿傩面无表情,抬手,按着自己的胸膛处。
下一瞬,身为最强咒灵·两面宿傩罕见的露出了茫然的神情来。
——喂,现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我、被一个“人类 封、印了?
不是被夺舍,而是将自己以在对方体内的方式封印了??
宿傩气急反笑的摇了摇头,只是此刻他脸上凶狠的表情却平白生出了几分罕见的无奈来。
就算是让千年前的自己来想,也万万想不到,千年后的封印,会是自己的“自投罗网 。
他不知道禅院晴御这女人在用身体封印了自己之后状态会糟糕成什么样,他只知道,对方这大有一幅玉石俱焚的疯癫模样。
没有人能在这么“自我
的女人手中吃到好下场。
……呵,他早该猜到了的。
可惜,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她彻底变成咒灵的样子呢。
*而在此宿傩发觉自己无法离开的期间,很不幸的,禅院晴御选择了一个不是很好的时机恢复了【梦中人】术式的使用。!
第208章
在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了眼前的屏障之中,即使是勉强和分心的乙骨忧太相抗衡的胀相也不例外,众人凝视着那高挑的、低垂着头的背影,不知为何,他们不约而同的感应到了某种事情的不对劲。
禅院晴御景化的那半个身子上暗色的景依旧在不断地流动着,不断地将禅院晴御的右半个身躯打碎、重组、再继续打碎。
颤抖着的禅院晴御一点点的弯下了腰,仿佛在经受着极大的痛楚。
亲眼见证了禅院晴御断手那一幕的几人立刻心头一紧,他们清晰的记得,前辈断手的时候,反馈到身体上的痛楚似乎和眼前的画面如出一辙。
忽然,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带着诡异的电磁音,仿佛从异次元传来的痛苦与哀嚎此时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间,几乎是本能,所有人面色扭曲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们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向屏障内部,却看到了令人错愕的一幕。
那双手环抱在前辈脖颈上的那只隐约看得出恶鬼轮廓的景本体在此时忽然发难。它被铁索束缚的双手此时狠狠的抱着自己的头,震天动地的尖叫声正是从对方的嘴中发出来。
这声音凄厉、痛苦、愤怒、阴鸷。
这声音仿佛在此时此刻囊括了这世间全部的负面情绪,明明站在对面,连白色的短发都被声音的冲击激的向后飘去的五条悟却毫发无伤,不只是他,就连那一边的夏油杰、伏黑甚尔,甚至屏障外的人在最初的痛楚之后也恢复了正常。
只是,反观周围的咒灵,可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高级咒灵捂着脑袋痛苦的在地面上打滚,稍微低级一点的咒灵甚至直接被这记尖叫声撕碎,变成空中漂浮着的景的养料,尽数被吞进了肚子里。
和错愕的看着眼前一幕的其他人不同,正面面对着眼前异变的五条悟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甚至在声音的冲击之下反而能很好的不踉跄站立在原地。
他海蓝色的双眼静静的凝视着眼前僵住的仿佛石化人一般的前辈,以及对面那已经占据了她整个右半身的鬼抱头尖叫的模样。
他面色如常。
在此时此刻,他身上的咒力正在以恐怖的速度使用着反转术式,恢复着禅院晴御不留手的那一击造成的伤害。另一边,高速转动着的大脑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曾经听过的言论——
九十九由基爽利的靠在门边,半玩笑般的说出自己关于下一步消除咒力的猜想。而五条悟眸光一转,他看着从恶鬼身上散发出的足以碾碎一切咒灵的诡异负面情绪,看着那似乎带着一股囊括世界上全部种类负面情绪的尖叫,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忽而,他展颜一笑,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要阻止现在的禅院晴御接下来可能会做的事。
“没、没事咳、没事的哦,前辈。”
猛地上前一步的五条悟忽然毫无征兆的开口,因为过于急促,还被自己嘴边的鲜血呛到,他满不在乎的一把抹掉,笑吟吟的看着眼前僵硬站立的禅院晴御的左眼。
没错,不包括那只冒着火焰的怪笑右眼。
他只是在看着禅院晴御表示尚存的人性的左脸,无视那部分越来越大的诡谲,只是一步步的朝着对方理智的真实方向前进。
随着他脚步的踏入,恶鬼的尖叫声也变得越来越小,似乎是发觉禅院晴御对于对方的保护,它默默的停下了尖叫,重新环抱着禅院晴御的脖子,自顾自的怪笑着。
五条悟高大的身影毫不退缩,就这样坦荡的站在禅院晴御的面前,半分没有方才躲闪的意味,他于禅院晴御面前站定,忽然歪了歪头,笑吟吟的表情和平时没有半分区别:
“我们一起、去把杰的身体抢回来吧。”
一只手探了出来,对着禅院晴御那恐怖的巨爪另一侧垂下的手伸出。
熟悉的无赖嗓音中的玩笑此时吹散在了空中,脱尘去浮后,只剩下那坚定的话语中心,在禅院晴御迷蒙的心间落下一记重锤。
*所有人将目光转移,望向那边的战场,最先对上的,却是双手抱胸望向那边禅院晴御的伏黑甚尔。
在他身后,赫然是死死踩在羂索身上的夏油杰,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如果单单是夏油杰的话,占据了对方身体的羂索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可当加入了伏黑甚尔这个“不速之客”后,几乎是一边倒的画面自然会出现。
只是不得不佩服,纵使已经倒下了,羂索依旧硬扛着直起上半身,他脸上还带着失败后的不甘与疯狂,似是听到了五条悟方才的话,又因为两面宿傩并没有像它赌的那样出现在禅院晴御的身上,现在的他精神已经到了边界值,几乎是同时,怒不可遏的大喊声接踵而至:
“别开玩笑了!夏油杰早就死了!”
“他是你亲手……砰!”
在羂索说出后半句话前,夏油杰的一拳被主人面无表情的轰下,强行让对方闭嘴。
羂索呼吸困难了几分,勉强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脸边染血,居高临下的举着拳头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jk”。
它剧烈的咳嗽了数声,咳出一阵血块来,呼吸也变得干涩起来,只是望向那边的眼中的怨毒只多不少。
“……而本该身处地狱的禅院晴御,早就半只脚踏进了她最熟悉的那片死地!”
“她根本不可能活下来了!!”
在夏油杰刻意的放过,希望它能说出让前辈恢复的方法,发现无果之后,没有顾及喊出这番话后就爽快无比的羂索嘶哑的疯癫大笑声,只是将对方身上的希望尽数熄灭。
他抬手,一把扯起羂索的衣领,于他而言,打自己的这张脸没有任何障碍。
忽而,一向嫌麻烦的夏油杰破天荒的操控着为数不多听话的景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段话:
【那种事情,不亲自试试,谁知道就一定不可能呢。】
虽然景的顺从只有短短的数秒,下一刻就狞笑着四散跑开了,但这段时间足以周围的人看清字上的内容了。
“砰!”
不等众人思考夏油杰的这句话,一阵肉.体相撞的闷响声随之响起,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战斗数回合后,心思缜密的夏油杰对上因为长久的伤痛而变得疯狂的羂索,很快发觉了对方额头上那道不同寻常的缝合线,联想曾经在前辈那里看到的资料上每个被附身者身上的特征……
夏油杰没有任何犹豫,对准羂索的脑门,狠狠的来上一击!
缝合线被绷断,它的大脑瞬间被开启——
这样掉san的一幕,相比里面那只长了大嘴的脑花相比不值一提!
一颗蠕动着的、长着大嘴的丑陋无比的恶心脑花出现在每个人的面前!
那张大嘴甚至还在喋喋不休:
“禅院晴御——!!”
尖利的声音仿佛老翁,它似乎已经丧失了全部的理智,只晓得不断地宣泄着自己的怒火和幸灾乐祸的情绪。
似乎是知道死期已到,现在的它无法正常思考,只满心想着如何让那边的“怪物”品尝到痛苦的滋味。
所有人听到对方呼唤禅院前辈的名字后,都是内心一紧,下意识的凶狠瞪视过去,身前的夏油杰更是直接伸手猛地攥住了自己脑中的那颗恶心的脑花——
“就算你能救下这群弱小的咒术师、就算你能控制住自己的理智,你也救不回你身后的那群普通人了!!”
只是再控制,也没能阻止脑花形态下的羂索说出这一番恶毒且直击人心门的话语。
而在羂索说出这番话后,屏障后的众人才恍然惊觉——
此时的列车内已经密密麻麻的钻入了数量宏大的景,那些在禅院晴御清醒时,化身屏障抵御攻击的保护罩,在禅院晴御失去理智的短短几分钟内,迅速体现出它们恶劣的本质。
它们在普通人的身上蔓延,似乎准备随时在禅院晴御意识不再坚定的时候,瞬间将整个列车变成死亡车厢。
所有人内心一沉。
早就发现了这一幕的伏黑甚尔双手抱胸,他淡然的挑眉,凝视着那边显然已经变回了他想见的那个人的女人,只不过……
没想到自己死没多久,这臭丫头已经沦落到要替整个咒术界出面的程度了?
啧,一群垃圾。
此时并不清楚,并不是咒术界驱使着禅院晴御,而是禅院晴御拥有着整个咒术界的伏黑甚尔,还是先入为主的认为是那些早就入土了的高层在利用这女人。
忽而,他注意到耳边还响着羂索那癫狂的大笑声。
本就心情不快的“暴君”眉头倏然一皱。
又是这样,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再次对羂索发难,只不过这次他显然更加利落一点——
随着一声打击的“砰”之后,羂索再无发出任何声音的能力,只是无力的顺着禅院晴御暗绿色的屏障缓缓滑落到地面上,宛如一滩碎肉。
而被它撞击的那片绿色的屏障,只是出现一小段的电流状的咒力流动,就重归于平静。
一道屏障之隔的众人呆滞的看着眼前那正随意的捏着手腕的伏黑甚尔富有冲击性的脸庞,望着对方满不在乎的转身朝着远离羂索的方向走去的背影,依稀听到了对方那被风吹散在半空中的低咒声:
“真是聒噪。”
那边的伏黑甚尔将“噪声源”处理了,那边的禅院晴御并没有发生怎样的变化,只是看列车中安静如鸡的景们便可知,此时的禅院晴御是“清醒”的。
禅院晴御默不作声着。
她无视着五条悟朝自己伸过来的手,无视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担忧和复杂的目光。
她只是在思考。
忽然间,她想到了多年前看到的,那个即便死去数百年,依旧心存“善念”的骑士。
死去的他最终被自己的善良所侵蚀,因为过高的道德感与执念变成了咒灵,在空无一人的亡者世界中,他品尝着长久的孤独和绝望的死寂。最终,这股善良终于质变,变成了让他追悔莫及的杀人武器,成为了他即便尝遍了地狱的酷刑,依旧跪地哭起念念不忘的执念。
突然,禅院晴御不想再想了。
她抬起头来,看向眼前充斥着飞窜着的景的世界,抬起完好的左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忽然咧嘴一笑,完好的左脸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她单手罩在了自己的左眼上。
她只知道。
——自己不想变成那样。
真是……可怜、又可悲。
感受着整个右半大脑都被占据,完全无法思考的清晰感,禅院晴御感觉现在的自己似乎只是在凭借本能行动。
——可是……
禅院晴御缓缓将罩在左眼上的手放下,平静的站直身体,她环顾四周,看着那一张张自己熟悉的面庞,在经过双手抱胸的伏黑甚尔时,微微一顿。
下一刻,没有任何术式反应,干净无比的左手猛然间攥紧。
——她从未觉得自己像如今这般清醒、坚决。
嗯?我在想什么呢?
忽而,一阵无意义的嗤笑声从女人的嘴里吐露出来,仿佛和十几年前一样的狂妄、不可一世。
我可是【禅院晴御】啊。
*注意了,可不是【最强】的那个禅院晴御。
她缓缓转身,面对着带着恳切目光看着自己的一众身影,眼前的屏障绿色波纹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消失的视线阻隔,屏障双方的人目光相汇。
透过那些震颤着眼眸的年轻人,禅院晴御看到了对方眼中映照出的,自己的模样。
……不是异化后怪物的模样、只是道挺拔的高挑身影。
禅院晴御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没错,就是这样。
——她是身为【前辈】的禅院晴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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