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沉沉的夜幕中,一道闪电撕裂漆黑天际,发出沉闷的轰鸣声,裹着潮湿水汽的风将窗帘浮动。
沙发上沉思的莫广抬眼向窗外望去,然后起身来到了窗台,伸手将打开的窗关了起来。
这场夏夜的盛雨来得又快又急,闪电的轰鸣声没响多久,豆大般的雨滴便劈里啪啦地砸在了窗上。
声音又闷又沉,却无端让人想起昨天那几声更模糊更沉闷的敲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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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安被一阵嘈杂的雨声吵醒。
因为林艺自告奋勇地替他担下了任务,让他早点回来休息,博安便早早回去休息,休息前还给自己泡了个澡。
但现在,浴室里的热气早已消散得不见踪影,浴缸里的水也已经凉透,他泡在浴缸里,手脚冰凉。
看样子像是浴缸里泡了好几个小时。
博安摁了摁昏沉的脑袋,他有些迟钝地想着自己到底是怎么在浴缸里睡着的,缓了好一阵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可能是后遗症带来的副作用。
眼一睁一闭就给睡过去了。
他脑袋上还顶着没冲干净的泡沫,这会冷风凉嗖嗖地往脑袋里灌,让人后脑勺发凉。
博安扒拉了一下凉透的水,匆匆将脑袋上的泡沫冲干净后,打着哈欠甩了甩脑袋,像是猫科动物一样将头上的水硬生生给抖了干净。
一番胡乱地收拾好自己,博安才舒舒服服地往床上钻去。
第二天一早,博安如往常一样,朝着主宅走去,却没想到莫广足足提前了半个小时,坐在了餐桌上,并不用餐,只是望着面前的刀叉出神。
博安不动声色地碰了碰身边林艺的肩膀,眼神示意问林艺发生了什么事情,谁知道林艺比他还要茫然,朝着他摇了摇头。
博安偏头,他朝林艺努努嘴,做了个口型:“昨晚?”
林艺将头靠近了他,也做了口型道:“不是……”
“镪—”
刀叉刮过瓷器发出刺耳的声响,原本在餐桌前出神男人忽然抬起头,一动不动地望向正在窃窃私语的两人。
博安:“……”
林艺默默地离博安远了一点,他背着手,状似认真地偏头盯着大厅门外,安静如鸡。
莫广忽然道:“可以说话。”
然后他便低下头,持着刀叉切着洁白瓷盘中的早餐,看上去仿佛只是说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博安有些愣,林艺更是将自己的脖子扭了过来,瞪大了双眼,两人面面相觑。
过了几分钟,大厅里依然没有人说话,餐桌前的莫广沉默了一下,他丢下手中的刀叉,抬眼望向两个人,似乎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又不说话了。
轻松、愉悦的工作环境有利于员工的身心健康。
这是莫广昨天晚上搜到的。
现在他给这两个交谈说话,为什么这两个人还没有放松下来?
莫广重复了一遍道:“想说什么就说,当我不存在就好。”
但他脸色是一贯的冷,语调也是一贯的硬,听上去倒像是在阴阳怪气。
于是博安把嘴巴闭得更紧了,
莫广:“……”
他抬眼望向林艺,试图让跟了他好几年的林艺明白他的意思。
但没想到林艺接到他眼神的后,看起来有些惊慌失措,僵硬着身子离博安更远了。
莫广:“……”
辞了吧。
他面无表情想着。
两个都辞了吧。
一顿早餐下来,大厅安静得只有刀叉碰撞的轻微声响。
在去往公司上班的路上,林艺和博安两人也是非常谨慎,眼观眼鼻观鼻,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基本达到了零沟通零交流。
后座的莫广:“……”
直到下了车后,莫广才听到了博安开口说话,但也就是那句话,让他皱起了眉头。
博安的嗓音一贯清朗,让人听上去格外舒服。
而今天的嗓音却无缘无敌带了点哑,甚至他还能听到很轻的鼻音。
莫广转头,望着博安,却只看到博安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样子。
他收回眼神,觉得是大概是自己听错了。
但在接下来一天,博安嗓音越来越哑,鼻音也越来越重。
早上端来咖啡时,莫广还能听清楚博安说的是什么,等到下午博安再端来咖啡时,莫广已经彻底听不清楚面前人说的话。
他叫来博安,问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博安压根就没当回事,想了一下,然后跟他说可能是中午的虎皮辣椒吃多了。
莫广:“……”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摁了摁眉心,摆手叫他下去。
将叫博安下去后,莫广将钢笔丢在办公桌上,不知怎么又想起林艺昨晚上说的话。
半个小时后。
休息间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运作的轻微声响,浅金发色的青年趴在桌子上,眼睛闭着,眉头却紧紧皱着,看上去睡得不太安稳。
不知怎么,外头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多了起来,脑袋昏沉的博安听到有人推开休息室的门,叫着他的名字。
博安抬头,摁了摁自己的眉心,发现脑袋沉重得厉害,他听到面前的林艺朝他道:“莫总让我来看看你。”
博安抓了抓睡得翘起来的头发,奇怪道:“有什么好看的?”
林艺也奇怪,他摸不着头脑道:“我也不知道,莫总就只说了让我过来看看你。”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得不出个所以然,于是便重新回到了自己岗位上值班。
下班时,莫广望着依旧浑然不知自己生病的博安,又望向了不仅不知道博安出了问题,还乐呵呵将车内空调调到了16°的林艺。
莫广沉默,他闭上了眼睛,心想着随便吧,别他妈第二天让他看到博安挂着鼻涕来上班就行。
结果没过十分钟,他就睁开眼,面无表情开口叫林艺将车内空调调高一点。
到了晚上,回过神来的林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面前人烧得脸都红了,薄唇也赤红,却还兴致勃勃地蹲在后厨跟一群女佣旁听着八卦。
林艺赶紧将人去看一下什么回事,刚开始博安没听,不在意坚称说自己不可能会感冒发烧。
他跟普通人可不一样,怎么可能会感冒发烧?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体温飙升个七八度,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无论博安怎么说,林艺都觉得他是在强撑,坚持让博安回去休息,博安无奈,只好回去休息。
回去之后,博安也没有在意,随意地洗了澡,然后用力甩了甩脑袋,便躺在床上。
林艺那边始终放心不下,找来了管家,询问管家有没有感冒药和退烧药。
管家那时正好端着莫广的药站在卧室门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卧室门就打开,穿着黑色睡衣的莫广站在门口,他眯起眼,对着林艺道:“什么感冒药退烧药?”
林艺如实跟面前莫广说了情况,却没想到莫广对着他冷哼了一声。
似乎带着点嫌弃。
现在才发现有问题?
亏他昨天还以为两人关系有多好。
莫广伸手拿起管家托盘上的药,随意灌了口水便咽了下去,然后抬头道:“他房间里没药?”
林艺迟疑道:“应该是没有。”
看博安信誓旦旦坚称自己不会生病的样子,就不像是会在房间里准备药的人。
莫广顿了一下,想起昨天窗台上送来的药,便对管家道:“去准备感冒药和退烧药。”
林艺松了口气道:“谢谢莫总,我待会就给博安送过去。”
莫广关门的动作一顿,瞥他一眼奇怪道:“谁告诉你药是让你去送?”
林艺一愣,然后望了一眼管家,忙道:“也不用麻烦莫管家,我待会……”
莫广不耐烦打断他道:“谁又告诉你是他去送?”
林艺还在想除了管家,还是谁可以送时,就听到自家老板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我送,然后便关上了门。
林艺傻了眼,管家若有所思了几秒后,朝他微笑道:“林先生不用担心,小少爷会处理好的。”
说完,便优雅地端着托盘去给莫广找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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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门铃已经足足按了好几分钟,但却毫无回应。
莫广手上拎着一袋药,眯着眼,直接拿出了管家给他的备用钥匙。
拧开门后,客厅一片漆黑,莫广想摁开灯,却只找到了玄关照明的小灯。
借着玄关小灯,他看到客厅空荡荡的没有人,他慢慢走到了卧室,拧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也是漆黑一片,莫广皱着眉想进去开灯,刚走几步却被什么东西绊得一个踉跄。
他愣住了,伸手扶住了墙,摸到了开关。
在打开开关,整个卧室被照亮的一刻,莫广沉默了。
四周地面上都是乱七八糟的衣服,堆成小山一样。
刚才绊住他的东西,正好就是两条裤子。
无处下脚,根本就不知道从这头走到床那头。
沉默了几秒后。
莫管第一次屈尊降贵地弯下腰,忍辱负重地捡起了地上的衣服,硬生生开出了一条路来。
将怀里的衣服和药丢到椅子上后,莫广来到床边,才发现床上的人情况并不是很好。
床上的人脸庞和颈脖烧红了一片,看上去格外难受蜷缩成一团,薄唇赤红,纤长睫毛被生理泪水浸湿,鼻翼翕动,呼出的气息仿佛都是滚烫的,没有意识地紧蹙着眉。
莫广下意识半蹲下来,伸出手背碰了碰床上人的额头,烫得厉害。
他回头翻了翻袋子,找出了管家准备的电子体温计,打算先测一下面前人的体温,看严重到什么地步。
五分钟后。
莫广对着体温计上49.1°的数字陷入了沉默。
他想,可能是他打开的方式不对。
得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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