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刀就横在脖子上,一字肩勒着手臂不好动作,她白皙的脖颈上甚至已经被划出了几条道,渗出了血丝,染红了浅色的衣料。
冲矢昴不敢逼近,以免更加刺激对方:“先冷静下来,现在我们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这里不会有人来。”
之前排队的时候也听到了一些传闻,对方蓄意报复社会,在人流量大的场合捅伤了好几个人,现在大概是穷途末路。
凶犯的手抖得有些厉害,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兴奋,但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再耽搁下去,万一受到外界刺激说不定还会出现什么意外,冲矢昴确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天台还是未开放区,也没有监控设备。在这种情况下,稍微暴露身手也没关系,不会被日本警察厅备案。
妹妹很配合地扮演着一个被挟持的受害者,鱼尾裙限制着她的行动,因此动作显得很笨拙。
大概是上天台之后被海风一吹,脑袋清醒冷静了不少。
他看到了刀子上的血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样的事情,恐惧盖过了疯狂,眼神里露出了几分茫然和迟疑,
冲矢昴神情一凛,抓住机会,纵身上前,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为免对方挣扎伤人,直接拗折了他的手骨,又重重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
男人吃痛不已,失去了行动力倒在地上,露出了极其痛苦的神情。
脱离了控制,黑发女人的身体晃了晃,看上去摇摇欲坠,冲矢昴及时伸手扶住她,“还好吗?”
妹妹脸色苍白地抬起头,眼眶微红,抿着唇很脆弱的模样。
她揪紧了他的衣服,摇了摇头,躲进了他怀里,似乎刚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还没有回过魂,身体也微微颤抖着,缩在他怀里,惊魂未定。
“好可怕啊,冲矢君……”
他也没有想到她会抱住他,一时间呆愣了一下,手却已经下意识地搂上了她的腰。
相当失礼和冒犯的行为——他们并不算很熟识,他却那样顺其自然地做了,就好像相同的事,从前已经做过千百次。
直到腰间的皮肤轻微的刺痛了一下,他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那感觉并不强烈,就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但是很快意识开始模糊,他骤然警惕,但动作已然来不及——脑袋里一片晕眩,身体的肌肉也突兀地丧失了力量。
“明明是左撇子,但好几次你都已经把左手伸出来了,最后还是换了右手。”怀里的声音清清淡淡的。“这是为什么呢?”
他往后退了一步,靠着天台的扶栏稳定身躯,所剩清醒意识不多。
怀里的人抬起头,朝他露出无害的笑容,“因为,你的左手受伤了吧。”
冲矢昴的视野模糊,但还看得清她的嘴唇一张一合。
[赤井秀一]
当初在仓库被她击中过左手,十有八-九会伤到神经,哪怕被治好之后,也不能百分百恢复成完全没有受伤时候的状态,在提重物的时候就容易被人发现,所以会试图转成右利手。
不过,就算瞒得过别人,也瞒不过她。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经成立。”虽然不太公正,但对她而言,只要有所怀疑就会想方设法地去找证据,而结果也不知道是让人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住在工藤新一家的冲矢昴,确实就是赤井秀一。
“我也不想这样对你的。”
她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伸手抵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压在了扶栏上,“要怪……就怪我们命都不太好吧。”
制造出挣扎而不慎滑落的现场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她虽然不喜欢做这些事,可是不代表没有这个能力,学会处理犯罪的痕迹是每个组织成员的基本,就算厌恶,可她发现事到临头,自己竟然无比熟悉曾经看不起的这一套流程。
妹妹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有些茫然和困惑。
已经做到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应该要开心的,为什么心里却没有开心的感觉呢?
被推下去之前,他明明可以抓住她把她也拉下去,但是却没有。
……这就是所谓正义一方的道德心吗?
还真是可笑啊。
她想嗤之以鼻,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刚才被撂倒在地上的男人额头上冒着冷汗,见她看过来,心惊地一跳。
他自认为自己是心狠手辣的人了,没想到面前这个比他还要狠,居然把救命恩人给推下海里……这样高的高度,就算下面是水,能存活下来的可能性也不大,完全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男人咽了咽口水,明明面前的这张脸很甜美,他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阴寒,忍不住往后瑟缩。
她走到对方面前停下来,“本来想,如果你什么都没看到,放过你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现在,你都看到了……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
很快就会有人赶过来了,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这点时间能对他做什么?
他很快就知道了。
众人赶过来的时候,只看见她一个人满脸眼泪地站在天台上,眼神放得很空,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双手下意识环抱着自己——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说,这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自卫的姿态。
毛利兰:“……发生什么事了?”
完全看不出来……整个天台上只有莲衣小姐和倒在地上的男人,但是之前听说冲矢先生也上来了的啊,为什么现在没有看见人了呢?
妹妹整个人仿佛大梦初醒,回过神来扑进了小兰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兰……冲矢先生为了保护我掉下去了……快去下面找他!拜托了!”
小兰本能回抱住她,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嗓音沙哑,神情恍惚地喃喃自语,“如果不是我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掉下去——如果不是我……”
掉下去——
如果是从这个高度的话,那冲矢先生不是已经——
见受害者一副精神动荡情绪崩溃的样子,其他人也不好在这种情况下追问,连忙跑下去捞人了,但是都不抱太大希望:高度有这么高,掉下去就算万幸没死,水是活水,今天又有风,指不定能不能捞上来。
等情绪稳定后,妹妹才勉强打起精神交代事情经过:冲矢昴从犯人手下救了她,结果没想到后者已经彻底踏入歧途,想拉她一起陪葬,冲矢昴为了救她,不慎从天台未完全封住的缺口掉落了下去。而凶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刚想对她动手的时候就抽搐倒地死亡了。
“我今天如果没有出现在商场就好了,”她嘴唇有些干裂,接过了女警递来的水润了润唇,“如果他没有碰到过我就好了,他就不会因我而死……”
警察安慰:“这并不是受害者的错,小姐,你不必太过自责。”
妹妹嗯了一声,苦笑道:“这也许就是命运弄人吧。”
虽然案件还有诸多疑虑,但无从查证:附近还没有安装上监控设备,掉下去的人还没有找到,地上的人已经失去了呼吸,被法医解剖之后勉强得出的死因是心源性猝死。
其实解剖得到的结果也不很准确——因为找不出死因,这种说法很奇怪,但是以凶手的身体健康来看,他就算再活个四五十年都没有任何问题,因为激动过度,突然死亡实在说不过去——他在捅伤其他人的时候都没有出问题,怎么会在之后情绪已经平复下来的时候突然死亡呢?
不过意外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在没有调查出任何值得立案的疑点之后,日本警视厅把这件案子的重点放在了捕捞冲矢昴上,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这件案子不知道是不是上面发生了移交,也没了下文。
在撇清关系之后,妹妹就被波本接了回去。
马自达被送去检修——这种事一个月要发生好几回,情报专家的车技虽然相当溜,不过拿汽车当飞机开还是要报销掉不少维修费用的。
好在天气还算不错,他们在树荫下走,绿色的叶子便隔绝了阳光的暴晒,只落下一些光斑在身上流动。
他难得有些沉默寡言,一向带笑的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就这么走了一路,走得妹妹都有些不安。
她主动跑上前环住了他的手臂:“你是在担心冲矢昴吗?”
他任她动作,也没作声。
“其实——”
波本突然停了下来。
她被迫跟着刹车,差点没刹住,往前栽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不过感觉有点怪怪的,如果是在平时,波本早就伸手把她拉回来了,可是刚才她差点摔到地上,他也没有动作。
妹妹抱怨了一声:“干嘛啦。”
“是你动的手,对吗?”
“什么你动的手我动的手啊,”妹妹眨了眨眼,低下头,小声咕哝,“说话说得莫名其妙的,我听都听不懂。”
他静静地看着她:“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妹妹抿唇皱起眉头,甩开他的手,“你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不高兴的话,那就回去休息好了,我被人绑架,差点就死在对方手上,难道是我有受-虐爱好,主动往对方的刀下撞吗?我脖子上的伤到现在还没有好,可是从开始到现在,你根本就没有在意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转移话题——”
“我转移什么话题?我有什么需要转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查——那就是个神经病,他的履历档案不是都在那吗,你不是情报专家吗?”她咬唇冷笑,抵着他的胸膛敲了几下,“你自己去查啊,是我派出来杀我的人吗?”
“冲矢昴。”他说,“是你动的手吗?”
虽然是问句,但分明是笃定的语气。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几秒钟。
妹妹开口:“不是冲矢昴,他是赤井秀一。”
“你怎么确定,万一他是无辜的人呢——不要随便招惹普通人,这是在增加组织工作的难度。”
“我当然也有我的消息渠道,如果你不信的话——”
“你为什么要那么针对他?”波本烦躁地说,“就算他是赤井秀一?”
“就是因为他是赤井秀一!”她崩溃地大喊,“他害死了他——”
“你到底在说谁——”
“诸伏景光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妹妹死死瞪着他,眼里充血,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都怪赤井秀一!都怪他……”她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慢慢地蹲下去,小声呜咽,“我不是故意的。”
波本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说,“你是因为……苏格兰才这样做的。”
“嗯。”
她吸了吸鼻子,擦掉眼泪,抬起手讨好地拉了拉他的袖子,“你别生气好不好,你……我,我只是担心,你和赤井秀一关系不是不好吗?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会对你动手。”妹妹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辩驳的底气,重复了几句说服自己,“我不能让他活下去。”
他闭上眼睛,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你是在生气我在意苏格兰的事吗?”
她搂上他的腰慢慢贴过去,小心翼翼地说,“就算不是苏格兰,如果是你,如果是你的话,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不需要你这样做。”
这是不对的。
可是,他的心情居然因为这样的话而强烈动摇起来。
妹妹紧紧地抱着他,声音恍如呢喃,“我不可以再失去了……你别生我的气,别不理我。”
声音浓浓哭腔,眼泪把他的衣服打湿。
“……我只是害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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