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一回到王宫,回寝殿换掉身上的平民装扮,就去找了鲁西斯。
她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鲁西斯,神情气愤,显然对于他们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
“选人的官员显然和我有不一样的标准,这次请换个和我想法相符的官员来挑选管事吧,另外我觉得有必要增加两个人负责管理和记录粮食的消耗,免得有人中饱私囊。”
鲁西斯的脸色不太好看,虽然艾拉没有责怪他,但显然做事的官员和管事令他在艾拉面前丢脸了。
这原本只是一件小事,所以他只是随口吩咐下去让底下的官员处理,却没想到会出这种纰漏。
沙迪亚的官场潜规则并不排斥官员收取一些礼物,很多时候只要数额不大,上位者知道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前提是不能违抗他们的命令,把差事办砸了。
当然,手太长,拿了不属于他们的东西这种事情也是不允许的。
看来他真的应该好好整顿一下官员受贿的情况了。
他当即表示:“我会再重新选人的,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知道那些让他丢脸的官员要不好了,但谁让他们做错了事,既然犯了错就要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
“你来的正好,维西尔回来了,新的开庭的时间已经确定,就在三天后。”
宰相带领使团外访他国,回国时本该受到盛大的欢迎,但除了这样的事情,宰相独自回来,原本的待遇没有了,没有成为阶下囚已经是鲁西斯网开一面。
这位宰相回来后就请求鲁西斯让他见一见自己的亲人,当然,是被关起来的那两个。
维西尔有一子二女,大的两个是他和前妻生下,年纪要比丽贝卡大很多,因为和继母的关系不和,他们结婚后就离家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也因此这次的事情他们虽然也被牵连,但到底没有被关押起来,只是暂时拘禁在各自的家中,而维西尔要见的自然不是他们。
鲁西斯同意了维西尔的请求。
他们回波伊曼的时候,泊西布森和帕佩拉两位主犯连同丽贝卡等参与这些事里的犯人也一起从塔尼斯被押解回来,如今就关在王宫的大牢里。
去见过妻女一面并谈了许久后,年纪本就已经很大的维西尔出来后整个人仿佛又苍老了十岁,等他再次觐见鲁西斯时,这位宰相就主动向鲁西斯请辞宰相之位,并且请求尽快对帕佩拉等人进行审判。
艾拉对此感觉很疑惑:“他一点也没有为她们求情吗?我听说他们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宰相也非常疼爱自己的女儿丽贝卡,对她比对自己前两个子女都要好啊。”
而现在听起来,别说求情,这位宰相大人似乎还有种想要尽快给她们定罪的感觉。
本来鲁西斯不太想说其中一些龌龊的事情,但艾拉既然问了,想着她早晚也会知道,鲁西斯就说了。
“因为丽贝卡很可能不是维西尔的孩子。”
“嗯?”
艾拉没想到还能听到这种劲爆的消息,不过更劲爆的还在后面。
鲁西斯告诉他目前他所掌握的内幕消息:“当年帕佩拉嫁给维西尔后,不到八个月就生下了丽贝卡,当时的说法是帕佩拉不小心摔了一跤才导致早产的,而且事情似乎和宰相的前两个子女有关系。”也因此,这么多年来,宰相维西尔才会一直比较偏心丽贝卡。
鲁西斯也是在让人调查帕佩拉的时候才发现这件事有问题。
的,在沙迪亚,早产儿是很难养活的,即使养大也会有一些小毛病,“但根据当时负责为帕佩拉接生的妇人所说,刚出生的丽贝卡虽然个体瘦小,但身体情况很好,一点都不像是平常的早产儿那么虚弱。”
“但孩子出生当天宰相府就传出孩子因为早产身体不好要小心调养,当时还有神庙的医疗祭祀作证,所以谁都没有怀疑,连接生婆都以为是自己判断错了。”
也幸好那位接生婆不是个多话的人,一直都没有说出过自己当时的疑惑,不然以帕佩拉的性格恐怕她也活不到现在了。
当然,既然帕佩拉已经被抓,来问话的又是陛下派出的调查官,接生婆自然不敢隐瞒,连自己当时的疑惑都没忍住说出来了。
在知道这点之后,调查官自然要继续往下查,他们甚至去找过维西尔的大儿子大女儿,从他们口中打探当时的情况,而两个当时已经懂事的兄妹俩自然是不承认他们有害过自己的继母。
特别是年纪小一点的大女儿,对当时的印象特别深刻,现在回想起来都一副愤恨的样子,因为这件事,他们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
“她就是自己故意摔倒的,根本不是我们推了她。”
而宰相维西尔就是知道了丽贝卡不是他的女儿,才会变成现在这种态度。
“他为什么突然就知道了?难道是帕佩拉告诉他的?”
“当然不可能,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让维西尔拉她一把,如果维西尔愿意为她求情,说不定我会愿意饶她一命。”
“你会吗?”
鲁西斯肯定道:“当然不。”
他就从来不是个心胸宽大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宰相的求情就饶了想要他命的人,哪怕那是他的姐姐。
帕佩拉还是不够了解他。
“维西尔会发现,是因为他看到了泊西布森。”
鲁西斯说到这里,脸色变得有点古怪。
“嗯?这和泊西布森有什么关系?”
鲁西斯嘴角抽搐,像是不太愿意提这件事:“他怀疑丽贝卡很可能是帕佩拉和泊西布森的孩子。”
“啊?!”
艾拉差点被这个回答呛到,如果她现在正在喝水的话一定会喷出来。
“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姐弟吗?他有证据?”
因为太过于震惊,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而这也是鲁西斯当时的想法。
他现在都还记得维西尔是怎么回答他的。
他说他很早以前就怀疑过丽贝卡可能不是他的孩子,因为丽贝卡长得并不像他,和她的两个兄姐也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因为丽贝卡越长越大,样貌和帕佩拉越来越像,他就告诉自己是他想多了,小女儿只是长得像妻子而已。
但这种想法在看到泊西布森以后,维西尔动摇了。
鲁西斯问艾拉:“你觉得丽贝卡长得和泊西布森像吗?”
艾拉回想了一下泊西布森和丽贝卡的长相,前者见到时就已经是阶下囚,满身阴郁,他的长相也比较普通,而后者美艳动人确实很像她的公主母亲,他们的样貌咋一看,似乎并没有多少相似的地方。
所以她摇了摇头,表示不像。
“我也这么认为,但维西尔不这么认为。”
皇家一直有迎娶异国公主的习惯,所以整个皇家都是混血,他们的外貌和纯正的沙迪亚人有不少区别,比如鲁西斯他的肤色就没有一般沙迪亚人深,而泊西布森同样如此,而且他的否发也不是黑色的,而是棕色,并且他还是个卷毛,同时他的眼睛也是蓝色的。
而丽贝卡就有一头棕色的卷发,以及一对蓝色的眼睛。
“但是帕佩拉也是棕色头发吧?至于蓝眼睛,或许是个巧合,说不定帕佩拉的母亲就是个蓝眼睛呢?隔代遗传?”
“隔代遗传?”嘴里细嚼着这个新鲜的词汇,鲁西斯告诉艾拉:“确实是这个意思,帕佩拉的母亲是沙迪亚贵族出生,她就是纯正的沙迪亚人,倒是我的祖父是蓝眼睛。”
所以一直没人怀疑过为什么维西尔和帕佩拉两个黑眼睛会生下丽贝卡这个蓝眼睛,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只是非常少见,就像艾拉说的,隔代遗传。
艾拉摊摊手:“你看,这种情况是可能发生的,只凭这一点就断定丽贝卡是泊西布森的孩子,太过于武断了。”
倒不是说她非要证明这不可能,只是帕佩拉和泊西布森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他们俩搅合在一起还生了孩子?这种不伦之恋实在有点毁艾拉的三观,她接受不能。
“单单只凭这点自然是不足以成为证据的,但维西尔说,泊西布森后背上有个形状特别的胎记,而丽贝卡小的时候也有。”
这个胎记才是让维西尔加重怀疑的原因。
沙迪亚很热,地牢这种地方倒是阴冷潮湿,原本泊西布森背上的胎记位置比较隐秘一般不怎么看得到的,但鲁西斯可没对这个便宜哥哥客气,因为那个假冒女祭司的事情一直没查清楚,所以他让人对泊西布森用了刑,即使如此这位前王子也还是表示那件事和他没关系,鲁西斯就把目光投向了更有怀疑的帕佩拉,只是碍于维西尔才没有对她用刑。
而受了几顿鞭子的泊西布森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烂不堪,正好露出了背上的胎记,而他依旧被关在帕佩拉的旁边,于是去探望帕佩拉的维西尔就正好瞧见了这个胎记。
而丽贝卡身上相同的位置原本也有一个类似的胎记,但在她还是婴儿的时候,照顾她的保姆失手打翻了照明的火盆,火盆里的火星飞出来掉落到丽贝卡的背上,正好烫伤了那块皮肤,治好以后胎记就变成了一个烫伤的痕迹。
如果不是维西尔在此之前见过几次胎记,并且因为那个胎记的形状有点特别而记住了,现在看到泊西布森身上的胎记,他也不会想起丽贝卡的。
不像自己的女儿长着和别人颜色一样的眼睛,还有位置相同形状相同的胎记,这些凑在一起,维西尔当即就暴走了。
他直接质问了帕佩拉,或许是没想到这个秘密会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被揭破,虽然帕佩拉没有承认,但她当时的反应立刻就让对自己妻子还算了解的维西尔知道,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所以,丽贝卡真的是泊西布森的孩子?”
鲁西斯沉重地点点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应该就是如此。”
艾拉简直要疯:“那你为什么这么冷静,你不觉得这种事情很荒谬吗?而且这是皇家丑闻吧?告诉我真的可以吗?”
·····
鲁西斯当然冷静,在这之前他的震惊已经用完了。
而且这事说是丑闻那是对于其他人来说,但在非罗大陆的各国皇室中还真的不少见。
在神权和王权并立的时代,各国的皇家都喜欢把自己神话,而为了保持皇室的血统纯净,很多皇室都崇尚近亲结婚,而且是非常近的那种,兄妹结婚都不算少见,父女更是有。
曾经有段时间沙迪亚皇室也是如此,那个时候的沙迪亚还不是现在的沙迪亚,他们只是这片土地上的一个小小城邦,以放牧为生,但族人彪悍,经过常年累月的南征北战他们打下了如今的沙迪亚,而在那个时候的王,也就是鲁西斯的祖先们就经常会近亲结合。
虽然到了现在这种通婚习惯已经没有了,但从上任国王的王妃可以被下任国王继承就能看出,他们对伦理方面的问题并不在意。
大概也是因此,维西尔才敢把事情直接告诉鲁西斯。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就对此无动于衷了,他当然是生气的,不仅因为帕佩拉和泊西布森的所作所为令皇家蒙羞,也因为在明知道丽贝卡的身世的情况下,帕佩拉还非常积极的想要把女儿推上后位,这实在令鲁西斯感觉厌恶。
但也仅限于此了。
所以鲁西斯才能这么快的冷静下来,也没有生气的直接处理掉包括维西尔在内的所有知情者,甚至还有心情和艾拉说这件事。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当做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判决就怎么判决。”
虽然这事在皇家很常见,但它依旧是个丑闻,除了知情者和艾拉之外,鲁西斯并不准备再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反正泊西布森和帕佩拉最终会被处死,丽贝卡因为在皇家宴会上投毒差点波及到鲁西斯一样逃不过一劫,维西尔足够聪明,同时也要脸,他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让他颜面尽失的事情的,所以再不会有人去追究其中的秘密。
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在维西尔质问帕佩拉的时候,虽然牢房不在他们旁边,但距离他们其实不远的丽贝卡同样也听到了。
帕佩拉和泊西布森都是皇室成员,即使在牢里也会有特别待遇,他们所在的牢房本来就是为犯错的皇家成员准备的,这一区域并没有别的犯人在,而丽贝卡虽然有皇室血统但已经不算是皇家的人了,所以她的牢房在其他区域,但已经是距离最近的,只是她的牢房位于转角处,维西尔进入牢房的时候先遇到的是她,当时维西尔还安慰了一下自己这个情况糟糕的女儿,保证自己会尽可能的保住她的性命。
此前在牢房里已经被关押的快疯了的丽贝卡得到父亲的安慰后,终于安静了下来,也是这份安静,让她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虽然没有听到母亲的承认,但在她的父亲甚至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一脸怒气头也不回地离开监牢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指望不上他了。
而父母的对话也险些让她崩溃,甚至让她恨上了自己的母亲,是她让她没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于是这个自私的女孩为了活下去,再次对狱卒表示她有秘密要告诉鲁西斯。
鲁西斯一开始并不想见她,但在听传话的人说她要说的话是关于假冒祭司的女奴的,他改变了主意。
见到人后,丽贝卡就直接表示,希望鲁西斯能保证在她说出内情后留她一条命。
年轻的女孩不知道有时候活着远比死亡要更痛苦,不过这次鲁西斯难得“仁慈”了一回,他并不准备留丽贝卡一条命,这个女孩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她本身愚蠢又自私,只要她活着,这个皇家的丑闻就有泄漏的可能,鲁西斯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但这不妨碍他忽悠丽贝卡。
他冷漠的回了两个字:“说吧。”
听在涉世不深的丽贝卡耳朵里,这就是鲁西斯答应了她的条件,但实际上鲁西斯什么都没答应。
于是丽贝卡就把她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了。
就和他们猜测的一样,女祭司的事情确实和帕佩拉有关,只是原本这人并不是为对付艾拉而安排的。
一直以来,帕佩拉都在觊觎着王后的宝座,从丽贝卡长大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她就说服了丈夫维西尔向鲁西斯提出了这个想法,但被鲁西斯直接拒绝了。
但帕佩拉并没有放弃,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鲁西斯一直不迎娶王后,她的丽贝卡就还有机会,当然这位一向很有野心的公主并不会坐以待毙。
她采取的行动是把其他有可能成为王后的候选人都剔除出去。
她安排人以不同的身份插入那些贵族的家中,让她们获得主人的信赖潜伏在那些未婚的小姐身边,伺机而动。
那个冒出女祭司的女奴原本的目标是鲁西斯舅舅家的女孩,却阴错阳差之下被奴隶商人卖给了那个小贵族,因为对方宫廷管事的身份,负责此事的人觉得或许以后能利用上,就没有把人弄回来,而是让她努力成为了那位贵族小姐的贴身女仆。
后来艾拉来到沙迪亚,让帕佩拉感觉到了危机,这枚棋子就被动用,伪装成女祭司在艾拉沐浴圣水时做了手脚。
而丽贝卡之所以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她的母亲并不隐瞒她,甚至,她有心培养自己的女儿的能力和手段,为以后她成为王后做准备。
但可惜的是丽贝卡的能力有限,她确实从帕佩拉身上学会了不少东西,但她更加自私鲁莽,在被嫉妒蒙蔽了心灵后,做事更是不计后果,这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当然,在刺杀鲁西斯这件事上帕佩拉是一直隐瞒着丽贝卡的,毕竟她看起来很喜欢现在的国王鲁西斯,为了计划不会妨碍,她自然不会告诉丽贝卡。
但实际上丽贝卡多多少少是察觉到一些内幕的,她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喜欢鲁西斯,和帕佩拉一样,吸引她的更多的还是那个位置,所以在鲁西斯不愿意娶她的时候,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母亲的计划。
“她在水里做了什么手脚?”
丽贝卡想说自己不知道,但在鲁西斯森冷的目光逼视下,她最后还是支支吾吾的招供了:“她让人在水里加了疟疾病人的血。”
听到这个回答,鲁西斯全身的气势骤然爆发,那犹如实质的冰冷与杀意包围了丽贝卡,仿佛下一秒就会把她撕碎。
鲁西斯现在真的是气坏了,疟疾,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危险病症,只要患上几乎不可治愈,而且传染性极高,帕佩拉选择这么做,是根本不在意是否有其他人被传染,其中也包括鲁西斯。
这同样也是一次对鲁西斯的谋害,而丽贝卡早已经知道事实却无动于衷,显见她也并不是真的喜欢鲁西斯。
鲁西斯只要一想到艾拉当时如果真的中招患病,最后只能治疗无效凄惨的死去,身上的血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幸好,幸好她没事。
鲁西斯冰冷地看着倒地不起的丽贝卡,这一刻他是真的很想直接动手杀掉她泄愤。
但是不行,审判就要开始,他需要留着她作证。
他按耐下满腔杀意,唤来守在外面的侍者拿来纸笔给丽贝卡。
“写出你所知道的一切,还有那些被派遣出去的人的名单。”
既然是有计划的行动,必然不可能只有这一个人,当然鲁西斯也并不在意丽贝卡能记住几个人,哪怕只有一个,只要把这份结果摆在那些贵族面前,他们自然会去排查自己身边的人。
他从牢房离开,第一时间就去看了艾拉。
此时的艾拉当然还是在忙。
之前买回来的茶树经过花匠们细心的养护,最近开始恢复精神了,所以艾拉准备摘一些叶子试着炒茶。
因为数量不多,她也没让别人帮忙,就自己挎着个篮子在那儿摘。
好的茶叶对茶叶的要求很严格,最好茶叶就只摘一个芽,中等的是一芽一叶或者一芽两叶,艾拉很想按照这个标准,可惜她的茶树太少,而且现在也不是适合采茶的季节,茶树的叶子都有些老了,就算只摘芽也做不出好茶,索性就多摘几片叶子,增加点产量。
当然她是询问过花匠,确定多摘几片叶子也不会伤到茶树,才敢还真做的。
但即使如此,因为送来的茶树都不是很大,所以也就勉强能采摘个半斤左右的茶叶,这还是新鲜叶片,等制成茶叶还不知道要缩水多少。
茶树的盆栽都放在阴凉的庭院中,侍卫们守在不远处,侍女则都不在她的身边。
专注于采摘茶叶,艾拉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
等她注意到有人靠近,才站直了身体准备回头看看来的人是谁,就突然被来人一把抱住了。
·····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艾拉惊地差点抬起手肘给对方一下,但对方抱她抱的很紧,阻止了她的动作。
下一秒,清凉冷冽的熏香混合着男性炙热浓烈的气息传入鼻腔,是她所熟悉的味道。
“怎么了?”
意识到对方是谁,艾拉冷静了下来。
除开上次在宴会上故意刺激其他人,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在此之前他们虽然彼此表明了心意,但别说拥抱,就是牵手都是没有过的。
他突然这样一言不发的抱住自己,抱得还很紧,艾拉只能想到是出事了。
“上次神庙那次,她们在水里加了疟疾换人的血,想要让你也染病。”
疟疾这种传染性极强的病症在沙迪亚的地位堪比瘟疫,每年都会有大量的人因为染上疟疾而死去,哪怕是贵族也不能幸免,而他们甚至不知道这种病是怎么传播的,因为此病多发于茵鲁拉河泛滥的夏季,所以人们都认为这是河神发怒降下的惩罚。
这种病太让他们害怕了,只要有人患上,就算是自己的家人也不一定愿意去照顾病人。
鲁西斯只要一想到艾拉可能中招,就控制不住的想要杀人。
艾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知道沐浴用的圣水里被加入的是什么后,除了觉得有点恶心外,她反倒放松了。
她从鲁西斯怀里抽出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担心,都过去了,我不是没事吗?”
“……”
见他不出声,艾拉继续道:“其实疟疾是不会这样传染上的,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
在前世,疟疾作为全世界发病率最高的传染性疾病之一,又是某些清穿类小说里经常会提到的病症之一,艾拉多多少少是知道这种病的传染途径和治疗方式的。
所以她知道,疟疾最主要的传播途径是蚊虫叮咬,其次还有母婴接触和血液传播,但血液传播是通过输血的方式传播,另外长期接触有一定危险,但人与人之间不会相互传染。
当然,如果那时她身上有伤口说不定会中招,但事实是没有,而且在她知道所谓圣水就是茵鲁拉河的河水后,她是绝对不会去喝的,那时候可是泛滥季即将开始的时候,河水都变色了,水里混有的细菌和病菌不知道有多少,她可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所以沐浴的全程她都非常注意没有让一滴水进入自己的嘴巴鼻腔,而一般来说疟疾也不会通过水传播,哪怕里面混入了病人的血液。
所以她当时应该就是因为受凉有点感冒了。
当然就算是真的被传染了她也不怕。
转世投胎后,虽然在她的国家没有,但疟疾在童话大陆的某些炎热地区也是高发传染病,仙子们对此很有研究,她在学习魔药的时候就有学到过治疗疟疾的魔药。
有意思的是,制作治疗疟疾的魔药不止一种,而这几种魔药不是含有金鸡纳树的树皮就是使用了黄花篙,前者研磨后就是金鸡纳霜,后者则含有青蒿素,都是现代治疗疟疾的特效药。
当时制作的魔药都在她的戒指里保存的,即使没有,她也可以现做,虽然原本的配方可能做不出来了,但修改一下一样能做出对症的药来,就算效果差一点,多吃几次也能好转。
当然这些她不好和鲁西斯说,所以她只是告诉他疟疾的传染途径,让他安心。
“蚊虫叮咬?你确定?”
鲁西斯敏锐的注意到艾拉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关于疟疾是怎么传染的这件事,但他没有追问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只是关注在传染途径本身上。
一直以来他们都不知道疟疾是怎么传播的,这是第一次有人明确说出它的传播途径。
但仔细一想,又不无道理。
每年夏季河水泛滥,蚊虫变多,如果疟疾真的是以此传播,那就难怪在夏季患病的人会变多了。
不过这个消息要是传播出去,怕是也会引起人们的恐慌,谁没被蚊子咬过呢,如果只是被咬一口就会染病,那也太可怕了。
艾拉一想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安慰道:“不是所有的蚊虫都会传染疟疾的,只有一种黑白花斑的雌蚊子才会传播疟疾,而且这种蚊子是在咬了患有疟疾的病人以后才会把病传给其他人,所以只要做好病人的卫生护理,消灭蚊虫基本上就不会传染给别人了。”
说是这么说,但以现在人的卫生情况,这真的很难,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需要保持干净的意识。
而且沙迪亚的酷热和河水的泛滥让这里的蚊虫都比别的地方多,想要消灭它们实在太难了。
这是现代都做不到的。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鲁西斯没有再聊下去,他打算让医生们去研究一下,看看艾拉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转了个话题,看向艾拉脚边的篮子:“你在摘叶子?做什么?”
听到他问这个,艾拉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对方怀里,轻轻一挣,就顺利从鲁西斯的怀里出来了。
不过下一秒,鲁西斯又搂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从刚刚的拥抱中,艾拉察觉到自己并不反感和他亲近,倒也没有抗拒他的举动,只是无奈:“你不是怕热吗?这样不难受?”
鲁西斯却说:“不,这样很好。”
鲁西斯没有说违心话,艾拉的体温相比他要偏低一些,皮肤不爱出汗,碰触时像是碰到一块温凉的晶石,又柔软细腻,鲁西斯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这种和人肌肤相贴的亲昵举动,但艾拉让他有了不舍得放开的依恋。
可惜艾拉不可能一直让他贴着。
“我在摘茶叶,准备炒点茶叶出来。”
鲁西斯:“茶叶?蒂比亚岛的那种树?”他想起之前在粮店时买的茶树。
艾拉点头,额间的月光石闪着幽蓝的光,神秘美丽。
鲁西斯这才发现艾拉今天戴的是自己送她的额饰。
他碰了碰那块贴在她眉间的月光宝石,心里想着该让首饰匠人们做一些更好的。
“维西尔虽然回来了,不过其他人还在出访中,我之前给他们发了消息,让他们在蒂比亚买一块地种你说的茶树,再选了一块地以后可以用来制作你说的茶叶。”
蒂比亚人少地广,土地并不值钱,他的人在那边买地还能招募当地的居民帮忙耕种,想来蒂比亚人会很乐意——总比沙迪亚派兵攻打他们,把蒂比亚并入沙迪亚要好。
艾拉没想到他速度这么快:“你都不知道我要用这些茶叶做什么就去买地了?要是回头发现它们没有用怎么办?”
鲁西斯挑挑眉:“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它是一种神奇的饮品,我想能让你觉得神奇的,一定不会是没有用的东西。”
这话艾拉爱听,她笑了笑,继续去摘茶叶。
鲁西斯见她开始忙也不离开,他帮她拿着篮子,站在她身后,看着她采摘,之前听到的消息令他心有余悸,不多看几眼艾拉,他担心自己现在就把那些人杀了。
可怎么行呢,怎么能让他们这么轻易的死去,审判还没开始,其他人也不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恶行,尤其是帕佩拉的暗中布局,想来公布后,所有大贵族都会担心的寝食难安吧。
鲁西斯看向艾拉的目光专注柔和,一点都看不出他内心都在想着什么恐怖的想法。
鲁西斯来之前艾拉已经摘了不少,这会儿剩下没摘的不多,又花了差不多半小时左右,剩下的茶叶也采摘的差不多了。
一百棵茶树差不多采摘了50斤左右的新鲜茶叶,艾拉原本准备这些茶叶一半用来制作绿茶一半用来制作红茶,但想起来前世的老外们都比较喜欢喝红茶,而且她本身也是奶茶爱好者,就改变了想法,绿茶用个10斤左右的茶叶制作就够了。
新鲜采摘的茶叶要挑出里面的老叶残叶老梗等杂质,但这些茶叶艾拉摘的时候都很注意,不合格的叶子早就已经剔除了,所以这一步可以省略,直接拿去清洗。
虽然大家放任了艾拉自己采摘茶叶,但后续的工作却不敢真的让她上手,所以都变成找来的奴隶动手,她只负责口述。
清洗好的茶叶倒入簸箕中放在阳光下晾干水分,之后用于制作绿茶的茶叶可以直接下锅用小火翻炒,翻炒时还要不停的向上抛洒,使茶叶均匀受热,翻炒完毕的茶叶重新倒回簸箕中等凉下来后顺着一个方向不断揉搓一直揉搓到茶叶变成干茶叶,最后放到干燥通风的地方晾干就行了。
而制作红茶的茶叶则要进行萎凋,也就是把茶叶放在阳光下一只晒,晒到茶叶变成暗绿色,之后再进行揉捻,揉出茶叶中多余的汁水,之后把处理好的茶叶放入木桶中压紧,上面盖上一块湿布捂晒,直至茶叶转红,就可以进行最后一步的烘干,而以沙迪亚的气候烘干也不需要用炭火烘烤,直接在太阳底下晒干就可以了。
当然,这些步骤虽然简单,却要花费不少时间,绿茶的制作差不多在一天左右,而红茶根据晾晒发酵的情况更是需要好几天的时间,所以艾拉只是大致告诉了他们要做什么,然后让他们在进行下一个步骤之前先通知自己,尤其是炒茶这一块,就是她自己都没有实际动过手,不亲自看着她不放心。
而在她和奴隶说话,并看着他们清洗好茶叶进行初步的晾晒的这段时间里,鲁西斯一直都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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