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自既醉来到汴京,已过去将近一年。
这一年里汴京势力风云变幻,六分半堂倒台,金风细雨楼一统江湖,朝堂上奸党自危,奸相傅宗书请了诸葛神侯的师弟元十三限来护卫他周全,元十三限武功极强,但也自矜,不肯做个贴身保镖,只收傅宗书做了个挂名弟子,然后将徒弟派出来随侍傅宗书左右。
既醉和傅宗书的相遇是在一个傍晚,她刚从金风细雨楼切磋完刀法回来,因休息了一整晚,所以到了汴京就下了马车,带着关七在街面上转悠,远远地关七就看了一处茶楼的三层一眼,既醉武功没有关七那么强,但眼力也不差,顺着视线看去,就见一行人站在茶楼栏杆处,有个中年男子定定地看着她。
假如傅宗书再年轻个二十岁,换上一张小侯爷似的俊俏脸庞,既醉没准还会多看他一眼,但傅宗书只是一个黑脸长须的丑陋中年人,除了脑袋比其他人都大上一头之外,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
于是既醉毫不在意地收回视线,准备离去时,忽然有人从茶楼上一跃而下,盯着既醉许久,很不忍心地开口道:“这位姑娘,相爷想请你茶楼一叙。”
既醉有好久没遇到过这种当街抢人的戏码了,她以前是把自己蒙头遮脸挡得好好的,才一路从苗疆赶到了汴京来,在汴京待了一年渐渐松快了,不再遮面,她自己佩一把剑,身后还跟着关七这样的壮汉,极少有人不长眼睛来惹她,还是那句话,换个人既醉也许还会去瞧瞧,可傅宗书的卖相着实寒碜得很。
“不用了,你们家相爷长得太丑了,我不想和他说话。”既醉哼了一声,准备带着关七离开。
拦她的人名叫叶棋五,年轻男子哪有不爱美人的,他痴痴看了既醉一会儿,见她快要离开了忽然清醒,再次一步拦住了她,连忙道:“相爷只是想请姑娘喝杯茶水,绝无他意的,姑娘上去了,说些好话……”
既醉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她从来没听说过图狐狸精好看要抢回去,还要狐狸自己去奉承的,人长得丑,想得倒是很美。
关七忽然淡淡开口道:“我妹妹不想去喝茶,你最好也不要惹她生气。”
叶棋五轻蔑地看了一眼关七,在他看来,习武把自己的块头练得这么大,一看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外家功夫,只是看着唬人罢了,但凡他使出一招两式,稍后这大美人儿就会跪在壮汉身边哭着求他不要死。
叶棋五名义上是傅宗书的同门,实则是他的护卫,傅宗书这人重欲好色,和蔡京一个路数,只不过蔡京手段好点,看中了便登门纳妾,妾虽然多了点,也是正当地弄人,傅宗书却很爱强抢,抢来的民女玩腻了,要不赏赐手下,要不直接弄死,是决不会把人放回去的。
做惯了这样的事,叶棋五很难得才会心软不忍,也就是看既醉美貌罕有,怕是相爷那等残忍之人也舍不得玩死,才多劝了两句,这会儿有心想展现一下自己,便亮出武器来,对着关七大喝道:“相爷行事,岂有你说话的份!”
话音一落,他这辈子的话便说完了。
叶棋五只觉天旋地转,下一刻人倒在地上,看着昏黄的天空,人死了一会儿,眉心才渐渐流出血来。
关七一个指头把叶棋五戳死了。
既醉后退了两步,她今日穿得可是新裙子,好在伤口很小,不仅没有弄脏她的裙子,血甚至都没流到地面上。
茶楼上的一行人显然是惊了一下,傅宗书蜥蜴般的眼珠子动了动,哑声道:“看来事不可为,算……”
他话音未落,连一句遗言也没能说完整,就被一个纵跃跳上茶楼的关七一脚踢死。
关七还是迷天盟主的时候,这些奸党听闻他的名声,走路都要避着他出行,但被既醉带回去养了一段时间后,关七穿着普通的布衣,头上扎着简单的小啾啾,手里没有兵刃,老老实实跟在既醉身后,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壮汉随从。
这块铁板踢起来不仅伤脚,还伤命。
对于关七突如其来的霸主风姿,既醉已经很习惯,关七不是个傻子,他是疯子,他可以上一刻和小鸡崽玩得开心,蒲扇大手捏一只脆弱小鸡都不会伤到一点点,也可以下一刻发疯拆房,青砖厚墙打几个窟窿都正常,只是往往她一开口就能喝止。
可今天既醉实在不想理会这几条人命,那个被关七踢死的中年人,他长得实在很丑,被这样的丑人肖想,漂亮狐狸毛都要炸起来了,所以死就死了吧。
关七踢死了傅宗书之后,没等到熟悉的喝止声,他不能动用脑子,一用脑子就会很疼,于是像撵小鸡一样把傅宗书的几个随从都捏死了,然后跳跃下来,他身上没沾一点血,既醉却离他远了一点,说道:“回去要洗澡。”
关七不怎么喜欢洗澡,喉咙里咕噜了几声,还是点点头。
傅宗书的死在既醉和关七的心里,也就是杀完人要洗澡去去血气这一点分量了。
但第二天却在朝堂上引起了风云震动。
皇帝赵佶不大喜欢傅宗书,却觉得这个丞相非常可靠值得信任,是他的肱股之臣,如今却被江湖人当街打死!思及金风细雨楼的嚣张,令他没有窑子可逛,赵佶把龙椅拍得啪啪响,很是发了一通火气,他要派兵镇压这群嚣张的江湖人!
诸葛神侯在朝堂上很难保持自己在府里的淡雅风姿,他据理力争地喝道:“关七乃是绝世高手,人又疯癫,傅宗书撞上他被打死,和走在路上不巧被天雷劈死有什么区别?如今江湖难得安稳,陛下要为一死人掀起滔天风浪不成?”
赵佶都被震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唯唯诺诺地说道:“关七比起神侯如何?”
诸葛神侯呵呵一声,“欲败关七,或可请家师援手。”
赵佶抿着唇不说话了,蔡京比傅宗书卖相好看得多,长须微动,开口叹道:“关七武功盖世,一时奈何不得,但金风细雨楼盘踞湖北,疾在颅脑,痛在腹心,神侯何必事事为金风细雨楼说项?”
赵佶又活泛起来了,他一贯认为自己大权在握,军士百万,金风细雨楼不过是小打小闹的一点江湖人组成的势力罢了,他看不顺眼很久了,蔡京提出此言,正和他心意。
此时蔡京又道:“何况关七也有法可治。”
至于怎么治,他就不说了,诸葛神侯费尽唇舌也没能让赵佶心思动摇,他已经两个多月没有逛青楼了,李师师离了汴京就没了踪影,找都找不到,那些愿意伺候的名妓他又没兴致,离了青楼楚巷的环境,就没那个卖笑的氛围了!
在奸党的极力鼓动下,围剿金风细雨楼的的政策就此定下,赵佶还把兵权交出了一部分给蔡京,他还留了个心眼,将一部分忠诚的京师驻军交给了诸葛神侯,他虽看不顺眼神侯,但和对傅宗书一样,觉得他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说实在的,这份信任不如不要给了。
诸葛神侯多云淡风轻的一个人,都气得在家围着被褥喝药汤了:京师驻军养尊处优,战力连边军都不如,金风细雨楼可是经常派人手来助军的,对咱们这点家底还不清楚?你不去动他也就罢了,既然要去剿灭他,还不全力一击打个措手不及,反倒一分两半,留一半给他干什么?
领兵攻打玉泉山的是童贯大将军,单提这个人没多大名气,把他和蔡京放在一起就有了,所谓“打破筒,泼了菜,才是人间好世界”,筒是童贯,菜是蔡京。
赵佶认定此番拿下金风细雨楼定然是一面倒的势头,蔡京没他这么乐观,认为打得肯定要艰难一些,主要难在高端战力上,可以等到大破玉泉山之后,再请元十三限出关对战苏梦枕,蔡京收拢六分半堂余下的财产时便起了这个念头,金风细雨楼吃了大头,他只收拾一点残羹冷炙就吃得流油,金风细雨楼经营得如此盛大,这不比艰难地搜刮些民脂民膏来得快?
搜刮民脂民膏还要背上一声骂名,打金风细雨楼可是剿匪啊,这是美名!
处在局中的人往往看不出自身颓唐,金风细雨楼得讯极快,朝中就有他们的眼线,童贯打的是一个兵贵神速,苏梦枕那边得到消息,虽然很是惊诧,但还是第一时间组织好人手,将兵马齐备,童贯号称带了三十万大军,风雨楼十万子弟下玉泉,双方短兵相接,呈现了一面倒的势头。
一面倒的是宋军。
童贯的人头不如傅宗书的头大,瞪着眼睛看人,苏梦枕把这个人头端看了半晌,怔然说道:“我想将刀留赠后人,时势却至,这一战,真要翻天覆地了么?”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金风细雨楼之上,乌云翻涌,有天人叹道:“仍是三十九岁?”
另一天人也叹,“仍是三十九岁。他本要投入后世做一太平天子,却撑着病龙之体再转下凡,是怜这一世苍生。”
昔日柴世宗,病龙台前死,江山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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