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
心跳声大得震耳欲聋,整颗心都快要跳出胸膛了。
白翎一路从耳根红到了锁骨,像被煮熟的小鸟,手心托着人鱼的脸,插翅也飞不走,只能心里暗骂,老骚货老骚货……
郁沉勾了抹兴味,重新支起身体,眉梢都带着愉悦:“怎么,你不收吗?”
白翎下意识就说:“我吃不下这么大的。”
这是二手垃圾回收商的通用话术,意指货盘太大,不好接手。
郁沉意味悠长地笑了:“没关系,来日方长。”
白翎狐疑地望过去,总觉得人鱼话里有话,可他没有证据。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默不作声拿出终端,悄悄在原先的维修单创建了新标签,备注名:
【欠我修理的老东西】
窗外光线开始从斜射转向直照。时间不早了,白翎将老式星间收音机装进包里,和监护人同意书贴在一起。
他准备去报名处交完材料,回来路上买点匹配的零件。
有个旧货市场,是他上辈子经常销货淘货的地方,专门拆卖一些上世纪的老物件,去那里看看准没错。
那条老鱼却把手臂一伸,熟稔地揽过他的腰仔细摸了摸,缓缓反问:
“外面零下10度,你就准备穿这么个小破袄出去?”
“有问题吗,我是去干活又不是和你约会。”
“和我约会就穿的好一些?”
“也穿小破袄。”
郁沉觉得好气又好笑,油盐不进的小破鸟,嘴巴犟得要命。
“不过跟着你,我会翻过来穿,”白翎下巴抵着领口,往上使劲扯了扯,方才拽动涩住的拉链:
“把好的那面里子露外边不就行了。”
不管外表多破烂,把好的内芯掏出来给您看。
郁沉贴在他腰上的手指,不自觉攥紧一把,指骨没控制住力劲,捏得白翎不小心哼唧一声。
对于他这种野兽伸爪,时不时探出笼子的占有欲,白翎倒是不在意。
白翎握上人鱼手腕,戳进他禁欲整洁的袖口里,指甲轻轻挠了挠对方腕口,像安抚似的:
“好了,快放我走吧。”
他这话一出,人鱼反而攥得更紧了,他低垂下脑袋,发丝悉数擦过白翎脸颊:
“我给你打一些钱,宝贝等会出去买自己喜欢的衣服,好不好?”
那副溺爱孩子般的口吻,听得白翎牙酸脸热。
……大清早上的,这是要干嘛?
“我不需要。”白翎强自冷静,直接拒绝。
那只大手向腰窝塌陷处摸索着,隔着旧外套,一把握住白翎别在腰间的阿斯刻湖刀,人鱼贴耳道:
“昨天你也是这么说的。”
还是把他的刀装上了。
“……那不一样。”白翎面无表情,喉咙滚动了下。
“我不觉得哪里不妥。”郁沉强调。
“当然不妥!”白翎纤长的睫毛颤动,声音微微提高,无形中变得急促,“您送我亲手制作的旧物,我可以还您信任,还您拥抱,帮您修整房间。”
“可是您送我钱,我能还您的也只有钱。我不喜欢这样。”
他语速很快,仿佛不说出来就会堵死在喉咙里。
郁沉听着那激烈的呼吸声,心脏慢慢绞紧,他捏捏小鸟冰凉的耳垂,想搓得热乎一些。
“你这是……不想和我建立金钱关系?”
“绝对不要。”白翎回答得斩钉截铁。
郁沉轻轻低叹:“但我只是想对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白翎站在原地,倏然抬眸时,冷灰色眼睛里晃动着一片凛然:“……您力所能及的事很多。”
恍如车行轮往一夜后,洇开灰色的雪地。
“比如?”郁沉轻轻嗅着他发潮的气息,隐隐沉醉。
那一刻,白翎无比恨他的游刃有余,恨他的端庄持重。心口一股热岩浆爆涌着,他控制不住抓攀上人鱼的肩膀,上去就是狠咬一口,咬得牙尖勾起毛线,咬到韧劲的肌肉。
他在极度羞耻中,磨牙切齿:“比如……给我一件您的衣服,然后每天亲吻我一次。”
一切都发生得猝不及防,他被暴烈地吻住了,吻得他手指关节生疼,控制不住抓在人鱼健实的背肌上。
丝绵小破袄不堪一击,拉链被人鱼的大手一拽就碎。
他被那只手强势把持着腰窝,混乱地拽掉外套,狠狠扔在地上。里面穿着的衬衣更单薄,他皮肤骤然接触冷空气,一下子激起酥麻的鸡皮疙瘩。
然后人鱼拽着自己的毛衣领子,猛得脱下来,雍容的发丝都带得散乱了,眼眸深深又急促地命令他:
“抬起手。”
小鸟下意识就幼鸟式举起手臂,他感觉炽热的温度扑在脸上,接着被热密的毛衣套住脑袋,袖子穿进两只手腕,一下子拽到底,正好盖住他小腹,盖到容易受冻的腰跨下面,温暖得简直让人呼吸不畅。
又被人鱼揽着腰,很焦急地吻了两口,像品尝什么珍贵的东西。
人鱼给他穿上自己的毛衣,喊ai拿来驼绒外套和围巾,把他裹得紧紧的,又想来抱他。
白翎赶紧喊停:“等一下等一下!”
“等什么?”
“留着晚上我睡前再抱。”
“啊,你好可爱。”人鱼由衷发出肺腑之言。
·
今天是机甲世界杯报名最后一天。
早上九点,报名结束的那一刻,将立即由系统自动分配赛组。
一大清早,驾驶员们就乌泱泱地聚集在这里,紧张又忐忑,内心默默祈求第一场能分个不那么棘手的对手,更有甚者,还当场拜起赛博电子佛。
“c语言之佛在上,一定要保佑我分个好组,尤其别碰上这些人——”
说着竟然拿出一份长长的名单,塞进自己带的碎纸机。
陆鲟看得瞠目结舌:“太离谱了吧,谁会信这个?”
话音刚落,众人头顶的大屏幕闪烁一秒,开始密密麻麻显示分组情况。
电子佛信徒一跃而起,神态癫狂:“成真了!匹配到一群b级弱鸡,啊还有d级新人,手到擒来!”
陆鲟:“……”
该不该告诉他,那个d级新人,是他们社团的猛禽招牌。
看来这电子佛不咋灵验啊。
陆鲟正吐槽着,突然后脊骨一凉,与此同时,整个会场大片的alpha们集体打了个寒颤,齐刷刷回头,瞬间全身肌肉绷直进入紧急防备状态。
像极了被狮子盯上的羚羊群——
白翎推开展厅玻璃门,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这幅壮观景象。
看什么看?白翎不悦地皱起眉。
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平时那种觊觎目光,更像是恐惧,害怕,雄性动物刻在基因里对天敌的排斥与提防。
……哦,他身上有老头的味道。
白翎自己闻不大出来,不过这些alpha一个鼻子比一个尖,应该闻起来像毒气。
白翎好整以暇,在指尖晃悠着转动钥匙,召唤了机甲。
响尾蛇跑过来喊了声“er”,全场alpha内心都震动敲响警钟。
这是个恐怖的顶级alpha!
白翎玩了会鸟假鱼威,心道这身信息素还挺好用。留香持久一路不散,省得他再掏钱买气味阻隔剂了。
嗯,老头,好用!
白翎朝响尾蛇微抬了下手,示意它跟自己去人少的后场。他刚一走,展厅里不约而同响起无数道释然的吁气声。
“……卧槽,这谁啊,那信息素闻得我头皮发麻啊。”
“好像是上次把胡兀鹫老师干趴下那个。”
“这届新人有点恐怖,不过这张脸蛋……嘿嘿嘿,他叫啥名?快查查他的底细,有空请他出来喝个小酒,切磋一下。”
一群alpha各怀鬼胎,纷纷低头捣弄终端,开始收集情报,
陆鲟也抖着拇指滑开终端,颤巍巍给哥哥发了条消息。
[努力变强]:哥……你说我现在投胎去做顶a,还来得及追我男神吗?
[陆航]:人要有梦想,而不是妄想,弟。
[努力变强]:……
纠结再三,陆鲟还是准备追上去问问。万一只是白翎和别人打架时,不小心被哪个alpha故意蹭的呢?
白翎握了把巨大的刷子,在给响尾蛇清灰。
陆鲟凑上去满怀期待地问:“早上好,你是和其他alpha对战了吗?”
白翎攀在机甲腿上,居高临下瞥一眼,皱了皱鼻尖,竟闻到一身涌动的alpha信息素,清晰无比。
他不动声色拉起黑色毛衣的高领,鼻尖藏进去,轻吸一口。
然后扭过头,重新扫着灰尘,淡淡道:“差不多吧。”
差点和那老鱼打得擦枪走火,也算对战吧。
陆鲟明显松了口气,念叨了两句:“那就好那就好。”
白翎瞧他一眼,想说些什么,又止住了。
他一向不喜欢和alpha谈论自己的私事,以防对方过度遐想,因为紧接着就可能传言满天飞,拉都拉不回来。
不是每个alpha都能严格恪守道德水准。
分化期里被传给监护人生受.精蛋,导致o精神崩溃的事,屡屡发生。
他不至于被谣言击倒,但也讨厌自己的黄段子在alpha群里流传。
仿佛他是满足雄性遐想的物品。
令人不悦。
也是考虑到这一点,“鸦雀有声”社团的安娜和林医生一致决定,向外模糊他的性别身份。
一方面,是为了保持驾驶员神秘感。
另一方面,也防止有人暗中使坏,搞不正当竞争。
曾经就发生过一件恶劣事件。给o驾驶员更衣室。
虽然经过多次上诉,犯罪的始作俑者被判刑,但o驾驶员也患上了严重应激障碍,彻底退出圈子,毁掉了职业生涯。
白翎能毫无芥蒂和郁沉贴近,也是因为那老家伙守规矩,有底线。
至于其他那些alpha,他始终保持心理距离。
白翎跳下响尾蛇,准备给小姑娘打一遍漂漂亮亮的蜡。陆鲟翻着赛程信息,惊喜地说:
“刚组委会出来解释,系统分配出现了bug,现在又重新分配了。我们俩居然在一个组,太好——”
他话到嘴边突然打了个弯,诶,等等!这样倒霉的不就变他了吗?
一组50人,能出线的只有10人,淘汰率高达80。哪怕多一个强敌,胜率都要下跌不少。
陆鲟一下有了危机感,马上准备再砸重金,快速提升一下硬件装备。
白翎提着桶走过来,瞟见他虚拟屏投射的用品厂商界面,卖的是一体式作战服。
每一件后面,都跟着数量令人咋舌的0,少说一件也三四十万。
——有钱少爷才玩得起的装备。
陆鲟见他盯着,友好地问:“你的作战服是哪个厂商的?”
白翎:“我不穿那个。”
陆鲟诧异道:“可是格斗赛很耗费体力和功率,打一场下来经常一个小时不间断。舱内温度高,散热差,如果不穿作战服就连接精神接口,很容易脑热晕倒的。”
白翎当然知道这一点。
他在深空机甲军团时,有军队配给的常规作战服。后来逃出来自己干,买不起作战服,就强迫自己适应驾驶舱的温度。
适应环境,也是一种进化的策略。
他不觉得困苦,反而说服自己,以此为荣。
陆鲟试探着问:“你是不是……钱不够?”
他看见白翎面色冷淡,马上不好意思地补充:“那个,我没有其他意思。我是想说,如果实在找不到赞助商,我也可以赞助你的……嗯,以朋友的名义。”
“否则……”陆鲟瞥了眼白翎秀致的下颌,好心提醒,“到时候开赛,大家都穿着作战服,你穿着常服在里面会很显眼的。”
别人都有,就你没有。
多少有点……让人看低。
“那不是更好吗?”白翎登上机舱,单手把着门边,身躯侧转过来,线条流畅的背脊和腰肢让人眼眶震动。他眼眸深冷,俯视着说:
“让他们都把镜头对准我,这样他们才会毕生铭记,输在了谁的手上。”
陆鲟低头捂着脸。
救命……好想变成梯子啊啊!
与此同时,人工智能机械内网信息,正在传输。
[响尾蛇]:作战服要多少人类币?
[托勒密]:ovo你问这个干嘛,妞。
[响尾蛇]:=v=想买。
[托勒密]:这个简单哇,给赞助商亮亮灯就有了。比如我aster踩着板凳撕开,塞金主嘴里了。
[响尾蛇]:请问,哪里能找到这种叫“赞助商”的生物?
[托勒密]:e要不,咱举个牌子挨个去问问?
[响尾蛇]:=v=推销?
[托勒密]:ovo推(qiang)销(i)!
强卖。
很好。响尾蛇给自己的语音库输入了新内容。
·
从展厅出来,时间刚过晌午,白翎去旧货市场打了一圈。
当他从包里拿出收音机,一群摊主却纷纷摆手:
“快走快走,我们这里不卖这玩意的零件。”
问及原因,摊主们讳莫如深,一边敷衍说老式星间收音机已经没市场了,一边又有意无意斜眼瞟市场门口。
白翎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那里吊儿郎当站着两个便衣秘密警察。
一般来说,满是破烂的旧货市场,不值得卧底警察光顾。
然而老帝国覆灭时,曾经留下了丰厚的公共财产,这些财产,遭到过多次变卖。
比如星港的免费空中巴士,比如浩瀚如海的书籍,又或者……伊苏帕莱索当政时期留下的各种历史记录。
尤其最后一种,是暴君当局严厉查处的对象。
一切关于伊苏帕莱索这个“独.裁家”的正面文字,都不得出现在公共领域里。
同理,声音也是。
“呃,你知道的……上世纪很多家庭用这种多功能收音机来录音,说不定里面就存着违法品,”一个摊主看白翎站着不走,被迫低声提醒他,“我言尽于此,再多的不能说了,会惹上麻烦。”
白翎冷淡问:“如果我出高价呢?”
有几个摊主明显犹豫了。商人以利益为先,不过想想秘密警察有多难缠,终究还是不敢越过黄线,纷纷摇头走到一边。
白翎抱着收音机,面上神情一片淡然,指尖却悄悄攥缩在一起。
经过秘密警察时,他也被迫低调垂起眼眸,用外套遮起收音机。
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人,又可怕的东西。
他来到街上,看到许多废弃的电线杆,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这些杆子上还绑着虚拟屏和扬声器,随时播报附近的信息素浓度,提醒居民错峰出行。
每到晚间,中央台的新闻员会慷慨激昂地汇报战绩。
今天是打得虫星节节退败,明天是逼得哺乳动物联邦签下不平等进口条约。
帝国的荣光滚动式显示在屏幕下方,所有人经过时都忍不住驻足观看,产生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与满足。
辉煌,胜利,星际霸主地位……
类似的词总是重复出现。
伊苏帕莱索的声望一下子到达了顶峰。
人们对他不知其貌,不闻其声,只能听见ai的机械声代他宣读近期政策,并以此在脑中产生各种联想。
有时候是敬佩,但更多时候是对于未知的庞大国家机器的神秘,与恐惧感。
以至于老一辈人听到新闻员的开场白,就会放下手边的东西,条件反射地肃然起敬。
新闻员用饱经训练的播音腔,富有感情地结束道:“今晚的新闻就到这里,祝您健康,长寿,心情愉快……”
每当这时候,幼鸟就会揉揉眼睛,从救助所的电视前站起来,蹬蹬坐麻了的小腿,准备刷牙睡觉。
帝国和银河系所使用的官方语言虽相同,口音上仍有较大区别。
刚来到帝国的幼鸟,会看着节目,小声一句一句跟读,纠正自己的读音。
他也学过播音员的口吻,刷着牙吐着泡泡咕哝:
“祝您健康,长寿,心情愉快。”
白翎倏然停止了回忆,那道声音……播音员标志性的腔调,他似乎最近在哪听过。
他转过身,北风打着旋儿迷茫了绒花似的睫羽,庞然的雕塑以灰色天空为背景,静静伫立在视线尽头。
朔风吹开了郁沉亲手为他系的围巾。
白翎掐紧了手心,被一种巨大的失落和屈辱深深攥住心脏。
……是那个流浪汉。
·
回到皇宫,一下午的《o德礼仪课》上得魂不守舍。
白翎趴在桌上,脑袋枕在小臂,心不在焉地翻着维修列表。
列表有整整五页长,他切回去又切回来,盯着最后一页孤零零的【老东西最终抖着手指,将他挪到了第一页第一位。
然后把终端往桌上一盖,不想管了。
下课之后,白翎拽了包带子往外走。
“喂,臭小鸟你又怎么了?”萨瓦追上来,膝盖顶了他一下,抓着肩膀伸头看他冷冰冰的脸,八卦道:
“咋地,你那监护人没把你弄爽?”
白翎:“……”
有时候真想把这臭鸡的脑袋塞到马桶里,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脏东西。
萨瓦好奇宝宝一样,追着问个不停:“卧槽,这身衣服好像不是你的哇,你俩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你肚子最近有动静了吗,你监护人到底啥样的?”
白翎终于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对他说:“大1。”
萨瓦:“????”
“你就会敷衍我,臭鸟!”
萨瓦强行跟他勾肩搭背回去。今晚的臭小鸟倒是乖乖的,安静吃饭,安静写劳什子破作业,表情滴水不漏,比刚糊过水泥的水塔还稳。
萨瓦从他嘴里掏不出实话,就悻悻放弃,臭骂他一句:“你对兄弟一点都不真诚。”
白翎走过来,用空塑料盆磕他脑袋,不爽道:“不是告诉你了嘛。”
萨瓦一脸不信:“真是大1吗?”
“干嘛?”
“你这臭脾气,天天蹬鼻子上脸的,有哪个顶a能受得了。”萨瓦把胳膊一叠,结论道:“我不信。”
“不信算了。”白翎也莫名上火,他难得说一次真话。
两人顿时气得谁也不理谁,寝室气氛一下子压抑许多。
白翎原本想晚上去找郁沉,经过下午的事,也觉得心累不想去了。
他把收音机藏到床底,自己躺在床上,一眨不眨盯着低矮灰败的天花板,实在难以入睡。
或许o分化期情绪敏感的魔咒,在人鱼温柔的催化下应验了。
闭上眼睛,脑子里掠过纷乱画面,犹如跳台的坏电视,从声音扭曲的收音机,到流浪汉唇边的苦笑,掠过从无比强大到颓靡衰落的国家意志……
最后徒留一片空白。
有些看不见的东西,压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恐慌,失去,患得患失……
昏迷的伊苏帕莱索,对他说着对不起的人鱼……
白翎一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就是被炸得面目全非的雕塑。
他陡然从床榻坐起,胸脯剧烈起伏着,惶然地看了看周围的黑暗,突然掀开被子下去,抓起郁沉的大衣,披在肩上就重重往外走。
宿舍门骤然关上。萨瓦从上铺坐起来,掀开帘子看着空荡荡的床位,顿时开始感觉到不妙。
这臭鸟,跑出去的频率也太高了吧!
高得,似乎跟他以前下蛋那会一样的……耐不住?
寝宫里——
小机器人见了机械小鸟,摄像头一亮,继而告诉他:
“主人在书房里忙,可能还得好一会才能出来,你要不要先洗漱了去卧室等他?”
“不用,我就在这里等。”白翎淡淡拒绝。
可是他语气越冷淡,就越压抑不住心里那股恐慌。
他单手抱臂,焦虑地啃着指甲,在长沙发旁踱来踱去,最后停在了书房门口。
此时此刻,他无比想一脚踹开这道门,从后背抱上那条人鱼,搂住他的腰,然后被对方青筋突起的手握住脖子,狠狠压在书桌上。
以此安慰他的不安,证明……
证明那家伙还有还手之力……
半小时后,门终于打开了。
郁沉刚挂断通讯,双目微阖,疲惫紧绷地揉了揉太阳穴,匀称苍白的指骨上,宝石扳指阴暗熠辉。
他今晚的状态不够好,心中总压抑不住一股狂躁,几次舔着尖牙,想咬穿什么东西。
恐怕,不适合见客。
然而,门一打开,一股燥潮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只鸟孤棘地掐着门框,浑身上下每一条神经都紧绷着,视线冷冷盯死他。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
“睡我。”
郁沉坐在椅子上转过身,压抑着眼底要暗堕的火焰,说:
“nottoday,bi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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