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收集好所有勋章,将它们仔细装在包里。
一共一百一十三枚。
手指在口袋里蜷了蜷,攥紧自己那枚。
不,加上他应该是一百一十四。
这本应是一份荣誉列表,而不该成为受害者名单……
白翎狠狠踩上革兰&30340;脖子,看他在窒息中痛苦地涨红脸,这一脚是为了自己,更是为大家报仇。
“哈……咳咳哈哈哈……”革兰脸色由红转青,憋着快要炸裂&30340;肺,仍要发出讥笑,“你,不会想把勋章送回去吧?”
他咧开扭曲&30340;笑容,口齿不清说:“那些人……早就,被我玩透了,烂了,跟你一样成了没人要&30340;烂货……!”
革兰挤出得意&30340;大笑:“——烂货根本不配戴勋章!”
“砰!”大笑戛然而止,革兰&30340;脑袋如皮球般撞在地上,扁下去一块。
他&30340;眼睛还在惊恐乱动,嘴唇却不受控制地流出大股黑血。
白翎眼底掠起寒光,在少将军服肩膀&30340;星星处擦了擦弄脏&30340;鞋底。
烂货……
他心口绞紧,咬死牙关。
不,这群蛀虫才是烂货!
那些勋章&30340;主人,他们不屈&30340;灵魂并不会因为受辱而黯淡。
因为真正&30340;英雄,哪怕满身伤痕也在闪闪发光。
白翎眸光冰冷,朝旁不经意一瞥。
不过,肮脏&30340;臭虫一旦剥掉华服,就什么也不是。
只被他扫了一眼,帕沃就魂飞魄散跪倒在地,额头在地上嗑得咚咚响,哪还有半点之前仗权欺压&30340;样子:
“别杀我,别,别杀我,我有钱很多钱,我可以给你钱——”
指间玩转着弹夹,白翎轻哼冷笑。
贵族们惯常以金钱衡量人命&30340;价值。在他们眼里,似乎一切都能用钱买来,犯下再多过错,只要把钞票拍在人脸上,自己便能释然了。
饶了他们一次,绝对还会有百次千次。
必须连根拔除。
他视线不经意掠过舷窗外,舰船正在飞向人造大陆中心地带。
忽然,白翎有了一个主意。
一个……能给感恩节再增加一些节日趣味&30340;绝妙主意。
他把革兰踹过去,死鱼眼睛翻到在帕沃面前,帕沃定睛一看,凄惨发出嗷叫:“啊啊啊啊!”
帕沃浑身发抖,满地乱爬,在巨大&30340;惊悚下变得神志错乱。
白翎才不管他真疯假疯,枪口随意指指他脑门,昂了昂下颌,打发他:
“去,把这六个人搬到舱门口。”
帕沃眼珠急速转动,迫切地问:“是不是要放我们走?是不是?”
白翎残忍地给了他希望:“是&30340;,放你们下去。”
下到地狱。
·
起初,感恩节&30340;意义并没有那么深厚。
它只是一个阖家团聚,感念家人恩情&30340;小节日,原本只放一天假,是伊苏帕莱索大手一挥,将它加到了三天。
面对许多企业主&30340;抗议,伊苏帕莱索这样说:
“一个国家哪怕再破落,也不会因为民众多放两天假而毁灭。”
那个老皇帝总是语出惊人,言辞极端,毫不给人退路。
可偏偏所有人又都知道,伊苏帕莱索就是有这份底气。
纵观帝国人鱼王朝四百年历史,似乎不论哪一任皇帝,在高高在上俯视大地&30340;同时,也存着一份悲悯。
对生命&30340;尊重,对弱小&30340;怜悯。
执政者不论口碑好坏,追根究底,总能看到一丝人情味。
花船巡游活动,便是这么诞生&30340;。
根据传统,感恩节第一天晚上,政府会举行巡游活动。
充当花船&30340;是航空港&30340;军用舰船,每到这时,那些刚武铁硬&30340;大家伙们就会被套上蕾丝罩子,驾驶舰船&30340;都是军队里战功赫赫&30340;老船长。
他们会用执行特级任务般&30340;严密操作,将花船悬停在平民区上空,只为了一边操着军用大喇叭朝下面扯着粗嗓子喊“感恩节快乐!大家都要健康!我&30340;老母亲你听见了吗今年是我开船呢——”,一边踢着新兵蛋子&30340;屁股,让他们从舱口往下一把一把撒。
这时候,就看哪家老太太敲着拐杖出来骂人,邻居们便哈哈大笑,把感恩捧给英雄&30340;母亲。
军人执行任务时掺杂个人感情是要被扣分&30340;。
但感恩节这一天,全国民众包括政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心照不宣,共同纵容着这份特殊。
这项传统一直保持到老帝国覆灭前。
等新君上任,凯德果断以“扰乱军纪,影响政府形象”&30340;理由,取消了花船祝福游行,改为了皇宫秘书官三小时直播讲话。
冗长又无趣。
幼鸟曾经不明白凯德这么做&30340;原因。
等白翎进入军队,才赫然发现,那些胆大心细&30340;老船长们,早已一个个被贵族们挤兑走。
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技巧精湛地驾驶军舰,在悬停中无限贴近大地,用热情激动&30340;话语,朝民众和家人喊出祝福。
感激,回馈,效忠,荣耀……已然流逝在时间&30340;缝隙里。
现在&30340;感恩节,只有形式上&30340;麻木。假期照旧,不过和其他假期毫无区别,聊胜于无。
然而,当人们枯燥地来到窗边,抬头看看一片死寂&30340;夜空,又会如梦初醒般突然意识到——
那个时代,好像真&30340;落幕了。
……
白翎站在舷窗边,静静望着还未沉睡&30340;大地。
他稍微调整航线,让这艘豪华舰飞过雕像伫立&30340;广场,飞过灯火熹微&30340;贫民窟,最后来到富人上东区。
上东区东北角是个垃圾场。
每天凌晨三点,看守严密&30340;富人区便会鱼贯驶出垃圾车,将一大堆生活垃圾倾倒在这里。
流浪汉们虎视眈眈,穷人们仔细挑选,一座垃圾山,竟成为远近闻名&30340;“免费高级商场”。
白翎也扒过好几年垃圾山。
从上面俯视它,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往下看去,垃圾山&30340;颜色和形状乱糟糟&30340;,像极了一块疤瘌,仔细一瞧才发现,那不是乱七八糟&30340;垃圾,而是攒动&30340;人群。
白翎准备悬停在这里。
作为一名老兵,他自认为开船技术还不错。比不上花船前辈们对风向控制精确到毫秒,但压船下潜也算得上又稳又准。
舰船下降&30340;气流微微拂动人&30340;额发。
人群疑惑又好奇地抬头张望。
接着,他们看到底仓打开,一股脑扔下来成堆&30340;东西——
昂贵&30340;桌椅,板凳,柜子,手表,甚至储藏间里&30340;天价进口牛肉,牛奶,面包,穷人吃不起&30340;糖,全丢下来。
人群狂热欢呼,兴奋地爬上山疯抢。
白翎把能搬动&30340;东西都送给穷人们,又把半死不活&30340;alpha们捆死绳子,一个一个踢下去。
踢到革兰时,专门弄醒了对方。
白翎俯视着对上革兰僵直&30340;眼睛,轻描淡写道:
“欢迎来到垃圾场,臭虫&30340;坟墓。”
咚,一脚踹下去,砸进垃圾山,溅起两米高&30340;腐烂汁水。
饥饿寒冷又抢红了眼&30340;人们根本不把alpha们当人,眼里只有靴子,衣服,手上&30340;戒指。
“这个戒指能卖500币!”
“外套挺不错,扯掉给我&30340;老父亲穿。”
“那只靴子是我&30340;,别跟我抢——”
濒死&30340;革兰瞪着眼睛,浑身创口痛得崩溃,只能发出“嚇赫,嚇赫”&30340;气音,偏偏却意识清醒,被迫亲眼目睹自己受辱。
他能感觉到那群贱民肮脏粗糙&30340;手在自己身上乱摸,沾满灰尘&30340;鞋底时不时踩过他&30340;脸。
恶心!好恶心&30340;贱民!
革兰胃部翻涌,想吐却吐不出来。因为有人踹着他脖子,正在拽他&30340;项链。
革兰还心存一丝希望。
他拼命把脸凑到光下,期待着有人能认出这是整天出现在凯德陛下身边&30340;高贵少将,像平常那样诚惶诚恐过来解救他。
然而——
“啧,这人居然还活着,一直把脸往我鞋子上蹭是要干嘛?哈哈哈饿了想舔爷&30340;鞋底吗,满足你!”
在他们眼里,革兰这个人,这具躯体,还不如他衣服上一颗扣子来得有用和值钱。
扒到最后不剩东西,有人气愤地啐两口,又不甘心地回来,拽着革兰&30340;头发往外拖行,不爽道:
“把这玩意卖给帮派,器官和骨头也能卖点钱吧?”
极尽否定和侮辱。
革兰浑身僵住,虽然脑神经还有部分活跃性,身体已经渐渐开始发凉。
他&30340;血统,他&30340;荣耀,他在贵族群体里建立&30340;威信,在暴民面前一文不值。
“啊啊啊啊啊啊——”革兰睚眦欲裂,身为alpha&30340;尊严彻底毁灭,眼角流出恐怖&30340;黑血。
“喊什么喊?”旁边扒垃圾&30340;老太太不耐烦地扔过去一只鞋子,正砸在革兰脸上。
革兰一口气没缓过来,心脏彻底停止跳动。
白翎在舰船上看到这一幕,抱着手臂,冷冷抿起唇。
被底层人民五马分尸,是这些人最应得&30340;下场。
不过在关门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想做——
白翎站在舱门口,忽然拽住安全带,半个身子都探出舱门。
小蒲绒白发随着螺旋桨上升气流凛冽飘舞,他嚣张且富有感情地朝下面大喊:
“感恩节快乐!!祝你们健康!”
下面欢呼回应:“祝你也平安健康,好心人!”
·
除了扔下去&30340;家具和用品,豪华舰船还藏有一些昂贵珠宝。
白翎将它们搜.□□净,另找个塑料袋装起。
这些东西,他还有用处。
再次确认好终点线,白翎用绳梯降落到附近无人&30340;海礁,冷冷望着这艘庞然大物从头顶滑过,朝暴君&30340;太空“游乐场”前进。
按照设定,约莫一个小时后,天空便会炸起灿烂烟花,给节日做个完美收尾。
不过,白翎没报太大希望。
上辈子他也曾这么做过,但运气不太好,舰船中途就被暴君&30340;巡逻舰发现航向不对,强行逼停了……
白翎收回思绪,给响尾蛇发送了定位,机甲喷着尾气来接他。
“er,我们去哪?”
白翎:“去雕塑广场。”
带着一包来路不明&30340;珠宝,白翎熟门熟路找到帮派&30340;地下典当行,在那里换到了钱。
他把厚厚一大叠星际币放在勋章旁边,又留下一小叠,在私人货行买了帐篷,食物和咖啡,准备去找流浪汉。
这些天,白翎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一件事,趁着这次出门,他想尽快把事情定下来。
然而,在广场周围问了一圈,其他流浪者都说:
“那个说话很有腔调&30340;家伙?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是给人算塔罗牌&30340;beta吧。那天我看到他在广场发小传单,被秘密警察抓个正着。”
白翎声音一紧:“抓进监狱了?”
“不至于不至于,秘密警察一天到晚抓那么多人,要都进监狱,哪能够住哇。那家伙多半和其他人一样,被关在路口&30340;地下室里,等着人送赎金呢。”
有其他流浪者指路,白翎很快找到了秘密警察&30340;地下室。
这些“秘密警察”并非正常司法考试入职&30340;公务员,而是民间招聘&30340;临时工。
他们人员成分复杂,很多都是地痞流氓,专门监视大街小巷,打击举报任何有“复辟”意图&30340;活动。
白翎知道这群人惯常贪污,随便抓人多半是为了索要赎金。
果然,看守&30340;人吊儿郎当晃着腿,一看他来,便咧开一口黄牙,朝他意有所指地搓搓手指。
白翎给了他一张五百面额&30340;星际币。
那看守捏了捏,不太满意,但还是把流浪汉放了出来。
回到广场雕塑下,流浪汉狼吞虎咽地吃着白翎买&30340;面包,他三天没怎么吃饭了,吃得太急差点呛住,“咳咳咳——”
白翎递给他一瓶水。
流浪汉接过来,两鬓微微斑白,头埋得很低,像是感激又像羞愧:“……谢谢,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30340;朋友。”
白翎望着他因为营养不良而下陷&30340;脸颊,淡淡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流浪汉努力把卡在嗓子里&30340;面包咽下去,换上热情&30340;口吻:“什么样&30340;忙,只要我可以,您尽管说!”
白翎顿了顿,眼底有不易察觉&30340;真诚:“我这里有一份工作,我觉得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更适合它。”
流浪汉一下子抬起浑浊&30340;眼睛,嘴巴微张。
白翎郑重而坚定道:“一个播音员&30340;工作。”
乌利尔之前让他找解说员,正好这里有个合适&
30340;人选。
况且……
让激昂呼唤着“伊苏帕莱索胜利”&30340;声音,重新回荡在这片大地上,应该再没有比这更让人闻风丧胆&30340;武器了吧!
流浪汉震惊地眨了眨眼睛,想说些什么,可是话未出口,被风霜侵染&30340;眼眶已经先噙满了泪花。
“啊……不好意思……”
他尴尬地笑了笑,深深低下头,抬起肮脏&30340;手背,很快擦了下眼睛,又擦了一次,弄得眼角皱纹都湿润了,才站起来摘下帽子郑重地鞠了个躬,接着在衣服内层擦干净手,谦卑躬身,朝白翎做了个邀请握手&30340;动作。
白翎毫不犹豫握上去。
流浪汉紧紧握着他&30340;手:“很高兴能为您效力,朋友。请您相信,我非常愿意接受这份工作,这是我整个人生收到最好&30340;感恩节礼物,谢谢,谢谢!”
他情难自禁地连说了好几个谢谢。
白翎神情冷淡,但眼底似有一团火在烧:“您可能不知道,我是听着您&30340;声音长大&30340;。”
“或许这次不能以新闻播报那么正式&30340;方式。”
“但我始终希望,时代&30340;回音能再次通过电磁波传向世界。”
流浪汉忍不住用帽子捂了下脸,遮住自己又哭又笑&30340;表情。
时代&30340;回音……
多少年了,居然还有人记得他&30340;声音。
“是&30340;,是&30340;……”流浪汉掺了湿沙子一样&30340;嗓音,又变得铿锵有力起来,他激动地说:
“哪怕只有一个人记得‘它’,那么……那个时代便不曾真正落幕!”
他们都知道,“它”指&30340;是故国。
之后,白翎将买来&30340;东西送给播音员,又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好好洗个澡,买一套像样&30340;西服,明天去乌利尔那边报道。
流浪汉实在觉得受之有愧,反复焦虑地问:
“说真&30340;,有什么我能帮你做&30340;吗?不管是什么,请务必告诉我!”
看到这位播音员先生,白翎不由自主想起那台修不好&30340;收音机。
他沉吟了下,找出一张图片,告诉对方:“如果你在垃圾场看到了类似&30340;东西,请联系我。我有一个坏掉&30340;收音机,想修好它。”
白翎并不真&30340;指望通过他找到收音机&30340;零件。
在他看来,这只是礼貌性&30340;回答,好让对方不觉得欠自己太多人情而不安。
流浪汉一口答应:“放心,我一定会帮你问问&30340;。”
他忽然压低声音,换了种深沉&30340;口吻:“我最近在这里交到了一些朋友,你知道&30340;,不是那种正经&30340;,秘密警察会追着他们跑。他们有渠道弄到这些老物件。”
白翎微微扬起眉梢。
他一直知道广场附近活动着复辟派。
但那些人行踪十分隐蔽,而且嘴巴很严,不会轻易跟别人透露半点消息。
流浪汉既然敢明示他,说明也确实把他当成了朋友。
白翎轻轻颔首:“那就那麻烦你和你&30340;朋友了。”
流浪汉冲他露出绅士般得体&30340;微笑。接着,他似乎想起什么,搜了搜身上,拿出一张券,非要塞给白翎。
“今天实在太不好意思了,蒙你破费来救我。这张糕点券是我在广场算命时,一位带着孩子&30340;母亲送给我&30340;。她没有足够&30340;钱,便用这个相抵。我很高兴接受了,现在也想送给你,当做感恩节&30340;小小回礼。”
流浪汉一穷二白,这是他身上能拿出来最贵重&30340;礼物。
为着这份真心,白翎必须收下。
流浪汉稍感安慰,热心给他指路道:
“这个小糕点店就在广场附近,你一走下去就能看见。他们十一点关门,你现在去还来得及。噢,对了,一定要买感恩节&30340;特色杯子蛋糕,两个奶油四个糖霜一盒&30340;,那个配红茶最好吃了。”
实在盛情难却。
白翎轻抿起笑:“好。”
·
广场糕点店——
夜晚十一点钟声刚敲响,店主拎着“打烊”&30340;牌子准备挂上。
“叮铃铃……”
有人一路小喘,匆忙推门进来,“不好意思,关门了吗?”
店主惊讶地望过去,地垫上站着白发年轻人。他正用围巾轻
搓着冻红&30340;手指,鼻尖泛粉,显然跑过来时被风吹得不轻。
“快走进来一些,里面有暖风机。”女店主热情招呼着。
白翎扫了眼空荡荡&30340;柜台,心头一凉。
好像来太迟了……
女店主年纪较长,看到他手里捏着券,慈祥地说:“客人想要感恩节小蛋糕吗,我们正好要打烊,只剩下一盒了。”
“没关系,一盒也行。”白翎拽下围巾,毅然回答。
“不过剩下这盒寓意很好哦。”女店主一面说,一面从冷鲜层取出盒子,“我们&30340;杯子蛋糕都写了字,一般是祝福语。”
店主打开浅蓝色盒子给他看,笑着说:“你看,这盒写&30340;是‘出入平安’,送给家人是很好&30340;祝愿呢。”
白翎:“……”
怎么是这个!还沾了奶油什么&30340;,让他怎么好意思拿回去……
女店主见他一时不吱声,小心地问:“啊,是不喜欢吗?”
白翎顿时脸颊一热,不自然地扭开目光,有点磕巴:“好,行,其实也行。”
“要包起来吗?”不等白翎回答,店主已经开始贴心扯丝带,“我们有粉丝带,黄丝带,绿丝带,奶油白——”
白翎连忙答应:“要绿&30340;要绿&30340;!”
他定了定神,迎上店主和蔼&30340;笑容,强迫自己平淡表情:“我可以自己打吗?”
·
白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o德班学&30340;[蝴蝶结&30340;二十种打法],有朝一日真能用上。
他绑完之后,店主连声夸蝴蝶结打得漂亮:
“就是……好像捆太扎实了点?”
白翎面不改色心不跳:“嗯,职业习惯。”
拎着小蛋糕回到来时&30340;那扇小门。
白翎钻过半人高&30340;洞口,一瞬间有种走进童话里小矮人屋子&30340;错觉。
可当他直起腰,目光一跳,被那道修长&30340;身影和丰盈&30340;金发填满视野,仿佛又回到了小美人鱼剧场。
嗯,是小美人鱼·国王x版。
人鱼听到动静,转过头时自然流露出笑意,深绿色&30340;眸子掩在眉弓阴影中。旧暖色顶光打下来,给他增添一抹隽永&30340;意味。
视线挪到人鱼腰间围着&30340;希腊式长布时,白翎心头一紧,不禁蹙眉问:
“您怎么真&30340;一直在这儿等我,都没回去换身衣服吗,天气这么冷……”
郁沉温和地说:“我想着你万一突然回来,看不到我呢?就在水道这边待了一会。”
一会……
何止是一会,明明是三个小时。
真跟小美人鱼铜像一样,成了瞭望石一块啊。
白翎脸上划过愧疚,扭过头咬着唇,说:“请您下次完,他觉得不妥,又坚定表态:“以后我出去久了,也会跟您汇报时间&30340;。”
郁沉表情掠过一丝不易察觉&30340;愉悦。
汇报时间。还巢&30340;鹰隼提供降落时刻表。
郁沉循着声音朝他走过去,走到半途,小鸟就已经主动凑过来,呼吸热热,近在咫尺。
“起落架都没收回来呢。”郁沉打趣着,轻轻揉了揉被风吹竖起来&30340;小羽毛。
“起落架?”白翎诧异抬起眼睛,感觉到那根微凉&30340;长指正顺着自己羽毛根捋着,捋到头皮,舒服地他浑身酥酥麻麻。
糟糕……好会搓。
白翎强自稳住心神,一本正经给他介绍:
“羽毛可不是起落架,按照结构来说,这里才是——”
他大胆妄为地抬起小腿,穿到人鱼两条肌理修棱&30340;长腿之间,还转了转膝盖,往上一顶。
郁沉一把捏住那只腿弯,借机往自己胸膛一带,让小鸟翅膀张开扑个满怀。
白翎毫不客气抓了他腰间&30340;布:“您再这样,我就扯了您&30340;遮羞布。”
郁沉&30340;声音低坠入他耳廓:“我从来不阻止你做任何想做&30340;事。”
白翎果然一松手,脸颊滚烫地让开了。
可恶,狡猾&30340;老东西,言里言外都是陷阱!
白翎瞄了一眼时间,一个小时差十分钟。
他掐了掐手心,语调尽量正常地问:“您能走出这间屋子吗?”
“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做&30340;。”
“我想请您看烟花——”
白翎换了一种更正式&30340;语气,直视郁
沉&30340;眸子,毅然邀请道:“共享胜利&30340;果实。”
郁沉没来得及问他是怎样&30340;胜利。
他&30340;小鸟已经牵住他&30340;手,带着他这个盲然&30340;瞎老头,穿过铁栏荆棘,穿过矮小边门,来到外面。
似乎有了这只细瘦&30340;手,茫茫黑暗&30340;前路,也变得比原来好走得多。
郁沉无数次想过自己走出皇宫塔&30340;一天。
或许是长袍曳地,又或者尸体横陈。但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被一只小鸟&30340;翅膀尖戳着,半身赤.裸地走出来。
绵绵细雪透过脚趾缝隙,底层&30340;空气冷冽而混浊。
郁沉不禁深深呼吸,莫名有种脚踏实地,灵魂归位&30340;感觉。
“屋顶上视野应该不错。”
白翎说,“我牵着您爬上去。”
三分钟后,两人爬上满是落雪&30340;屋顶,随意扫了扫积雪。
可这处屋顶也有腐朽&30340;瓦片,白翎不小心踩塌一块,差点陷进去,郁沉耳疾手快,顺着风声把他捞回来。
脚下一晃,两人滚落在碎瓦片里。
白翎吹了吹粘在自己唇上&30340;金发,骑在郁沉身上支起上半身。
他俯视了一会那张雍容俊雅&30340;脸,忽然抬起手,认真拂去金发沾到&30340;雪,好像在擦拭一样旧物。
郁沉低笑着,握了他&30340;手,搓搓上面持枪磨出&30340;茧子,同他一起坐起来。
白翎把鼻尖埋进围巾里,睫毛颤了颤,却盯着他泛青&30340;锁骨。
赤.裸&30340;陛下,和被温暖包裹&30340;我。
白翎咬着围巾一角,默默脱下自己&30340;外套,披在郁沉肩膀上,然后掀开暖和&30340;羽绒服,迅速钻到他怀里,仰躺着凝视他线条明晰&30340;下颌线。
这样就好了。
他知道人鱼是深海动物,不怕冷。
但人鱼说了,他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30340;事。
郁沉没有拒绝,只是收紧手臂,将白翎搂得更近。
小鸟&30340;身上有硝烟弥漫,也有混杂&30340;alpha信息素。
不过他闻得出来,那些信息素分子多为愤怒和惊恐,想必是比赛留下&30340;痕迹。
除此之外,还有一抹淡淡酸甜。
郁沉不由自主压低鼻息,却突然被塞了什么到怀里。
白翎声音有点闷:“蛋糕,送你&30340;。”
郁沉摸到了滑滑&30340;纸壳,五花大绑&30340;丝带,不由得笑了:“这就是小鸟衔来&30340;果实吗,感谢大自然&30340;馈赠。”
“是绿色丝带,您喜欢&30340;。”
机械般冷质&30340;声音,毫不掩饰地说出甜蜜可爱&30340;话。
郁沉才想起,今天似乎是感恩节。
感恩节……遥远又陌生&30340;词。他垂下眼帘,掩藏起眼底一抹淡淡复杂。
郁沉使劲搓热了掌心,覆盖在小鸟微凉&30340;额头,顺着头发纹理,温柔给鸟儿梳理着被风吹乱&30340;毛。
“谢谢宝贝。”
许久,他&30340;声腔里才过滤出千言万语,沉淀出这句话。
白翎抓着人鱼&30340;指甲,指引他拆开丝带,一圈一圈解开,“两个奶油&30340;,四个糖霜&30340;,您都吃了吧。”
郁沉稍微回忆了下,笑着问:“是不是那种感恩节杯子蛋糕,糖霜&30340;四个会写字&30340;。你选了什么字?”
白翎面无表情,迅速否认:“没有字,快吃就行了。”
“丝带都买了我喜欢&30340;,字想必也是。”
白翎:“……”
有时候他都怀疑这人到底真瞎假瞎。
为什么每次一猜就准,比电子算命还邪乎。
白翎被迫承认:“……是。”
又很快冷冷补充,“但不是特意买&30340;,是朋友送了券,我去&30340;太迟了,只剩下这个了。真&30340;没有暗示您,请不要多想。”
郁沉捏起杯子蛋糕,挑起眉梢,低笑道:“暗示?我没有多想。不过把‘出入平安’挤满奶油吃掉,确实是个好主意。”
白翎无视自己滚烫&30340;脖颈,严正回答:“可以是可以,但得劳烦您亲自舔干净。”
“您自己说&30340;,不可以浪
费食物。”
以牙还牙,以下犯上。
郁沉鼻腔里发出轻笑,不愧是他&30340;凶猛小鸟。
“你&30340;要求,我会排进列表&30340;。”他怜爱地捏捏白翎&30340;小耳垂。
加进《小鸟菜谱》里。
说实话,街边小店&30340;蛋糕味道并不惊艳,郁沉却品得缓慢而仔细。他尝在唇舌尖,被糖霜&30340;味道萦绕着,那种糖粉给予&30340;质朴满足,胜过世间所有珍馐。
而且,他知道这种蛋糕盒子&30340;摆放位置。
上面三个,下面三个,四个糖霜放左边,两个纯奶油&30340;放右边。
所以他只吃了上面一排,便珍惜地关上盒子。
正在这时,夜幕突现一团耀眼&30340;巨焰,星空远方&30340;“游乐场”,毁灭在一片璀璨爆炸中。仿佛落日一掠而过&30340;辉煌,短暂而炽热地照亮这片大地。
也照亮了白翎眼底&30340;欣喜。
居然真&30340;撞到了,没有中途被拦截。
仔细想想,他这一世走来,好像一路都挺顺利,仿佛命运之神眷顾,有人在暗中为他强势拦下了灾祸。
白翎转过头,想要给看不见&30340;人鱼描述“烟花”&30340;爽烈,却在本该如死水般沉寂&30340;森绿眼眸里,看见一片倒映&30340;灿烂金波。
白翎看向他手中&30340;盒子,竖起眉毛问:“怎么不吃了,您晚上应该也没吃饭吧,为了等我等到这会,又背着我游了一大圈,难道不会饿吗?”
人鱼嗓音低醇,熨烫了白翎跳动&30340;心:“出入我吃了,平安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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