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喻没有矫情,洗了手就开始吃宵夜。
他应该是很久没吃饭了,看着食物就饿了。
饭菜都很清淡,温热适口,苏青喻吃了几口,额头就渗出细细的汗。
527看着他濡湿的额头,问他:【宿主,你疼吗?】
苏青喻用的不是许允寒的身体,但他同样要忍受许允寒的胃癌,他的胃里也有癌细胞在蔓延侵蚀。
“还好。”苏青喻把宵夜吃了大半,又去简单洗漱,转去卧室。
他站在窗口向外看了几秒,拉上了窗帘。
出乎预料,他来这个世界的第一晚,睡得很好。
醒来的时候,阳光透过窗帘,影影绰绰洒在卧室里。
苏青喻睁开眼,缓了一会儿,终于打开了手机。
铺天盖地的消息瞬间涌入,手机卡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接收。
他先去微博看了看情况。
早睡早起的人,早上起来时,看到微博热搜都很懵逼。
他们只是睡了一觉,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微博就看不懂了?
全网都在讨论一部名字都还没有的电影?
还是同性题材的电影?
早起的人又给昨晚的人和电影一波热度。
到苏青喻醒来的中午,这热度还持续不退,他醒来又随手添了一把火。
他找到爆料他电影是同性题材的那条微博,转发。
【许允寒:我昨晚试镜时只说让演员把我当成暗恋者,一点同性题材都没透漏,剧本只给原定男主角一个人看过,你怎么知道是同性题材?@梦娱记:重大可靠消息,许导的新电影是同性题材!】
转发完这条微博,他又看了看短信和微信,视线在许荣甲那里停留了几秒,心情不错地起床了。
他是心情不错,任鹤鸣和韩林这一晚上加一上午,从未有过的疲惫和焦躁。
昨晚看到江徽音的热搜,已经两点多了。
那时候两人已经筋疲力尽,但是他们的心还提着,还不能回去休息。
许允寒带了一个记者进酒店采访,那个记者还没出来,不弄清楚许允寒到底跟记者说了什么,他们肯定没法睡觉。
等到那个记者和摄影师终于出来,韩林对任鹤鸣说:“你在车里等着,我下去探探什么情况。”
任鹤鸣绝对是不能被发现的,他伪装一下过去,在黑夜里没那么容易被认出,成功混入狗仔群。
那个女记者,就是微博上的“挣扎的小桃子”,本名叫陶桃,是樱桃娱乐的记者。
她出来时眼眶发红,走着走着擦了下鼻子。
好几个人围上她,她抽抽鼻子,板起脸冷漠地说:“死心吧,大家都是同行,都知道独家爆料的重要,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说完她就进了自己的车,车子一秒不停地开走了。
韩林咬了咬牙,回到车里,立即开车跟上她。
路上他一边用圈内人脉找陶桃的联系方式,一边问任鹤鸣:“许允寒手上没有你们什么照片吧?”
任鹤鸣肯定地说:“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照片,连聊天记录我都注意了。”
韩林稍微安心了点,他知道任鹤鸣在这方面很注意,尤其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许允寒走到最后。
一拿到陶桃的电话,韩林就给她打了过去,“你好,我是韩林。”
一个圈里的娱记,不可能不知道韩林是谁。
对方没有挂电话,韩林赶紧说:“是这样的,你也知道任鹤鸣和许导是好朋友,今晚许导有点异常,任鹤鸣非常担心,给他打电话他一直没接,你又是今晚唯一进去采访过他的记者,所以我们冒昧打扰问一问他的情况。”
陶桃:“其他我不能跟你们说,这是我答应许导的,我只跟你们说,你们一定要对许导好些,不然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
陶桃说完这句话就挂了。
车里两人脸色难看至极。
韩林:“你不是说许允寒手里没有你们的照片和聊天记录吗?”
很显然这就是有啊,至少有任鹤鸣什么把柄,并且告诉陶桃了,陶桃才会这么提醒他们。
任鹤鸣不确定地说:“应该没有,他也不是会故意留这种东西的人。”
韩林:“今晚你一直说他不是这种人,可是事实呢,今晚我们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任鹤鸣张口卡住了,他脸色发青,粗声粗气地说:“他以为他这样我就会回心转意吗?不可能!”
韩林还想说什么,他又想到任鹤鸣早上还有大戏,四点就要化妆,现在已经三点了。
睡觉是不可能睡觉了,这一个小时候入睡都不够,至少要他调整好状态。
他闭上嘴,什么都没说,开车把任鹤鸣送到酒店。
一路上很安静。
两人看着昏黄的路灯,都略显迷茫。
一整夜没睡,心里又揣着事的任鹤鸣拍戏时很不在状态,频频被导演叫停。
前两次导演态度还很好,后面次数多了,不耐烦和不悦在他脸上表现得很明显。
任鹤鸣愈加烦躁,烦躁时他想到在许允寒剧组拍戏时,许允寒从没对他有过任何不耐烦,想到这里他更烦躁,烦躁得表情管理失控,这又让导演脸更臭。
剧组气氛紧张,副导演忙出来让大家休息。
就是在这时候,任鹤鸣刷手机,看到许允寒转发了那条微博。
“……”
更让人怒火中烧的是,周奕安也出来搅屎。
【周奕安:许导昨晚确实没告诉我们是同性题材,只说他演暗恋我们的人。我尊重一切性向的爱情,同性题材不会影响我想演这部电影的心。】
“……”
网友没想到这个瓜还有后续,更好奇原来那个男一号是谁,显然已经把原来男一号当成泄露剧本的人了。
任鹤鸣总觉得剧组有人在一边刷微博一边看他。
泄露剧本是整个圈子都不能容忍、鄙夷的事,没有哪个导演敢把剧本给这样的演员。
他握紧手机,僵硬地走进保姆车,一进车就把手机砸到了沙发上。
527眼睛一下睁大,【宿主,悔改值竟然又涨了1点耶!】
苏青喻一边吃午饭,一边问:【任鹤鸣那边发生了什么?】
527把那边的事仔细跟他讲了一遍。
苏青喻在脑海里“呵”了一声,【对比和失去是男人觉得故人好的两大原动力。】
527真诚发问:【宿主,你是在表达对男人的嘲讽吗?你不是男人吗?】
苏青喻面不改色地小口喝汤,【当我讨论男人时,会把自己摘出来。】
527懂了,【哦。】
两人脑内交流时,门被敲了两下。
苏青喻在酒店餐厅吃饭,包间号他让经理告诉江徽音了,来的就是他。
苏青喻用湿巾擦了擦手,把剧本递给他,“看了你的电影,就算试镜成功了,接下来就看你接不接了,提前说好,这部电影是双男主,请你演的是柳寻。”
原本许允寒为了任鹤鸣,把以他为原型创造人物当成了男一号。
很显然,这部电影的男一号应该是以许允寒为原型创作的角色。
既然许允寒想让任鹤鸣做男主角,苏青喻也不会把他拉下来,就定下了双男主,在他这里番位不分上下。
江徽音接过剧本,翻着剧本开口,却没提双男主的事,而是问:“我是第一个看剧本的演员吗?”
苏青喻:“……”
你没看微博吗?
苏青喻:“你不是第一个看到剧本的演员,但是如果认真看完,你就是第一个看完剧本的演员。”
江徽音翻剧本的动作停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卡在纸张间,“许导真会哄人。”
苏青喻:【我哄他了吗?】
527点头,它似懂非懂,但气很壮地说:【你是不是又把渣男习惯带来了?】
苏青喻:【……】
苏青喻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徽音将剧本收好,站起身。
苏青喻开门即将离开时,他忽然叫了他一声:“许导。”
苏青喻转身看向他。
江徽音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苏青喻回头时他笑了下,说:“外面还有很多娱记,许导现在出去很不方便,我的车是新租的,要我送你出去吗?”
确实,以前许允寒活得很封闭低调,现在一样了,他出去会是个麻烦。
苏青喻兜里的手指敲了敲一直震动的手机,“可是,我要去a城。”
他原本是想去医院的。
去医院倒不是为了治疗他的癌症。
要是不知道酆都系统是地府的,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会积极治疗,延长他的寿命。
但他已经见到黑白无常,知道地府掌管生死轮回了,有句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许允寒的命数已经注定,他就会死在几个月后,原本任鹤鸣和林空濛结婚那天。
这也是他一进这个世界当晚,就先发制人开始任务的原因。
他时间不多,这是他第一次做任务,有信心但并不托大。
他去医院不是治疗,只是想让医生帮他减轻痛苦。
但是他现在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有胃癌,并且是中晚期。
苏青喻想了想,影视基地附近也没什么好医院,不如直接回隔壁的a城,顺带解决许荣甲的事,也不会在江徽音这里暴露什么。
江徽音略显诧异,“正好,我今天也要回a城,一个小时后出发?”
苏青喻:“……”
【嘿嘿,宿主不知道江徽音家就在a城吧。】
苏青喻简单收拾行李时,527笑得像个江徽音的系统。
527笑完又说:【宿主,这个时间你是要去找许荣甲吗?我们是爱情里的渣男系统,不是亲情部门的,其实不用管许荣甲。】
苏青喻把最后一件衣服放到行李箱,对527说:【你听说过一句话吗?一个人和父母的关系,就是他和世界的关系。】
许允寒和许荣甲关系不好,这是527都能看出来的,从小时候就是。
其实小时候,许荣甲曾是许允寒的安全感。
苏青喻还记得他看到的许多个细节,比如小允寒躲在桌子下时,每次听到有车进来的声音都会紧绷,但是只要听到许荣甲的声音,他就会全然放松下来,比许荣甲没回来前还要放松。
曾经许荣甲也想过很多办法跟许允寒交流,想带他出来玩,只是都失败了。
后来许荣甲工作越来越忙,经常待在剧组里,后来他常带林空濛回家,两人关系在无形中一点点变差,积攒成心灰意冷。
等许允寒成为一名导演后,两人的关系更加恶劣。
一方面是因为任鹤鸣,许荣甲见不得许允寒把任鹤鸣当成个宝,消耗自己去磨一颗砂砾。
另一方面,两人对专业的理解和偏好也不一样。
许荣甲的电影恢弘大气,或者唯美震撼,被人成为史诗导演。
许允寒专注于小人物小事情,就连他拍的那部大型科幻片《浓雾》,里面也一样有不少小人物的细碎。
他刚做导演时,许荣甲拿着他的片子跟他分析,“这片树叶和露珠你竟然给了28秒的镜头?一部电影两个小时,每一个镜头都很珍贵,你这是做什么!”
许允寒并不听,执拗地按照他的方式来。
后来,很后来,许荣甲在家里看了很多遍后,终于看懂了那个镜头。
他听着电影里喧嚣市井烟火气,看着那片露珠紧紧扒着树叶,紧紧地,用力到身体嵌入叶片脉络,最后还是一点点坠落,忽然捂住脸哭了。
许允寒最后那部电影没有在国内上映,他送去了国外电影节,但他并没有参加,他自己一个人在电脑上看了一遍,把它存进了文件夹。
许荣甲参加了那个电影节,看到了那部电影拿了最佳外语片,激动又骄傲地帮他带回金奖杯。
那几天林空濛一直在请求他参加她的婚礼,“您是我的恩人啊,我打心里把您当爸爸,一定要来啊。”
婚礼那天许荣甲没去,他连坐了五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和高铁,抱着奖杯找到许允寒的酒店,在门外擦了擦金奖杯,站了好一会儿调整表情,才敲了敲门。
他一路激动,一路紧张,一路骄傲,一路别扭,抱着儿子的奖杯跨越几个国家来,一脸父亲的威严,看到了许允寒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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