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装潢别致又有格调,舒缓的钢琴声缓缓在餐厅内流淌，涤荡心扉。
服务员带两人到指定座位，陆羽将菜单递给对面落座的姜凝玥：“凝玥姐,你想吃什么就点吧，今日我请客！”
姜凝玥将菜单推回他面前：“你难得回来,我算半个地主,主从宾客,还是你点吧。”
她说话时语气平淡,神情动作皆有所收敛,陆羽不知为何，从中品出了一丝客气疏离的意味。
他眨眨眼眸,将这股异样压下，接过姜凝玥推回来的菜单,扯起嘴角微笑：“好…”
菜色的味道中规中矩,和大多数西餐厅的味道相差不大。
切下牛排，放入口中的片刻,姜凝玥不禁心想,到底是这家餐厅真就一般，还是自己的口味和被某人带的已经偏向中式化，所以才尝不出特色味道？
想起某人，又想起早上出门前的贴心叮嘱，不由地，姜凝玥低眸含笑。
冰封微裂，冬日的冰雪一瞬间融化在她潋滟的桃花眼内，释放出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春意。
陆羽放下刀叉，一时贪看失神。
就是这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让彼时的他即便在首次告白失败的前提下,仍不管不顾，偷偷暗恋了她好多年。
稍显滞涩的空气有了流动的趋势，陆羽擦了擦嘴，十指交叉放在身前，像从前那般开启话题道：“凝玥姐，笑什么呢？”
熟悉的提问方式自是期待熟悉的反应和回答。
陆羽等待她分享自己的故事。
不过姜凝玥不按常理出牌，她抬眸看了陆羽一眼，便止住了话题：“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有趣的事。”
陆羽等待了几秒，见她没有详细展开的，神情微有凝滞，但很快收拾好情绪说道：“看来凝玥姐在国内的日子过得很舒服呢！吃饭都不忘偷偷开心。”
姜凝玥难得接他话，眼眸弯弯，肯定：“是很舒服!”
但她始终未点明喜悦是为何事。
刚开始活跃的氛围似乎又有冷下的趋势，陆羽有意将话题聊到两人之前一起在国外求学的日子。
姜凝玥微弯唇角，轻启唇瓣，顺着他的话题往下，回忆往昔青葱岁月。
熟悉的相处方式一点点找回，陆羽渐渐安下心。
所谓的客气疏离只不过是因为许久未见，他和他的凝玥依旧如从前一般，并未因着某人的加入而有所改变。
但美好幻想在下一瞬破灭。
中途，有服务生来到两人桌前，放下甜点后，扬了扬手上的摄像机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们这情侣餐厅马上迎来五周年纪念日，两位方不方便让我们拍个照片做情侣宣传？”
另一位服务生附和：“两位良才女貌，一看就是天作之合，还请一定要让我们留下珍贵照片。我们会提供折扣以及精美礼品的!”
陆羽眼眸闪烁，唇角上扬，直直地出卖主人的心思，“凝玥姐，要不我们两人拍一张？”
谁知姜凝玥擦了擦嘴，婉拒道：“不好意思，虽然很想帮你们，但你们搞错了。”
“我和他不是情侣。”
陆羽面色凝固。
幻想在一瞬间破灭，原来熟悉的，亲切的感觉只不过是拿来自我安慰的海市蜃楼。
“啊…这样啊…”两位服务员面面相觑，尴尬不是尴尬，“不好意思，那打扰两位用餐了!”
话毕，服务员匆匆离开。
滞闷的氛围卷土重来，陆羽勉强挂起笑容，状若轻松道：“凝玥姐，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我们不是也碰到过类似场景吗？当时我们也都拍了的啊…怎么这时候开始在意了呢？”
姜凝玥放下水杯，抬眸，意味深长地盯着对面的陆羽，嘴角浮现淡淡的笑容，启唇道：“因为，今时不同往日。”
“我有女朋友了。”
早在回国前，陆羽便探听到了姜凝玥在国内恋爱的消息，可如今从她口中听到同样的事实，难受的情绪并未消散几分，滞闷的感觉卷土重来，巨石一般压着心脏。
“是啊…姐姐有女朋友了呢…”陆羽语气轻飘飘得，“所以连带着，我们的相处方式也要变了呢…”
“陆羽，我们的相处方式一直没有变过，从来都是朋友。”姜凝玥清醒地敲打。
是啊，从来都只是朋友，从来都是该死的朋友!
刀叉被陆羽紧紧地攥在手中，手背隐隐冒出青筋，他深呼吸几口气，面上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色。
“姐姐是因为怕她介意，所以才会拒绝拍照吗？”
姜凝玥勾唇：“她介不介意不知道，可能会，可能不会，但我希望她介意。”
她希望她介意呢...
一句话生生将陆羽淡定的伪装劈裂，从容的面容终是泄露几分难以抑制的悲伤。
手指过分用力，刀叉从手中绷出，不锈钢餐具砸在餐桌上，掉落地面，在静谧的空气中划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啪！”
声音来得突然，引起不小的动静。
服务员循声立刻来餐桌旁处理。
唯独桌上两人，岿然不动。
陆羽眼眸沉沉，微抬视线，瞄到她随意搭在桌面上的手指，眼眸幽深。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能以亲密朋友的身份牵着这纤纤玉手的，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要属于沈熙了。
属于那个，不过认识几个月就夺走姜凝玥的沈熙了！
陆羽眼眸微阖，愤怒连着嫉妒化作燃烧烈火，在胸口剧烈起伏。
“不好意思，先生，小姐，需要我们为你们换一套餐具吗？”
姜凝玥微点下巴：“不必了，谢谢。”
待服务员收拾离开，姜凝玥复又将视线落在对面的陆羽身上。
起伏的胸腔渐渐平复，紧绷的侧脸也慢慢放松。
见他冷静，姜凝玥低声，没头没尾说了一句“抱歉”。
其实从刚刚进入餐厅，姜凝玥看到餐厅内一桌桌的男男女女，她便注意到，这是所谓的情侣餐厅。
从前常和陆羽出去吃饭聚会，他几乎不带自己去带有暗示意味的场所。
而回国的第一次邀请，他便邀请自己来这。
情侣餐厅，过分暧昧了。
不由地，姜凝玥想起陆羽上次且唯一一次带自己进情侣餐厅的场景。
彼时她还是个四处张望的好奇宝宝，毕竟从来没和任何人来过这。
可当她反应过来时，陆羽已经手持鲜花，在彩灯气球蜡烛的围绕下单膝跪地告白。
姜凝玥已记不清当时自己是什么反应了。
她只记得，那天之后，她和陆羽冷场了许久，在陆羽再的保证和刻意的距离保持下，两人才渐渐恢复朋友的相处模式。
思绪回到现在，偏头望着窗外醒目的“情侣餐厅”四个字，纵使陆羽有前车之鉴，但姜凝玥也没有敏感到匆忙离开的地步。
或许潜意识里，她还是相信陆羽的，相信陆羽只是单纯来带她吃饭，相信他和自己一样，能守好朋友的距离。
可刚刚从容面具崩坏的一瞬间，陆羽的悲伤和愤怒尽收姜凝玥眼底。
她不禁怀疑，如若他真能守好朋友的距离，怎会情绪剧烈起伏至此？
陆羽，是不是还喜欢着自己？
这些年的相处和退让，是不是让他再一次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姜凝玥在心底沉沉叹一口气。
陆羽阳光帅气，同她一样，性格大方开朗。
两人外形相配，性格相似，于外人眼中，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性格太过相似，不是好事。
性格相似，志趣相投，这样的人最适合当朋友。
可要是同他谈恋爱，就像磁铁的同极排斥，是难以忍受和消磨彼此的棱角的。
不由地，沈熙的身影在脑海浮现，姜凝玥勾唇浅笑。
端秀的面容，温柔又不失锐气的性格，和自己明艳张扬的性子，两者就像是命定相配的钥匙和锁扣一般，无比契合。
姜凝玥垂下视线，不经意间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结绳。
那是前几日看到沈熙依旧佩戴她随意制作的草绳时，姜凝玥心血来潮，也跟着戴上的。
绳结简陋，但寓意美好，取情投意合，成双成对之意。
是啊，她和沈熙是情投意合，她已经有沈熙了。
不能，也不该让陆羽在朋友和暧昧对象的身份界限徘徊。
对陆羽不公，对沈熙更是不公。
“抱歉…陆羽…”姜凝玥再次重复。
她想，他那么聪明，一定明白这抱歉为何。
陆羽的心意，这么多年再了解不过了，但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她已心有所属。
沉默许久，像是终于从失控的情绪中缓和过来，陆羽抬头，复又挂上一副温和微笑的面容，温言道：“抱歉？凝玥姐，为什么要抱歉呢？你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抱歉。”
“真的？”
“对啊…凝玥姐，你没有错的！”
因为错的从来都不是你，而是那个横刀夺爱的沈熙!
今日屋外阳光甚好，暖洋洋地照进屋内，落在餐厅的桌角，落在姜凝玥释怀放松的眉宇。
可偏偏落不到陆羽紧绷的唇角，以及那因着愤恨深陷掌心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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