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江予深深陷在软乎的床上, 像陷在一团柔软的云,他很困,眼皮沉重得睁不开,意识也昏昏沉沉。他刚洗完澡, 浴室的热气还没完全从周身褪去, 和时不时扑洒在胸口的热气一起让他觉得很热,热汗淋漓, 拨开衣领呢喃地说, “别这样……我好热……”

    他纤细雪白的手指压在庄敛脸上,被庄敛圈住了手腕, ○了下他的手心。

    庄敛眼神阴鸷病态地盯着江予玉面粉白的面孔, 低下头痴迷地○了口江予被汗水打湿的脖颈,留下了显眼的莹亮。

    他沉醉地将鼻梁埋在江予身上深吸, “宝宝好香……”

    带子散了。

    甜美多汁、熟透了的水蜜桃, 不自觉地散发着引人沉醉的○香。

    庄敛迷恋地在江予身旁躺下来, 将云一般轻软的江予拥进了怀里,一寸一寸地○他的脖颈, 拇指亲昵抚弄着他的腰,指腹压进了一只深腰窝中。

    ——

    江予这一觉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光从窗帘的缝隙挤进来, 静悄悄地铺陈在房间的地面上。

    江予还有些懵,揉了下莫名酸胀的脖颈, 坐在床上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这是哪儿,他转过头看向另一张床,看见了床上隆起的形状。

    庄敛还没醒。

    江予掀开被子下床, 从书包里找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还早, 就进浴室打算先洗个澡。

    昨天晚上他迷迷糊糊之中觉得很热,出了一身热汗,现在感觉身上黏糊糊的不太舒服。

    江予打着哈欠解开了浴袍,眼睛瞥过镜子的时候忽然停了下。

    ……他怎么感觉他的○有点红?

    但又不太明显。

    江予迷惑了一会,抬手碰了下,除了红没发现其他异常,就没再注意,走到了淋浴下打开了热水。

    清晨的热水澡很醒神。

    热水噼里啪啦冲下来,热气很快蒸腾了整间浴室,江予闭着眼抹了把脸上的水,残存的睡意彻底消失,他醒了神,想起昨天晚上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匆匆入睡的事,心说,他不能再和庄敛走这么近了。

    他不能连累了庄敛。

    要从庄敛家搬出去吗?不搬出来的话,如果那个变态又找到了庄敛家里了怎么办?

    从庄敛家搬出来之后他要去哪儿呢?找秦哥吗?秦哥知道了他被变态骚扰的话肯定会帮他,可是秦哥插手的话那个变态会不会狗急跳墙连累庄敛?

    庄敛……

    绕来绕去怎么都绕不开庄敛。

    ……反正不管如何,先不要和庄敛走这么近了。

    江予心中叹了口气,抬手关掉了热水,抹干净脸上的水,换好了衣服,用毛巾擦着不小心流进耳朵的水,从浴室出来,看见庄敛已经起床了。

    听到动静,庄敛往浴室的方向看了眼。

    江予已经换上了崇英的校服,乖宝宝地将衬衣的扣子严严实实扣到了下颔的风纪扣,被水汽蒸腾之后的面容娇艳欲滴,湿漉漉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滚落在衣领处,眨眼就被布料吸收了。

    “你起了?”江予找到了昨晚放在床头的助听器,戴上之后才用毛巾胡乱搓着湿润的头发,找到了房间里的吹风机,将微湿的毛巾放在一边,用热风吹着头发。

    在吹风机的呼啦声中,庄敛很清淡地“嗯”了声,拿起江予放在一边的毛巾,经过他去了浴室。

    江予还没来得及说浴室里还有一条干毛巾,刚跟着他转身,突然向下瞥见了什么,张了下嘴吹着头发目送他进去,最后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庄敛还挺……

    生机勃勃的。

    江予微微低下眼,专心吹着头发,等吹得差不多关掉吹风机时,呼啦的噪音消失的瞬间,淋浴的声音瞬间如潮水般拍过来,除此之外听不见什么。

    江予沉默地将吹风机放回去,收拾好东西等庄敛出来。

    他们下去退房的时候才七点二十。

    江予提前叫了车,这会已经在酒店外面等着他们了。上了车,江予才说,“庄敛,你手怎么样?还疼吗?”

    庄敛阴沉地扫视着江予和他之间的距离,眉宇间愈发冰冷阴郁,半晌收到江予疑惑侧过来的眼神,才极冷淡地“嗯”了声,然后又停顿了一下,语气低迷下去,“疼。”

    他说完,掠了眼江予,又补充,“很疼。”

    ……好像一只可怜小狗。

    江予望着庄敛张了张唇,过了会想了想才说,“肿了吗?”

    江予依旧纹丝不动地坐在另一边,庄敛含了下舌尖,面色沉冷,再开口时语气冷硬,硬邦邦地说,“不知道。”

    “?”

    江予刚想问原因,就撞见庄敛一瞬不瞬凝着他的漆黑眼睛,听见庄敛缓缓说,“江予,你在疏远我。”

    ……庄敛这么快就发现了。

    江予默默将到嘴的疑问咽进了肚子里,低下眼盯着自己的指尖,很轻地“嗯”了声。

    “你昨晚,让我离你远点。”庄敛冷郁地说,“为什么?”

    江予沉默。

    “一个人睡觉也不害怕了。”庄敛转过头不再看他,缓缓吐出几个字,“行,可以。”

    “庄敛。”江予无奈地叫了他一声,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不等他说话,他就看见庄敛回过头来,眼神寂然无声地瞧着他,低声说,“你也要离开我。”

    这个眼神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平静得让江予心碎。

    江予似乎听见了庄敛刻意压抑着颤抖的呼吸,然后听见庄敛说,“没事。”

    “……庄敛。”江予眼神柔和了下去,叫了他一声。

    庄敛收回了眼神,看着车的前方,侧脸阴郁失望,他就在这股低气压中轻声说,“习惯了。”

    “我没有想离开你。”江予紧跟着他说,下意识伸手握住庄敛的手腕往他身边挪了一大段距离,看见了庄敛不信任的眼神,心中一痛。

    庄敛从小到大都是被抛弃的那个人。

    在被找回庄家前,庄敛难得对唯一对他好的姑姑和唯一的妹妹付出了真心,到最后还是被她们抛弃了。

    “我没有想离开你。”江予握着庄敛的手,温柔地说,“我永远都不可能离开你。”

    庄敛重新注视着前方,很轻地“嗯”了一下,明显并没有将江予的话当真。

    “真的。”江予捧住了庄敛的脸,将他的脸转过来让他看着自己,“我不会说谎。”

    庄敛眼神沉郁寂寥,就这么被江予捧着脸和他对视了很久,动了下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我让你离我远点,是因为你和我走得太近会有危险。”江予小声说,“我不想连累你。”

    庄敛说,“秘密?”

    “……嗯。”

    “……还是不能说?”

    江予张了下嘴,放下了捧着庄敛的手,紧张地压着指节,“我再想想。”

    “好。”庄敛微微低下目光盯着重新近在咫尺的江予良久,一只手抵着车窗撑着下颌,漫不经心地轻抬了下唇角。

    他细细地咀嚼着那句承诺。

    “永远都不可能离开你。”

    ……好动听。

    宝宝。

    永远都不可能离开他。

    “但是在解除危险之前,我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他听见江予又说,刚扬起来的唇角又压了下去。

    江予担忧地望着他说,“好不好?”

    庄敛磨了磨齿尖,纯黑瞳仁阴晦得骇人,许久,被江予碰了下手臂,才吐出一个字,“……嗯。”

    江予刚露出一个笑,就听见庄敛平静地问,“在车上也要吗?”

    车上除了他们就只有前面的司机。

    网约车的司机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专心致志地盯着前面的路况。

    他在网上约的车,应该不是那个变态。

    那个变态嗓音很年轻,这个司机已经人近中年了。

    “……好像不需要。”江予摸了下耳垂说,侧头看向庄敛,重新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给我看看你的手?”

    庄敛沉默不语地解开衣袖,将那只受伤的手递了过去。

    庄敛的手臂没有肿,只是有很大一团骇人的淤青,让人光看着都心惊胆战。江予想碰一下那团淤青,又有些不敢下手,指尖悬在上方,很生气地拧着眉。

    那个庄怀瑜派来的保镖下手一点也没留情。

    “庄敛,你想继续……”

    江予刚开口,就听见庄敛低冷地说,“这件事我来解决。”

    于是江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庄敛将手臂收了回去,放下衣袖,扣上袖口,看了他一眼才说,“你别管。”

    他说完一顿,“我下午请假。”

    江予“哦”了一下,思索了一会问,“你要回庄家?”

    可是庄家其他人估计也只会站在庄曜身后,给庄曜和庄怀瑜撑腰,庄敛找他们没用。

    “不回。”庄敛说。

    江予正欲说什么,就听见司机手机响起了提醒他们到达目的地的女声,两人从车上下来,江予条件反射地扫了周围一眼,没发现可疑的人才松了口气,但他还是不敢和庄敛走得太近,刻意保持了距离,才说,“那你去哪儿?”

    “……”庄敛意味不明地扫着他和江予之间的距离,沉了下呼吸,心情不是很好,低声说,“找闻老先生。”

    闻老先生?

    江予愣了一下,想了好久,到了教室都上了好几节课才想起来这个闻老先生是谁。

    这个闻老先生是庄敛生母庄夫人的继父。

    文中并没有怎么提到庄夫人的这个继父,所以江予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知道这个闻老先生是唯一一个认为庄家的做法荒谬的人。

    闻老先生和庄夫人的母亲结婚的时候,庄夫人还很小,母亲和闻老先生结婚没多久就因病去世,几乎是闻老先生一手带大了庄夫人。

    闻老先生和庄夫人感情很好,但在庄夫人早已失踪的生父出现后两人之间就出现了裂痕,几乎已经到了生死不往来的地步。

    闻家没有继承人,江予依稀记得后期庄家彻底崛起的时候闻老先生已经去世了,生前财产悉数捐了出去,就只有他名下那个地下拳场的归属不明。

    那个地下拳场好像是申城最大的地下拳场。

    江予记得很模糊,因为不管是庄敛还是庄曜都没去过这里。

    现在的庄家不如闻家,闻老先生开了口,就算庄夫人和他之间的裂隙有多深,身为生意人的庄先生都会给老先生一个面子。

    ……但是,闻老先生真的会帮庄敛吗?

    江予有点怀疑,但他看了眼邻桌的庄敛,很快就将这点怀疑埋在了心中。

    ——

    “韬哥,你看昨天晚上我们买奶茶的时候我拍到了什么?”

    一张照片被放在了李文韬面前。

    拍摄的距离有点远,像素有些模糊,但可以看见照片上是两个穿着崇英校服的男生,其中一人亲昵地用手捏着另一个男生的后颈,被捏后颈的那个人用依赖的眼神看着他。

    李文韬撩眼看了下把手机放在他面前的朱智,接过他的手机,放大细节看了会,边看边听朱智在他面前说,“妈的,他俩在搞同性恋!”

    朱智一脸嫌恶地说,“韬哥,弄不弄?”

    李文韬反复点进这张照片看着,良久眯起眼睛吹了个口哨。

    “这个姓江的敢抢韬哥您的东西,咱们必须弄他啊。”朱智又说,“我问了他们,另一个男的叫庄敛,就是庄家刚找回去的那个,不过庄家根本没人在意他,他翻不出什么水花。”

    “我记得秦家的太子爷很护着这个江予,”李文韬终于开口,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弹了个响舌,笑了下,“去,找个嘴严的,老一点也没事,跟着江予几天,看看他现在住哪儿。”

    “这个江予,一看就是个被|操的婊|子。”李文韬闷闷地笑了下,“敢抢老子的东西,老子弄死他。”

    朱智立马说,“好。”

    “等一下。”李文韬叫住了他,想了下,意味深长地说,“就算身上染了病也没事。”

    朱智心领神会:“我懂!”

    ——

    下午的时候庄敛果然不在了。

    下午有节体育课,江予和戴子明秦晟一块儿去更衣室换衣服。

    他们是最后到的,江予打开自己的更衣柜,刚脱下上衣,将衣服叠好放进更衣柜,后腰突然被戴子明按了一下,他敏感地哆嗦了一下,刚准备问戴子明干什么,就听见戴子明在他身后“咦”了一声,奇怪说,“小鱼,你这里怎么紫了一块儿?”

    江予“啊”了一下,茫然转头看着戴子明,“什么紫了?”

    秦晟站在他另一边,拎着衣领两下穿好了衣服,皱着眉按了下那个地方,从更衣柜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递到江予面前。

    江予接过手机。

    照片上是一截白皙软韧的腰身,后腰处有两只凹陷下去的漂亮腰窝,其中一只腰窝有一团突兀的紫色斑块。

    江予伸手往后摸了下大概的位置,指尖捂着腰窝,懵懵地说,“这是什么?”

    第42章

    “你是不是撞哪儿了?”戴子明两三下穿好衣服, 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拿起更衣柜里的眼镜戴上,随口说,“看起来像撞出来的。”

    江予摸索着用指腹按了下那团紫斑, 感觉有点疼, 犹豫说,“……可我不记得撞哪儿了。”

    “诶嘿。”戴子明安慰他, “我前两天起床还发现大腿青了一块, 我妈说我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老实自己撞的。”

    他说着作势就要脱裤子,“你今天算是踩狗屎运撞上了。小鱼, 铁汁今天就让你长长见识!”

    “……流氓。”江予不看, 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两下套好上衣, 锁上更衣柜, 把挂着钥匙的皮环撸手腕上, 走了。

    秦晟紧跟着出去,经过戴子明的时候淡淡地说, “学校禁止随地光屁股裸|奔。”

    “??什么叫做光屁股裸|奔?”戴子明愤愤地拉起裤子,边系腰带边义愤填膺,对着江予和秦晟的背影指指点点, “谁光着屁股蛋子了?铁汁还穿着裤衩呢!果然龌龊的人看什么都龌龊。狗东西。我呸!”

    “……秦哥,戴子明在后面骂你。”江予憋着笑, 和秦晟对视了一眼。

    秦晟眼里流露着一抹挺无奈的笑意,很低地“嗯”了一下,往后看了眼, 低声说了句,“傻子。”

    戴子明追上来, 只听到了秦晟的话,茫然地说,“什么傻子?秦哥你是不是又在骂铁汁?”

    戴子明说着下意识朝江予伸出手搂他脖子,被江予眼疾手快躲过了。戴子明搂到了一把空气,一脸问号看着江予,“?”

    “别动手。”江予皱了下眉,往一旁走了两步,和走在一起的秦晟和戴子明保持着距离,心虚地看了他俩一眼,“这样就好。”

    戴子明用手比划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抓耳挠腮,“咱们之间都能放下一条银河了,小鱼,你跟我们上演牛郎织女呢?一年见一次是吧?”

    “哪儿有这么夸张。”江予无奈说。

    戴子明哪儿管他,一把把他拽到他和秦晟中间夹着,“赶紧过来。”

    “……”江予夹在中间,心情复杂。

    他本来是在担心那个变态也会盯上秦晟和戴子明。

    那个变态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江予敛起眼神,他不想再收到那个变态威胁到他朋友们安全的照片和短信了。许久,他停下来,落下秦晟和戴子明一步,见他们停下来看他,就挠了下腮帮,说,“我突然想起我东西落下了,你们先走吧。”

    秦晟刚皱眉,还没说什么,就看见江予转身跑走了。

    留下秦晟和戴子明两人站在原地,一起盯着他的背影,都没有说话。

    “小鱼怎么了?”过了会,戴子明挠了挠头,迷茫地看向秦晟,“他今天怎么怪怪的?”

    “我又知道了?” 秦晟慢条斯理地横了他一眼,转回身抬脚朝着相反的走,招呼了戴子明,“走了。”

    戴子明看看江予的方向,又欲言又止地转向秦晟,最后一脸郁闷地跟上了秦晟,和他去上课的地方集合。

    上课过了几分钟的时候江予才来,心虚地看了眼秦晟和戴子明,偷偷溜进了队列中。

    与此同时,申城最大的地下拳场,观众席的叫彩和怒骂依旧能够掀翻屋顶。

    地下拳场明面上的老大冯醉在角落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这个角落离擂台很近,几乎能听见擂台上传来的拳拳到肉的击打声和选手仿佛炸裂肺腑的怒喝。庄敛就这么站在那里,缠着白色弹性绷带的那只手拿着一只手机,沉寂地垂着头,阴郁寡冷地盯着屏幕,胸前垂着白色耳机线,仿佛与周遭的嘈杂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罩。

    冯醉走近了,扫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看见他手机上停留在某处的红点,很快就将它抛到了脑后,出声说,“你要等的人来了。”

    冯醉的声音被突然爆发的喝彩盖了过去。

    庄敛已经察觉到他的靠近,抬起视线摘下了耳机,纯黑的瞳仁直视着前方的擂台,擂台上的对局已经接近末尾,裁判举起胜方的手宣布结束,擂台的一角趴着生死不知的败方,没有佩戴任何护具的血肉模糊的脸正好面朝着庄敛的方向。

    这就是地下擂台。

    上了擂台,不佩戴任何护具,只谈输赢,不论生死。

    庄敛眼瞳漆深,平静地挪开了眼神,望向观众席的一角——

    观众席最后一排的某个角落异常安静,和周围激动得站起来的观众格格不入。

    这些激昂站起身的观众挡住了最后一排的那个人,让下面的人看不见他真实的面容,只隐约能瞧见铅灰色的笔挺西装,温驯落在肩头的银发,以及一只儒雅到了指尖、扶着银白手杖的手。

    庄敛很快就收回了眼神。

    这就是闻老先生。

    以庄敛的身份,他进不去闻家。

    ……只有在这里等。

    “对了,下一个上台的就是卫庆。”冯醉说,睨了庄敛一眼,“上吗?”

    卫庆就是那天庄敛在监控看见的那个人,听从陈繁命令的那个保镖。冯醉那天发给庄敛的资料上提起过卫庆好赌,输光了钱之后就会来打|黑拳。

    台上的这个人已经连胜了好几场。

    庄敛盯着擂台上的那个明显打过兴奋剂的男人,对方光着膀子,一身腱子肉,兴奋到双眼充血,精神已经不太正常,良久,才低缓地开口,“卫庆有几成把握能赢他?”

    冯醉说,“估摸不到三成。”

    于是庄敛很轻地点了下头,脱了衣服丢给冯醉,走向擂台。

    他一上去,场内响起了他的称号,观众席上涌起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热。

    冯醉抱着手臂听了一会,忽然扬起视线,看向观众席的后排。

    ——那里的人始终没有变过一个姿势,似乎对擂台上的对局不感兴趣。

    但冯醉知道,对方就是为了庄敛来的。

    这个庄家刚被找回去的少爷,从回到庄家后就一直活跃在对方名下的地下拳场,甚至已经开始成为了他们操控擂台连胜次数的打手。

    这已经引起了那位闻老先生的注意。

    ——

    校队的人不知道庄敛请假了,还特意来问了江予。

    江予上晚自习的时候一直担忧地扫向旁边的空座位,但直到晚自习下课,江予也没看见庄敛回来,只得收拾了书包,趁着人多的时候出了教室。

    庄敛不在,他要一个人走那条很黑的路,然后从没有灯的二楼和三楼楼梯上去。

    “……”江予脚步一停,他真的要去庄敛家吗?万一那个变态发现他落单,然后尾随他进了庄敛的家怎么办?

    庄敛回来的时候,会不会看见他正在被那个变态○○?

    ……不行。

    江予焦灼地掐着指尖,有种度秒如年的感觉。

    他这两天放学不和秦晟和戴子明一起走,刚才他们还想留下来问问他下午怎么回事,被他打发走了,现在就有点后悔了。

    “江予,你还不走吗?”褚莺莺和佟媛从江予身边经过,疑惑问他,“秦晟和戴子明都走了?”

    两个女生并不知道江予这两天都住在庄敛家,连戴子明和秦晟都不太清楚。

    “我再等一会。”江予说,还在犹豫今天晚上要不要去庄敛家,他的校服已经穿两天了,换洗的那套还在庄敛房间的衣柜里,明天早上可能来不及。

    褚莺莺和佟媛走了,江予也站了起来,打算先离开教室,握着手机等庄敛的消息。

    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江予才感觉手机震了一下,身体先条件反射地僵了僵。

    那个变态如果给他发短信,不会只给他发一条。

    江予捏紧手机,像一个死刑犯等待刽子手的处决。他等了好一会没感觉到手机第二次震动才松了口气,查看那条新消息。

    是庄敛。

    庄敛:回。

    很快,又一条白色气泡弹了出来。

    庄敛:害怕?

    庄敛:去校门口等我。

    “……”江予抿紧了唇角,删除了已经打了一半的字,重新输入:好。

    他收起手机,和下课的人|流一起走出了校门,站在显眼的位置等庄敛过来,过了会回头看向门口的门卫室。

    门卫没有在门卫室,站在外面,以防出现突发情况。

    江予心底的担忧散了点,低头看手机,过了几分钟,他感觉不对劲了,抬起头,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戴着一顶鸭舌帽,长相普通,直勾勾地看着他的方向。

    江予瞳孔骤缩。

    见江予发现了他,男人朝他不怀好意地弯了弯唇角,抬起右手做了个虚握的手势送到嘴边,张嘴伸出舌做了个下流的表情,眼神○邪。

    “……”江予眼皮猛地跳了下,心脏突突狂跳,回过头一看,守在校门口的门卫已经被两个男生叫走了。

    江予转过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在看见那个男人已经开始朝这边走的时候跑了。

    那个变态,真的来找他了!

    这个猜想宛如一条冷腻恶心的毒蛇紧紧缠在江予心头,江予毛骨悚然,慌不择路地往小吃街跑,那里现在人多,这个变态绝对不可能对他做得了什么。

    最近一家开着门的店是一家书店,江予在书店老板惊诧的眼神中冲了进去。

    这家书店有提供崇英学子写作业的书桌,临街的那面墙是透明的玻璃做的,从外面一眼就能看见里面。

    江予躲在一个书架后,抬手压着几乎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的心脏,耳鸣目眩,呼吸沉重混乱,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腿软得站不住,滑坐在地上缓劲。

    手机开始急促地震动了起来,江予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将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依旧在嗡嗡响。

    是那个变态打给他的吗?那个变态会不会进来找他?

    书店老板发现不对劲会帮他报警吗?

    报了警会怎样?那个变态说他是精神病,他没对他做出任何有实质性伤害的事,报了警之后会被关多久?

    那个变态被放出来之后,会对他做什么?

    江予脑子里一片混乱,在轰鸣的耳鸣和心跳声中瞪着不远处的手机。

    手机自动挂断了,紧接着又催命似地震动了起来。

    手机离他很远,如果想去捡起来就必定会从这个狭窄的庇护所出去。

    ……然后将他自己暴露在那个变态的视野中。

    江予咬紧下唇,唇瓣已经失去了血色,一片惨白,手心直冒冷汗,浑身颤抖,眼睛盯着地板,直到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双溅着深红色斑点的白色球鞋。

    江予脑子宕机,根本想不起来这双鞋的主人是谁。

    那个变态穿的是什么……

    “原来在这儿。”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低哑冷郁的嗓音,紧接着,一只手捡起了被扔在地上不断震动的手机,点了挂断。

    江予机械地抬起脸,看见了庄敛的脸。

    庄敛低垂着目光,落在了江予惊惧惨白的脸上,蜻蜓点水地掠过他微红的眼睑。

    江予喉头紧缩,眼神随着庄敛蹲下身下滑。

    庄敛蹲在他面前,低声问,“怎么不接电话?”

    ……又是庄敛来救他。

    江予在看见庄敛的瞬间眼中的泪就忍不住涌了出来,俊秀的面孔被眼泪濡湿,泪水蜿蜒流下来,挂在清瘦的下巴打转。

    他很委屈,也很害怕地说,“庄敛……”

    庄敛盯着他的眼泪,喉结微微攒动,曲起食指勾掉了江予下巴上的眼泪,轻捻着指腹,说,“怎么了?”

    他眼底一片郁色,“遇到什么了?”

    庄敛非常熟悉江予这幅模样。

    江予每次被他吓狠了,总是喜欢哭。

    ——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吓到了他的乖宝。

    庄敛眉宇间阴沉得骇人,咬紧的齿根生疼,还没完全褪去血红的眸色冰冷,沉默地捧起了江予的脸,拇指抚过他被眼泪湿透的脸,擦掉他的泪水,低声说,“别哭。我带你回家。”

    “不能回去……”江予喉咙生疼,握住了庄敛的手腕,“不能回去。”

    庄敛目光在他脸上无声地凝了一会,随即握住他的手腕,牵引着他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半搂半抱地将江予带起来,拎起江予放在地上的书包,带着他出去。

    两人在书店老板奇怪的眼神中出去了。

    江予腿软,被庄敛用抱小孩的姿势抱了出去,屁股坐在庄敛的手臂上,两条腿随着庄敛的走动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在走出书店的刹那,江予抱着庄敛的脖子,将脸紧紧贴在庄敛的颈窝中。他感觉庄敛顿了一下,随后紧贴的地方随着主人的说话轻震。

    江予听见庄敛的嗓音从头顶处传来,“他在跟着你?”

    庄敛看见他了?

    那那个变态是不是也看见他和庄敛的姿势了?

    江予心中一紧,刚准备从庄敛身上下来,就感觉庄敛搂紧了他的身体,拍了下他的腰说,“别动。”

    “……哦。”江予带着一点小鼻音闷闷地应了声,重新搂紧了庄敛的脖子,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那个变态现在在哪儿。

    心里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

    过了会,江予又感觉到了庄敛脖颈处的轻震。

    “这就是你这些天藏起来的秘密。”庄敛说。

    “……”江予顿了一下,闷闷地“嗯”了一下。

    庄敛眼神阴戾地盯着前面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充斥着曲张血丝的瞳仁幽冷阴鸷,如同被蒙上一层猩红色的阴霾。片刻,他想起了什么,很轻微地弯了下唇。

    “别怕。”庄敛抿了下舌尖,嗓音很低,卑劣的愉悦藏得很深。

    ——他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个进一步取得这个人信任的机会。

    庄敛微微眯起了眼,装作不经意侧头,舌尖似有若无地舔了下江予的鬓角。

    那个男人一直跟着他们走进了那条漆黑的小巷中。

    江予被放了下来,然后感觉庄敛在黑暗中捏了下他的耳垂,听见他说,“交给我。”

    “你要去干什么?”江予不安地站在黑暗中,下意识拉住他说,“他是个疯子,他身上可能有刀!你打不过他……”

    庄敛沉默地将他的手放下来,接着,江予听见了脚步远离的声音。

    没多久,不远处的黑暗中响起了追逐奔跑的声音,这个声音没响多久,一个重物摔在地上的声音骤然响起,江予听得心惊胆战,紧张地捏着手指,心说,这是庄敛吗?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ca——”那个男人刚短促地骂出了声,突然戛然而止。

    紧接着就是一阵巨大的重物击打地面的声音。

    江予呼吸急促,很害怕庄敛出什么事,过了好久才鼓起勇气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照亮了前面的场景——

    他看见庄敛踩着那个变态的背,阴戾凶狠地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地上砸,那个变态脸上血肉模糊,嘴里被硬塞了一只手机,嘴角开裂,呜咽声艰难地从咽喉处溢出来。

    “……”江予近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走。”他听见庄敛阴郁冰冷的声音响起。

    “……嗯。”江予心脏猛跳,收起手机跑向庄敛的家。

    等他走远,庄敛才抽出塞在那个男人嘴里的手机,扔在一旁。

    “你们两个疯子……变态……”男人呕出一口血,艰难含糊地骂。

    “……”庄敛压着他的头用力砸向地面,沉寂幽冷地陷在黑暗中,如同一只索人性命的恶鬼。

    江予不是疯子,但他是。

    庄敛眸光幽冷病态,很轻地弯了下唇。

    他是他的乖宝。

    他可怜的乖宝。

    第43章

    “韬哥, 他们走了。”朱智跳下墙头,对站在墙根的李文韬说。

    在江予离开教室的时候就有人告诉了他们,他们跟在他身后,特意让人叫走了门口的门卫, 守在这里看前面的戏。

    ——他们原本打算让那个人跟江予几天再动手, 但在看见江予落单之后直接让他动手了。

    反正学校附近这么多监控的死角和巷子。

    李文韬和朱智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崇英的初中部和高中部都有那么多无权无势的普通家庭的小孩, 总有不长眼的会惹到他。他是他们家的独苗, 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绝对不能委屈了自己。

    远处校园小道边的路灯亮着,隐隐绰绰照亮了这个角落。

    李文韬手机屏幕的光更亮, 从下往上照亮了他的脸, 他原本沉着脸,听到朱智的话笑了一下, 面色由阴转晴, 说, “走了。”

    朱智拍掉手上的灰尘,赶紧跟上去说, “要跟过去看看吗?”

    “看个屁。”李文韬用力打了下朱智的头,被他蠢得无语,“那个姓江的出了事秦晟肯定不会不管。你现在直接过去是想让秦晟知道那人是我们找的?明天就赶紧让他离开申城。”

    朱智捂着被打得发懵的脑袋“哦”了一声。

    “不, ”李文韬顿了一下,眯起眼睛压低声音说, “最好让他今天晚上就去国外躲躲,我今晚就联系我小舅。”

    两人走出校门的时候门卫还没回来。

    李家的司机正等在校门口,看见李文韬出来便下车来给他们开门。就在上车的前一秒, 李文韬突然想到了什么,退了几步。

    朱智说, “怎么了韬哥?”

    李文韬朝司机挥了下手,转身问朱智,“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朱智立即兴冲冲地给他说了个方向,“就是那个很破的那几栋楼的方向,过去的那条路没有监控和监控。”

    李文韬意味深长地笑了,在朱智身上摸到了他的手机,示意他解了锁,点开了拍摄模式。

    朱智看见李文韬熟悉的蔫坏的神情就知道他韬哥又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笑嘻嘻地撞了下他的肩,“你想做什么,韬哥?让兄弟提前开心一下?”

    “姓江的不是喜欢男人么。”李文韬玩味地摆弄着他的手机,边说边转头看向朱智,“你说,我要是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他会不会喜欢上我?”

    “卧槽韬哥,还是你牛。” 朱智惊叹,“然后趁他喜欢上你的时候直接搞他,妈的,到时候连秦晟都救不了他了!”

    李文韬赏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两人一块儿走向朱智说的那个巷子。

    这条巷子很黑,来往的人很少,站在路口只能遥遥看见另一头微薄的路灯,中间那一段让人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见。

    李文韬和朱智站在这边的巷子口,听见了里面传来的细碎呜咽,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兴奋的恶毒。

    “走。”李文韬率先走近黑暗,手里摸索着准备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手腕突然一痛,手机掉了下去,然后被一只脚踩住,屏幕碎裂的咔嚓声响了起来。

    在手机报废前,艰难从鞋底下挤出的手机光照亮了一只白色球鞋。

    “操!谁?”李文韬捂着手腕痛呼。

    被踩废的手机就是朱智的,朱智伸出手想摸李文韬,奇怪说,“怎么了,韬哥?”

    回答他的是李文韬被撞在小巷墙面的巨大声响。

    一只结实有力的小臂毫不留情地死死卡在李文韬的脖颈处,让他无法呼吸,黑暗中脸涨得通红,尖锐的耳鸣穿透耳膜。

    李文韬企图挣扎,却在对方绝对的压制中动弹不得。在极度的缺氧中,他感觉不到一个尖细冰凉的东西贴在了脖颈后面,贴着头皮刺进了他的皮肤。

    在濒临昏厥前,李文韬才感觉那个人松开了他,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钻进肺腑。

    等他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大脑缺氧让李文韬反应迟钝,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他刚才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耳边的嗡鸣依旧还在继续,李文韬坐在肮脏的地上,在身上乱摸了好久才找到他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前方,看见朱智毫无意识地伏在地上。

    不远处,是他们找的那个人,额头已经被砸得血肉模糊了,脸上糊满了血,小巷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臭味。而那个人身体下压着一管装着不明血液的注射器,安全管套完好地套着针头,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李文韬晦气地移开了视线,朱智临时找的人身上没病,但他听从雇主的要求,特意去找人抽了一管血带在身上。

    ——

    外面响起了开门声,紧接着江予听见脚步声往浴室的方向走了。

    江予站在破了洞的卧室门后犹豫了下,才打开门出去,循着洗手的哗啦声找到了浴室,看见了庄敛没穿衣服站在洗手台前,沉默无声地用水冲洗着手,肥皂的泡沫被水流冲进了下水道。

    庄敛听见了门外的动静,头也不抬地说,“站那儿。”

    “别过来。”

    江予脚步一顿,站在门口看着他,很快看见了放在洗手台上的消毒药品,衣服扔在垃圾桶里。垃圾桶里的衣服不是崇英的校服,江予猜测下午的时候庄敛应该回来换了身衣服才去找了那位闻老先生。

    “怎么了?”江予收回眼神,紧张地扶着门框,目光担忧,“你受伤了?那个变……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

    庄敛的手微顿,没说话。水下冲洗的手皮肤完整无损,即使是在那条漆黑的小巷中没有碰到过任何液体。庄敛抬手关了水,漆黑瞳仁冰冷无温,转眼看向江予时眼神中的冷意散了些,伸手打算关门,嗓音冷郁低哑,“出去等我。”

    江予急切想知道庄敛和那个变态之间发生了什么,那个变态有没有狗急跳墙告诉庄敛什么,但还是听了庄敛的话,乖乖地退到了沙发边等他,眉眼焦灼,胡乱滑着手机屏幕,什么都看不进去。

    庄敛有没有看见那个变态给他发的短信?

    庄敛这么会打架,那个变态是不是威胁不到他的安全了?

    ……变态和受过专业训练的保镖相差得太远了。

    江予从跑回来之后脑子里就没停止过胡思乱想,他坐在沙发上心脏紧张地怦怦跳,有一种马上就要被警官审问的紧迫感。

    庄敛过了很久才出来,出来的时候腰上只围了一条浴巾,显然还洗了个澡,上身还有湿淋淋的水迹。江予看了一眼就立马尴尬地收回了视线。

    庄敛经过客厅的沙发,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江予无意识望着卧室紧闭的门,然后没有一丝防备从那个被掏空的洞看见了卧室里的庄敛解开了浴巾。

    ……然后看见庄敛真的什么都没穿。

    “!!”

    江予眼神被烫了一下似的,立即转开了眼神,耳根都红了,盯着茶几。

    过了会才听见庄敛出来的动静。

    庄敛坐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江予转过头,就看见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灰色睡裤,裸|露出来的上半身有新鲜的淤痕。江予顿了一下,才说,“你怎么不穿衣服?”

    “很热。”庄敛说。

    这两天的天气其实已经渐渐开始凉下来了,特别是晚上,已经不像前段时间那么闷热。但刚洗完澡出来确实还会有点热。

    江予不疑有他,“哦”了一下,就忐忑不安地看着庄敛,“那个人……”

    “他在骚扰你。”庄敛冷不丁开口,低声打断了江予的话,“从秋游开始后。”

    “所以你很害怕。”

    庄敛漆深的瞳仁盯着江予,“这就是你这些天隐瞒的秘密。”

    这件事被庄敛说了出来,刚才的焦灼和担忧全都消失不见,转而替之的是这些天积攒的恐惧和委屈,它们仿佛都有了发泄口,争前恐后地涌到了喉咙处。

    江予害怕他一张嘴就堵不住这些情绪,紧紧地抿着唇,眼眶却很红,眸中重新聚起了水光,莹莹地盯着庄敛,呼吸的声音很重。

    庄敛嗓音很低,“你想远离我,也是因为他,对吗?”

    “他在威胁你。”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庄敛……”江予微微张了下嘴,艰难地压着嗓音中的泣音,终于可以开口,“我……”

    他抬起眼,看见庄敛从单人沙发上起来,挨着他坐下来,低垂着眼神凝着他说,嗓音低冷,让人听不出来深藏起来的蛊惑和诱哄,他朝江予伸出手,掌心向上地放在江予面前,语气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让江予心安的安抚,“江予,你可以多信任我一点。”

    江予难过地看着他,眼泪再也止不住,一直以来堵在喉头的那个秘密终于能够被吐露了出来。

    “他跟踪我。”江予浑身开始颤栗了起来,惨白着一张脸,嫩生生的俊秀面孔被泪水打湿,唇瓣也苍白得厉害,“他想强○我。”

    “他说他喜欢我。”江予有些难以启齿地说,“还偷我衣服做那种事。”

    “我的家里,有被他入侵的痕迹。”

    “我不敢回家。”

    “我害怕哪一天晚上就被他……”

    庄敛呼吸沉着,沉默地凝着他流泪的脸,眼神很深。

    被什么?

    被他睡○吗?

    ……好可怜的宝宝。

    好想和他做○。

    想看看他,在○上的时候会不会也哭得这么可怜。

    他也会颤抖吗?

    庄敛眼神加深,藏在身后的那只手掐着指骨,瞳仁幽深,抬手,接住了从江予下巴上掉下来的一颗颗小珍珠似的眼泪,在掌心聚成一小滩水。

    ……好想舔。

    从在那家书店发现江予的时候起,庄敛就想舔他挂着眼泪的下巴。

    江予的下巴很漂亮。

    嫩生生的,有一个小尖儿。

    庄敛就这么着魔似地盯着江予被眼泪濡湿的下巴,喉结攒动,卷了下舌尖,压下那股冲动的痒意,伸手拥住了江予,滚热的体温隔着衣服传递,江予没有反抗地被庄敛抱住。等他们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江予已经不自觉坐到庄敛身上圈住了他的脖子,庄敛颈窝渐渐被温热的眼泪打湿。

    ……小猫似的。

    庄敛捋着江予的背,过了会才低哑地邀请江予说,“想和我交换秘密吗,江予?”

    “什么秘密?”江予依恋地抱着庄敛的脖子不撒手,滚烫的脸颊贴着庄敛的脖子,带着重重的鼻音下意识说。

    “我的秘密。”庄敛说。

    秋游结束回来那天,江予很害怕,叫庄敛去了他家陪他,庄敛提起过他的秘密。江予记得他说,他等着他愿意和他交换秘密的那天。

    ……今天庄敛已经知晓了他的秘密,所以,庄敛也想把他自己的秘密告诉他。

    江予敛着眉睫,片刻后才重新抬起来,嗓音还有些沙哑,“是什么?”

    “先回房间。”庄敛低声说,单手搂着他将他抱了起来,踢开房间的门,将他放在床上,让他放开他的脖子,绕到书桌边,拉开其中一个抽屉,拿出一只锦盒,重新回到江予身边。

    庄敛将这只锦盒递给了江予。

    “什么?”江予不明所以地打开了锦盒,看见里面躺着一条做工精湛的平安扣吊坠项链。他看向庄敛。

    “前段时间你很害怕。”庄敛取出这条项链,解开扣环,戴到了江予的脖子上,檀红色的平安扣恰好垂在江予锁骨中间,离喉咙很近。

    江予弯着脖子,让庄敛方便扣上锁扣,然后安静地注视着庄敛,冰凉的平安扣很快被他的体温烘上温热。

    莹白锁骨窝中檀红色的平安扣就像雪地里的一点红,和他的耳钉一样,流露着几分○欲。庄敛漆目幽深,手指在平安扣上停留了一会,指腹若即若离地抚着温热的肌肤,很快就撤回了手。

    江予眼神和庄敛对视了一会,静静等着庄敛主动说出他的那个秘密。

    “紫金下面有一家酒吧,从后门进去是一个地下擂台。”庄敛缓缓说,“那里可以打|黑拳。”

    江予眉宇一动,几乎在庄敛说完的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不可思议地说,“你身上的伤就是打|黑拳的时候留下的吗?”

    “嗯。”

    “……庄家知道吗?”

    “不知道。”庄敛平静道,“如果他们知道了,不会允许我继续去打|黑拳。”

    庄家的小孩从小养尊处优,没有一个人会在这种地方摸爬滚打。庄敛作为庄家的人出现在这里,只会给他们庄家丢脸。

    庄家碧翠叠雪,这种地方肮脏粗俗,是天壤之别。

    当初庄敛拒绝转到附中,庄家曾经明确表示过不会给他一分钱。

    这里是庄敛唯一的收入来源。

    但庄敛并没有告诉江予,而是说,“背后的人是闻老先生。”

    “今天我见到了他。”

    江予怔怔地看着庄敛,有些担忧。

    庄夫人和闻老先生之间的矛盾似乎很深。庄敛去了闻老先生名下的地下拳场,如果让庄夫人知道了,会不会又要把庄敛叫回家磋磨……

    “你……”江予刚准备说话,就被庄敛打断,“所以,你不用担心。”

    江予张了张嘴,又很快闭上了,沉默地看着庄敛,等着他下面的话。

    庄敛漆冷幽深的瞳仁望着他,“他伤害不到我。”

    “下次他再来找你,你来找我。”

    “江予。”

    “我陪着你。”

    “这就是我的秘密。”

    江予眼眶又有点热,小声说,“他是个疯子。”

    “别怕。”庄敛低下头看他,头顶的白炽灯被挡住,他的面容晕上了几分柔和,他低声轻语地安抚着江予的情绪,“有我在。”

    江予干涩的眼睛又有点湿润了,手指捏着那枚平安扣,低着头不说话。

    “想喝水吗?”他听见庄敛这么问他。

    江予闷闷地“嗯”了一声。

    庄敛习惯性地伸手捏了下他的耳垂,随后江予感觉身旁的床垫一轻,庄敛起身出了卧室,但很快又端了杯温水回来,递到他面前。

    江予接过这杯水,敛着眼睫仰头喝水,浓密的眼睫在微红的脸颊上落了一小片好看的阴影。

    仰起的脖颈白皙修长,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漂亮。

    江予没看见庄敛意味深长、侵占欲很强的浓墨瞳仁,喝完水就将空杯子还给了庄敛。

    庄敛将杯子放在床头,重新在江予身边坐下,嗓音低哑,“困吗?”

    江予今天晚上经历了这些事,身体很疲乏,但精神还有些亢奋,现在没多少睡意,诚实地摇了下头,但还是躺下了。

    “睡吧。”他听见庄敛说,“我陪着你。”

    “别怕。”

    江予睁着滴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取下了助听器放在了床头。

    没过多久,他感觉一股浓烈的倦意席卷上来了,眼皮沉重得睁不开。

    庄敛眼神沉静,坐在床边盯着江予闭上了眼睛,呼吸声逐渐趋向平缓。

    但他没动。

    过了好久,他才低低地笑了下,伸手,从江予的唇瓣抚到了雪腻凝脂的脖颈,眼神幽深黑沉。

    脖子很漂亮。

    比起项链,更适合戴上一些皮质项圈。

    庄敛呼吸渐渐变得粗粝,手指重新抚上了江予的唇瓣。

    撬开唇缝,抚弄了一会可爱雪白的牙齿,随即用两根手指拖出了那条鲜红的、肉○的舌。

    庄敛低下了头,将它含进了嘴里。

    第44章

    似乎被吸痛了, 江予皱着眉难受地呜咽了一声,软滑的红舌缩了回去,藏起来不让吸了。

    庄敛抬起眼,漆深瞳仁充斥着浓郁的情难自已, 难|耐地凝着沉睡中的江予, 低下头,湿漉漉的舔吻就落在了江予漂亮的下巴, “宝宝……”

    “乖宝……”

    “好喜欢。”

    庄敛搂着江予的腰身让他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里。

    江予无知无觉地在他怀里酣睡。

    他们紧紧贴在一起。

    庄敛舌尖从江予的耳廓舔到耳垂, 急切,渴○。

    雪堆出来似的皮肤丝绸般光滑, 手指压着后背支棱出来的脊椎爱怜抚摸, 从下至上摸到了肩胛骨。

    庄敛握着江予的后脑勺将他的头压向颈窝,目光低垂, 视线滑过漂亮的肩胛骨, 落到了江予身后的两只漂亮的深腰窝, 右侧凹陷下去的雪腻娇嫩中有一团浓郁突兀的痕迹,○情得厉害。

    庄敛指腹不断摩挲那只曾经被他反复舔吻的腰窝, 眼神愈深。

    陷入熟睡的江予像一只乖巧漂亮的人偶,任人摆弄。

    他不知道自己被摆成了什么姿势,也不知道身后的那团痕迹经过这晚后又加深了一些。

    ——

    第二天早上江予在生物钟的作用下艰难醒过来, 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一片黑,以为天还没亮, 正打算闭上眼再睡一会的时候瞥到从拉拢的窗帘的缝隙挤进来的晨光,刚闭上眼一会就又睁开了。

    这次清醒了一点。

    然后江予感觉腰上被压着一只手臂,被抱得很紧, 脖子后时不时吹拂过的热风,顺着衣领钻了进去, 那股滚热的风全扑洒在了脖颈和前面的胸口。后背与身后的那个人严丝合缝地契合在一起,江予瞬间就感觉燥热了起来,被逼出一身汗。

    江予试着推了下庄敛的手背,却纹丝不动。

    他困难地转过了头,看见庄敛紧闭着眼,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但是他的那里却很精神。

    大清早就烙人。

    ……这段时间他们都睡一张床,庄敛每天早上都很○。

    庄敛收紧了手臂,和江予越贴越紧。

    江予看见了庄敛不舒服地皱紧了眉,无意识地开始缓慢地○,钻进衣领的呼吸也越来越烫。

    屋内的温度都仿佛升高了。

    “……”江予被挤出了一身热汗,有些口干舌燥,一下就彻底清醒了,心慌意乱地从庄敛怀里挣扎出来,滚下床趿着拖鞋就跑了。

    在他消失在卧室门口的瞬间,庄敛睁开了眼,墨色瞳仁翻滚着骇人○色。

    江予掬了一捧冷水泼脸上,好一会才抬起头,看见镜子里面的人脸颊酡红,眸色荡|漾,启了下唇,默默又弯下腰掬了一捧凉水往脸上泼。

    等脸上的温度降下去了之后才重新直起身,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一会,拿起牙刷的时候突然吐出了舌头,凑近镜子仔细研究。

    怎么感觉舌头有点痛?

    舌根还隐隐有些难受。

    江予研究了好一会也没研究出所以然来,只得作罢,挤了牙膏把牙刷咬进嘴里,边刷牙边放空大脑。

    ——这两天在庄敛身边睡,他的睡眠好了很多,除了刚来的那天晚上,他基本没再做噩梦,连昨天晚上都睡得很好。

    昨天晚上……

    江予刷牙的动作一顿,脑子里蓦地浮现起他坐在庄敛腿上哭的场景。

    ……好丢脸。江予感到了一阵迟来的尴尬,他甚至都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坐庄敛身上去了,反正就是,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坐上去了。

    可能是气氛到了。

    昨天晚上一整晚江予都感觉懵懵的。他就这么轻松把被变态骚扰的事告诉了庄敛,庄敛不仅一直在安慰他,还和他交换了秘密。就,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那个变态在短信里那么凶神恶煞,来找他的时候却这么轻松就被庄敛解决了。

    特别不真实。

    但江予心里很轻松,没有了前段时间被压得沉甸甸的心情。

    江予咕噜咕噜漱口,吐出了带着泡沫的水之后抬眼看见了吊在脖子上跟着他动作乱晃的平安扣,然后直起身,就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毫无自觉地弯着唇,眉眼温柔得简直不像话。

    “……”江予按着唇角往下压了压弧度。

    庄敛打|黑拳,应该很厉害,这条项链应该也是他用打|黑拳赚的钱买的。江予握了一下平安扣,然后将它塞进了领口,刷完牙出去,刚好撞见庄敛从卧室里出来。

    江予小流氓似地往他○部扫了眼,反应过来之后不仅耳根发烫,连后腰处都隐约有了被烙住的错觉,心虚地收回了眼神,习惯性抬手摸耳朵,手指没碰到助听器,想起来昨天放在哪儿了,刚打算和庄敛擦肩而过,就见庄敛把手伸了过来,掌心赫然躺着他的助听器。

    江予顿了一下,拿起助听器戴上,才小声地说,“谢谢。”

    被早上冷水浸湿过的手指微凉,拿助听器的时候不经意擦过掌心,小猫爪子似地挠着心弦。庄敛很快放下了手,拇指抹过被蜻蜓点水般碰过的掌心,喉结上下滑动,很低地“嗯”了一声,错开了江予走进了洗手间。

    江予回房间换校服。

    庄敛很久都没从洗手间出来,江予收拾完就坐在沙发上等他,他大概知道庄敛在里面做什么。

    ……但他不知道,庄敛靠着墙,用来助兴的照片是刚才他凑近镜子伸出舌头观察的视频截图。

    庄敛耳朵里塞着耳机。

    耳机里传来细微的呼吸声,很快庄敛听见了走动声、水从倾斜的热水壶涌出来,落进水杯里的咕噜声,然后是咕咚咕咚吞咽水的声音。

    以一个细微的、几不可闻的满足的小嗝结尾。

    庄敛拧紧眉心,终于○了出来。

    江予将杯子倒扣在用来放水壶和水杯的木盘上,听见从浴室里传来了洗澡的动静,默默看了眼时间,发现还早,又坐回了沙发上,看见戴子明在小群里发消息。

    戴子明:卧槽,李文韬那个逼大晚上发什么癫呢?

    江予刚看清这句话,戴子明又撤回了消息。

    于是江予打字问他:什么?

    戴子明很快回:没什么。

    戴子明没再在群里冒过泡,倒是秦晟出来和江予聊了几句。

    秦晟问他:你昨天晚上和庄敛在一起?

    江予:嗯啊。

    秦晟:知道了。

    江予:?

    戴子明和秦哥说话怎么怪怪的?江予疑惑地盯着对话框看了一会,过了一会听见洗手间开门的声音,转头看见庄敛擦着头发出来,犹豫了下,又转了回去。

    等庄敛换完衣服出来,还有半个小时才到上早自习的时间。

    从楼上下去,穿过漆黑的三楼和二楼的时候,江予捉住了庄敛的手腕,然后被庄敛握住了手指,拉着他下楼,直到走到了那条小吃街才放开。

    这条小吃街有早餐店,江予和庄敛到的时候看见两个穿着校服的高大男生坐在店里面。

    是戴子明和秦晟。

    戴子明面朝着门口的方向,本来还拧着眉有些气愤地和秦晟说着什么,店门口出现了人他就下意识抬了下眼,看见是江予就猛地止住了话头,在桌下面踢了脚秦晟,压低嗓音说,“小鱼来了。”

    秦晟背对着门口坐姿散漫,眉低眼慢地扶着额听戴子明说话,这会听见他这么说,转头看了眼门口,然后弯腰拍了下被戴子明踢过的地方,无声地盯着戴子明。

    戴子明立即怂唧唧地说,“秦哥我错了。”

    秦晟指了他一下,然后转身朝江予招了下手,淡淡开口,“小鱼过来。”

    戴子明趁他招呼江予的时候学他,指了指空气,嘴角下撇,夸张地说话,没有发出声音:你小子!

    江予拉着庄敛走近,眼神奇怪地看着戴子明。

    秦晟有所感应地回过头,戴子明一秒恢复端庄,变成JPG,微笑说,“怎么了秦哥?”

    江予把戴子明赶到秦晟身边的空位坐,和庄敛一起坐在他们对面,有些意外地说,“你们怎么在这儿?怎么都不叫我。”

    秦晟又叫老板加了两份早餐,然后将装着小笼包的蒸屉挪到了江予面前,才和对面的庄敛对视了一眼,淡声说,“有点事。”

    “对。”戴子明端起碗呼噜呼噜喝了一大口粥,将最后一点喝完才擦着嘴说,“我们有点事。小鱼你别管。”

    “……”江予张了张嘴,又很快抿起了唇角,咬着温热的小笼包不说话了。

    秦晟扫了戴子明一眼,在桌下面踩着戴子明的脚用力碾。戴子明痛得面目狰狞,刚要嘶气,就看见他秦哥懒散地扶着额,但眼神如刀地看着他,默默地在心里流着宽面条,把痛呼咽回了肚子里。

    “诶?”门口突然传来白苓清脆的声音,“你们都在啊?”

    江予闻声抬头,看见白苓向他们走过来,眼神有些迷茫。

    戴子明张牙舞爪地背着江予对白苓使眼色。

    白苓步子一顿,迟疑地说,“……那我先走了?”

    江予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

    秦晟似乎没关注他们的动静,手指很快在手机屏幕上敲了几下。

    跟着,薛燃就联系了江予。

    薛燃:江予,老舒让你到教室之后去办公室找他。

    薛燃:急急急。

    江予看到最后一条微信,于是三两下塞了个包子在嘴里站起了身,含糊地说:“老舒找我,我要先去教室了。”

    “哦,那你去吧。”戴子明说。

    江予一起身,庄敛也跟着站了起来,戴子明看了他一眼,连忙说,“庄敛还没吃早饭吧?反正老舒没找你,你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呗。”

    庄敛眼神冷漠淡然地掠了他一眼。

    戴子明偷偷朝他使眼色,又用眼神指了下站在后面的白苓。

    庄敛一顿。

    “戴子明说得对,你留下来吧。”江予也小声地说,“你帮我带早饭,我在教室等你。”

    庄敛站了一会,重新坐下了。

    江予礼貌地对白苓也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等他的背影一消失,原本还在嬉皮笑脸的戴子明脸也沉了下去。

    庄敛冷着脸,白苓有点怕他,但还是坐到了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主动将那天和李文韬的矛盾、以及江予被老师们选中替了李文韬的位置说了出来。

    四个人的表情都不算特别好。

    过了一会,才有人主动打破了沉默。

    “庄敛。”戴子明说,“昨天晚上小鱼和李文韬之间发生了什么?”

    庄敛阴深寡冷的瞳仁地盯了他一会,才说,“什么?”

    “昨天晚上有人在学校论坛上匿名发帖说小鱼……”戴子明说着顿了下,嫌恶地拧起眉,有些说不出口,低声骂了句,“操,那个逼。”

    他找出了截图,将手机推到了庄敛面前。

    庄敛低下视线,看见了屏幕上肮脏污秽的字眼。

    滥|交,性|病,野|战,还有录音作证。

    庄敛眼眸顺便变得阴鸷冷戾,半晌哑声说,“有多少人看见了?”

    “昨天帖子刚发出来就被秦哥删了。”戴子明拿回了手机,低声说,“查ip查到是申城的人,查到他买了机票打算飞国外,被秦哥的人在机场拦下来了,那个人说是李文韬找的他。”

    “他说他跟踪小鱼的时候看见身边有你,被你揍晕之后醒过来看见李文韬和朱智也在那里。”戴子明盯着庄敛说,“所以我们想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携带了一管来路不明的血。” 庄敛嗓音又低又冷,“有注射器。”

    那个男人显然没将这件事告诉秦晟,庄敛一说完,秦晟和戴子明都变了脸色。

    “操。”戴子明低骂,“崇英什么时候连这种渣滓也收了。”

    坐在角落一直没说话的白苓很愧疚地攥紧了双手,苍白地说,“对不起,这件事我……”

    “不是你的错你道什么歉?”戴子明说,很快意识到自己对女生的语气不好,深吸了口气,缓和了一些才说,“那个逼人干的傻逼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操。”

    “看到的人不多,影响不大。”秦晟眼中褪去了散漫,眼神森冷说,“这件事不用让小鱼知道。”他说着看了眼手机,随后站起来说,“人抓到了。”

    戴子明也站了起来,跟在秦晟身后。秦晟却突然一顿,微微侧头,视线往后瞥,说,“你不来吗,庄敛?”

    庄敛阴郁地抬起眼皮,很快站起身,走到了秦晟身后。

    “——等等我!”白苓连忙抓起书包追上去,“我也去。可以吗?”

    “随便你。”戴子明边说边打电话摇人。

    于是江予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教室里少了一半的人,留下来的都是一些女生。

    江予拿着一沓崭新的试卷站在前面数,边数边和坐在第一排的褚莺莺聊天,“他们人呢?”

    “不知道啊。”褚莺莺托着腮说,她也有点奇怪,“刚才他们就突然走了。我还说怎么我们班男生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呢。”

    “……好吧。”江予说,把数好的试卷递给她,然后换了一列继续发。

    等快上第一节 课的时候他们才陆陆续续回来,从江予座位边经过的时候还都伸手揉了把江予的头发,走了之后还在江予桌上留下几颗糖。

    薛燃念念叨叨从他旁边经过,“哎哟我们班小白鹅被欺负了,还不告诉哥哥们。”

    江予:“???”

    江予迷茫地把他们留下来的糖放进了仓鼠兜,剥了颗塞进了嘴里。

    刚含进嘴里,江予就看见庄敛走在秦晟和戴子明身后进来,幽深冷凝的眼神在他鼓起的腮帮停留了一会,眼底的阴郁加深,收紧了拎着塑料袋的那只手,很快又放松下来。

    江予嘴里的糖是白桃味的,说话的时候还呼出一股白桃味的清香,仰着头看他们仨,“你们去哪儿了?”

    没人回答他,秦晟抬手捏了下江予鼓起的腮帮,皱眉说,“在吃什么?怎么跟个老鼠似的。”

    “秦哥你好烦,”江予郁闷地拍开他的手,不想理他,“你才老鼠。”

    江予躲开秦晟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庄敛,庄敛已经走近了,低垂着眼盯着他,浓黑眼瞳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是冷淡地将带给他的早餐放他桌上。

    早餐还是温热的。江予用手碰了下,刚转过头想和庄敛说话,就看见他戴上了耳机,不太想理人的样子。

    江予启了下唇,想了想又闭上了,三两下嚼碎嘴里的硬糖咽下去,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大口水,冲淡了嘴里的甜味才开始吃庄敛带给他的早餐。

    第一节 课是老舒的课,老舒上午有事不在学校,特意找了江予去他那里领了试卷,让他们这节课自习写卷子。

    试卷是附中第一次月考用的试卷。

    崇英和附中用的试卷都是各自的出题组出的题,这几年竞争得厉害,不可能会给他们看他们学校的试卷。

    这套试卷估计是老舒绞尽脑汁才拿到的。

    江予偷偷含了个棒棒糖,边吃边挑有难度的题写,等他差不多快把这一面写完的时候,他才抬起头,准备翻页。

    刚把试卷翻起来,往庄敛那边扫了眼,然后就看见了庄敛在看着他的这个方向。

    江予心脏突然跳了下,攥了下手指,心想:庄敛是在看他吗?

    江予捏着水笔,忽然有些心乱,舌尖拨着嘴里的棒棒糖。

    黏糊的水声和吞咽声经过电流的处理,清晰地传进了庄敛的耳中。

    第45章

    ——庄敛就是在看他。

    这是江予经过反复确认之后才敢确定下来的。

    庄敛的眼神深沉寂静, 明目张胆,视线如有实质凝在身上。江予背有些僵硬,不自在地转了下笔,重新低下了头, 手指捏着耳垂玩, 抬起的手臂挡住了他的半张脸。

    看似专心在读题,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江予没忍住又偷偷往庄敛的方向看了眼, 发现庄敛已经收回了眼神, 没再继续盯着他。江予敛下浓长的眼睫,曲起指骨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收拾好纷乱的思绪继续写题, 舌尖卷着糖果吸。

    等他写完两道题转头,看见庄敛朝着他的方向趴在桌上, 一只手插在浓黑的头发中搭在后脑勺, 脸几乎埋进了臂弯, 从桌肚延伸出来的白色耳机线悬挂在身前。

    庄敛昨天晚上没睡好吗?江予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庄敛痴汉的视线落在他的嘴唇和咽喉, 漆寂的眼瞳中倒映着江予从嘴里伸出来舔棒棒糖的粉舌。

    明明只是在吃棒棒糖,却○情得像在吃男人的○○。

    ——庄敛缓慢磨碾着齿尖,刻意压抑着呼吸, 痴迷地意○着他的乖宝。

    江予莫名感觉耳根有些发烫,下意识看了周围两圈, 没看见有人在看他,于是三两下嚼了棒棒糖,把最后的几道题写完, 刚打算把试卷夹到课本里,忽然听见戴子明吹口哨叫他, 头也不回地把写完的试卷递过去。

    “哟呵。”戴子明抽走试卷,“哗啦”抖了下江予的试卷欣慰夸他说,“上道。”

    教室里不算安静,总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江予撇了下嘴,偷偷拿出了物理书预习。

    下节课就是物理课,他们的物理老师喜欢在要求预习新课之后抽背那个单元的公式,昨天晚上江予没背,只有现在偷偷抱一下佛脚。

    还好老舒不在。

    感谢老舒。

    下课铃很快响起,江予专心背公式的时候教室里忽然出现一阵骚动,嘴里默背着最后一个公式抬起头,看见他们都三三两两拿着手机聚在一起,似乎在看什么。

    连戴子明和秦晟都在看。

    这似乎是一个全面覆盖的大新闻。

    这一幕江予眼皮突然狠狠跳了一下,一股巨大的恐慌涌上心头,下意识就联想到了那个变态威胁他的短信。

    是不是那个变态在报复他——

    江予攥了下冰凉的指尖,惊惶无助地看向庄敛,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庄敛没有在看手机,他直起了身取下耳机,平静地回视江予,敏锐发觉他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很快凝了下眉,起身,走到他身边安抚地捏了下他耳垂,低声问,“怎么了?”

    “庄敛。”江予仰起苍白的脸,不安地、仓皇地小声说,“他们在看什么?”

    “……”庄敛握住了他的手指,沉默不语地低着目光,看了一会抬头看他的江予的俊秀面容,很快回到了座位拿到了手机,点了几下屏幕,将手机转到了他面前。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帖子,刚发出来不久就变成了HOT。

    江予原本还有些紧张不敢看,但他很快就发现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这个帖子的主角竟然是李文韬和朱智。

    发帖人是一个匿名账号,声称是曾经被李文韬和朱智霸凌过的对象,这人在主楼罗列了一堆他俩的劣迹:校园霸凌、恶意评价贬低同校女生、性|骚扰甚至□□攻击女性……

    发帖人没废话,直接上了证据,聊天截图和视频占了几十楼。

    最后一条也是最劲爆的一条,跟帖的一半都在讨论这条:李文韬和朱智竟然都有性|病。

    最新一层楼是楼主的回复。

    楼主(匿名):好消息,李文韬和朱智这次踢到铁板了,手脚都被打断了~听说朱智还想去打电竞,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手(托腮)。

    楼主放出来的所有事都铁证如山,帖子里只有被从天而降的瓜砸手上砸懵的围观群众,竟然没有一个质疑,或者帮李文韬和朱智说话的人。

    和江予想的不一样,这个帖子根本和他不沾边。

    江予愣愣地看完了这个帖子,隐约想起了这个李文韬是谁。

    ——白苓前两天才告诉他这个李文韬在到处打听他,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出事了,而且还闹这么严重。

    另一个朱智,江予对他没什么印象。

    崇英这么大,又有秦晟和戴子明在身边,所以就算江予和他们都是从崇英的初中部直升上来,江予也不太知道他们。

    江予突然抬头,撞见了庄敛悄然无声盯着他的眼神,愣了愣,想起刚才上课的时候庄敛也是这么看着他,犹豫了下还是没问,把手机还给了庄敛,没对这个帖子发出任何评价。

    李文韬和朱智劣迹斑斑,现在被爆出来是自作自受,没有一个具有基本同理心的正常人会同情他们。

    比起他们,还不如更担心这个把这些事爆出来的楼主会不会被李文韬和朱智报复。

    毕竟如果再这么闹下去,李文韬和朱智很快就会被崇英退学。

    “……”庄敛低垂着眼睛,似乎看懂了江予在担忧什么,温热的指腹贴在他的后颈,嗓音冷冽低沉,很有安抚的味道,“别怕。”

    江予听懂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很依赖地仰着脸看他,“嗯。”

    庄敛眼神难以捉摸的幽深,指腹摩挲着江予光滑温润的后颈,很轻微地弯了下唇线。

    这件事发酵得很快。

    课间操的时候这个帖子就被删了,但有人已经把它投稿给了几个有很多活粉的营销号,营销号立马把它发了出来,一发出来就转疯了,热度上升得很快。后来明显有势力开始介入,不断降热度。

    就在热度被降到谷底的时候,终于开始触底反弹,一下就冲上了热搜。

    一时间,崇英高中的贴吧涌进了无数在微博吃瓜、又被强行捂嘴的愤怒路人,贴吧被搞得乌烟瘴气直接沦陷了,一些不知道前因后果的崇英学子们被喷得一脸血。

    热度眼看压不下去了,这下就算崇英不想开除那两个人也得开除了。

    这件事在网上闹得虽然大,但学校里还算平静。除了偶尔几个在讨论这件事之外,其他人都和平常没什么差别。

    课间操的时候江予就和庄敛一块儿去了室内篮球场,顺路拐去小超市买了两箱矿泉水,一人抱着一箱出来,看见戴子明和秦晟就在门口,看样子特意在等他们。

    戴子明强盗似地抢了江予手中的那箱矿泉水就走,秦晟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打消消乐,头也不抬地和戴子明走在江予和庄敛前面。

    江予:“??”

    江予一脸迷茫地看了眼庄敛。

    庄敛神情依旧寡冷,但在江予看过去的时候眼底的冷意散了些,说,“走了。”

    江予没懂他们到底在干什么,还是追上了庄敛,跟在戴子明和秦晟身后去了室内篮球场。

    到的时候校队的人也到齐了。

    有人认得秦晟,手指转着篮球,惊诧地挑了下眉说,“这不秦少吗?怎么突然想起过来了?”

    秦晟和校队的人打过几次篮球,之前也有人特意来邀他加入校队,都被秦晟拒绝了。这会听见他说话,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神,微皱起眉心似乎想了一会才想起这人是谁,很淡地“嗯”了声,没说话。

    庄敛去换衣服了。

    江予让戴子明把两箱矿泉水摞在一起,然后才打开纸箱,让想喝水的成员方便拿。

    “不用管我们,我们就来看看。”戴子明主动打圆场,指了指秦晟,又指着自己,做了个撒花的动作,“我和秦哥,咱俩,就是啦啦队。”

    “……有这么猛男的啦啦队吗?”江予在他们背后小声哔哔,“吓死人了。”

    戴子明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听别人夸他猛男,一下就乐了,“对对对就是猛男啦啦队!”

    校队成员看秦晟和他的表情都不对劲了。

    秦晟收起手机,走到戴子明身边,神色淡淡地在他面前摊平手,在戴子明迷茫的眼神中反手抽他一巴掌抽得他仰倒。

    “去你的猛男啦啦队。”秦晟面无表情地说。

    江予差点乐死,站在一边偷偷笑,余光瞥见庄敛换好衣服出来了,上场前很阴晦地瞥了他们这边一眼。江予没注意到,等他们开始训练的时候就和秦晟戴子明退到了场边。

    篮球赛在这个月月底,时间有些紧,他们又要上课,只有利用零散的时间来训练。课间操的时候最合适,有半个多小时。

    “我丢,庄敛牛啊。”戴子明认真地看着场上,捂着鼻子含糊地说,“什么时候和他solo一场。”

    秦晟双手插兜站在他们身边,低头看了眼江予,看见他眼睛追随着庄敛的身影看得很专心,微微眯起了眼睛,也看向场上,过了会才说,“你打不过他。”

    庄敛的打法很尖锐,锋芒毕露,应该不是在正经球场练出来的,和他打非常容易受伤。

    戴子明挠了挠头,无所谓说,“输就输了,就是想掰头。”

    秦晟没说话了。

    江予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还是不太懂他俩为什么突然就跟过来看庄敛打球了,在他早上不在的那段时间他们和庄敛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江予不懂,正踌躇着准备开口,秦晟就压着他的头顶,强行把他转回去了,“别问。”

    江予:“……”

    不说算了。

    江予郁闷地转了回去,看见庄敛似乎朝他们的这个方向看了眼,但等他定睛看过去的时候,庄敛又面无表情地继续打球。

    ——他不知道今天早上庄敛当着戴子明和秦晟的面一脚踢断了李文韬和朱智的腿,碾碎了他们的指骨,敲碎了他们的牙,根本没让他们说出一句话,疯批的程度把戴子明都惊到了。

    戴子明原本都撸起了袖子打算大干一场狠狠扇这两个逼一顿大耳刮了,看见庄敛这样就沉默地放下了袖子,连他之前摇人的举动都显得多此一举了。戴子明当时的感受就是,从他们面前经过的狗可能都要挨庄敛一巴掌。

    他默默地心想,庄敛果然和秦哥说的一样是条疯狗,他们小鱼可能已经被划分到这条疯狗的绝对领域中了。

    当然,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打算让江予知道这件事,都默契地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戴子明这会心思没在场上了,而是观察了一会江予,看着他眼神一瞬不瞬地追随者庄敛,沉思了一会,心说只要没伤害到小鱼,庄敛再怎么疯都无所谓。他这么想着,忽然侧过头,和同样低头看着江予的秦晟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

    江予不知道那位闻老先生是怎么处理的这件事,但是在庄老爷子的寿宴前他们没再遇见过庄怀瑜的人。

    文珊女士和江先生提前了一天回家准备赴宴。

    爸爸妈妈都回来了,江予迫不及待地想回家,让任志刚周四晚上来接他回家。回家前,江予回庄敛家带走了那只一直委屈待在沙发上的玩具熊,然后和庄敛分别。

    庄敛沉默地将他送出了那条漆黑的巷子,站在巷口目送江予背着书包抱着玩具熊走远,半个身体都陷在黑暗中,复杂的光影笼罩在他冰冷桀骜的面容,在脸上拓下淡淡的阴翳。

    江予上了车,从车窗看见庄敛站在巷子口,于是落下车窗探身朝庄敛摇手。

    离得远了,就看不见庄敛阴翳的神色。

    乖宝。

    快点到家,然后接收我送你的惊喜。

    庄敛无声呢喃,神经质地注视着那辆载着江予的宾利驶远,身体彻底陷入了黑暗。

    他听见了贴在江予脖颈处的平安扣传回来的细微的呼吸,汽车行驶的嗡鸣,以及江予和任志刚的交谈声。江予说话时喉腔震动,就像亲密地从后面抱着他,在他的头顶说着话,甚至还能听见他喉腔的震鸣。

    江予把玩具熊和书包都放在邻座,一路上和任志刚说着话。

    这还是任志刚这一周以来第一次来学校接江予放学。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江予要从家里搬出来住,但他要服务的就只有一个小主人,乐得带薪休假,心情也很好,没多问什么。

    江予按捺不住想见到江先生和文珊女士,不断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算着还有多久到家。

    谁知道路上有些堵车,到家的时候比平时还晚了十分钟。江予抱着玩具熊下了车,书包都没拿了,跑进了家门。

    管家听到他回来的声音,见他没拿书包,出门去帮他拿。

    “小宝回来了?”文珊女士窝在丈夫的怀里坐在沙发上小声说着什么,听到管家招呼小儿子的声音,和丈夫一起转过了头,看见小儿子滑稽地抱着一只巨大的玩具熊进来,和丈夫乐出了声,见小儿子一脸郁闷地看着他们,赶紧说,“小宝过来,让妈妈抱抱。”

    江予把玩具熊放到了另一张沙发上,依恋地靠在妈妈怀里撒娇,“妈妈,小鱼好想你。”

    “哎哟。”文珊女士心都要化了,捧着小儿子的脸用力亲了一口,眉眼爱怜,“妈妈也好想小宝。”

    “哼。”两人身边传到一道冷哼,母子俩一起看过去,看见江先生吃味地按着电视遥控器,疯狂换台,糟心地说,“小宝眼里只有妈妈。爸爸有哥哥。”

    母子俩乐成一团。

    江予在妈妈怀里靠了一会就坐了起来,才看见文珊女士卸了妆之后眉眼之间难掩的疲惫和憔悴,又看了眼难掩疲色的爸爸,犹豫了下问,“爸爸妈妈这段时间很忙吗?”

    “不忙。”文珊女士笑着说,温柔地摸了把小儿子的鬓角,“小宝饿了吗?妈妈让陈姨给你做夜宵?”

    江予摇了下头,将到嘴的倾诉咽回了肚里,“不饿。”

    江赟和文珊女士年年忙得脚不沾地,却从来没让他们的两个儿子担忧过家里公司的情况。但这些年下来,江予已经能够从他们的脸色中看出来公司的近况如何了。

    ……如果公司近来很顺利,江先生和文珊女士的脸上不会这么疲累。

    江稚最近忙,估计要明天才能赶回来。

    文珊女士提前给两个儿子都准备了参加宴会的礼服,先让小儿子去试了衣服,又亲自给他挑了几件饰品,摸了下小儿子耳垂上的耳钉,说,“小宝什么时候打的耳洞?”

    “生日那天。”江予说,乖乖地让文珊女士摸,他生日的第二天文珊女士和江先生就忙着离开了,所以一直没发现。

    于是文珊女士没说什么,也没让他取下来。

    江予第二天还要上学,文珊女士没让他在楼下待多久,让他回房间休息。

    江予抱着玩具熊上楼,在房间门口站了很久,手掌压在门把手上,最后听见了文珊女士上楼的声音才一咬牙打开了门进去了。

    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锁紧了门窗,拉拢窗帘,杜绝一切可能存在的窥伺,然后才将玩具熊放在床上,飞快去洗了个澡就上了床,抱紧了那只玩具熊,将脸埋在了玩具熊的胸口。

    他在玩具熊的胸口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香。

    江予有些奇怪,抬起头,仔细在玩具熊的胸口嗅了嗅。

    的确很香。

    江予忍不住又闻了闻,没怎么放在心上,抱着玩具熊蹭了蹭,酝酿着睡意。

    这段时间江予的睡眠好,生物钟很准时,很快就有些迷糊了。

    但没多久,他被一股燥热逼醒。

    第46章

    “……”

    又热又渴。

    江予口干舌燥地醒来, 踢开了身上的被子,闭着眼睛摸了把汗涔涔的颈窝,摸到了一手黏腻湿热的汗。他好像陷入了软乎乎的云团,晕乎乎地眯着眼, 面容酡红手脚发软。

    睡衣被卷了起来, 露出了雪白的腰身。

    手指在摸索。

    连呼吸声都虚软。

    檀红色的平安扣也被火热烘得滚烫,在翻滚间有些歪了, 斜斜地挂在脖子上, 离唇瓣很近,悄无声息地记录着衣服细微的摩挲声和低促的○息。

    床头灯的灯光温柔沉静地倾洒, 江予闭着眼难○地微微拧着眉的模样落到了另一个人的眼里。他在尽情地自○。眼睫都被眼泪濡湿, 微启的红唇隐约可见那根藏在雪白齿后的舌,启着唇呼出热气。

    明明还没有到隆冬, 却仿佛能看见从口中呼出来的白雾腾腾的热气。

    急切, 难耐, 肉○。

    好娇。

    好○。

    庄敛眸色黑沉,唇间咬着根香烟, 指腹用力压着映在冰凉屏幕的滚烫面容,眼底翻滚着骇人的痴迷,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江予的脸, 嘴里神经质地嚼着那根香烟,直到舌尖品尝到了一丝苦涩。

    他迷恋地用手指描绘江予的唇, 低声呢喃,“宝宝,是我的……”

    良久, 江予终于顿住,只剩下了略微不稳的呼吸, 他睁开了似哭非哭的泪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出了会神,然后一脸凌乱地下床进了浴室。

    画面切换。

    江予拉起裤腰往里看了眼,有些害臊地打开了水龙头,把手上的东西洗了,反复洗了几遍之后才觉得干净了,很快出去拿了一套新的睡衣回来,将换下来的衣服丢进了脏衣篓,脏掉的内裤塞进了那个小洗衣机。

    洗完澡出来,重新躺回床上抱住了那只玩具熊,耳根还是充血的红。

    怎么就突然……洗了个澡之后,睡意还没了,江予颤了下眼睫,窝在玩具熊怀里叹气,在床上找到ipad,刷了会朋友圈,看见他哥江稚新发了条朋友圈。

    江稚:好累。想念可以用家里有个智障弟弟需要照顾当请假理由的日子。

    江予:“?????”

    江予立即评论:?

    江稚很快回:你看见了?算了,你看着吧。

    江予当机立断截图发给了文珊女士。

    过了会江稚给他发微信:小告状精。你又在妈面前告我状?

    江予笑嘻嘻: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江稚:上午。

    兄弟俩聊了一会,最后江稚估计太困了,聊着聊着就消失了。江予也有点犯困,放下ipad就睡了。

    那只玩具熊的香依旧萦绕在鼻端,很舒服的香,只有胸口那里浓郁。江予抱着玩具熊的脑袋睡得四仰八叉,虽然没有再被逼醒,但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在浴室呆了许久才出来。

    下楼的时候文珊女士亲自在厨房忙碌,江赟给她打下手,亲亲热热地凑在一块说话,夫妻俩没注意到小儿子下来了。

    江予刚要叫他们,就看见江赟啄了下文珊女士的脸,于是那声招呼就卡在了喉咙,讪讪坐到了餐桌边等早饭吃。

    他的父母很难聚在一起,关系依旧很好。

    江予心里有些向往,不禁想如果他逃脱了那个死亡的结局,是不是也可以像他的爸爸妈妈那样有一个很好的爱人?

    最好两情相悦,他很喜欢,对方也很喜欢他。

    江予心中对这个人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他还没有遇见一个让他心动的人。

    但在这个人再次浮现在他脑中的时候,江予的脑子里突然掠过了庄敛的脸,想起了他沉默的陪伴,庄敛看他的眼神,以及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有令人心安的滚烫怀抱。

    不可避免的,他又想到了庄敛每天早上都烙人的东西。

    江予把自己想得面红耳赤,心脏跳得很快。

    一只微凉的手碰了下他发烫的脸颊,江予吓了一跳,紧接着听见头顶传来文珊女士担忧的疑问,“小宝怎么了,脸这么红?”

    “啊……”江予给自己倒了杯水,赶紧喝了口水润嗓,“没事。”

    文珊女士将做好的早餐放在江予面前,捧着脸看着小儿子乖巧地吃着她做的早餐,眼底满是疼爱。

    江赟亲自送小儿子去上学。

    到教室的时候不早不晚,江予抽出课本默背了一会课文,看见庄敛到了,条件反射联想起刚才在家里想了什么,眼神有些闪躲,做贼心虚地不敢看庄敛,低下了头。

    过了几秒,头顶就传来了庄敛低冷的嗓音,“早。”

    “早啊。”江予头也不抬。

    庄敛依旧站在他面前,温热的指腹在他耳垂碰了下,然后才继续说,“昨晚做噩梦了吗?”

    被他碰过的地方仿佛要着了火似的,江予雪腻的耳垂连带着耳根那块都仿佛充了血,颜色靡艳。

    “没有。”他终于抬头看向庄敛,眼睛清浅乖顺,“我没有做噩梦。”

    庄敛收回了手,很淡地“嗯”了声,从他面前离开,回了座位,默不作声地捻着指腹。

    好想舔他。庄敛喉尖缓慢地上下攒动,舌抵着齿尖,眼底拢着阴霾。

    昨天晚上,他没有舔到他的宝宝。庄敛磨着舌尖,听见了自己沉重压抑的呼吸,眼神幽深,低垂下来,看见了右手被啃啮得光秃的拇指指甲。

    庄敛的侧脸沉默压抑,又戴上了他的耳机专心看书,江予盯着看了会,看见庄敛翻了一页书,于是没有打扰他。

    今天的晚自习江予不上,下午刚上课江予就收到了他哥发的消息,收拾了书包和庄敛一起提前出了学校,戴子明和秦晟走在他另一边。

    江稚开车来接弟弟回家,一一和秦晟戴子明打过了招呼,目光最后落在沉默高大的庄敛身上,看见庄敛的脸后轻微皱了下眉,随后看了眼江予,没说什么。

    秦晟和戴子明已经上了自家的车,江予钻上了车,然后叫住准备走开的庄敛说,“庄敛,晚上见。”

    “……嗯。”庄敛一顿,嗓音低哑滞涩,“晚上见。”

    江予缩了回去。

    车很快汇入车流。

    江稚搭了眼后视镜,随口问了句,“小鱼和他很熟?”

    江予“啊”了一下,边扣好安全带说,“对。怎么了?”

    “没事。”江稚说,“随便问问。”

    “他就是庄敛。”江予没打算瞒着江稚,想了想说,“就是那个庄敛。”

    江稚注意着路况,“嗯”了声说,“看出来了,和庄景行的脸很像。”

    庄景行是庄家大少,江稚曾经见过他几次,但没什么交情。庄景行出生于庄家,平时举止就能看出一股子傲气,大概不屑于和他们圈子以外的人有什么交情。

    江稚倒无所谓。

    兄弟俩回家换礼服。

    晚宴比较正式,文珊女士给兄弟俩准备的是同色系礼服,江予将项链藏在衣领,将袖扣扣好,左侧胸口佩戴了一枚漂亮的胸针,出了衣帽间,撞见已经换上了晚礼服的文珊女士正在给丈夫打领带,想了想又退回了衣帽间,差点撞到了他哥。

    江稚扶了他一把,“怎么了?”

    “妈妈在给爸爸打领带。”江予一脸深沉。

    “这有什么?”江稚说着从衣帽间出去了,半秒后默默退了回来,不忍直视地和幸灾乐祸的弟弟对视了一眼,深吸了口气糟心点评,“腻歪。”

    晚宴八点钟开始,地点在东城区的城郊。

    庄家在东城区城郊有一个庄园,庄老先生从妻子去世后就没和家里的小辈住在一起,独自住在庄家的庄园,偶尔让小辈们回去陪他。

    江家的车最后停在庄园前,车刚停下来,就有人训练有素地上前,客气地查看了他们的邀请函双手奉还,然后彬彬有礼地将他们引上了庄家等候在一旁的车。

    富丽堂皇的西式建筑内权贵云集,衣香鬓影,肉眼可见的奢靡无度。车最后停在红毯前,侍者上前替他们打开车门,红毯从他们脚下延伸到门口。江赟夫妻俩是申城出了名的慈善家,他们一露面,闪光灯对着他们闪个不停。

    江予不太能适应闪光灯的强光,跟在父母和哥哥身边穿过红毯,眼神不动声色地到处看,没看到庄敛,反倒找到了戴子明和秦晟。

    戴子明和秦晟站在一块儿,身边还有好几个三班的同学。秦晟从经过的侍者的托盘中取了一杯香槟,戴子明瞧见了江予,朝他招手,江予见状和父母打了个招呼就过去了。

    江予取了杯果汁拿在手里,和戴子明轻轻碰了下,边仰头喝着果汁边用余光乱瞟。

    “找谁啊?”戴子明注意到他说,“咱们班的人都在这儿了。”

    “谁说都在这儿?”褚莺莺挽着佟媛的手插话说,两个女生都换了一身精致低调的小礼服,还化了淡妆,气质和在学校的时候大相径庭,“庄敛不在。”

    “哦对。”戴子明想挠头,但刚碰到喷了发胶的头发就放下了,说,“庄敛不是庄家的人么?他应该要和庄家人一起出来。”

    江予“嗯”了一声,眼睛却还是盯着楼梯口的方向。

    出现在门口的人越来越少,眼看到了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记者们也扛着设备进来了。慈善性质的晚宴,不需要采访,只需要记者们拍摄照片,然后宣扬歌颂庄家的善举。

    晚宴正式开始,庄景行和庄曜搀扶着庄老爷子出现在楼梯口,无数视线汇集之处。

    庄景行和庄曜,这两个人一个是庄家最有前途、最有作为的长孙,一个是千娇万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幺孙,由他们搀扶着老爷子一起出现合情合理,其他几个孙子孙女没这个殊荣。

    他们一出现,闪光灯聚集了过来。

    庄先生和庄夫人站在他们三人后面,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喜悦和骄傲。庄怀瑜和庄翎站在一起,庄家唯一的女儿庄怀月亲昵地挽着母亲的臂弯。

    江予的眼神掠过他们,落在了站在最后的庄敛身上。

    有人同样注意到了和庄曜长得一模一样的五官,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

    庄敛依旧沉默冷郁,冷冰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孤身站在最高处,置身于一切让人难堪挑剔的打量中,承受所有人的讥嘲。

    庄家人排斥他,却依旧要把他带到所有人面前,让他被明珠般耀眼的双生子弟弟承托得如同低贱肮脏的尘埃。

    江予目光寂静,看着远处的庄敛,缓缓吐出一口气,有些心疼。

    庄先生客气地对所有来参加庄老先生的来宾表示了欢迎,许久才切入正题。

    “啰嗦。”江予突然听见身旁的秦晟“啧”了一声说,转头看见秦晟将香槟杯随手放到了手边的台子上,不太耐烦地捏了下眉尖。

    秦家太子爷在这种场合一直都是被巴结的对象,秦晟一直和他们待在一起,想巴结他的人见这里人多也不怎么过来,只是时刻关注着这里。

    戴子明小声附和,“确实。这里没我们什么事,出去吧?”

    慈善性质的晚宴是属于大人们的游戏场合,和他们这群没年满18岁的小孩没什么关系。

    江予也没什么兴趣,低着头给庄敛发了条消息,才跟着放下杯子说,“一起。”

    他们这圈的同学很快也同意了,只有佟媛留了下来,褚莺莺踟蹰了两秒,还是决定留下来陪她。这个圈子不太干净,佟媛一个人留下来她不放心。

    临走前,江予看见庄敛低着头摆弄着手机,猜测他应该在看他的消息,于是放心地和朋友们准备离开宴会主场,接过刚转身没走几步,突然撞到了一个人,后退了几步。

    被撞到的那个人反而纹丝不动,还伸手扶了他一把。

    “抱歉。”江予不好意思地边抬头边道歉,看见被他撞到的这个人时一愣。

    面前的是一个长相举止都非常斯文儒雅的老先生,身形笔挺,穿着铅灰色西装,银发的发尾绑了一根细绳落在肩头,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保镖。老先生眼睛被岁月沉淀,扶着银白手杖,温和地笑着看着江予,松开江予,嗓音温厚,“小心。”

    “小鱼。”秦晟察觉了这边的动静走过来,揽住了江予的肩,朝这位老先生点了下头,“闻老先生。”

    闻仲璟含笑点头,“小秦。”

    ——这就是闻老先生?

    一位看起来很温和儒雅的老先生。

    江予目送闻老先生和他的保镖渐渐走远,心底渐渐浮现疑惑。

    闻老先生不是和庄夫人有矛盾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闻仲璟。”秦晟揽着他的肩将他的头转回来,淡淡地说,“不用管他。”

    江予“哦”了一下。

    西式建筑有一面墙是透明的玻璃墙,外面是一个喷泉,下面的水池不深,不远处有亭子,亭子里已经有不少人在里面玩。

    江予刚准备和秦晟一块儿出去,余光忽然瞥见庄敛悄无声息地下来了,在鼎沸的人声中沉寂地朝他望了过来,眼睛亮了一下,很快挣脱了秦晟的手,笑嘻嘻地朝他做了个salute的手势,穿过人群跑到了庄敛身边,不引人注目地拉住他的手跑出了宴会。

    秦晟和庄敛对视了一眼,看见庄敛突然很愉快地朝他弯了下唇,“……”

    闻仲璟望着消失在玻璃墙外的两个人影,良久才收回了视线。

    江予没有选择和庄敛留在宴会附近,跑出了一段距离,直到再也听不见宴会的动静才和庄敛停下来。

    庄曜注定是这场宴会的主角之一,所有喜爱他的人会在镜头前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都捧到他面前,让全世界都知道庄家只有一个不可替代的庄家幺子庄曜,让庄敛一辈子都活在庄曜的阴影下。

    庄敛真的很好,不该被庄家人这样糟践。

    江予不想让这样的庄敛经历这些剧情。

    两人远离了宴会,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一条静谧的花园小路,只能听见他们轻缓的脚步声。

    小路两侧有路灯,江予原本想放开庄敛的手,却被反手握住了。江予心脏突然跳得很快,张了下嘴,“庄敛……”

    庄敛若无其事转过头,漆黑双眸凝着他,低声说,“……不行吗?”

    “想牵你的手。”

    “不行吗?”

    好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可怜小狗。

    ……好了,真的可以了,打住。

    “可以。”江予没出息地没有拒绝,相贴的掌心都冒了点汗,他不自在地摸了下耳垂,干巴巴地说,“好吧。”

    庄敛半张脸隐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弯了下唇角。

    庄敛的手很热,江予全身的感官都无意识凝聚到了被他握住的手上。庄敛没说话,他也没主动开口。掌心黏腻的热仿佛能传染,江予感觉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你很热?”他突然听见庄敛这么问他。

    江予有些面红耳赤,小声说,“不热啊。”

    “你出了好多汗。”庄敛停了下来,眼睛沉静地望着江予。

    江予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停下来了,然后就感觉庄敛往他面前倾了倾。

    庄敛扶住他的下巴抬起了他的头,微微低下了头。

    江予微微睁大眼,看见庄敛的脸朝他压下来,听见了自己鼓噪的心跳声。

    ——庄敛想亲他?

    怎么办,要不要躲?

    江予思绪混乱,没想明白,下一秒听见庄敛低声说,“算了。”

    庄敛呼吸微沉,放开了他,重新直起身,嗓音克制隐忍,“……抱歉。”

    第47章

    扶着下巴的手指撤离, 庄敛的气息刚欺近就很快远离,江予看着庄敛的眼神青涩懵懂,依旧保持着被抬起脸的姿势看着庄敛浓黑的眼瞳。

    他们现在站在两盏路灯中间,光线暗沉, 光影在庄敛的眉尾拓下了柔和的阴影。他站在江予面前, 高大挺拔的身形挡住了前方的灯光,浓重的黑影从头而下笼罩着江予, 庄敛看向他的眼神直白克制。

    “……啊。”江予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良久很轻地“啊”了一声,不自知抬起了手摸着被碰过的地方, “没关系。”

    庄敛低着头凝着江予, 漆冷阴郁的眼睛半明半昧,很快别开了视线, 手指轻轻捏了下江予的指腹。

    江予颤了下眼睫, 下意识看向庄敛, 却撞见庄敛若无其事回视的眼神,刚启唇, 就又闭上了,被庄敛牵着手在这条花园小径散步。

    庄敛的面孔忽明忽暗,他突然寂然无声地弯了下唇。

    他心血来潮的试探, 这个人,竟然没打算拒绝他。

    是不是代表, 他可以对他更过分一点……

    ……好乖。

    乖宝。

    好想和他做○。

    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

    庄敛眼神暗沉,愉悦地抿着发痒的舌尖。

    江予出来之后就给家人发了消息表明了去向,庄敛在这场宴会里微不足道, 就算消失了也无人在意。所以他们没有在庄家的庄园待多久,在一起沉默散步这条花园小径的尽头后, 他们选择离开了庄园。

    出了庄园,江予打电话让候在庄园外的任志刚来接他们。

    任志刚挂了电话就来了,把他们送到了东城区的一家有名的火锅店前。江予让任志刚回去等文珊女士他们,然后才和庄敛一起进了这家火锅店。

    这家火锅店很接地气,直接开在路边,店内和店外都摆满了桌子,火锅店的老板是土生土长的蓉城人,味道很正宗。这个时候来吃火锅的人多,火锅店的顾客爆满,红辣辣的锅底“咕噜咕噜”翻滚,诱人的香气刺激得人舌根直产生唾液。

    江予眼尖瞅见有一桌空了下来,赶紧拉着庄敛过去,抢在另外两个人前面墩的一下坐下来了。

    他和庄敛都是刚从晚宴上离开,还穿着小西装,和周围大大咧咧挎着汗衫、趿着拖鞋的顾客格格不入,不少人都在打量他们。

    江予下单的动作微滞,突然叫了声庄敛,“庄敛,那天你看到那个变态长什么模样了吗?”

    “没有。”庄敛顿了一下,嗓音低冷,“怎么了?”

    “……好吧。”江予凝了下眉,有些失望说,“没事。”

    他们都在看着他。这个发现让江予有些紧张,他很担心那个变态就隐匿在人群中,肆无忌惮地看着他。江予刚准备将菜单推到庄敛面前,看见庄敛寂然无声目不转睛地凝着他,一顿。

    庄敛低语道,“害怕他也在?”

    “……有点。”江予沉默了很久才“嗯”了一下小声说,“这里人好多,他们都在看着我们。”

    他们穿着西装,特别是江予,除了袖口的两只水晶袖扣,胸口还别了一只价格不菲的漂亮胸针,太引人注目了。

    “把衣服脱了。”庄敛说。

    江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庄敛说的“衣服”其实指的是外套,面红耳热地脱了外套放到了桌边放衣服的筐子里,单穿着一件白衬衫。

    乱想什么呢。江予吭哧吭哧地心想,怎么以为谁都和那个变态一样想脱他衣服。

    服务员将锅底给他们端了上来,替他们开了火,红通通的锅底很快沸腾了起来,湿热的白雾冉冉升起。

    江予被这股香气馋得流口水,眼巴巴捏着筷子等着服务员把他们点的菜上上来。

    对面的庄敛忽然站了起来,坐到了江予身边。

    江予吓一跳,但还是往长凳里面挪了挪,给他挪出了位置,以为他看见什么了,紧张地压低嗓音,“怎么了?”

    “热气被吹到我那边了。”庄敛平静地说,他也脱下了西装外套,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线条迷人的小臂,和江予放在桌边的手臂贴在了一起。

    江予“哦”了一下,感受到庄敛的体温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悄悄睨了一眼,装作没发现,偷偷继续贴着庄敛的手臂。

    庄敛眸光阴晦,很快掠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和他坐得更近。

    今天晚上的庄敛好像很不一样。江予感觉热得受不了了,吭哧吭哧地让庄敛把刚上的菜递给他,将菜品放进锅里,又给自己倒了杯豆奶,在等菜品被烫熟的时候捧着小口小口地喝,眼睛还不断偷偷瞟着庄敛。

    然后发现庄敛也在看着他。

    江予的眼神就像受惊的仓鼠似的缩了回去。

    庄敛刚才看他的眼神,和他在教室见过的那个眼神一模一样……

    江予吞咽着嘴里豆奶,喉咙不断滚动。

    这个牌子的豆奶算是这家火锅店的特色,江予每次都喜欢点。

    庄敛阴深地瞥了眼被江予两片嘴唇含住的玻璃杯,眼神蜻蜓点水般掠过从倾斜的玻璃杯中汨汨流进江予口中的乳白色豆奶。

    江予咽下最后一口豆奶,将玻璃杯放在手边,搅着碗里的蘸料,等着锅里的菜熟,然后看见庄敛倾身给他倒了杯豆奶。

    庄敛轻轻将杯子放在他面前,将豆奶放到了桌边。

    ……是一个江予就算起身也拿不到的距离。

    江予不太明白地看着庄敛这一系列行为,歪了下头,刚准备问,就听见庄敛很淡地说,“菜熟了。”

    于是江予就快乐地抛弃了这个疑问,开始捞菜。

    江予很喜欢吃辣,但这家的辣锅的辣度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他吃到一半就被辣得双眼通红,鼻尖挂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唇瓣红肿,时不时还启唇吐着红舌试图缓解辣意。

    ……好想吃。

    “……”庄敛喉结攒动,指节抵着筷子,几乎青白。

    “庄敛。”江予含含糊糊地叫他,“我想喝奶,给我倒一杯豆奶。”

    然后就看见庄敛眼神奇怪地瞥他,顿了下,“怎么啦?”

    庄敛良久才低哑地“嗯”了声,给他倒了杯豆奶,又把它放回了之前的地方。

    江予灌了一大口,咕咚咕咚咽完了又将空杯子递过去,“还不够啊庄敛,我好辣。你把它给我吧,太麻烦了。”

    “……不麻烦。”庄敛低声说,“我帮你。”

    江予抿了下被辣到微肿的唇,没说话了,喝完了一杯豆奶,没注意到庄敛的眼神一直落在他的嘴唇上。

    中途江予去了次洗手间。

    庄敛目光寂然地盯了会那只玻璃杯,过了半分钟,终于拿起玻璃杯,敛着眼皮,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江予原本打算回家,他和庄敛上周就说好了要一起去看打树花,已经在网上订了明天的机票,他的身份证留在家里,江予想今天回家住,明天再和庄敛会合。

    但是在庄敛问他回哪儿的时候,江予莫名其妙就说出了和心里相反的回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和庄敛坐上了回那栋老旧居民楼的出租车。

    其实江予有点不想去,但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反悔了。江予心中叹气,掏出手机打算给父母说一声。

    刚打开手机,就看见戴子明在群里疯狂蹦跶。

    戴子明:卧槽卧槽,今天晚上太精彩了,小鱼你竟然跑了!

    江予给文珊女士发了消息后顺手回了他一个问号。

    江予:?

    戴子明:今天闻家家主来庄家抢人了。

    江予:?

    江予:@秦哥

    秦晟言简意赅:闻家缺继承人,要从庄家选,但闻仲璟要求继承人要和庄家断绝关系,庄家不同意。

    “??”

    江予有些懵,他怎么记得原文中好像没有这个剧情……

    原文中庄敛也不认识闻老先生。

    江予迟疑地收起了手机,睨了眼庄敛,还是没问什么。

    他现在隐隐感觉到有什么要走向失控了。

    江予和庄敛都被熏了一身的火锅味,江予的睡衣没带回江家,从衣柜里拿了睡衣就先去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将换下来的衣服仔细装好,准备明天带回家让陈姨送去处理。

    他边擦头发边走进了卧室,推开门的时候顿了一下。

    江予想起了今天晚上庄敛看他的眼神,以及庄敛缓缓欺近的面孔。

    庄敛想亲他,但是忍住了。

    但是如果他们在这么狭窄的床上挤在一起,真的不会发生点什么吗?在不知道庄敛想亲他之前可能真的不会发生什么,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而且……江予不知道如果庄敛还想亲他,他到底该不该躲。

    他不排斥,甚至有些渴望庄敛的亲近。

    但是他们都是男生,如果最后停不下来怎么办?

    他不想做○。

    江予敛着眉从卧室退了出去,坐在沙发上擦头发,贴着腿肉的手机震动。

    江予已经接近一周没收到那个变态的骚扰短信了,所以很快就拿起来查看,直到看清以后,他擦头发的手猛地顿住。

    陌生人:【图片】

    这次的图片光线很暗,似乎是在很黑的地方拍摄的,黑乎乎的一团,几乎让人无法辨别是什么。

    冰凉的水珠从发梢滚落钻入了领口,冻得江予打了个哆嗦。

    很快,这个变态的短信就纷至沓来。

    陌生人:宝宝的内裤好香。

    陌生人:宝宝的腰很漂亮,肚脐也好漂亮。

    陌生人:想舔宝宝的肚脐。

    陌生人:宝宝穿个脐钉给老公看好不好?

    陌生人:好○。

    陌生人:好想○宝宝的肚脐。

    陌生人:宝宝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在窥屏?

    陌生人:宝宝,他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吗?

    陌生人: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江予抖着手把这个号码拉黑了。

    庄敛——

    他下意识寻找庄敛,却只看见紧闭的浴室门,热水洒落在地面的声音穿过薄薄的门扇钻入他的耳蜗。

    庄敛在洗澡。

    江予用力深吸了口气压抑身体的颤抖,没料想手抖得太厉害,手机从手里滑了下去,“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江予弯腰下去捡,撑在沙发上的手臂却颤得厉害,险些直接从沙发上滚了下去。茶几就在面前,他下意识手肘撑向前,又是“哐当”一声,手肘撞到了茶几。

    “嘶——”江予直接疼得脸都白了,捂着被撞疼的手肘蜷缩在沙发上,疼痛瞬间挤走了恐惧占据了大脑。

    浴室里的庄敛似乎是听见了什么,洗澡的声音停下了。

    “庄……”江予下意识张嘴,发出声音后意识到声音太小,于是停下来缓了一阵,才重新张嘴,叫了声庄敛,“庄敛!你,你洗完澡了吗?”

    浴室里没有传来庄敛的回应,但浴室的门很快就打开了,庄敛似乎是在匆忙间连身上的水都没擦干净就套上了衣服,薄薄的睡裤紧贴在他的身上,水从发梢连成珠滚落下来,顺着身体肌肉的沟壑下滚,洇进了裤腰,留下一片湿痕。

    庄敛带着一身湿热的雾气走近,看见江予疼得几乎直不起身,皱了下眉,蹲在他面前拨开他捂着手肘的那只手,低声说,“很疼?”

    “……嗯。”江予疼得眼睫都被濡湿了,眼中覆着一层莹亮的泪膜,小声地说,“他又给我发短信了,庄敛。怎么办?”

    庄敛握着江予的手臂,凝着那团被撞出来的红团,眼神沉静,良久才抬起眼睛,嗓音低冷,“给我看看。”

    “……”江予不说话,只用那双泪眼可怜地看着庄敛,过了会才说,“很恶心。”

    庄敛漆黑的眼瞳寂然地凝望着江予,突然握住他的手,凑到唇前亲吻他的指尖,低声问他,“江予,你信我吗?”

    “……嗯。”江予被亲了一下手指,感觉被庄敛的唇碰过的地方在发烫。他就这么被庄敛握着手,和庄敛对视了一会,将手机递给了他。

    庄敛看见了那些短信。

    江予坐立难安地看着他点开了那张图片,调亮了手机亮度。

    ——是一张吸闻内裤的自拍照。

    因为光线太暗,照片的像素被自动降低,调亮后有很强的颗粒感。

    照片上的男人将内裤○部凑在鼻端,挡住了任何会暴露他长相的地方,男人显然很谨慎,连拿着内裤的那只手都戴着手套,让人无法确认他的任何信息。

    第48章

    江予骤然扣紧了庄敛握着他的手, 忐忑不安地凝着庄敛,感觉后背不断冒着冷汗,心里很慌,煎熬地熬了一会, 才小声地说, “庄敛……”

    庄敛却头也没抬地将这些短信全部删除,然后将手机放在一旁, 捧起了江予的另一只手, 在掌心合拢,拇指抚慰地摩挲他的虎口, 嗓音很低, 却给足了江予安全感,“他不敢。”

    江予眼底莹着泪花, 垂着微红的眼皮盯着庄敛, 抿起了唇, 眼泪挂在眼眶边滴溜溜地转,始终没掉下来。

    ……娇得厉害。

    可怜的乖宝。

    庄敛痴迷的眼神凝在那滴泪上, 终于忍不住伸手勾掉了那滴泪,将湿润的手指送到唇边,伸舌舔走了手指上的湿润, 尝到了一点咸湿。

    江予怔愣地看着庄敛这个动作,微微睁大了眼, 连害怕都忘了,惊讶道,“庄敛——”

    庄敛冷郁的眉睫被连绵不断从湿润的发梢滚落下来的水珠打湿, 浓黑双瞳中似乎深藏着隐忍的心疼,他低下头亲吻江予的手指, 用湿润的鼻尖拱了下江予被合拢的双手间的缝隙。

    庄敛捧着江予的双手,抬起眼神凝视着江予的眼睛,嗓音低冷,“别哭。”

    江予的手被庄敛鼻尖冰凉的水濡湿了,被庄敛捧住的两只手背却很暖和。

    这个动作出乎了江予的意料。江予无意识舔了下唇,视线在庄敛的身上晃了一下,微微有些失神,呐呐道,“庄敛,你、你好像一只小狗狗……”

    像一只被淋湿的小狗,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他的手。

    “……”庄敛握着他的两只手腕,小狗似地很轻柔地拱着他的指尖,又从指尖拱到了他的手心,眼睛一直望着江予,眉宇间依旧冷郁,这个动作似乎是在刻意哄着他。

    江予被拱得很痒,抿起了唇角看了他一会,还挂着眼泪就笑了几下,小声说,“好痒啊庄敛……”

    他就这么敞着手让庄敛拱,被庄敛脸上蜿蜒而下的水打湿。

    “还害怕吗?”庄敛嗓音低缓。

    ……庄敛刚才真的在哄他。江予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有些感动,轻轻抽了抽鼻子,心里虽然依旧有些发憷,但还是摇了下头,“不害怕了。”

    他敛起了眼睫,眼神掠过庄敛没来得及套上衣服、湿淋淋的上身,说,“庄敛,你洗完澡了吗?我有没有打扰你……”

    “嗯。”庄敛喉间习惯性滑出一个单音,似乎又怕江予误会,顿了顿补充说,“洗完了。”

    庄敛站起了身,睡裤紧贴在身上,○部正好怼到了江予的眼前。

    “……”江予猝不及防就看见了,而且下意识就猜到了庄敛出来得匆忙,连内○都没来得及穿,他立即别开了眼看向其他地方,心里的害怕彻底消褪,只剩下了害臊和茫然。

    茫然……庄敛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江予耳垂立即烫得吓人,他竟然在意○庄敛的○,这和那个变态有什么区别……

    庄敛伸手捏了下江予的耳垂,嗓音低柔,“在这儿等我?”

    “……嗯。”江予心虚得厉害,不敢抬起眼看庄敛。

    庄敛很快从他面前离开。

    直到浴室的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江予才抬起手摸了下被庄敛捏过的地方,眉眼低垂。

    好烫。

    比刚才还烫。

    江予眼睫蝴蝶振翅似地颤了颤,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走到浴室前犹豫了会才敲门,“庄敛,你穿好衣服了吗?”

    ……他可怜的乖宝被吓到了之后总是很黏他。

    庄敛面对镜子里的自己愉悦卑劣地弯了下唇线,目光渐深,打开了门。

    庄敛依旧没有穿上衣,但脸上和身上的水珠已经被擦干净了,用毛巾擦着湿发过来给他开门,眼神困惑。

    门刚一打开,依旧氤氲在浴室里的热气雾腾腾地扑面而来,江予蜷了下指尖,飞快和庄敛对视了一眼,挠了下白腻的颊,轻声说,“我想用吹风机。”

    江予说完顿了下,才缓缓抬起眼看向庄敛,加了个询问,“可以吗?”

    “进来。”庄敛短促地“嗯”了下,侧开身让他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狭小的空间和腾腾热气,以及还有庄敛陪着,安全感加倍。江予绷紧的腰身放松下来。

    吹风机就挂在洗手台边的篓子里,江予拿着吹风机的线插上插头的时候瞥了眼镜子,撞见站在他身后的庄敛正盯着他,察觉被他发现,又如无其事地别开了眼。

    江予无意识地用拇指推了下吹风机的开关,下一秒听见了“呼呼”声,低头凝了一眼吹风机,刚准备抬起手,身后就伸过来一只手,拿走了那只吹风机。

    江予抬起眼,看见了悄无声息走到了他身后的庄敛。

    “我来。”他听见庄敛在头顶低声说,“你刚撞到了手。”

    手肘上的红团还很刺目,江予听话地垂下了手,半晌才软乎乎地小声说,“……谢谢。”

    庄敛手指插进江予的发中,温热的指腹时不时蹭到了头皮,江予心头和颈后都蹿起了一股酥麻的悸意,心慌意乱得厉害,偷偷瞥着镜子里敛着冷郁眉眼专心给他吹头发的庄敛,喉咙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继续沉默下去。

    庄敛的手拂过了耳根和后颈,那里开始敏感得要命,只是从吹风机涌出的热风就让江予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脖子。

    “……”江予有些脸热,又偷偷瞥了眼镜子里的庄敛。

    庄敛抬起了眼,目光和镜子里来不及收回视线的江予撞在了一起。江予被抓包,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结果撞进了庄敛的怀里。

    庄敛身体上的滚热顷刻燃起了江予的肌肤。

    ……好热。江予被狭小浴室里暧昧的气氛烘得有些上脸,脑子里的多巴胺快速分泌,让他晕乎乎地靠在庄敛的怀里没有及时退出来,也没有及时收回和庄敛纠缠在一起的眼神,徒劳地吞咽了下喉咙。

    他看见镜子里的庄敛同样动了下喉咙。

    吹风机的“呼呼”声依旧聒噪,但江予就是觉得他听见了庄敛同样吞咽口水的声音,很细微。

    “呼呼”声停下了。

    吹风机被放在了洗手台。

    庄敛一只手扣紧了江予的腰,魔怔似地伸出另一只手扶住了江予下巴,微微低下头,滚热粗粝的吐息喷洒在他白嫩的颊边。

    “江予。”庄敛呢喃地说,眼神低垂暗沉,离江予的唇越来越近,嗓音低哑,“我能不能……”

    心跳的声音鼓噪得厉害,后背紧贴的地方被另一个有力的心跳撞得生疼。

    江予已经不知道他是不是顺势借着庄敛的力道转过脸了,他只知道他敛着薄薄的眼皮,看着庄敛越凑越近,眼皮也越敛越低,直到最后几乎已经是合上了眼,急促的呼吸和庄敛的融在了一起,面热心跳到几乎喘不上气,不得不微微启开唇呼吸。

    比在那条花园小径还要热还要暧昧,江予浑身发着燥痒的热汗,几乎快要受不了了。

    他捉住了庄敛搂着他腰腹的手指,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推拒,嗓音虚软,“天啊庄敛……”

    “……抱歉。”

    就在两张面孔即将贴在一起的时候,庄敛顿住,艰难地别开落在江予唇瓣的眼神,低声说,“我没忍住。”

    江予重新睁开了眼,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庄敛,胸膛起伏得很厉害,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停了下来。

    “你不喜欢我。”庄敛喃喃低语,眉宇微皱,阴郁隐忍,“……你只是很依赖我。”

    他偷凝着江予张开的嘴里藏在雪白可爱的牙齿后粉嫩小舌,眼神幽深痴迷,回忆它美好的滋味,语气却非常低迷,“是我在趁人之危。”

    江予舔了下干燥的唇瓣,和他紧贴在一起的后背依旧发着黏腻的热汗,手指已经抓着庄敛的拇指,他很热,也很燥,说,“……你没有趁人之危。”

    庄敛意味深长地凝着他,低声说,“你不喜欢我。”

    江予吭吭哧哧地没说话。

    “……每次都是我陪着你。”他又听见庄敛低喃似地说,“你很依赖我,江予。”

    “你好像没意识到,每次你被吓到了都很黏着我。”

    江予其实已经意识到了,但就这么被庄敛说了出来,他不禁有些害臊,面红耳赤地闭紧了嘴。

    “和我接吻是不是可以转移你的注意力,是不是……”庄敛说着一顿,松开了江予,和他对视了一眼,缓慢地松开了江予,嗓音离他的头顶越来越远,“……算了,抱歉。”

    ——和庄敛接吻是不是可以转移注意力,然后……

    江予低垂着视线,思索了几秒,突然拉住了庄敛,“……我不知道。”

    庄敛沉静地看着他。

    江予重新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庄敛和他自己,轻声说,“我不知道可不可以,但我想试试……”

    他看见庄敛抬起眼神,通过镜子沉默地和他对视。

    江予说,“可以吗?”

    庄敛寂然无声地盯着他。

    片刻后,他很轻地弯了下唇,压着眼底愉悦到几乎战栗的深意,低声说,“好。”

    ——骗到手了。

    第49章

    江予紧张地盯着镜子, 看见庄敛双手扳住了他的肩膀,将他转了过来,被迫变成了和庄敛面对面的姿势。庄敛欺近他,他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后腰撞上了洗手台, “咚”的一声,很响, 吓了他一跳。

    距离猛地拉近了。

    庄敛搂住江予的腰将他抵在洗手台上, 漆目凝着江予的脸,魔怔似地朝他低下了头, 呢喃般说, “……别怕。”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江予听见了心脏狂跳的声音,胸腔被强劲有力的心脏撞得很疼。庄敛凝着他的视线火热得让他非常害臊, 下意识抓紧了庄敛的手臂, 低垂着眼皮看着庄敛越凑越近的脸, 齿间声如蚊呐地挤出两个字,虚软得要命, “庄敛……”

    “嗯?”庄敛回应他,拉着他的手牵引他圈住他的脖子,若即若离地贴着他的软唇, 说话时滚烫的吐息完全扑在江予的唇上,眼神和江予纠缠, 呢喃细语,“后悔了?”

    江予彻底被拖入属于另一个人的绝对领域,燥热从脖子蹿到耳根。

    好热。

    好痒。

    江予已经被这股燥热烧得有些失神, 怔怔地主动抬起唇贴了下庄敛,然后分离, 注视着庄敛的眼神几乎能拉出丝,雪堆出来似的面容酡红。

    紧接着,庄敛猛地收紧了搂着他的手用力把他压进怀中,亲吻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唔——”

    江予被用力吻住了,唇缝被舔开,格外热烈。

    ……

    江予被庄敛不停吻着,险些承受不住。庄敛呼吸紊乱地压着他,捏着他的下巴不断啄吻,情难自已地低声叫他,“江予、江予……”

    (就一个亲怎么了?哪里色情了?什么都没有审核你没事吧?快过年了别找骂)

    江予被亲得耳烫腰软,几乎站不稳,不得不搂紧了庄敛的脖子。

    庄敛亲他亲得好凶。

    不要再亲了。

    江予有些难以承受庄敛的热情,险些呼吸不过来,耳边响起了耳鸣,圈着庄敛脖子的手开始推搡他的胸,被庄敛捉住了。

    “我、我不要了……庄敛!”江予说,他的手心艰难地抵住了庄敛的唇,困难地远离了庄敛,新鲜空气终于找到机会争前恐后钻入肺腑,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瞧见了同样剧烈呼吸的庄敛饿狼似地盯着他的眼神。

    好可怕。

    “不亲了。”江予有点被吓到了,张牙舞爪地挣脱了庄敛的怀抱,慌乱地离开了浴室。

    浴室门被“哐当”摔上。

    庄敛撑着洗手台喘了一会,兀地抬起头,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眼里浓重恐怖的○念。

    ——没忍住亲得凶了些。

    好像吓到了他。

    庄敛呼吸不太稳,用力闭了闭眼。

    他好乖。

    “宝宝……”庄敛喉咙疯狂涌动,神经质的眼神越来越骇人。

    ——

    江予慌乱间出了浴室,抿了下唇,又抬手摸了下,发烫的嘴唇被碰了一下就刺痛,他面红耳热地放下了手,心慌意乱地站在卧室门前,刚碰到门就缩回了手,转身走向了次卧。

    今天晚上睡一起可能有些危险,江予挑中了门把手完好无损的次卧,就算次卧没床,他可以打地铺。

    但是当他握着次卧的门把手微微用力向下压的时候,门把手却纹丝不动。江予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眼门,又试了几次还是如此。

    次卧被反锁了。

    什么时候被反锁的?江予纳闷,只得回到了卧室,坐在书桌前不停抚摸着滚烫的唇,胡乱从桌上的书堆里抽了本书出来。

    这段时间他住在庄敛家里,占据了庄敛的一半书桌,现在书桌上有一半的书都是他的。

    江予没有细看他拿的是谁的书,随手翻了一页盯着出神。

    庄敛——

    江予的脑中刚出来这个名字就立即被他打住,乱翻着这本书,听着哗啦啦的翻书声。

    不能这样。江予心说,打算看一会学习视频精心。他起身去找学习用的ipad,那本书却在他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带到了地上,夹在里面的东西也露了一半出来。

    是一个鼓鼓囊囊的粉红色信封。

    江予把它捡起来,看见这个信封有些疑惑,将它抽了出来来回翻看了几遍没看到署名,打开看见里面有几张同款粉的信纸,下面还有一个金色的细长形状的东西。江予隔着信封捏了下那个玩意,把信纸抽出来打开看了一眼。

    字迹很流畅漂亮,是庄敛的:“亲爱的江予同学:

    展信佳。

    我……”

    江予刚看完前两行就反应过来了,这是一封情书。

    ——这是庄敛写给他的情书。

    江予心脏又开始怦怦直跳了,赶紧翻到书的第一页,果然在上面看到了庄敛的名字,满脸通红地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准备将信纸塞回了信封夹回书中。

    那个东西掉在他的手上,微微有些沉。

    是个胸牌。

    江予翻过来,看见了刻在上面的字。

    “高一(三)班

    江予

    2020030006”

    分别是江予的班级、姓名和学号。

    ……原来他不小心弄丢的胸牌被庄敛捡走了。江予默然握了下这枚胸牌,小心地将信纸放回了信封,又谨慎地将胸牌按照原本的方向放回去,将信封夹回了书里,拿到了ipad打开了一个学习视频,从一开始就在走神。

    他没注意到浴室那个方向的动静,等他注意到的时候脚步声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

    江予转头看了眼,看见庄敛走了进来,心虚地别了下眼,又很快转回来,不说话。

    庄敛已经穿上了睡衣,头发微润,瞳仁一如既往的漆深,原本淡色的唇瓣现在有些红肿。江予的眼神在他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秒,很快被烫到了似地转了回去,心乱如麻地盯着屏幕上讲解难题的名校老师。

    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江予蜷起了手指,不自知地竖着耳尖听着身后的动静,没多久,他就听见庄敛停在了他身后,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问,“还害怕吗?”

    ……在问那个吻的效果。

    刚才浴室里的那股燥热又烧起来了,江予小声说,“不害怕了。”

    他感觉庄敛捏了一下他的耳垂,没敢抬头,很快听见庄敛低缓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今晚我睡沙发。”

    江予“啊”了一下,还是没敢抬头看他,视线乱晃,说,“我去吧。”

    “不用。”庄敛淡淡说。

    江予一直埋着头,感觉庄敛从身边离开了,小心翼翼转头看一眼门口。

    庄敛没关卧室的门,江予能看见他在外面倒了杯牛奶,下意识以为庄敛是给他倒的牛奶,刚犹豫着要不要拒绝,就看见庄敛将那杯牛奶喝了个干净。

    “……”自作多情了。

    江予脸上臊得慌,趴在书桌上,半张脸都埋在了臂间,偷偷地观察着外面的庄敛。

    名校讲师讲课的声音依旧在耳边盘旋,彻底被江予当成了背景音。

    他看见庄敛喝完了那杯牛奶,将残留着牛奶的被子送到客厅里开放式的厨房冲洗,水流冲刷杯子很响,江予颤了下眼睫,调整了下姿势继续看着门外。

    庄敛洗完玻璃杯回来,可以看见卧室内的场景,江予吓得赶紧转回头,假装自己在看学习视频。

    但庄敛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卧室内。

    江予谨慎地等庄敛的脚步声经过了卧室才敢转回头,继续窥视着外面。庄敛从冰箱拿出了一盒牛奶去了厨房,将牛奶热好后倒进玻璃杯,然后转身朝卧室走过来。

    这次庄敛是为他倒的。

    ……还特意去给他热了。

    江予坐直了身体,在庄敛走近前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上的解题过程,内心纠结。

    温热的牛奶被放在手边,贴着手背徐徐不断地传递着热度,明明不烫,但江予还是缩了下手,然后听见庄敛问他,“烫?”

    江予抬起眼,就看见庄敛微微皱着眉,用手背碰了下牛奶杯感觉温度,半晌,静静地注视着江予,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片刻后,他才低低地问,“不想喝?”

    庄敛没再看江予,端起牛奶,弯着脖子耷着眼皮,像极了一只垂头丧气耷着耳朵的小狗,“……抱歉。”

    ……情绪好敏感的可怜小狗。

    江予受不了这样的庄敛,连忙按住他的手,说,“没有不想喝。”

    庄敛安静地看着他,小狗似的漆黑瞳仁明晃晃地写着不信。

    江予仰着头看他,握住他的一根手指晃了晃,然后从他手里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牛奶香味馥郁,喝入口了才尝到甜味。

    “甜牛奶?”江予咽下嘴里的牛奶才问。

    “……嗯。”庄敛低声说,“戴子明说你喜欢喝甜牛奶。”

    江予耳根一热,闭上了嘴专心喝牛奶。

    庄敛没再说话,转身从衣柜里取出被子和枕头放到了沙发上,他偏过头,看见江予捧着牛奶,一口一口喝完了里面乳白的液体,纯黑瞳仁闪过愉悦兴奋的暗光。

    江予的确很喜欢和甜牛奶,尤其是戴子明家阿姨做的。

    他现在在庄敛递给他的甜牛奶里尝到了熟悉的味道。

    江予将空杯子送到了厨房冲洗,放好之后和庄敛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让他回卧室一起睡,互相道了晚安。

    生物钟很准时。

    江予打了个哈欠,关上了学习视频上床,很快就睡着了。

    卧室门洞处窥伺的视线一闪而过,很快,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特意为江买的小夜灯昏暗的光线将庄敛的脸映得半明半昧。

    江予一脸天真地窝在他的被窝里酣睡,庄敛半跪在他的床边,握起了他的手送到鼻端,像只狗沉迷地嗅着他手上的香。

    “好香,宝宝……”庄敛喉音含糊,狂热地闻着江予手上的香。

    庄敛像一个痴汉,一根根○湿了江予的手指,良久牵引着他湿润的手,几乎在触碰到的瞬间,(删了)

    “……”

    他痴迷地揉着江予的嘴唇。

    “好乖……”

    第50章

    小夜灯安静地散发柔和的黄晕, 江予的唇静静反射着暗淡的水光。

    ……好漂亮。

    庄敛沉醉地用拇指摩挲着江予的雪腮,两指揉了会紧闭的唇缝,撬开钻了进去。

    江予不堪其扰,拧着眉, 雪白可爱的牙齿咬住了始作俑者, 不让动了。

    “……宝宝。”庄敛迷醉地盯着他,手指往里蹭了蹭, 低喃地恳求, “再咬重一些。”

    他单手圈住了江予的两只手腕,白嫩柔软的手心被迫合在了一起。

    像在沙发边装成小狗那样用湿漉漉的鼻子拱着江予的手心。

    沉寂安宁的夜晚, 狭小的卧室内充斥着密密麻麻颤栗的低语, 诉说浓烈扭曲的爱意,“宝宝……”

    “乖宝……”

    “好喜欢你。”

    “好爱你。”

    “好爱你好爱你好爱你好爱你。”

    “什么时候答应我。”

    “……想到快要死掉了。”

    “你救救我, 宝宝, 你救救我……”

    “你这么好。”

    “请施舍我。”

    “宝宝。”

    “我是你的小狗狗。”

    ——

    手好酸。

    早上江予揉着手腕从房间出来, 看见睡在客厅沙发上的庄敛还没醒。江予静了两秒,不知道在想什么, 刻意放轻手脚靠近沙发。

    庄敛面对着卧室的方向睡觉,江予狗狗祟祟地出现在庄敛的上方,片刻绕过了蹲到沙发边, 目光仔细描绘着庄敛的眉眼。

    庄敛额前的头发微长,平时遮住了眉宇, 这会有些散乱,露出紧皱的眉心。

    ……怎么睡着了还皱着眉。江予不知不觉伸出了手,细长莹白的手指轻柔地抵住了庄敛的眉心抚了几下。

    庄敛还没醒。

    温热柔软的指尖若即若离地贴着皱起的额心滑到了庄敛的鼻尖, 眼神却落到了他仍旧微肿的两片唇瓣。

    庄敛昨天晚上真的好凶,一晚上过去了, 连他自己的唇都还没有消肿。江予的嘴还有点胀胀地麻,在沙发边蹲得腿麻了才站起来,若无其事地离开去了浴室洗漱。

    他们是下午的机票,现在还早,可以让庄敛多睡一会。

    江予闭着眼睛往脸上扑了一捧水,脑中忍不住回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昨天晚上的那个气氛特别让人上头,现在清醒过来就有些羞耻。

    庄敛想亲他,他竟然答应了用这种方法转移注意力。江予眼神颤了下,舔走了挂在唇边的水珠,在寡淡的白水味中尝到了一点咸腥,有些奇怪地再舔了下唇角。

    这次却只有白水味了。

    江予用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很快出去了。

    庄敛还在睡觉。

    庄敛很高,原文中应该提起过庄敛的身高,江予不太记得了,但秦晟已经有了一米八三,庄敛似乎比秦晟还高一点。沙发才一米三,庄敛睡在上面缩着两条长腿显得格外委屈。

    江予眼神柔和下来,推了下庄敛。庄敛被他推醒了,手臂横在眼睛上,眯着迷蒙的眼睛默然无声地盯着他。

    片刻后,庄敛放下手臂,一把将蹲在沙发边的江予拉上来趴在身上,困恹恹地半眯着眼哄小孩似地拍着江予的背,嗓音还带着清晨时的沙哑,又低又哑,“别怕,我守着你,睡吧。”

    粗粝的手掌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压在江予的腰侧,不动声色地缓缓摩挲,庄敛敛着眼皮悄无声息地观察着江予的表情,刻意将呼吸扑在他的脸上。

    ……宝宝。

    庄敛直勾勾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白嫩脸颊,用力咬着舌尖,才勉强压下了想舔它的冲动。

    他的喉结缓缓上下滑动,闻到了江予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以及他嘴里属于牙膏的清甜,舌根疯狂分泌着黏稠的唾液。

    庄敛不得不重新闭上眼,以遮挡眼中恐怖的狰狞。

    “……”

    江予原本只是打算让庄敛回房间里睡,没想到被庄敛误会成那个变态又来找他了,看着庄敛意识还没清醒就下意识安抚他,温柔剔透的眼睛弯了下,瘦弱的肩被庄敛搂着,紧贴的胸膛还感受到了庄敛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这个姿势让他和庄敛贴得很近,庄敛说话时的吐息完全扑在他的颊边。

    江予不得不用双手压着庄敛的肩勉强在他和庄敛之间撑起一片空间,庄敛的呼吸却喷在了他的喉咙处,让他更不自在。

    他扑腾了一下想下去,却被横在腰间的手臂压得动弹不得,然后看见庄敛闭着眼皱了下眉,“……别动。”

    洒在喉咙处的温热吐息溜进了领口,引得那一块肌肤都像被密密麻麻的针特别轻地扎了一下似的,不疼,就只是痒,江予敏感地颤了下,耳根一下就烧起来了,咽了下口水。

    “庄敛。”江予嗓音有些虚软,抚了把颈侧说,“你别在这儿睡了,去床上睡吧。”

    庄敛似乎还是没怎么醒,拧着眉心,于是江予硬着头皮拍了拍他的肩,小声说,“别睡了庄敛,你放开我呀。”

    庄敛重新睁开眼,睡意沉沉地盯了江予一会。

    ……好乖。

    好单纯。

    庄敛瞳孔几乎快要压不住兴奋的战栗。

    江予无知无觉伸手推他,“庄敛?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过了好一会,庄敛才松开了他,困倦地应了声,嗓音好像比刚才更哑,“……嗯。”

    刚一被放开,江予就急赤火燎地从他身上爬起来了,兔子似地蹿到了冰箱边。

    庄敛坐了起来,阴晦地瞥了眼冰箱的方向,捞起枕头和搭在小腹快要掉到地上的被子回到了卧室。

    卧室门被关上的声音传过来,江予紧绷的身背才松弛下来,拿着一盒牛奶瞥了眼卧室的方向,然后才仔细看着手里的这盒牛奶。

    这就是一盒普通的纯牛奶,江予没看出什么来,将这盒牛奶放回去的时候看见了放在里面的一罐蜂蜜。

    玻璃罐是可爱的小熊□□,憨态可掬地用两只爪子捧着圆滚滚的肚子。

    ……庄敛竟然会用这么可爱的罐子。

    好可爱。

    江予拿起小熊□□没忍住乐了会,笑眼弯弯地拍了张照就赶紧放回去了,想了想又捧着蜂蜜和牛奶进了厨房捣鼓了一会,热了一杯加了蜂蜜的甜牛奶,喝了一大口,马上就吐到了洗碗槽里。

    ……又腻又齁,完全没有昨天晚上庄敛递给他的好喝。

    江予把翻车的甜牛奶放到一边,去餐桌边找到了手机,问戴子明。

    江予:你家阿姨做甜牛奶加的蜂蜜比例是多少?

    戴子明:??

    戴子明:你怎么也问我?

    江予:啊?

    这个字刚发出去,江予就想到了昨天晚上庄敛对他说的话。庄敛说,他听戴子明说起过他喜欢喝甜牛奶。

    江予指尖顿了下,抿了下唇角,犹豫着说:庄敛也问你了吗?

    戴子明很快回:对啊。铁汁还奇怪呢,他怎么突然就主动和我说话了,原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戴子明:不过他问这个干嘛?他也喜欢喝?不是我说,他一个冷脸大帅哥喜欢喝这个多少有点ooc了哈。

    戴子明:……也不一定,咱秦哥还喜欢喝呢。

    戴子明找到了配方发过来:【图片】

    戴子明:找到了。不是铁汁,你都喝了我家奶好几年了,怎么突然就问这个了?

    戴子明:玛德人呢?

    戴子明:铁汁?

    戴子明:小鱼?

    戴子明:盒盒。

    戴子明:得到了就不理铁汁了,小鱼你这样和一个拔吊无情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戴子明:呸!.JPG;跳起来呸!.JPG;四面八方呸!.JPG

    江予走个神的功夫就看见戴子明狂轰乱炸了一大堆,赶紧回他:看到了,谢谢铁汁!

    江予:猫咪kisskiss.GIF

    戴子明:拒绝动物表演.JPG

    戴子明:走了,以后漂流瓶联系。

    江予发了个仓鼠害羞的表情包认错:子明哥哥,小鱼知道错了。

    戴子明:………………不撒娇就是我的好铁汁。

    江予捧着手机乐,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褪去,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拿走了他放在一边的甜牛奶,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庄敛,刚松口气就看见他将牛奶送到唇边,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他仰头咕咚两下喝光了。

    庄敛面不改色地放下杯子,掠见江予有些怪异的脸色,低缓地问,“怎么了?”

    “啊。”江予张嘴“啊”了一下,抬了下头,又很快低下去盯着庄敛手里的杯子看,小声说,“你不觉得齁吗?”

    庄敛很轻地“嗯”了一声,“有点。”

    “那你……”江予眼睛瞥着空杯子。

    “不行吗?”庄敛突然说。

    江予被这三个字问得表情一懵,张了下嘴。

    “想喝你热的牛奶。”庄敛纯黑的瞳仁注视着他,嗓音很轻,“不行吗?”

    ……好眼熟的可怜小狗。

    怎么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

    “可以,可以啊!”江予最受不了这样的庄敛,被拿捏得死死的,表情崩溃,“你喝,没有不让你喝。”

    庄敛别过脸弯了下唇角,抬起手捏了下江予的耳垂,转身出去了。

    江予揉着耳垂看着庄敛出去倒了杯水喝了一大杯,“……”

    这才不是有点齁。江予心里叽叽咕咕,按照戴子明发给他的调配比例又捣鼓出了一杯甜牛奶,尝了一口,比刚才好了一些,但还是有点齁。

    江予咽下嘴里的牛奶后思索了两秒,很快就秉着浪费可耻的原则一口气灌完了,被齁得心发慌,赶紧洗完杯子抱着牛奶和蜂蜜出去,刚想给自己倒一杯水压一压就看见庄敛已经替他倒了杯放在桌上。

    而庄敛的人已经消失在了家门口。

    ……庄敛出去买早餐了?

    江予边喝水边想,房子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除了他喝水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其他别的动静。

    ……怪吓人的。

    江予下意识看了眼客厅的阳台,不断吞咽着嘴里的水,过了会,他回到了房间。

    昨天晚上不小心拿错的书已经被放回了原位,庄敛应该没发现他已经看到了他夹在书里的情书。

    江予又抽了本书出来,这次他仔细检查了名字才敢继续翻,生怕又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刚学的那节课他还有些知识点不懂,现在他打算趁庄敛出门的时候找网课看一看。

    实在不懂,就问一下庄敛。江予抿了下唇,很快找到了想找的网课视频。

    网课一共才四十分钟,江予边听边补上漏掉的笔记,等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抬起头,发现庄敛还没有回来,有些纳闷。

    好奇怪,早餐店离家里不到十分钟的距离,庄敛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去哪儿了?

    江予收拾好笔迹,在厨房里找到手机,看见庄敛的对话框被群消息压在了下面。

    ——庄敛没有给他发消息。

    江予心底突然很惴惴不安。

    那个变态,是不是来报复庄敛了?那个变态就是个疯子,他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庄敛。

    不然庄敛不可能这么久都还没回来。

    万一、万一……

    江予不敢再想下去,如果庄敛有个好歹,庄家人根本不会管,所有人都认为庄敛死了正好,那个变态依旧会逍遥法外。

    ……他要出去找他。

    江予很后悔为什么刚才不跟着出去,匆忙给庄敛发了条微信就出了门。

    但很快他就收到了庄敛的回复。

    庄敛:医院。

    江予很快回来了,但又提心吊胆起来:庄敛怎么去医院了?

    庄敛没有再回他,江予只有徒然等待,直到错过去看打树花的飞机。

    ——

    江予:你去哪儿了?

    微信新消息的提示音引起了车内其他几个人的注意力。

    “有人给你发消息?”庄怀月懒散地撑着下巴,见庄敛始终盯着车外不理她,于是骄纵踢了他一脚,“和你说话呢,对亲姐姐就是这种态度?”

    庄翎“嗤”了声。

    庄怀月乜了他一眼。

    “三姐别生气。”庄翎讨好地对她笑了下,又问,“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庄怀月眼神指了下气定神闲的庄怀瑜,“问二哥。”

    庄翎看向庄怀瑜。

    庄怀瑜淡声说,“医院。”

    “?”庄翎不解。

    “那个老不死的不是说想要个继承人么。”庄怀月嗤笑了一声,“还得要没病的。不会是大哥,也不会是曜曜,可不就只剩下咱们四个了。”

    “真的?”庄翎说。

    庄怀月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二哥。”

    庄怀瑜微微顿了下,“嗯。”

    庄翎松了口气,又很快悄悄高兴起来。

    如果,如果他成了闻家的继承人……

    庄怀月看戏似地看了会庄翎的反应,眼神越来越深。很快她就转向了庄敛,见他依旧寡淡冷郁着一张脸敲着手机回消息,疑惑地说,“你不觉得高兴吗?庄敛。如果你成为了闻家的继承人,可就不用待在我们家了呢。”

    他们几个小孩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妈妈,很小就知道妈妈和闻仲璟的矛盾有多深,怎么可能愿意到闻家去。

    除了刚被找回来、对于他们家来说只是一个外来的入侵者的庄敛。

    他应该知道庄家没一个人欢迎他回来,听到这个消息理应高兴才对。

    庄敛眼神冰冷,直视着庄怀月的眼睛,萦绕在眉宇间近乎阴鸷的冷漠逼迫得庄怀月不得不心脏发冷地挪开和他对视的眼神。

    庄怀月和他对视上的瞬间,宛如见到了一头穷凶极恶的凶兽,浑身发寒。

    他发现了什么?庄怀月手掌冰凉,拉住了哥哥庄怀瑜的臂弯,庄怀瑜安抚地拍了下妹妹的手,什么也没说。

    庄家的车已经停在了一家私人医院的停车场,庄敛最后一个下车,被提前候在那里的院长一起接进了医院。

    但是他们需要做的似乎不是普通体检,除了一般的体检项目外,还有心脏项目,庄敛沉郁地跟在所有人的身后,眸光冷嘲。

    周末医院人多,他们的体检项目很多,就算有院长的带领也到傍晚才结束。体检刚做完,庄家的其他三个人就离开了,只剩下院长和庄敛站在走廊,院长临走前多看了几眼庄敛。

    庄敛离开了医院,将记下来的几个心脏项目发给了一个号码。

    那个号码很快就回:稍等。

    庄敛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址,在车上打了个电话出去。

    几乎在铃声响起的瞬间就被接了起来,江予焦急的嗓音一下倾泻,“你怎么去医院了?庄敛,你是不是遇到那个变态了?你有没有受伤?”

    ……乖宝。庄敛低垂着眼帘,很轻地弯了下唇,喟叹似地在心里唤了句,开口时嗓音带着长时间不说话的低哑滞涩,“吃饭了吗?”

    江予没料到庄敛第一句话是问他这个,滞了下才莫名有些心虚地说,“还没呢……”

    庄敛只和他说了去医院了……他以为庄敛真的遇到了那个变态,有些食不下咽。

    如果庄敛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一定是罪魁祸首,他怎么吃得下。

    “出来。”

    江予“啊”了一下。

    庄敛低声说,“带你去吃饭。”

    “……好。”江予咕哝似地说,依旧有些担忧,“真的没事吗?”

    “嗯。”庄敛顿了下,又说,“抱歉。”

    江予半信半疑地松了口气,然后又问,“干嘛道歉啊?”

    “没有陪你去看打树花。”庄敛说,“明天校队还要训练。”

    “……没关系啊。”江予善解人意地说,“你没事就好,我们下次再去看吧。”

    说完两人都没再说话了,也没提挂电话的事,就这么听着对方的呼吸。

    出租车停在了居民楼下,江予下来上车,出租车又带着他们去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

    等吃完饭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

    这里离家不远,两人散步回去,肩膀擦着肩膀,靠得很近。

    江予问了庄敛白天的事,庄敛没有瞒他。江予却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哪里奇怪,“他们带你去医院体检?”

    好突然。

    “……没事。”庄敛低声说,“别担心。”

    江予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正要说什么,突然听见了一声猫叫。

    江予迷茫地转了下头,“你听见了吗?”

    “什么?”

    “有猫。”

    这一带有路灯,那只猫又叫了一声,江予循着猫叫声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了那只小猫。

    是一只好可爱的玳瑁猫,看起来才一个月大。江予蹲着将小猫抱起来举到眼前,欢欣地对庄敛说,“它好漂亮。”

    庄敛蹲在他身边,漆深的瞳仁凝着江予乐陶陶的侧脸。

    ……他总是这么善心。

    庄敛眼底滑过一丝暗光。

    江予无知无觉地举着那只小猫,小猫也很温顺,特别嗲地叫着。江予忍不住用鼻尖贴了贴它湿漉漉的小鼻子,眼睛亮晶晶的,说,“天啊你好可……”

    最后一个字卡在了喉咙。

    因为庄敛忽然倾身亲了下他的侧脸。

    一个很纯情的亲吻。

    轻柔的触感一触即分,江予微微睁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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