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雏形
◎穆昭朝:“???”◎
因着庄子开放, 翌日一早庄子上所有人天蒙蒙亮便都起来了。
整个山庄从沉寂中苏醒,就连佃户家的女孩子们也早早到这边来, 原本是准备早课, 见众人都在菜地里忙活着,便也都自觉地过去帮忙。
大小姐的菜地很重要,这是所有人心里的共识, 是以佃户家的这些女孩子帮忙,也就是在地头帮着装装菜, 或者帮着推板车运送到庄子入口等活计。
菜地这边穆昭朝顾不上因为她要指点着桃枝, 准备今日众人走时的伴手礼——雪媚娘。
因着奶油制作费事, 每个人就两个。
贵精不贵多。
不能让人以为,她庄子上的东西可以随便吃, 那样就不稀罕了。
原本哥哥和聂峋想要帮她把奶油打发了再去营里,被穆昭朝制止了,庄子总要步入正轨, 不能每次碰到这种活都拉哥哥还有聂峋或者小陈将军来罢?
不合适是一方面, 也太不正规,若哪天他们都有事呢?
更别说,过不多久聂峋和小陈将军就要离京,哥哥平日里那么忙, 总不能好不容易歇歇还要帮她庄子上干这些体力活罢?
穆昭朝便这些交给了夏春她们。
说实话, 哥哥安排了夏春四人在她身边保护她, 初心很好, 夏春她们四人也很用心,但她大多数时候都在庄子上, 就算出门, 也都是去些很安全的地方, 夏春四人倒是没有施展的地方,不如把打发奶油的活计交给她们。
也免得她们太闲。
再者,在她的庄子上,多干一份活,就多拿一份钱,并不是让她们白干。
夏春几人这些天也是无聊得很,每日里看着别人忙忙碌碌,又好玩又有趣,还有工钱拿,她们其实也挺羡慕的,但碍着来时穆大少爷的交代,都只是想想。
现在穆大小姐看中了她们的力气,分了活给她们,她们自然十分愿意。
新厨房已经建好,今日便当燎灶。
新的厨房带了很大的院子和花厅,还有个垒了两个烤箱的棚子,忙活的人虽然多,但在这么大院子中,既不拥挤也不显得混乱,反而因为安排得宜,有条不紊中带着热火朝天的生机和活力。
穆昭朝对这个新院子十分满意。
厨房又大又宽敞,可以同时容纳多人操作,灶台也齐全的很。
最满意的还是花厅,能容纳一百人,这样再来人多了,就不愁没地方坐没地方吃饭了。
至于今日的主食,穆昭朝昨天晚上睡觉前就定好了,山沟那边有几棵榆钱树和两棵构树,这两日正是可以吃的时候,大鱼大肉吃多了,不如就吃点简单接地气的。
转了一圈,穆昭朝想了想,通知牌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写上当天吃什么,也算是一个预告,等下次就提前写上,今日来不及了,现在写也不算特别迟,便让雨烟在庄子外的通知牌上写上:今日吃榆钱和构棒棒。
雨烟是众女孩子中最麻利的,得了大小姐的话,转眼便把通知写了上去。
这会儿正是定了菜的各府上的人来取菜的时间点,看到通知牌上的通知,有少数人很诧异。
自家小姐夫人这么追捧的有家山庄,来了就吃榆钱和构棒棒啊?
榆钱和构棒棒哪里不能吃?这庄子的主人穆家大小姐不会是看他们小姐夫人们年纪小,用山野的手段唬她们的罢?
榆钱和构棒棒春日里,尤其是这个时节,确实随处可见。
但了解多一些的府中下人,就不会有哪里都能吃这种想法。
前段时间的古蒂穗还随处可见呢?也没见谁说有有家山庄的好吃,兴许人家庄子长出来的,味道就是好,吃法就是独特呢?
一个两个被骗尚且说得过去,满京城这么多贵女夫人都一块被骗?这可就说不过去了。
当然大多数都还是觉得有家山庄的榆钱和构棒棒,定然与外面的那些不同。
这消息很快便被来取菜的下人们带回了府上。
“吃榆钱和构棒棒?”有贵女一听便来了兴致:“好啊,正好今年的榆钱还没来得及尝呢,等会儿去有家山庄可以好好尝尝与外面的有何不同,之前古蒂穗没吃到,遗憾了好久,这次可是不能再错过了!”
这是没吃过古蒂穗的。
而吃过古蒂穗的,则是……
“竟然提前告知今日吃什么!穆大小姐真是越来越周到了!当初有家山庄地里随便长出来的古蒂穗都那么好吃,这榆钱和构棒棒能被穆大小姐特意写出来,味道肯定也错不了,早饭?早饭我就不吃了,我留着肚子去有家山庄吃好吃的!”
当然也有少数贵女没吃过榆钱和构棒棒,听到下人这般说,仔细打听过后,甚是好奇,且充满了期待。
总而言之没有一个人因为知道今日吃的只是这个时节常见的榆钱和构棒棒而失望,反倒都兴致勃勃,准备去有家山庄好好尝尝这榆钱和构棒棒。
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听说这事,都觉得匪夷所思。
比如御王府林侧妃院子里。
石嬷嬷耗时几日,终于把聂峋的底儿给摸清了,更当年那个贱女人没有任何关系,就是凑巧了长得有几分相似罢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也算不得什么。
林侧妃听完石嬷嬷的回禀。
尤其是有人证确定他的出身,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又听到石嬷嬷说他辗转各府为奴后因缘巧合救了婴宁郡主府的小世子,这才得了机会从了军,因着是穆大小姐的抬举,他才有现在的机会,他便时常在穆大小姐的庄子上帮忙,整日里在庄子里种田砍菜干农活,庄子上的佃户,还有来往庄子的人,经常能看到他。
林侧妃眼底现出几分轻蔑。
是她抬举他了。
“是那个平昌伯府早年流落在外的女儿么?”没了顾虑,林侧妃姿态便闲适多了,挑了颗进宫的蜜桔慢慢吃着。
确定了与沉腰那个贱婢无关,石嬷嬷腰杆也挺直了些,脸上也有了从容的笑:“是的呢,就是那日在东苑马场见到的那位。”
林侧妃回忆了下,勾起嘴角笑了下:“什么人都抬举,果然是乡野出来的。”
石嬷嬷也笑吟吟道:“可不是么,好好的伯爵府大小姐不当,非跑到京郊庄子上种什么田,还在京城里卖菜给众勋贵人家,真真是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也怪不得平昌伯夫妇瞧不上这个亲生女儿,乡野长大的就是一股子穷酸市侩气,这是刻到骨子里的,怎么教也教不过来……”
“卖菜?”林侧妃挑眉,眉眼间的鄙夷显露无疑。
显然,她也十分瞧不上这种行径。
“可不是么,”因为要调查的仔细,不禁要调查聂峋,连同和他相关的人也要好好查一查,免得有遗漏,是以石嬷嬷也把穆昭朝调查了一遍,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这穆大小姐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说也奇怪,定菜的人还挺多,后面还搞了个什么庄子的会员,不交会员费的不让进,今儿就是会员开放日,说是吃榆钱和构棒棒……”
这话一出口,石嬷嬷自己先乐了:“小家子气就是小家子气,满京城,哪个勋贵人家的小姐设宴,是给人吃榆钱和构棒棒的?真真是一点体面都不要了。”
“乡野长大的,”林侧妃扯了扯嘴角,不在意道:“能有什么体面?竟是一股子穷酸做派,跟元怡说一下,别让她跟这样的人来往,免得被带坏了。”
石嬷嬷马上道:“说的正是呢,老奴这就去。”
等石嬷嬷走后,林侧妃眼前又浮现聂峋那张脸。
冷眉沉思半晌,她轻轻嗤笑了声。
就在元怡郡主听着石嬷嬷传达母后的意思不让跟穆家那个不成体统的大小姐有什么来完时,京都城预约上了有家山庄今日名额的贵女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好几人等不及,太阳刚出来,便催着出了门。
等到了有家山庄外,才发现,等不及早早出门的人,不止她们,而是大多数!
众人从马车里下来,初时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么一大早就跑来有家山庄外等着显得自己太馋太失礼了些。
但很快,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几日没来庄子上了,相比有家山庄的花圃更漂亮了,都迫不及待想要好好赏一赏花,让众人眼前一亮,纷纷道是啊是啊,就是急着来看花的,满京城可找不到这么漂亮繁茂的花圃了……
穆昭朝得到消息说庄子外已经来了许多拿着会员对牌的贵女们时,很懵。
她抬头看了眼阳光还很温柔,朝霞都还没残留在云层没有散尽的天空,满脸困惑。
这么早?
这才刚过了辰时啊!
庄子离着城里这么远,岂不是辰时刚到她们就都出了门?
加上洗漱装扮,以及用早饭,那岂不是天不亮就起来了?
用得着这么早么?
庄子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且她都说了,今日开放,又不会临时变卦,不至于这么一大早来堵她庄子的门罢?
这个时候,穆昭朝还没有意识到她们到底是因何才来这么早。
当然后来时间久了,她知道真相后,比现在还要无语。
“大小姐,”没有大小姐的话,雨烟可不敢把人放进来,回完话,恭恭敬敬道:“现在奴婢要怎么安置这些小姐们?”
穆昭朝示意夏春她们继续在竹竿上绑镰刀,等会儿好把高一些的树枝割下来摘上面的榆钱和构棒棒,拍了拍手,对雨烟道:“来都来了,就都请进来罢。”
会员费都收了,人不辞辛苦起这么早过来,如此看重她的庄子,她总不能把人晾在庄子外面。
雨烟得了话就要退下去按吩咐办事,穆昭朝想到什么又道:“进来后,直接请去桃林那边罢,正好等会儿要摘榆钱,来都来了,正好赶上,就让大家都一起体验一下摘榆钱和构棒棒的乐趣罢,这种机会可不常有。”
这么多人,来了还得人陪着,她这会儿忙得很,不如都带去摘榆钱现场,既省了陪客,又能多了人手帮着一起采摘今日的主食,又能增添来庄子的趣味性,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众人虽在庄子外相谈甚欢,可瞧着去而复返的雨烟,也有些心里没底——到底是她们太唐突了,这么大清早的就过来,换了旁人怕是要生气的。
但幸好,雨烟过来后,说的是——
“我家大小姐没想到贵人们来得这样早,特意让奴婢请贵人们进庄子来……”
众贵女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瞧这样快就请她们进庄子,想来是没生气。
不过一想也是,穆大小姐那样宽和的性子,总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生气。
雨烟一边请众人进庄子一边道:“我家大小姐这会儿正忙着,实在抽不开身来亲迎……”
众人忙道:“不妨事不妨事,本就是我们来早了。”
雨烟笑着道:“贵人们如此看重,我家大小姐也很欢喜,这会儿正带着人在桃林那边亲自摘今日要吃的榆钱和构棒棒,大小姐说,贵人们若有兴致,就让奴婢带着贵人们去桃林那边观看。”
众人一听立马应下:“好啊好啊!还没亲眼看过摘榆钱呢……”
也有人道:“有几年没摘榆钱了,今日难得碰上,等会要试试手感……”
这样说辞得了许多人应喝。
雨烟没再接话,只是笑着在前面带路,领着众人往桃林那边走。
一群人,主子丫鬟在内,少说也有四五十人,浩浩荡荡往桃林那边的土沟走去,远远瞧着,甚是赏心悦目。
山庄年头已久,庄子里的树木也都长了些年头甚是高大,站在树下也摘不到多数,梯子能够到的高度也有限,夏春和夏冰武艺在身,自告奋勇。
雨烟带着众人到这边的时候,夏春和夏冰已经爬到了榆钱树上,正在用刚刚绑好镰刀的竹竿,割结满榆钱的树枝。
割一枝便扔下来,由站在下面的人,飞快地把鲜嫩的榆钱摘下来放进背篓里。
众人瞧着这一幕,又新奇又兴奋。
这就是她们今天要吃的榆钱么!
瞧着好鲜嫩啊!
穆昭朝原本正在凑热闹拎着个背篓,也和女孩子们一起摘着榆钱,见她们过来了,便停了摘榆钱的动作,笑着道:“有失远迎,诸位不要怪罪才是。”
众人本就因为来的太早了而有些心绪,纷纷接话道:“哪里哪里,是我们来早了,没给穆大小姐添麻烦就好。”
穆昭朝笑了:“这怎么能叫添麻烦,大家喜欢我这庄子,我开心还来不及……”
寒暄完,穆昭朝瞧好几个人好奇地盯着面前割下来的榆钱树枝和上面结的榆钱,笑着道:“这就是今天要吃的榆钱,现在正是吃榆钱的时候,鲜嫩得很,一捋就是一大把,大家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
说着,便捋了一把,示范给大家看。
示范完,她又道:“今日亲自体验摘榆钱,不收费的哦。”
因着之前亲自体验下菜地砍青菜是收费的,而且还限制名额,让那天一些想体验却没体验到的人满是遗憾,听到穆昭朝这么打趣,众人登时就笑了。
有人性子比较外放些,笑着问道:“那摘了的榆钱也能带走么?”
穆昭朝十分大方地道:“若是今日吃不完的,自然给带走,若是都吃完了,那就没得带了。”
本就是庄子上随意长的几棵树,她也没费什么心思,既然她们喜欢,那就多摘点,等走的时候一人给带一些好了,既有意义,还显得她厚道。
刚刚问话的人马上走上前来,兴冲冲道:“那我可要多摘一些才是!”
她本来就很喜欢吃榆钱,一眼就看出有家山庄这榆钱格外鲜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山间雾气中,瞧着还水灵灵的,今日一过,不知道有家山庄哪日才开放呢,她当然要多摘些,到时候带回家慢慢吃,免得像这几日度日如年,煎熬的很。
她这样说,其他心思活泛的贵女也反应了过来,纷纷也加入摘榆钱大队。
一时间,这几棵榆钱树下热闹极了。
都是些十几岁的少女,欢欢笑笑地一起摘榆钱,当真是一大盛况。
既增加了众人之间的互动,还增加了来庄子上的趣味,给日后有家山庄成为京都城最重要最有牌面的社交场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穆昭朝自己都没想到,她不过是想偷个懒,借机让这些人帮着干活,竟是歪打正着,促成了另一个更赚钱项目的诞生……
作者有话说:
阿棠: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穆初元:我不想吃阳春面了,我想吃榆钱!吃构棒棒!
阿岭[左看看右看看.gif]:我今天还想留下来o(*////▽////*)q
第92章 喧嚣
◎披着一身夜露◎
榆钱在这个时节的确很常见, 吃法也很家常。
最常见的吃饭就是清洗干净后拌了面粉直接上锅清蒸。
当然除了蒸着吃还有多种吃法,比如凉拌、煎榆钱小饼……
还有一个最直接的吃法, 就是生吃, 鲜嫩的榆钱本就自带清甜,更别说是被灵泉滋养过的,味道更是甜嫩清爽, 穆昭朝摘着摘着,捡了一小串最是鲜嫩的, 舀了一瓢清水冲洗过后, 便捏了一小嘬, 生吃。
味道十分惊艳。
甜滋滋的,还很清爽, 最主要的是,还有股青嫩的生机和春天气息。
其他人见她用水一冲就直接吃了,甚是惊讶。
“可以直接这样吃么, 穆大小姐?”有人有点按捺不住, 毕竟早饭都没吃,又大老远跑到京郊,早饿了。
“可以啊,”穆昭朝笑着看过去:“味道还不错, 甜滋滋的, 你想尝尝的话, 这边有清水可以冲一下。”
“居然还可以这样子生吃啊 !”
“那我也要尝一尝……”
“我也来尝尝看!”
……
为了吃有家山庄的美食而不吃早饭留肚子的可不止一两个人, 多得很。
就算吃了早饭的,也都很克制, 只稍稍垫了垫, 没有吃太饱, 就等着中午这顿。若是一直忍着倒也还好,一旦有人在自己面前吃东西,香味还飘过来,饥饿感就会加倍。
更别说吃东西的人是穆昭朝,吃的还是庄子上的食材,她们就更觉得饿了。
一听现在就可以吃,那谁还能忍得住?
见要尝的人不少,可这边就只有一桶清水,全围过来可是有的混乱了,穆昭朝也是惊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招呼众人:“你们都想尝尝的话,我让人洗了给你们分过去好了,只有一桶水,容易拥堵,也太慢了。”
她这么一说,众人马上又退了原地,然后目光灼灼,犹如嗷嗷待哺的婴儿一般,等着穆昭朝给她们分过去。
瞧她们这个样子,穆昭朝没忍住抿唇笑起来,而后吩咐竹意和竹桃用干净的簸箩洗了一小簸箩,然后拿过去请众人一一品尝。
因为昨日的宴会,自认与穆昭朝比旁人亲近些的齐灵韵,站在离穆昭朝最近的地方,离水桶也比较近,是以她是第一个吃到洗干净的榆钱的。
“唔!”刚放到嘴里一咬,齐灵韵眼睛就亮了起来。
居然这么好吃!
每年这个时节,齐灵韵也会陪着祖父祖母吃榆钱,但这么鲜嫩清甜的榆钱,她还是第一次吃到。
有家山庄的东西怎么什么都比外面的好吃这么多啊?
齐灵韵满脸惊奇,但想到穆昭朝的幼年经历,又觉得很好理解。
兴许乡野长大的她就是很有种田的天赋呢,就像有的人就是很会做文章有的人很会跳舞有的人很会作曲一样。
齐灵韵蓦然想起诗仙太白的一句诗来:天生我材必有用。
她真的是越来越喜欢穆大小姐了。
若是把这样好吃的榆钱拿回去给祖父祖母尝一下,他们肯定也会更喜欢她的,昨日祖母都把那串珍藏多年的手串送给穆大小姐了,可见祖母有多喜欢她。
穆昭朝不知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齐灵韵心里已经飘过了这么多念头,只是察觉到她神色有些诡异,抬眼对上她的视线,便立刻明了。她没有开口,而是以眼神询问‘是不是还不错?’,齐灵韵也没顾上开口回答,但眼神和表情已经给了答案,她一脸惊奇地重重点头。
等把嘴里的榆钱吃完,齐灵韵这才说道:“确实很清甜。”甚至比她去岁秋日里吃的刚摘的熟透的苹果还要甜!
口感非常独特,满口生香,香味虽然很淡,但却让人身心愉悦。
其他人品尝过后,也赞不绝口。
其中一人实在太饿了,没忍住,从簸箩里拿的时候抓了一大把,一边吃一边道:“这也太好吃了,我今天就只吃这个新鲜的榆钱可以么?”
她其实是在开玩笑逗趣,顺便以这种说辞来表示这个榆钱真的很好吃。
但恰恰这话被穆昭朝听到了。
见她们小范围哄笑,穆昭朝也笑了笑道:“当然不可以。” 众人笑声一顿,抬头朝穆昭朝看过来。
连同说要只吃生榆钱的光禄寺少卿府上的黎五小姐都抬头看了过来。
看着因为惊讶愣在那儿怔怔看着自己的黎五小姐,穆昭朝脑子里想起了一个从前她最常用的表情包——考拉吃树叶石化呆住的表情包。
尤其黎五小姐还长了一张圆圆的脸,眼神清澈,这会儿因为惊愕眸子里还透着茫然和惊慌。
和那个考拉表情包,特别像。
这一下穆昭朝没控制住,噗嗤笑出了声。
黎五小姐:“……”
其他人:“……”
穆昭朝笑了片刻,觉得自己这样不太礼貌,忙忍住笑,解释道:“若是只让黎五小姐吃生榆钱,传出去,不是让人说我有家山庄待客不周么……黎五小姐就算只喜欢吃生榆钱,等会儿也请赏个面子,其他的菜色也都勉为其难尝一尝罢。”
这话一出,大家才反应过来,穆大小姐刚刚是要同她们开玩笑,只是因为黎五小姐的样子实在‘可爱’,没忍住笑出了声,打断了后面的说辞。
所有人一起哄笑。
还有人调侃黎五小姐,等会儿可一定要都吃一点才是。
黎五小姐见不是不让她吃东西,这才从惊愕中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其实穆大小姐这里的东西我都很喜欢,我只是……只是有点饿了……”
话落她忙又找补道:“主要是这个榆钱真的太好吃了!清甜爽口!我刚刚就是感慨一下……”等会儿可千万不要给她上一筐洗干净的生榆钱来吃啊!她还想尝尝其他的呢,要不然肚子不是白饿了?她可是从昨晚就没吃饭了!
穆昭朝冲她笑笑:“难得黎五小姐喜欢,等走的时候,给黎五小姐多带一篮子榆钱。”刚刚没忍住笑出了声,让黎五小姐怪不好意思的,算是补偿罢。
这一下,登时炸开了锅。
没等黎五小姐欢喜道谢,其他人就纷纷道:“我也喜欢!”
“我也可喜欢了!”
“我们都很喜欢——”
更有人大着胆子:“穆大小姐不能厚此薄彼啊……”
一时间吵吵嚷嚷,不知道还以为这边在吵架。
就连农闲的佃户听到动静也朝这边张望,只不过因着离得远,并没有看清楚什么,只瞧见这边热热闹闹欢乐得紧。
人这么多,还都这么热情,穆昭朝只好道:“那等会儿看看午饭后有没有的剩,有的剩,就每人都带一篮子……大家快多摘些罢,万一等会儿午饭都吃完了,那就一篮子都没有了。”
话落,穆昭朝又道:“黎五小姐会多一篮子,我都记着呢。”
原本有一篮子,黎五小姐就已经很开心了,听到这话,自己时比别人多一篮子,她就更开心了,是以,哪怕肚子很饿,摘起榆钱来也丝毫没有受半分影响,速度快的压根不像一个金尊玉贵的官家小姐。
其他人也是一样,也不吵嚷了,就连说笑都收了,全身心投入摘榆钱。
她们摘的不是榆钱,是带回家的美食!
这么多人同心协力,很快就摘满了十六个背篓。
因为构树就两棵,再加上没榆钱树这么大,也没榆钱这么好摘,便只摘了三背篓构棒棒。
“差不多了,”穆昭朝看了看满满当当一背篓挨着一背篓的鲜嫩榆钱,笑着道:“可以回去喝点水歇歇了。”
黎五小姐刚刚被哄笑了下后胆子稍稍大了一些,笑着道:“穆大小姐累了这么久,是该回去好好歇歇,我还不累,我还能再摘点!我就不回去了!”
众人登时觉得黎五小姐可真聪明,于是纷纷有样学样:
“我不累!”
“我也不累!”
“我也能继续摘!”
……
穆昭朝看着她们这般,哭笑不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齐灵韵倒是没开口,但瞧穆昭朝这个样子,只觉得甚是有趣,没忍住笑了起来。
穆昭朝看她一眼。
齐灵韵嘴角的笑稍稍顿了顿了,而后回了她一个揶揄的笑。
穆昭朝忍俊不禁,最后只得道:“那好罢,既然这样,大家就一块再摘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累不累,都得回去歇着了。”这要是摘太多了,放着就不新鲜了,白白浪费,最主要的是,她得有原则,不能被群体意见给裹挟。
众人一听穆昭朝松了口,都很开心,虽然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可她们现在已经很熟练了,一炷香也能摘不少呢。
穆昭朝又道:“走的时候给你们每人带两筐。”
此话一出,犹如水入热油,众人登时把什么淑女形象都抛到了脑后,欢呼起来。
等大家都冷静了些,穆昭朝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刚刚许诺了黎五小姐,给大家带两篮的话,黎五小姐就带三篮。”
正在十指翻飞快速摘榆钱的黎五小姐,听到这话,整个人登时开心得不行,她今天、今天是撞了什么大运?幸福感爆棚!
当然,她这么开心,并不是因为她比别人多了一篮子榆钱,而是自己有三篮榆钱可以带回家吃!慢慢吃能吃好几天呢!
穆昭朝看了眼一个比一个投入的众贵女,只觉得有趣得紧。
她停了手上的活,没再继续摘了——原本她过来就只是看一看,凑个热闹,并没有把摘榆钱当个事业,谁知道这些贵女们会这么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举办摘榆钱大赛,胜出着能拿泼天大奖呢。
一边瞧着,一边乐不可支。
一炷香后,穆昭朝笑着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停下来:“好了,时间到了,大家都停下来过去歇歇罢。”
众贵女们看着眼前榆钱枝上还有许多未来得及摘下的榆钱,只觉十分心疼。
还有这么多没摘呢。
但刚刚都说好了的,再摘一刻钟,穆大小姐已经这么体贴了,她们也不能太不懂事,要不然穆大小姐不高兴,下次庄子开放时间拉长,岂不是得不偿失?
大不了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多吃一些。
这么想着,众贵女便纷纷应和着是该去歇歇了。
原本以为这次会跟上次一样也是去花圃那边的几个亭子和花架下喝茶赏花,没想到是去了新建的院子。
连着新厨房和大花厅。
虽是在一个院子里,但花厅距离厨房有些距离,院落正中间有个人造小假山,也不知道假山是哪里找来的,石头上都还有青苔,挨着假山是一个人工挖的小水池,水池里种了水草还养了几尾游来游去甚是悠哉的锦鲤鱼,旁边还种了几棵竹子,瞧着还挺有趣。
花厅除了桌子还多了许多设施,比如棋案,比如书架,旁边顶天立地的置物架上还放了毽子、风筝、蹴球等。
还有两个圆盘,瞧不出是做什么用的,单独占了一个大格子。
这就罢了,花厅里还多一张书桌,上面文房四宝齐全,笔架上还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若有意,请留下你的墨宝罢
旁边放了一张一看就知道是穆大小姐‘墨宝’的印花宣纸,上面写的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字迹和庄子入口处那个‘有家山庄’的匾额,一模一样。
说不上来有什么可取的地方,但瞧着还挺舒服。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穆大小姐都已经写了,便也有人大着胆子留下‘墨宝’。
穆昭朝吩咐了桃枝开始上茶饮和点心,过来花厅的时候,这边已经不少人围着书桌比起了书画。
穆昭朝看了一眼,并没有凑过来,果然还是古小姐更懂这些贵女们,有了些消遣,就不需要人时时陪着了。
因着这拨贵女来的过早,正常时辰出门的一些,这个时候才陆陆续续赶到。
包括拿着哥哥定制对牌的陈知莞和陈知菲姐妹,还有走到半路才知道大家今日都提前出门而误以为自己出门迟了匆匆赶来的姚瑶。
陈知莞和陈知菲随说不是第一次来庄子上了,但却是第一次赶上开放日,被门房领过来时,看到院子里这么多人,两人也都小小惊了下。
“阿棠!”陈知莞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穆昭朝,笑着大声喊了一声。
穆昭朝正在跟齐灵韵几人说话,听到喊声转头看过来。
齐灵韵也顺着声音看了眼,瞧见是小陈将军的两个妹妹,便笑着道:“穆大小姐去忙罢。”
穆昭朝冲她笑笑:“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她们就好,来了这么多次了,估摸着也清楚我庄子上的习惯,随意就行,不用拘谨。”
齐灵韵笑着点头:“知道的。”
穆昭朝这才去找陈知莞和陈知菲。
“哇!”陈知莞四下看了看,一脸钦佩地道:“阿棠,你这里好受欢迎啊!”
陈知菲也在一旁附和:“主要是阿棠招人喜欢。”
陈知莞:“对对对,阿棠最招人喜欢,我就是冲阿棠来的。”
穆昭朝哭笑不得:“那等会儿,你就多跟我说话,正好今日庄子上准备的吃食不多,你就不要吃了,紧着我招待旁的客人好了。”
陈知莞脸上笑容一顿。
而后看到穆昭朝正跟知菲相视而笑,她也乐了:“那也行罢,毕竟自家人,不讲究这个,你等回头私下里好好补偿补偿我就好了……”
穆昭朝也笑了,正说着话,姚瑶从外面进来。
因为觉得自己来迟了路上着急,这会儿脸上都还带着红晕,到了庄子才知道,不是她来迟了,而是众人来早了。
她这才稍稍放心了些,但婴儿肥的小脸依然红扑扑的,进来的时候,抬头就看到了正在跟陈知莞两人说话的穆大小姐,她两只眼睛登时弯成了月牙,趁着红扑扑又带着婴儿肥的圆脸,煞是可爱。
穆昭朝看到她,冲她笑着招手。
姚瑶马上欢快地跑过来。
“你来了?”穆昭朝笑着道。
姚瑶点头:“嗯,来的路上听说大家都来得好早,我还以为我来晚了呢……”
说着她还象征性地拍了拍胸口。
穆昭朝还没说话,性子爽朗大气的陈知莞先安慰了她:“没有,是她们来太早了,都怪阿棠这里太招人喜欢,下次我们也来早一点,刚刚听说来早的,都去体验摘榆钱了,听着就很有意思,错过了可真遗憾……”
姚瑶虽然年岁小,性子单纯,但陈知莞的善意好相与,她一下就感觉到了,对方这么主动与自己交谈,姚瑶马上激动地接话道:“不知!我听说她们都能品尝刚摘的新鲜榆钱!肯定很好吃!”
陈知莞:“嗯?榆钱还可以生吃?”
话落,没等穆昭朝开口,她便一脸跃跃欲试:“我可以尝一下么?”
穆昭朝看了眼一旁娴静稳重的,今日来了后,没说几句话的陈知菲,十分惊奇。
虽然知道一个人一个性格,但双胞胎长得这般相似,性格如此迥异,也挺有意思的。
对上穆昭朝投过来的揶揄目光,陈知菲也掩唇笑起来。
陈知莞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目光灼灼看着穆昭朝。
穆昭朝笑着点头:“可以,等会儿就让人洗两簸箕端上来。”
姚瑶一听有两簸箕,那她也可以跟着尝一点儿了,登时十分开心。
正想着,就见到庄子上的女孩子们端了茶点上来。
“还有蒸蛋糕吃?”陈知莞已经吃过了,自然一眼就认出来冒着热气的是蒸蛋糕。
但剩下的人,基本上都没吃过,听到陈知莞这么说,不管是在说笑的还是在坐着喝茶的,全都转头看过来,脸上写满了——原来这就是蒸蛋糕么!
上次在东苑马场有幸听到过,还以为只有亲友或者与穆大小姐关系亲近的才能吃到,没想到今天就能吃到了。
今日人多,做雪媚娘又费时间,茶饮上穆昭朝就偷了懒,还是大麦汁。
等茶点都端上来,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赶到。
穆昭朝略略打了招呼后,便让众人自便,离开去厨房那边瞧一下今天的午饭。
通知牌上通知了今日吃榆钱和构棒棒,便真的只有这两样主食。
不过吃法并不单一。
光榆钱的吃法就有好几种。
最省事的就是凉拌,洗干净后,撒上白糖,拌匀后,便是一盘凉菜,除了鲜嫩,更增加了甜度。
最常规的吃饭就是拌面粉清蒸。
这算是主流吃法,所以也是量最大的。
清洗干净后,控一下水,水分不能控太干,否则沾不上面粉,拌面粉可以稍稍加点盐拌匀,先给蒸榆钱打个底味,再淋入一些麻油,继续拌匀,而后再加面粉,把面粉拌匀后,水开上笼屉蒸,蒸一炷香左右,端下来,打散,再拌一遍面粉,再上锅蒸一遍,这样蒸出来榆钱的更松软……
蒸好的榆钱,加入调好蒜汁调料,拌匀,蒸菜便做好了。
蒸狗棒棒的做法和蒸榆钱是一样的,就是把榆钱换成构棒棒。
这边两个大锅蒸着,另外两个小灶,则开始煎榆钱小饼。
榆钱清洗干净后加适量水、面粉、鸡蛋以及盐等调料,搅拌成能捏成团的面团,在手上按成巴掌大小的饼,一圈圈贴在锅上,小火慢煎,至两面金黄,便可以出锅了。
除了凉拌、蒸和煎,穆昭朝还让桃枝准备了三分肥七分瘦的腿肉,用榆钱来包饺子。
榆钱口感独特,还带着特有的味道,无论是煎小饼还是蒸着吃,哪怕是包饺子,都依然保留着自己的味道,穆昭朝压根就不怕今日的午饭单调。
构棒棒量比较少一些,吃法也没榆钱这么多,除了蒸着吃,剩下全都炸了。
洗干净控干水后,加入盐、五香粉、酱油等调料,先腌一会儿,入味后,淋入麻油,而后加入干面粉,拌匀,让每个构棒棒都裹上面粉,而后八成油温左右下锅炸。
构棒棒好炸,两面炸至金黄就可以出锅。
炸好的构棒棒,外焦里嫩,又酥又脆,口感极佳。
花厅和大厨房只是隔着个中庭,厨房里又是蒸又是煎又是炸,香味四溢,花厅里的众人很难闻不到。
原本还美滋滋吃着蒸蛋糕喝着大麦汁的众人,登时就被这煎炸的香味勾起了馋虫。
穆大小姐不是说今天吃榆钱和构棒棒么?闻着这么香,有点不太香啊……
但她们清楚地看到,一筐筐洗干净的榆钱和构棒棒被送进了厨房,并没有瞧见旁的食材,一时间众人充满了好奇和食欲。
“你说,”陈知莞一边吃着蒸蛋糕一边问姐姐:“阿棠中午到底给咱们吃什么啊?这么香!”
陈知菲则是在小口小口吃生榆钱,这个味道她还挺喜欢的:“不知道啊,阿棠不是说了今天吃榆钱和构棒棒么?”
陈知莞咬了咬唇,一脸笃定地道:“肯定还有别的,这么香!”
姚瑶看了看陈知莞,又看了看陈知菲,眼珠转了转,没有说话。
她觉得,就是吃榆钱和构棒棒,穆大小姐从来说话算话,只是吃法可能会新奇一些,就像之前的各种吃食一样,同样的东西到了穆大小姐手里,花样总是会更多一些。
不过……
她四处看了看,今日小陈将军和穆大少爷都没来么?
姚瑶眼里露出些许遗憾。
他们没来的话,那她就不好开口了呀。
正皱着眉头,小松鼠一样默默吃蒸蛋糕喝大麦汁时……院子外突然传来两道熟悉的嗓音,姚瑶登时眼睛一亮,蒸蛋糕也顾不上吃了,抬头朝门口看去。
果不其然,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正并肩走进来。
姚瑶先是一怔,而后开心地笑了。
注意到她的反应,陈知莞和陈知菲也转头看过去。
看清楚是穆大哥和哥哥,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而后又看了一眼笑眯着眼睛满脸都写着开心的姚瑶,而后再次对视——姚小姐是看上他们两人中的谁了么?
姚瑶哪里知道自己的反应会被这么误会。
她只是想趁着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都在,顺势问问穆大小姐来庄子上,可不可以带男子。
她家小弟吃了她从有家山庄带回去的点心,天天缠着她也想跟着一块来。
她当然没有答应,但想着前两次来的时候,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都在庄子上,还和她们一块吃饭来着,而且有一次还见到了温大少爷,她就想着帮小弟问一问,若是穆大小姐说可以,她下次就带小弟一块来。
若是不可以,她便能跟小弟把话说清楚了,免得他总缠着她。
陈觉一进了院子,就看到花厅里坐满了人,登时嚯了一声:“昭朝妹妹的庄子真的是越来越受欢迎了。”
穆初元看他一眼:“你不也经常来么?”
陈觉一想也是,他笑了下,眸底现出些许不舍和沧桑:“也来不了几次了。”
还有半个月不到,就得走了,现在是能过来,他就挤时间过来,要不然一离京,不知道哪年哪月能回来呢。
“说的什么晦气话!”穆初元拧了下眉头:“到了那边每年总有述职的机会,想回便回呗。”
“也对。”陈觉沉吟片刻点头。
穆昭朝只是在厨房里看了一眼,见桃枝都能应对,便从厨房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哥哥和小陈将军正站在门口说笑,她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笑着道:“小陈将军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陈觉笑着道:“再不来,离京前就没机会了,可不得抓紧时间赶紧多过来几趟。”
穆昭朝脸上的笑一顿:“确定哪天走了?”
陈觉点头:“十天后启程。”
居然这么快。
穆昭朝怔了片刻,而后道:“那我给你们备点能放耐储存的吃的罢。”
原本她就打算着给小陈将军和聂峋多备些吃的,今日已经吩咐了庄子里宰了一头猪,打算烤点肉干、肉脯……旁的饼干、炸货等等到跟前再做,不过腌菜倒是现在可以装坛了,等下午众人散了后,就去菜地里砍菘菜拔萝卜。
她以为还有半个多月,没想到竟然就只有十天了,还得给聂峋多做几套衣服。
小陈将军有家人,家里肯定会给他都备齐的,聂峋孤身一人,左右她这布料和裁缝都是现成的,吩咐下去让人准备下就好。
心里本就想着怎么开口让昭朝妹妹给自己搞些吃的,到时候能解解馋的陈觉,听到这话眼睛登时一亮,说不出来的开心:“还是昭朝妹妹考虑周到,我先提前谢过了!”
穆初元四下看了看,又抽了抽鼻子:“在做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陈觉原本想问问昭朝妹妹会给自己准备些什么吃食,听到穆初元这话,也跟着问:“就是,好香啊,还好今天挤出时间过来了,要不然就错过了!”
“榆钱和构棒棒,”穆昭朝道:“都在牌子上写着呢,你们过来时没看到么?”
“看到了,”穆初元诚实道:“榆钱我吃过,没这么香。”
陈觉在一旁点头附和好友:“是的!”
穆昭朝笑着道:“等会儿你们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陈觉视线扫了一圈,看到众人桌子上都有盘绿绿的他没吃过的东西,登时来了兴致:“那是什么啊?我也想尝尝!”
穆昭朝看了一眼:“榆钱,那边多的是,自己拿罢,想吃多少吃多少。”
陈觉将信将疑去清洗池边抓了一把洗干净的榆钱,尝了一口,只犹豫片刻,便端了满满一大簸箕过来。
穆初元:“……”
“明元!”陈觉一边吃一边开心道:“快尝尝,跟我们之前吃的味道不太一样!这个好甜!”
穆初元想说他没必要端这么多,厨房里不是正在做别的好吃的么,吃饱了等会儿还怎么吃?
但在他尝了一口榆钱后,没出口的话便被他就着榆钱嚼巴嚼巴咽了回去。
穆昭朝看了看陈觉手里的簸箕,又看了看哥哥满脸‘这个好吃我要多吃一点’的表情,无奈地笑了笑。
姚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边,见穆大小姐和慕大少爷还有小陈将军似乎说完了话,未免等会儿人多或者穆大小姐又忙起来没有合适的机会,姚瑶犹豫了片刻便鼓起勇气,朝几人走了过来。
原本就觉姚瑶刚刚反应有些不对劲的陈知莞和陈知菲:“……”
两人对视一眼,也起身,朝门口走去。
“穆大小姐……”
快走到跟前时,姚瑶轻声先喊了一声。
穆昭朝转头看到是她,笑着道:“姚小姐,怎么了?”
见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都朝她看过来,姚瑶脸有些红,也有些不好意思。
见她这般,穆昭朝朝她走了几步。
姚瑶又朝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看了一眼。
穆昭朝一怔,回头看了看正在吃榆钱的各个和小陈将军:“姚小姐是要找我哥哥和小陈将军么?”
察觉到两人视线的穆初元和陈觉抬头,朝她们看过来。
主要是看向姚瑶。
穆初元一眼就认出来,是那日不小心撞到他,自己把自己撞倒在地的姚小姐。
一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穆初元就不自觉笑起来。
瞧见穆大少爷冲自己笑,姚瑶脸一下爆红。
“不是不是……”她收回视线,忙不迭摇头:“我是想问问穆大小姐,庄子上,准许男子来么?”
见穆大小姐奇怪地看着自己,姚瑶又忙解释道:“是我弟弟!他吃了我从庄子里带回去的点心,非常喜欢,也想来,我就想问问穆大小姐,能不能带我弟弟过来。”
话落,她又道:“不能带也没关系的,我就是问一问。”
穆昭朝笑了:“也可以带过来的,不过得看通知牌,准许男子过来的日子,我会在通知牌上提醒。”
这样的话,不愿意和男宾一同出现的贵女们就可以选择此次不过来。
姚瑶开心地点头:“好的!谢谢穆大小姐!我回去就跟我弟弟说!”
话落,她就要转身回去。
走的时候,下意识又朝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的方向看了一眼。
穆初元要跟妹妹说话,抬头看过来,正好对上了姚瑶的视线。
想着她刚刚为了弟弟问妹妹的事,想来必是姐弟关系很好,穆初元便又冲她笑了下。
姚瑶:“……”
姚瑶脸更红了,这次她都没敢回应,忙转身跑了。
在一旁吃瓜看戏的陈知莞用胳膊肘怼了怼姐姐:“要不要告诉穆大哥?”
陈
知菲:“没必要,真有什么,阿棠会比我们先发觉,你别瞎掺和,跟上次似的,掺和陈小公子,掺和的大家那么尴尬。”
陈知莞一想也是,阿棠那么聪明,也不用她操心。
这般想着,她又看了看自家大哥,轻轻叹了口气——自家哥哥的事,她们都没掺和明白,还是别掺和别人了。
两人正暗自味自家大哥无疾而终的缘分感慨,就听到阿棠让人招呼大家可以准备吃午饭了。
“别吃了,”穆昭朝看了眼,还在吃生榆钱的哥哥和小陈将军,无奈道:“准备吃饭了。”
“哦,好得。”穆初元最听妹妹话,说不让吃,就不吃了。
但陈觉十分喜欢这个味道,还在吃,一边吃一边说道:“我再吃几口。”
穆昭朝倒也不是怕他吃,是怕他吃太多会闹肚子。
见妹妹看着陈觉,穆初元立马罢簸箕从陈觉手里抢下来,道:“好了。”
陈觉一把抓了个空,正想说再给吃两口,就看到从厨房端出来的金黄金黄,一看就非常好吃的油炸构棒棒。
他登时就对榆钱失去了兴致:“这是什么?”
竹桃回道:“是油炸构棒。”
见大小姐示意,竹桃直接把手里的簸箩递给小陈将军。
陈觉吃了一个,刚出锅的油炸构棒,外皮酥脆,内里鲜嫩,咬一口,满口生香。
“好吃!”他夸赞了一声,便沉浸到美食里,没再开口。
穆初元把手里的簸箕放回去,回来时,一簸箩油炸构棒棒已经被陈觉吃的只剩两三个。
他伸手正要拿一个尝尝,刚伸过去,那三个便被陈觉一抓,全都塞进了嘴里。
穆初元:“……”
陈觉犹自未觉,抬头看向昭朝妹妹:“还有么?”
穆昭朝示意他们去坐着,等会儿就上。
陈觉点头,但一转头就对上好友带着怒意的目光,让他有些茫然:“你怎么了?”
看着竹桃又端了两簸箩过来,穆初元这才上前一步先接到了自己手里,理也不理陈觉,径自入座开始吃。
陈觉也不在意好友不理自己,跟过来也要吃。
穆初元侧身躲开他的手,不让他吃。
陈觉终于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登时哭笑不得,伸手非要拿,然而穆初元就不给他……两人一争一躲……就练上了,很快花厅里所有人的视线便都聚集到了两人身上。
穆昭朝去看了下雪媚娘,再过来就看到哥哥和陈觉正在‘打架’,旁边还围了许多人助威。
说是助威,其实就是看热闹。
她登时一头黑线。
“还吃不吃了?”穆昭朝无奈道:“不吃就去沟里摘榆钱去罢。”
穆初元和陈觉这才忙停下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其他人也都赶紧散了。
穆昭朝哭笑不得,正要说两人几句,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四下看了看,眉头缓缓拧了起来。
“在找谁啊?”瞥见妹妹的神色,穆初元主动问道。
穆昭朝看着他们:“阿岭呢?他没和你们一块来么?”
不会作为先头部队,已经离京了罢!
“没有,”陈觉道:“有封信要送去山东,他一早就出发了,应该明天傍晚回来。”
去程一天,回城一天,夜里休息,刚刚好。
听小陈将军这么说,穆昭朝眉心这才舒展。
原来是送信去了,还以为已经离京了呢。
知道去做什么了,穆昭朝便没再多问。
既然时间不多了,穆昭朝在心里盘算着,明日等他回来,就把之前做好的藤镯先给他,免得这几日各种事忙着,到最后忘了给。
她原本盘算的是明日傍晚他要回来复命,应当顾不上来庄子,那就后日给他。
但穆昭朝万万没想到,本该傍晚才能回到京城的聂峋,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披着一身夜露,出现在了庄子上,肩膀都已经被露水洇湿,明显是赶了一夜夜路……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要有镯子了(*^▽^*)
一更,在尝试加更中,写得出来就发(会很晚),写不出来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加更这话昂(遁走……)
感谢在2023-02-22 23:51:20~2023-02-23 21:0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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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期待
◎他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
再说这天下午。
说是吃榆钱和构棒棒, 当真全是以榆钱和构棒棒为食材的菜。
虽是多种吃法,但比着满汉全席菜色还是少的, 只不过……
大家都吃的非常满足。
这顿饭也让众人明白了一个道理, 只是东西原材料品质够好,就是生吃都美味、吃饱,更别说穆昭朝还让人又是凉拌又是蒸又是煎又是炸, 还剁了馅包了饺子。
平心而论,单就榆钱和构棒棒而言, 花样已经足够多。
今日之前, 绝对没有人相信, 她们能单单吃榆钱和构棒棒都能吃得这么开心,还吃把自己给吃撑。
穆昭朝原本的打算是, 吃了午饭,定然需要走一走消消食,正好花圃也有新品种的花盛开, 还可以顺势去竹林给刚建好没几日的竹林小筑拉拉人气。
但没等她开口, 便有人询问,她们已经吃饱了,可不可以继续去摘榆钱——中午这顿饭榆钱消耗巨大,生怕这顿饭就把上午摘的榆钱吃完了等会儿走的时候没得拿。
有这种想法的, 不止一人两人, 见有人先开了头, 马上就开始应喝起来。
尤其是上午来的晚, 没赶上第一拨摘榆钱的几人,一是也想体验一下摘榆钱, 尤其是上次没抢到亲自下菜地砍菜的名额错过了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后, 不少人心里都惦记着这样的机会, 今儿好不容易有了,还不收费,岂能错过。
二就是,刚刚听其他人说了,穆大小姐承诺,今日她们走的时候,若榆钱有剩就给她们带回去。
那自然是榆钱越多越好。
没得剩她们就去摘!
见众人都一脸向往,就是想去摘榆钱,尤其是姚瑶和陈知莞也跃跃欲试,穆昭朝便松了口,直接让丹若带着人去了桃林那边,继续摘榆钱。
别看这边沟里只有五六棵榆钱树,上面的榆钱可是结了不少。
别说今日一日,就是再多一日,也摘不完。
得知陈知莞仗着身手好直接爬到树上,背着背篓蹲在树上摘最上面旁人够不着的最鲜嫩的部分,穆昭朝就知道,今日不让她们摘个尽兴,定然是不成的。
反正榆钱就这几日的口福,这几日不吃完,再过几天老了就不能吃了,穆昭朝便也没管,而是朝小陈将军问了问过几日离京的具体事情——她这几日好提前准备着给他们带东西。
陈觉原本就想委婉地跟昭朝妹妹提一提,看能不能带点炸货路上解馋,一听昭朝妹妹是要给他们带东西的意思——哪怕知道大多都是给聂峋备的,陈觉也十分惊喜,他立马拉着昭朝妹妹,把她想知道的都解释了个清清楚楚,尤其强调,路上艰苦,可以多带点耐放的吃的。
听出小陈将军话里的意思,穆昭朝捡着有用的信息记下来,打算等人走了就着手准备。
“过不久就要离京,这些天是不是营里会很忙啊?”穆昭朝把信息记下后,想起件重要的事,问小陈将军。
“也不算忙,”陈觉想了想道:“各处命令都已经下发,且我知带一队人过去,并不是带大部队,没那么多准备要做。”
若是带大军光是粮草和后勤部队都够忙活一阵的。
但他不是,他只是和穆初元替换着去守边关。
听到说不会特别忙,穆昭朝了然点头。
小陈将军看了一眼,笑着问:“昭朝妹妹是有什么打算么?”
“也没什么,”穆昭朝道:“若是不忙的话,阿岭回来后,到离京前,能跟着哥哥在庄子上么?”
陈觉以为是庄子上需要人手,再加上这次信送过去后,也着实没有特别需要用到聂峋的地方,他便点头同意:“可以啊。”
说完,陈觉又道:“我若是得空,也来庄子上帮你罢,闲着也是闲着,来这边还能出一出力气。”
没想到小陈将军自己就把她留聂峋在庄子的借口给找好了,压根不需要她再多解释,穆昭朝自然一口答应。
这样就可以让聂峋在离京前能在庄子上好好养几日。
虽说时间短,但聊胜于无,养一养,总归比不养要好。
正好他们离京前,穆昭朝也想办一次男宾女宾同宴的盛会,小陈将军和哥哥还有聂峋都在,至少治安上是能保证的。
再者,满京城里,她熟悉且交情深一些的公子少爷,只有小陈将军、温大少爷外加一个还算熟悉的陈小公子。
温大少爷毕竟已经成婚了,他会不会来穆昭朝并不能保证,陈小将军,穆昭朝也不能保证,但只要有小陈将军在,至少宴上不会那么冷清。
彼时正在拼命往山东赶路,还在路上盘算着等回去怎么寻个借口同小陈将军说一说,同意让他离京前多去庄子上帮忙,压根不知道穆大小姐这边都已经给他安排好了。
因着饭后又特意摘了一波榆钱,加之中午这顿饭吃的都很满意,众人就更想要多多的摘榆钱,好带回家吃——白糖凉拌一下都好吃谁不稀罕啊!
穆昭朝知道众人都想多带些榆钱,但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摘了那么多。
虽然今日来的人不少,预约的五十个名额,加上有带了亲友的,林林总总有七八十人,这么多人,最后每人都能分上两大篮子,可见这些贵女们刚刚摘榆钱摘得是有多卖力。
榆钱本就是穆昭朝临时起意要给众人带的,虽然摘下来的榆钱数量超出了预期,但原本就定好的雪媚娘自然也不会少。
这个就数量本就是有限的,每人只有两个,多了没有。
贵女们一人提着两大篮子装的满满当当鲜嫩还散发着清香的榆钱,正美滋滋,看到穆大小姐又让人分发的每人一份的点心,登时惊喜翻倍。
尤其是在看到点心这么精致时,莫说被亲友带着第一次来庄子上的贵女,就是已经来过几次的齐灵韵也惊讶不已。
若不是在庄子上吃太饱了,定然要现在就尝一尝。
当然,这么做的也不是没有。
有人就瞧着雪媚娘这白胖白胖的可人造型,没忍住当场就拿了一个出来吃。
“唔!”
“这也太好吃了!”
“好好吃啊!”
“这里面是什么馅?绵密清甜入口即化……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被她这么一嚷嚷,也有几次忍不住拿了一个出来尝。
这一下,原本已经跟穆昭朝道了别准备离开的众贵女,一下就又炸开了锅。
自己吃,穆昭朝便让人把雪媚娘做的个头很大,一个雪媚娘就像个白嫩白嫩的小包子一样,一口肯定是吃不完的,便又关系比较亲密的友人尝了口亲友已经咬开的雪媚娘……
夸赞和惊讶不绝于耳。
穆昭朝倒是不意外她们会是这个反应。
哥哥和小陈将军当时吃第一口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已经习惯了。
只是没想到,她们会在还没离开庄子的时候,就没忍住把雪媚娘给吃了。
眼看着吃了一个后,看着自己手里只剩下最后一个雪媚娘而后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贵女们,穆昭朝只当没看到。
原本就定好了,每人两个。
吃完了也没了。
东西做起来费事是一回事,主要不想被她们给装可怜裹挟了。
见不能像摘榆钱那样让穆大小姐松口,众人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些遗憾,这么好吃的东西,穆大小姐为什么不卖啊?
她们可以出钱买啊!
多少钱都可以,只要穆大小姐开开尊口说个价。
偏偏,穆大小姐丝毫不为所动。
最后众人只得依依不舍捧着手里的雪媚娘离开,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回去怎么一家人分这一个雪媚娘吃……
当然,也因着雪媚娘的口感,今日跟着友人第一次来庄子上的贵女们,也全都办了会员,还毫不犹豫定了菜,原本听说有鲜花可以定,有几人也想订的,但却被告知,鲜花名额已经满了,不再接受预定,可是让这些现在才知晓有家山庄的贵女们懊恼不已。
等人一走,庄子登时便从喧嚣中安静下来。
就连哥哥也因着和小陈将军交接事务,也在众贵女们离开后,也走了。
穆昭朝一边让丹若处理今日宰杀的猪肉,烤肉干,一边又让人去把裁缝请过来。
这一走也不确定小陈将军和聂峋会在西北待多久,若是按着聂峋那本大男主文的剧情,最多一年,明年的这个时候肯定是要回京的,总归是要先把冬装也都做好。
西北苦寒不比京城。
四季的衣物,尤其是冬装,制作起来可是要耗费几日时间,是以穆昭朝也没等聂峋回京,就先让裁缝按着前些日子量的尺寸再做四五套春装和夏装。
至于冬装,等聂峋回来再重新量了尺寸再做。
裁缝听完,提了个建议:“校尉大人习武,衣物自是偏宽松些,可在袖口裤腿处做长一些先收起来,等来年,若长高了,把收起来的地方的线拆开就可继续再穿穿。”
正常来说自然不会这样做衣服,但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这样做最是方便。
穆昭朝觉得这样也成,便让裁缝去准备,而她则是去库房,之前齐灵韵还送了她一直山参,其他人也松了她不少补品。
她自己用过灵泉,又整日里吃着庄子上被灵泉滋养过的青菜喝着灵泉滋养过的水,压根用不到这些补品,与其放着闲置,不如给聂峋带着。
守边关日子清苦,若有什么冲突战乱,也容易受伤,给他多备着,总归是好的。
除了补品,常用药比如金疮药啊跌打损伤膏还有伤寒一类的最好也备一些……
不盘算不知道,一盘算,穆昭朝愣是密密麻麻写了满满一页。
这半个下午加晚上,穆昭朝连今日的会员和定菜入账都没来得及看,全都在准备聂峋离京的各项事宜上。
一直到夜深了,丹若第二次来提醒:“大小姐,歇息罢,还有什么事,明日再盘算也不迟啊。”
穆昭朝打了个哈欠,朝外头看了一眼。
傍晚时便起了风,今夜无星无月,风还有些大,像是要变天了。
“什么时辰了?”穆昭朝放下笔,又看了眼清单,问道。
“戌时末了,”丹若走过来道:“左右还有十来日,来得及的。”
穆昭朝点点头:“嗯。”
她起身洗漱完准备睡觉,临睡前还在想,这个时辰,聂峋肯定已经到了山东也已经把信送到了,估计现在是在驿站里歇着了。
听着外头呼呼的风声,穆昭朝心道,但愿明天不要下雨罢,要不然明日不能按时回京不说,路上也不安全。
忙了一整天,穆昭朝几乎是一瞬间就睡着了。
她自然也不知道,在自己沉睡时,聂峋竟是放弃了休息,在跑了一个白天后,快马加鞭往京城赶。
以至于第二日一早,听到丹若来报时,穆昭朝都还有些懵。
“回来了?”因为还有些惺忪,她一脸茫然:“不是傍晚才回来么?”
丹若欲言又止地看了大小姐一眼。
她没替聂峋解释什么。
当然也不用她解释,因为大小姐听到她的回话后,就迅速穿好衣服往外走。
天才刚蒙蒙亮,再加上阴天,光线更差,小院子外两盏灯笼散发着柔和羸弱的橙色光芒,清楚地映出了刚刚进城就往庄子来的聂峋风尘仆仆的脸。
看到聂峋人,穆昭朝这才确定,确实是回来了,不是在听错了,也不是丹若看错了。
原本想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小陈将军昨日骗她……
但看到他发丝上凝着的细小水珠,还要肩膀上明显是被露水洇湿的一片水痕,穆昭朝立时反应了过来。
她皱起眉头,连嗓音都稍稍提高了些:“你走了一夜夜路赶回来的?”
去要一个白天,回来也是一个白天。
能这个时辰出现,只能是夜里没睡,赶了一夜路。
见她眉头皱起,聂峋扯起嘴角笑着道:“嗯,火焰跑得快,还有灵性,这一夜还挺顺利的。”
穆昭朝眉头拧得更紧了,下意识问道:“是有要事要尽早带回么?”
聂峋顿了顿:“没有。”
“没有你这么赶着回京?”穆昭朝脸色十分严肃:“走夜路那么危险……”
“挺顺利的,”聂峋忙解释道:“火焰是千里良驹,很有灵性的,一路上……”
他话没说完,就被穆昭朝打断:“火焰有灵性,你也有灵性,你不需要睡觉休息?你是铁打的么?”
聂峋沉默片刻:“……我不累。”
穆昭朝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累不累,天黑了都得睡觉休息。”
聂峋嘴角的笑敛去,嘴角也轻轻抿起,眨着眼睛看着她:“哦。”
他这个样子让穆昭朝登时有些冒火。
但看着他眨巴的眼睛,和脸上明显的疲色,语气不自觉缓和了些:“昨晚晚饭吃了么?”
聂峋:“吃了。”
话落他又道:“早饭也已经吃过了!”昨天傍晚出城的时候买了一笼包子和一包馒头,吃了一路呢。
进城前还把最后一个馒头给吃了,他现在并不怎么饿。
原本他说晚饭吃了时,穆昭朝还信了几分,但一听他竟然欲盖弥彰地强调早饭都吃了,穆昭朝登时就不信了。
她眯了眯眼睛,盯着他问:“吃了?吃的什么?”
聂峋:“……”
穆昭朝原本听他说晚饭吃了而缓和的情绪,登时又翻涌起来。
“你骗我?”
聂峋哪里知道穆大小姐会问这么细,被她这么盯着,聂峋就是想扯谎,都扯不起来——她又聪明洞察力又强,撒谎很容易被看穿。
心电转念间,聂峋就已经做出了决断——与其撒谎被看穿惹穆大小姐生更大的气,不如实话实说。
“昨天傍晚出城时买的包子和馒头。”他道。
话落他又补充了一句:“买了很多,吃了一路。”
言外之意,他没有饿着。
穆昭朝:“……”
穆昭朝:“……”
对上他清凌凌的眸子,穆昭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好片刻,她才拧着眉头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多顾着自己的身体,你答应的好好的,怎么还夜里赶路?在那边休息一晚,白天再回来,也是一样的。”
聂峋看着她,在心里默默道:不一样的。
早回来,就能在离京前,再多在庄子上待一些时间,哪怕只是能多看一眼,他都觉得值得。
瞧着是生气,语气也很不悦,但字里行间分明都是对自己的关心,尤其她瞪着自己的眼睛里,更是关心更多,聂峋心里一下就有了底——不是在生他的气。
“我是觉得距离不算远,”他重新扯起嘴角笑了笑,解释道:“想着京城这便会忙一些,就不想耽误时间……赶夜路其实还好,并不辛苦的。”
话落,他又道:“我现在是将士,夜里行军打仗都是常有的,平日里,小陈将军和穆大少爷也会带我们在夜里训练执行任务,我都习惯了。”
夜路也赶了,现在说再多也没意义。
穆昭朝也知道当兵苦,守边关的将士更苦。
算了,他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想在军中混出头,总要比旁人多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自然也要吃百倍千倍的苦,就算是哥哥和小陈将军,到了边关,真要打仗时,也是一样的。
就当他是在提前适应。
穆昭朝只能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想通后,她眉心舒展了些,语气也缓和下来:“已经同小陈将军复命了么?”
外出执行任务,执行完自然得跟上峰复命。
原本看她眉目舒展神色缓和,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的聂峋,听到这话,稍稍一怔。
穆昭朝挑眉:“没有?”
“我原本就打算来庄子一趟,就回去复命的。”聂峋忙道:“这个时辰,小陈将军还没起。”
穆昭朝原本是想着,若是已经复命,就先给他弄些吃的,再让他回营里,哪成想……
聂峋也意识到了:“我这便走了。”
“罢了。”穆昭朝摆了摆手道:“先吃点东西罢。”
赶了一夜路,还净是吃些冷馒头,今儿天还有些冷,这么辛苦,热饭也吃不上一口,又要走,怪可怜的。
原本这一整个白天的时间,都是他不辞辛苦大半夜赶路省出来的,耽误这一会儿也不算什么。
——原本这趟任务也不紧急。
见穆大小姐突然又松口了,聂峋有些疑惑。
穆昭朝看他一眼,又道:“等会儿回了话,最好还是睡会儿,歇一歇,身体吃不消落下大问题,老了会吃亏的。”
聂峋抿起嘴角:“嗯。”
这会儿还早,桃枝都还没有开始做早饭,穆昭朝便让她先给聂峋煮完热汤面,煮完再做早饭就是。
刚喝了一口热茶,聂峋突然想起来件重要的事:“对了,我给大小姐带了东西。”
说着他立马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往外走。
穆昭朝看着他的背影,奇怪道:“带了什么东西?”
聂峋一边往外走,一边回道:“番椒苗!回来的路上在驿站碰到的商队,我就全买下来了!”
穆昭朝和热茶的手一顿,也起身跟着他往外走。
不过她出院子的时候,聂峋已经不见了身影。
但没多会儿,他便牵着火焰从浓雾中返回。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就见聂峋从马鞍后面的布袋里掏出两个盆。
盆里全是番椒苗。
穆昭朝:“!”
她快步走过去,仔细查看了两个盆,每盆都有十多株辣椒幼苗。
眉眼的笑意刚化开,就见聂峋又从后面的布袋搬出两盆。
整整四盆,有五六十株幼苗。
虽然菜地里已经种了一小片辣椒,但都还没开花,现下她还有没有辣椒的种子还不能育苗,多了五六十株,已经是非常多了。
穆昭朝开心得不行。
当然,开心中还有惊讶。
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菜地的那些辣椒苗竟然全都是聂峋给他找来的,哥哥和小陈将军也没少出钱出力,竟然到现在连一棵辣椒苗都没给她找回来。
也是神奇。
若不是哥哥时常在自己耳边说找番椒的进度,她都要以为哥哥和小陈将军是在唬自己,压根没用心了。
借着灯光,穆昭朝翻看了一遍四个盆里的辣椒幼苗,虽然一路跋山涉水,但幼苗都保护得极好,没有一株损坏的。
欢喜劲消散些后,穆昭朝看着面前的四个盆,还有里面的辣椒幼苗,突然想起什么,看着已经开始吃热汤面的聂峋问道:“你不会是为了给我送这些番椒苗,才赶夜路跑回来的罢?”
被说中心事的聂峋:“……”
他假借吃面的动作,把心底真实的想法掩去,面汤热气氤氲,他又垂着眼,还可以掩藏,穆昭朝倒也没从他脸上瞧出什么。
“有一部分原因,”聂峋把嘴里的面吃完,也借着这个间隙盘算好了说辞,道:“主要还是觉得夜路也好走,不想在那边浪费时间多待一夜,毕竟过不久就要离京,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最主要的是,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只是想多看你一眼。
这话三分真七分假,他又说得恳切,穆昭朝便信了,丝毫没有怀疑。
他没有家人,很多事情只能自己准备,确实要更忙一些。
而且营里说不准就会有什么任务有什么事,他总得提前准备才是。
这么一想,穆昭朝看他的眼神更柔和了些。
还有一点点的心疼。
“吃饭罢,”穆昭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等会儿就凉了。”
聂峋冲她笑了笑,这才拿起筷子,重新开始吃面。
等他吃完,穆昭朝才把心里的疑问问出来:“买这些番椒幼苗,花了多少钱?”
聂峋神色一顿。
穆昭朝挑眉,却很坦荡地道:“军营里兵饷有限,我把钱给你。”
总不能让他既出钱又出力,不合适。
至于报酬她就不提了,提了他也不会要,还会让他自尊心无法接受。
不过花了多少钱还是要给他的,马上就离京,他手里总要有点钱才是。
对上她坦坦荡荡的视线,聂峋心头却突然像是被巨石重重砸了一下。
闷得厉害,也沉得厉害。
“嗯?”见她不说话,穆昭朝冲他笑笑:“你刚刚不是说从商队那里买的么?”
聂峋又顿了片刻,这才道:“没有花钱。”
穆昭朝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聂峋:“……我用之前婴宁郡主赏的那把匕首换的。”
穆昭朝脸上笑容一顿。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见聂峋静静看着自己,他眼睛明亮极了,也好看极了,但她却觉得更不对劲了。
就在她思忖着这股直觉是怎么回事时,哥哥起了,从外面进来:“什么匕首啊?阿岭回来了是不是?”
话落,人已经进了院子,瞧见亭子里的聂峋,笑着道:“我就猜你不会在那边过夜,肯定会连夜赶回来,明元还不信,这下我打赌赢了……”
进了亭子,低头就看到案子上放着的几盆番椒幼苗,穆初元脸上的笑登时一僵,难以置信道:“这些番椒苗是哪里来的?”
说着,他拧眉看向聂峋:“阿岭,这都是你找回来的?”
被穆初元这么一大段,刚刚那丝刚刚萌芽且被捕捉到一丝蛛丝马迹的情绪就被打断了,没等聂峋开口,穆昭朝便接过哥哥的话说道:“嗯,就是阿岭找回来了,这次又找回来了这么多,我正要感谢他呢。”
穆初元脸色彻底变了。
他拧着眉头抿着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半天,最后才十分唏嘘地道:“这些番椒苗是不是只认阿岭?我派了那么多人去找,一株都还没找到,阿岭竟然寻回来这么多了!”
说着他在聂峋身边坐下,偏头小小声问道:“有没有什么诀窍,教我一下。”
诀窍并没有,这一趟这些,确实是凑巧。
“可能是我运气好罢。”他想了一会儿,认真回答穆初元。
穆初元:“……”
虽然有些不解,为何自己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但聂峋说是他运气好,穆初元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对,他就是运气不好,所以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嗐!
穆初元最后叹了口气,感慨自己运气差。
穆昭朝也信运气。
但‘运气好’这三个字,可是跟聂峋一点儿都不搭边。
他气运都快差爆了。
竟然从他嘴里听到他说自己运气好。
她盯着聂峋看了看,最后对还在长吁短叹唏嘘自己运气不好的哥哥道:“阿岭给我找回来的这些番椒苗已经足够了,哥哥就别再让人找了,也跟小陈将军说一下,停了罢,没必要费时费力再折腾了。”
穆初元原本想说不,他肯定能给她找回来,但看着案子上这么多番椒苗,妹妹也明确说了已经足够了,他也只得挫败地点了点头:“那好罢。”
穆昭朝看着聂峋:“你是要等会儿跟哥哥一起回城,还是现在就回?”
穆初元是知道这次送信的任务的,没等聂峋开口,他便道:“等会儿我俩一起罢。”正好他可以多问问聂峋,运气这东西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他,若是不好当着妹妹的面说,就私下里和他说好了。
答应了妹妹的事,结果却让一个外人给妹妹解决了,穆初元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当的十分挫败。
穆昭朝就是随口一问,听到哥哥这么说,心里也有了底,跟小陈将军复命也不急着一时半会儿的。
见穆大小姐要起身,聂峋立刻察觉到她要做什么:“是要把番椒苗这就种下么?”
穆昭朝腰刚使了力,都还没彻底离开凳子,等到这话笑了:“是啊,既然你等会儿再走,不累的话,就和我一块把番椒苗种上罢。”
聂峋立马起身道:“好啊。”
话落,已经把四盆番椒苗都抱在了怀里。
正在默默挫败的穆初元,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聂峋,也起身道:“我也去。”
种番椒苗也不算什么多累的活,哥哥要去,穆昭朝也没拦着。
等到了菜地,女孩子们已经在忙着砍今日份定的菜了,看到他们过来,纷纷行礼打招呼。
“都忙着罢,”穆昭朝笑了笑:“不用多礼。”
女孩子们纷纷应了,然后就看到大小姐大少爷去了那片丹若姐姐交代过不能随便踏入的菜地。
据说种的是西域来的名贵菜,大小姐很宝贝。
是又买了一些来么?
瞧着阿岭阿岭怀里抱的几个盆里都有幼苗,应该是又买了一些来……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菜,但能让大小姐这么宝贝,肯定很好吃!
穆昭朝当然不知道女孩子们早就对她这片辣椒田好奇得不得了,当然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告诉她们——是的,就是很好吃!
番椒苗之前聂峋也和穆昭朝一起种过,是以这次再操作起来,更是麻利得很。
等种完辣椒苗,天边出现了鱼肚白。
今日雾气重,倒是比平日里天色要暗一些。
“好了,”种完这五六十株辣椒幼苗,穆昭朝拍了拍手道:“回去吃饭罢。”
桶里还剩了些水,聂峋想着他反正已经吃过饭了,便继续浇之前种的那些番椒:“大小姐和大少爷回罢,我把这些浇完就回去。”
穆昭朝看他一眼,正想说别浇了,一夜没睡还不赶紧歇歇……就听到聂峋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她挑眉,看着一脸凝重蹲下查看之前种的辣椒苗的聂峋。
“大小姐,你看看这是不是开花了?”
聂峋盯着他脚边那棵辣椒苗看了好片刻,这才惊喜抬头。
穆昭朝脸色稍变,快步走过来:“我看看……”
走到他跟前,穆昭朝也蹲下来查看。
就看到那棵辣椒苗枝叶间蔓出的一朵很小很小不仔细看压根发现不了的花骨朵。
“真的开花了!”穆昭朝又惊又喜,而后抬头对聂峋道:“你眼睛真好使。”
这么小,天色还这么暗,竟然也能发现。
聂峋抿唇笑笑,什么也没有说。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之前她画的那张关于番椒的图纸,他早就烂熟于心。
什么成长状态该是什么样子,他清楚得很!
地头刚种完这拨新寻回来的番椒苗,正在被桃枝用瓢舀着水清洗手上泥巴的穆初元,听到这话,朝两人看过来。
开花?
“开花是不是就要结果了?”他站在地头,继续洗手,一边洗一边问妹妹。
穆昭朝头也没抬地回了句:“是的,结了果给你们做好吃的!番椒的美味,是你们想象不到的,到时候……”
说到这里,穆昭朝话音突然一顿,她抬眼,就见聂峋正笑吟吟看着她说。
是的,在看着她说话。
看着他清越的眉眼,穆昭朝想起来,等这拨番椒成熟,至少也要一个月,聂峋肯定是尝不到了。
她突然有点遗憾。
毕竟这些都是聂峋找回来的。
穆初元洗完了手,没听到后半句,还以为被水声遮挡,没听见,便又问了一句:“到时候怎么了?”
穆昭朝回神,把后面的话说完:“到时候我做好吃给的给你们吃。”
原本挫败的穆初元开心了:“好!我等着!妹妹都说好吃,肯定很好吃!”
穆昭朝脸上的笑却稍稍顿了顿,聂峋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冲她笑了笑,轻声道:“我应当是吃不上了,等我回京了,大小姐再做给我尝尝,可以么?”
其实这话说出来时,他是有一些忐忑的,也有些……失分寸。
毕竟,他算什么呢?又哪里有资格,让她给他做吃的?
就在他想要把话收回时,就看到穆大小姐也冲他笑了笑,嗓音温柔如同此时山间快要散去的雾气:
“好啊。”她道。
聂峋:“……”
他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却看到她又冲自己笑了下:“到时我也会看看去西北的商队或者信使,托他们给你带过去。”
聂峋:“…………”
他突然对小陈将军口中苦寒艰辛的边关生活,充满了期待。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要推着板车等阿棠给我空投好吃的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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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喜欢
◎若他不止想当朋友呢?◎
“嗯。”好一会儿, 聂峋才轻轻应了一声。
穆昭朝笑笑,起身折回地头:“浇完了就回去, 别太累了。”
聂峋:“……嗯。”
等他们离开, 穆初元这才转头,看向她离开的背影。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抿着唇抑制不住欢喜地收回视线。
他嘴上应了好, 但等浇完了这边的番椒,也没有立刻回去, 而是又帮着把砍好的菜运到门房那边去, 精力旺盛的压根不像日夜兼程一夜没睡跑了上千里地的样子。
等这边忙个差不多, 穆初元也吃完了早饭,准备走了。
从小院子出来的时候看到聂峋刚刚运完菜从门房那边过来, 实话实话,单凭对庄子的用心,和对妹妹的感恩上, 没人能比得上聂峋, 穆初元还是很欣赏他的。
尤其是吃早饭的时候听妹妹说了他又婴宁郡主赏的那把匕首换番椒苗的事后,原本就很欣赏他的穆初元更欣赏他了。
见他一点儿没歇着,精力还这么好,穆初元又觉得他具备了一名将才该有的韧性, 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道他也不在乎一句两句夸赞, 穆初元直接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走罢。”
准备离开的时候, 聂峋想到了什么,转身看着穆昭朝道:“若是等会儿跟小陈将军复命后, 将军若是让我歇着, 我……可以过来庄子上么?”
穆昭朝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正好今日庄子上也在修整, 连夜赶回来小陈将军必然会让他歇着,他愿意过来就过来罢,庄子也没什么事,在庄子上休息也是一样,正好下午裁缝会过来,再给他量一下尺寸。
聂峋满足地笑笑,这才跟着穆初元离开。
等两人离开,穆昭朝也没闲着,立马又继续去准备给聂峋和小陈将军离京时要带的各种吃食。
除了稍微耐放一些的炸货和肉干,穆昭朝还准备再给聂峋备一些山药粉,养胃,除此之外还有烤馍片,相比而言,烤馍片放得时间比炸货还要更久一些。
庄子上没有种山药,是昨天下午通知了年妈妈,今日刚采购回来。
山药削皮,切成薄片,沸水煮一会儿一炷香的时间,捞出来后,直接放进烤箱里烘干——时间充裕的情况下直接放在大簸箩上,在阳光下晒干也是可以的。
但今日天气不太好,阴天,没有太阳,再加上时间紧,烤箱也是现成的,直接烘干最方便。
烘干后直接磨成粉,吃的时候,用沸水一冲就可以了,相对来说,还是很方便的,也耐存放,最主要的是,养胃。
至于炒面,穆昭朝也让桃枝去安排了炒了一大锅,多准备点总归是好的,京城到西北路途远,兴许路上就用到了呢?
腌菜用的萝卜和菘菜也让人去菜地砍了,一筐筐运回来,洗干净后,就撒盐和调料入坛准备腌着。
咸菜好弄,只要入坛封口,走的时候直接连坛子给装上带走就是——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好不好带,不过现在先不用管这些,先备着,能带就带。
是以,哪怕今日庄子不开放接待,依然忙得不可开交。
但凡不不上课的女孩子们,全都在忙活着。
就连穆昭朝也没闲着,正在查看让年妈妈去药房买回来的常用药。
查看着查看着,丹若过来,说是宋二小姐来了,已经到了庄子外,穆昭朝这才想起来前日跟宋二小姐和古岚盈说好的今日让她们在庄子上见面。
穆昭朝停下手里的活,对丹若:“请宋二小姐进庄子罢,别忘了先去告诉古小姐一声。”
丹若马上应下。
穆昭朝又道:“去枣林罢,那边清净。”
丹若又应了一声,这才匆匆离开。
花林正在拿着清单对新采购的货,闻言抬头看了大小姐一眼。
穆昭朝想起什么,吩咐花林:“你再去跟古小姐说一下,我就不过去了,若是有事,让她只管来找我。”
花林一听忙放下清单应诺。
穆昭朝又道:“跟她说,在有家山庄的地盘上,她什么都不用怕。”
说完,她冲花林笑了笑:“去罢。”
花林和姐姐月照,被大小姐买回来后,因为年纪小,一直都跟着古岚盈学习上课,跟古岚盈关系也比较亲近些,原本刚刚听到丹若姐姐说宋二小姐来了,她还有些担心,主要是怕古小姐会吃亏。
但又听到大小姐这么说,她便放心了。
她就知道,大小姐菩萨心肠,肯定不会不管她们。
“嗯。”她笑着点头:“大小姐真是活菩萨!”
说完,她这才跑过去隔壁院子,通知古小姐。
丹若一开始就听出了大小姐的意思——不见宋二小姐,所以,她过去后,直接亲自把人请去了枣林。
说是枣林,其实那边也有个小亭子,是带了一面屏风墙的小亭子,私密性其实挺好的。
再加上今日庄子上并没有外人,去枣林反而更清净些。
宋二小姐前日见过丹若,知道丹若是穆昭朝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虽然没见到穆大小姐本人,她也没觉得被怠慢,原本这事,就是她平白给穆大小姐添麻烦。
她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跟着她的丫鬟稍稍有些不满,但见自家小姐都没说什么,丫鬟也只得把不满咽了回去。
“宋二小姐在这里稍等片刻,古小姐马上就来。”丹若笑着请人入座。
虽然今日庄子上没有对外开放,但到底那么多人,还有佃户,再加上现在有家山庄出名,庄子外时不时过来询问还有定菜定会员的人比较多,宋多奇出门的时候,带了斗笠。
免得被人撞见她来有家山庄,还是来找古岚盈,又传出去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上次的事,已经让家里因为她,平白遭受了不少非议,这次自然要小心谨慎些。
斗笠下,宋多奇嗯了一声,道:“有劳了。”
可能是受大小姐的影响,丹若也觉得宋二小姐有些可怜。
尤其前日她也看到了宋二小姐现在瘦削憔悴的脸,见她今日又这般遮挡着怕非议,丹若就更同情她了:“二小姐不必客气,都是我家大小姐吩咐的,这里没有外人会靠近,二小姐放心既是。”
听到丹若这么说,宋多奇心里充满了感激:“帮我向穆大小姐转达一些谢意。”
丹若应下,抬眼看到古小姐朝这边来了,便对宋多奇道:“二小姐,古小姐来了,我便先走了。”
听到这话,宋多奇蓦然有些紧张。
好一会儿,她才紧着嗓子嗯了一声。
丹若从亭子出来后,和古岚盈迎面遇上时,冲她见了个礼。
走的时候,丹若觉得,要说惨,古小姐才是最惨的那一个。
幸好古小姐那天遇上了她家大小姐,要不然早就不在人世了。
女子在这世间立足本就艰难,但自立自强总比依附别人要强一些,她可是更要跟大小姐多学学了!
她脑子是笨,也不指望自己能怎么样,但至少可以帮大小姐分担一些,让大小姐不那么累。
是以她回到小院子后,比平日里手脚更麻利了几分。
听完她的回话,穆昭朝点了点头:“宋二小姐还是很懂分寸的,除了感情的事上有些糊涂,其他事情……倒也聪明,你去装些点心罢,菜也装一篮,等会儿宋二小姐走的时候给她带着。”
丹若倒也没多问,大小姐为何要对宋二小姐这么好,她只是来庄子上跟古小姐见面的,又不是为着庄子来的,但大小姐吩咐了,她就照做。
等装好,丹若回来的时候,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大小姐为什么说宋二小姐在感情的事上糊涂啊?”
宋二小姐出身尊贵,家世好,教养也好,又得家里宠爱,就算她自己一时想不明白,家里总该会为她多大算的啊。
穆昭朝头也不抬地道:“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多浪费一时一刻,都是对自己人生的不尊重。”
丹若:“……”
她有一点点茫然,但想到之前大小姐跟表少爷之间的事情,丹若顿时就明白了。
大小姐可不就是在不值得的人身上白白浪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么,把自己折腾那么惨,还差点没了命,现在不搭理表少爷,虽然搬出了伯爵府,可日子过得舒心,现在庄子也越来越有声有色,比以前强了百倍不止。
丹若认真想了好一会儿,突然一脸激动道:“大小姐说的对!”
正在盘算着银钱要不要也顺便给聂峋带一些的穆昭朝,听到丹若这话,被惊了一下,登时哭笑不得道:“你突然发什么疯呢?”
丹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有,就是觉得大小姐说的对。”
正说着,花林从外面跑进来:“大小姐,宋二小姐和古小姐已经说完话了,现在月照正在送宋二小姐出庄子。”
穆昭朝点点头:“知道了,丹若你去送宋二小姐,我就不过去了。”
宋二小姐带了斗笠,本就不想让人知道,穆昭朝不见她反而比较好,要不然见她陪着,肯定会被人好奇带斗笠的人到底是谁。
丹若:“哎,我这就去。”
“东西也都带着罢。”穆昭朝又道。
丹若当然没忘。
因为筐里装了菜,还是有些重的,花林便主动帮丹若姐姐提着篮子,一块去送宋二小姐。
宋多奇神思有些恍惚。
因为古岚盈的一些话,她的释然和对新生活的态度,让她有些自我怀疑,虽然自责和内疚在古岚盈的那句‘她已经不再纠结于过去的事了,也没有怪她’中消散,但现在她好像更茫然了。
看到穆大小姐让丹若带过来的点心还有筐里青翠散发着勃勃生机的青菜,还有个很小束的花,宋多奇突然就很感动。
“这是我家大小姐让我带过来给二小姐的。”丹若说着把话递过来。
宋多奇怔了一会儿,这才接过道:“替我谢谢穆大小姐。”
丹若笑得十分得体:“我家大小姐说了,二小姐不用客气,来者是客,没能请二小姐喝杯茶,带些庄子上种的青菜,二小姐不要嫌弃。”
“怎么会呢,”宋多奇说道:“有家山庄的青菜那么出名,穆大小姐有心了。”
丹若一边送宋多奇出庄子,一边道:“二小姐若是喜欢,有时间也可以到庄子上来的。”
宋多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
等把人送出庄子,看着人看了马车,丹若便转身折回。
普通又低调的马车里,宋多奇低头看着手里的花束,好一会儿才掀开斗笠上面纱。
她脸色有些白。
丫鬟担心道:“二小姐,您没事罢?”
宋多奇摇了摇头,视线落到车厢里那一篮子青菜还有旁边放着的点心上。
丫鬟马上会意,主动道:“二小姐要不要看看点心?听说有家山庄的点心味道非常好,且不对外卖。”
宋多奇点了点头。
丫鬟便忙把点心打开。
里面是两个雪媚娘,还有青团。
“咦?”丫鬟奇怪道:“这是什么点心,从来没见过啊。”
说着递过去给自家小姐看。
宋多奇也没见过。
“看着还挺不错的,”丫鬟轻声道:“二小姐尝一尝?”
这些天,二小姐一直病着,饭也不怎么吃,现在都瘦得形销骨立,全靠汤药吊着,难得见二小姐对什么吃食有些兴趣,她自然赶紧劝。
宋多奇这会儿其实也不太有胃口,但觉得既是穆大小姐特意让人送来的,她本就觉得承了她不少情,于是便拿过一个雪媚娘,咬了一口。
见二小姐终于肯吃东西了,丫鬟激动地差点哭了。
宋多奇咬了一口,登时一怔。
刚刚还激动地不行的丫鬟,看到二小姐这个反应,顿时就变了脸色。
怎么了这是?
点心有问题?
“二小姐?”她忙开口询问。
宋多奇眼睫轻轻颤了颤,把嘴里这口雪媚娘咽下后,这才轻轻道:“很好吃。”
提着一颗心的丫鬟登时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吓死她了,还以为这点心有问题呢……等等,二小姐刚刚说很好吃?
丫鬟顿时又激动起来。
二小姐说很好吃!
太好了!
“好、好吃,好吃二小姐就多吃点。”因为激动,丫鬟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忙从车厢下面的柜子里取出水壶来:“二小姐喝点热水。”
要知道,从昨晚开始,二小姐就没吃过东西了。
尽早从府里出来时,她还劝过,二小姐还是一口没吃,现在食盒里的点心都还原封不动呢。
宋多奇眼珠动了动,没再抗拒,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而后,继续吃手里的雪媚娘。
眼看着二小姐把这一整个点心都吃完了,丫鬟激动地恨不能跑回去冲穆大小姐磕三个头。
“还有一个呢,”丫鬟小心翼翼地劝道:“二小姐再吃一个?”
宋多奇便把那个雪媚娘也拿了过来。
不过这次,她没吃,而是就拿在手里看。
丫鬟一看自家小姐又这般,不敢问,也不敢催,就那么紧张地看着。
吃了点心,喝了热茶,身上有了些许力气,就连呼吸都顺畅了一些,感觉似乎也没那么痛苦了,宋多奇只觉得自己像是突然活过来一般。
她看着手里这个白白胖胖的雪媚娘,突然想起来,前天,穆大小姐离开时,跟她说的那句,让她多爱自己一点。
宋多奇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轻声,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了……”
丫鬟没听清,下意识追问了一句:“二小姐刚刚说了什么?”
宋多奇却没再开口,而是小口小口吃着手里的雪媚娘。
穆大小姐庄子上的点心确实很好吃。
宋多奇一边吃,一边想着……
见二小姐不愿意说,丫鬟也没再追问,只是瞧着二小姐十分喜欢这个点心,丫鬟心思活络了些,要不请柳四小姐出面,帮着搞一些有家山庄的点心?
她心里想着,只等着回了府上,就跟柳四小姐传个信——二小姐肯定会顾忌着古小姐,不肯来庄子上了,只能请一心为二小姐着想的柳四小姐帮忙了。
马车一路回城,虽然速度不快,但行车时,有风吹过来,车帘还是会被风吹起来。
一人一马急促从路上驶过,与她们是相反的方向,一车一马擦肩而过时,宋多奇恰好抬眼,透过被风吹起的车窗看到了马上一闪而过的少年。
宋多奇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前天和穆大少爷一起去齐府接穆大小姐的校尉。
她想到什么,这段时间一直死灰的脸上突然勾起一抹笑来。
穆昭朝听丹若说聂峋过来时,正在大院子这边查看刚烤好的山药片,让人准备石磨,把这些山药片磨成粉。
“现在就过来了?”穆昭朝掰碎一片山药片,尝了尝味道,倒是还挺香的。
“嗯,已经进了庄子,马上就过来了。”丹若回道。
“嗯,”穆昭朝把剩下的山药片放回去,告诉竹灵磨得细一些,这才对丹若道:“把李婶请过来一趟。”
李婶就是裁缝。
丹若马上明白大小姐要做什么,应下后跟在大小姐从院子里出来。
刚一出来,抬头就看到聂峋正在往这边走,虽然距离有些远,还看不清他的脸,但穆昭朝就是觉得,他这会儿在笑。
几乎是一瞬间,穆昭朝也笑了。
然后她就看到聂峋小跑起来。
“阿岭精力可真好,”丹若笑着道:“这哪里像一夜没睡,还赶了一夜路的样子啊,早上的时候还一直帮着运菜呢,对庄子最是上心……”
穆昭朝看她一眼:“还不快去?”
丹若忙应下:“这就去!”
话落便快步出去。
等距离又近了些,穆昭朝才招手示意聂峋:慢着走,不用跑。
两人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到的小院子外。
“跟小陈将军复过命了?”瞧他额头的汗,穆昭朝问道。
聂峋点头:“嗯,小陈将军让我休息。”
话落他马上又道:“我也不累,就过来看看。”
穆昭朝原本也是打算他若是过来了,就让他去哥哥那边的房间休息去,但想着等会儿李婶救过来了,便对他道:“先进来罢。”
看到院子里摆放的物什,聂峋有些奇怪。
再想到她刚刚是从那边院子过来的,便主动问道:“大小姐今日要忙什么?尽管吩咐我。”
穆昭朝看他一眼:“等会儿就吩咐你。”
聂峋马上开心了,看来今日来对了,大小姐果然很忙。
穆昭朝想起什么,起身进了屋。
聂峋看了一眼并没有多问,只是目光不经意落到桌面的清单上
这……怎么那么多出行物资?
聂峋正诧异着,就见大小姐从屋里出来,手里似乎拿了个什么东西。
“喏,”穆昭朝走到亭子里,重新坐下,把手里的藤镯递给聂峋:“送你的。”
聂峋看着面前精致的藤镯,有些茫然。
穆昭朝却冲他抬了抬下巴:“快拿着啊。”
聂峋:“这……”
穆昭朝笑起来:“本来是打算你生辰的时候送你的,但你既然不日就要离京去边关了,还是早些给你比较好。”
聂峋又是一怔。
穆昭朝则又解释道:“通筋活络,对身体好,比起玉镯金镯,我觉得藤镯更适合你。”
聂峋突然想起那天进林子寻到的藤枝,眼睛微亮:“是那日大小姐在林子里寻到的藤枝做的?”
穆昭朝点头:“嗯,我亲手做的,虽然有些粗糙,但不影响其作用,你可别嫌弃。”
聂峋:“——!”
竟然是她亲手做的!
聂峋登时觉得面前这镯子珍贵无比。
他甚至都有些不敢接了。
“不、不嫌弃!”他道。
穆昭朝笑了:“不嫌弃就拿着啊。”
聂峋这才伸手,珍而重之地接过这个藤镯。
拿到手里的那一瞬间,聂峋满身心满脑子便被‘这是她亲手给我做的镯子’给充斥。
激动地,心脏都窒住,呼吸更是屏住。
好一会儿心脏才重重跳了一下。
见他接过去后,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样,不说话也不动,就一眨不眨盯着手里的镯子,穆昭朝嘴角轻轻勾了勾。
她当然知道他这会儿的心情。
肯定很激动,也很感动。
她最懂一直艰难挣扎着生存的人的心理。
“你试一下看看圈口合不合适。”穆昭朝等了一会儿,见聂峋还是没动,便主动说道。
听到她的声音,聂峋这才堪堪回神。
试一下?
他有点舍不得。
他皮糙肉厚,平日里操练颇多,还要执行任务,把这镯子磕磕碰碰,弄坏了可怎好?他会心疼死的。
他不想戴,他想贴身保管着。
但……
“快点试试,”瞧他不动,还是一眨不眨看着手里的桌子,穆昭朝笑着又催促了一下:“若是不合适,现在就可以改。”
虽然做好了再改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能操作。
不过她想着,圈口应该问题不大,做的时候她有估摸了个大概。
聂峋这才眨了眨眼,轻轻道:“好。”
怎么办,他还是舍不得戴。
可若是不戴,穆大小姐肯定会以为他是不喜欢。
进退两难间,聂峋最后还是戴在了手上——他就戴一下,等大小姐看不到的时候,他再摘下来保存。
穆昭朝示意他把手伸过来。
聂峋很白。
是那种冷白。
再加上身量瘦削,手腕的关节甚是突出,鸡血藤镯颜色鲜明,戴在他手上,甚是好看。
圈口也刚刚好。
穆昭朝看了一会儿,道:“果然是合适的,看来我的估算还是很准的,不用改了,就这样戴着,虽然药效会比较慢,但常年累月的带着,总归对身体还是大有裨益的。”
聂峋:“……好。”
他收回手,越看,越喜欢。
看着看着,他眸色一顿。
镯子内侧似乎刻了字……他仔细瞧了瞧,果然是刻了字。
“这是……”
穆昭朝看了一眼,道:“哦,我顺手刻了两个字,你看到啦?”
聂峋自然是看到了。
那两个字刻的是——顺遂
聂峋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情绪,顺便充斥全身。
他突然很想跟她说,他倾慕她,很久之前就倾慕于她。
但幸好他理智尚存,哪怕这股翻涌的胸腔都有些顶着疼,他还是把话都压回心底深处,没敢表露一个字。
还不是时候……
他在心里默默劝慰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一无所有,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小校尉,他拿什么来说倾慕?
好半天,他才用尽全身力气,把这股冲动平复下去,只是心跳还有些快。
“嗯……”他努力稳住声线,不让她发现自己的异常,轻轻道:“看到了。”
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劲,穆昭朝眸色轻动,但很快她就轻轻笑了下,只以为他是太激动了,什么也没问,只当没发现,免得少年人自尊心强。
“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若……”穆昭朝把清单收起来,笑吟吟道。
她话没说完,就听到聂峋急促的打断声:“喜欢的!”
像是怕她不信一般,聂峋抬头看着她,目光灼灼,再次重重强调:“我很喜欢的!大小姐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对上他过于炙热的目光,穆昭朝倒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换做是她,在这样卑微艰难的时候,对自己这么好,她也会恨不能拿命相报。
“嗯,”她冲他笑笑:“喜欢就好。”
说着她又特意解释了一句:“林子里碰巧寻到的藤枝,做的小玩意,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什。”
聂峋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努力扯了扯嘴角:“那也很喜欢。”
穆昭朝笑着点头:“喜欢就好。”
正说着,去请裁缝的丹若,回来了。
“大小姐,”丹若领着李婶进来:“李婶来了。”
穆昭朝起身,对李婶道:“正好阿岭过来了,就现在给他重新量一下尺寸,尽量做得大一些,免得到了冬日里长高了,穿着会小。”
李婶笑吟吟道:“我都省得的。”
她做了这么多年裁缝,这点子事,自然清楚。
见聂峋没动,穆昭朝冲他招了招手:“你过,让李婶量一下尺寸。”
聂峋:“?”是他听错了么?
虽然震惊,但他还是听话地走过去。
李婶便拿着尺子开始量。
聂峋看了眼一旁跟李婶说话的穆昭朝,有心想问,但又怕是自己想多了,美梦成空,只能又把话咽回去。
等李婶把尺寸量完,离开后,聂峋到底还是忍不住了,期待又忐忑地问:“大小姐这是?”
“给你做几套衣服,”穆昭朝直言道:“西北冬日长,比京城冷,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京,就给你把冬衣也做上,走的时候一起带着。”
聂峋:“……”他不是在做梦!真的是在给他做衣服!
穆昭朝又说道:“春秋装也都一并做了几套带着,那边不比京城,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多备些总归是好的。”
聂峋:“………………”他上辈子一定积了很多德!
穆昭朝想了想,既然衣服的事都说了,其他的也顺便说了好了:“我还给你和小陈将军做了些吃的,吃的是昨天下午开始着手,现在还没做好,不过等走的时候,肯定不会耽误,到时候……看看怎么带方便罢。”
聂峋:“……………………”他上辈子一定还行了很多善!
就知道说出来后,聂峋肯定会是这个反应。
瞧着他一眨不眨,愣愣地看着自己,穆昭朝笑了起来:“你费那么大心思给我寻来那么多番椒苗,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呢,我也就能为你做这点子微不足道的事了。”
聂峋胸腔被激动填满,因为太过激动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说,那都是他应该做的,而且她给他做得这些,一点儿都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他来说,十分珍贵!
因为开不了口,他只能摇头。
穆昭朝又道:“昨夜赶了一夜的路,去睡会儿罢,今儿庄子上也没什么要忙。”
聂峋这才缓过来一点儿,摇了摇头,艰难道:“我不困。”
听他嗓音有些嘶哑,穆昭朝给他倒了杯水:“困不困该休息也得休息。”
聂峋看了看递到自己面前的水,又看了看穆昭朝,眼睛蓦然就红了。
看他这样,穆昭朝稍稍有些讶异。
大反派其实还挺重情义的。
而且也很感性。
但她很理解他的心情。
“把水喝了去睡觉。”她道。
聂峋还要狡辩自己不困,穆昭朝直接把脸一板:“去睡觉!”
聂峋顿了下,看着她带着命令和责备的目光,心里头暖得紧,像是有贴着心口放了一个热烘烘的小手炉一样,暖意从心口传遍四肢百骸,他全身心都洋溢着欢喜。
“好。”好一会儿,他才在这股复杂又澎湃的情绪中,轻轻点头。
他心里十分不舍,最后还是不得不听话离开去睡觉。
走到门口,他想起来什么,转身对穆昭朝道:“谢谢大小姐。”
穆昭朝笑着看着他:“说谢就太见外了,你也帮了我不少忙,我都没跟你说谢,朋友之间,不需要说这个。”
听到‘朋友’这两个字,聂峋眸色闪了闪。
他也回了她个笑,这才转身走出小院子。
刚出了小院子,往稍远一些的离出口比较近的那个屋子走过去时,他微微垂眸,若他不止想当朋友呢?
小院子里,穆昭朝怕聂峋不听话,示意丹若去盯着他,等他真的进了屋子去睡觉再回来。
丹若只觉得好笑,但还是听大小姐的话跑了出去。
穆昭朝又拿出清单看了看,决定还是不给拿银钱了,东西多备点就好了,免得他多想,他那么敏感想得又多。
聂峋是走到屋子时,才留意到丹若一直跟着自己。
“大小姐是有事要吩咐么?”聂峋诧异地问丹若。
丹若笑着道:“没有,大小姐是怕你不听话,让我来盯着你,你快进去睡觉罢。”
聂峋讶异片刻,而后笑了。
丹若冲他摆了摆手:“快点去罢!哪有人一天一夜不睡觉的!”
聂峋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进屋去睡觉了——既然她想让他现在睡觉,那他就睡。
若是放在平日,知道穆大小姐给自己准备了这么多东西,还送了他一个她亲手做的手镯,他肯定睡不着。
但今日,躺倒床上后,他刚刚明明很汹涌澎湃的心绪,蓦然就一片平和和满足。
没多会儿,便睡着了。
听丹若回来说聂峋刚刚一路都没发现她一直跟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穆昭朝也觉得好笑。
当然好笑之余,也有点心疼。
只有一直不曾感受过温暖的人,才对别人一点点善意都这么放在心上。
穆昭朝一直信奉睡觉比吃饭更重要,所以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聂峋也没有醒,穆昭朝并没有让人去喊他,而是让他一直睡觉。
原本她以为聂峋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怕是要睡到傍晚,没想到下午晌便醒了。
他醒的时候,正好哥哥和小陈将军也过来了。
见到刚睡醒的聂峋,两人都不觉得意外。
“怎么不多睡会儿?”小陈将军关心了一句。
聂峋摇摇头:“已经歇过来了。”
小陈将军便没再说什么。
他转头看向穆昭朝:“对了,宋家和李家的婚约解除了。”
正在吃刚烤好的肉干,顺便递给聂峋一个,让他也尝尝的穆昭朝闻言,一脸惊讶:“啊?”
婚约解除了?
原书里可没有这个剧情啊!
怎么……连主线都变了啊!
小陈将军啧了一声,甚是唏嘘:“原本,都重新谈好了的,但今日不知怎么了,宋家执意要解除婚约,李家本就理亏,最后只能答应了。”
穆昭朝:“……”
她脑子有些懵。
虽然遇到了不少男主女主,可主线剧情发生变化的,这还是她第一次碰到。
虽然觉得,宋二小姐和李洛川解除婚约,是最正确的选择,也很解气,至少穆昭朝当初看书时积累的憋屈和怨愤都得到了发泄,但她还是稍稍有些慌。
主线剧情发生变化,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影响罢?
会不会影响到自己?
但很快她变镇定下来。
她想起系统曾经跟她说过,她又不在别的书的主线剧情里,也没有作死得干预别的书的主线更没有掺和进男女主感情,就算反噬也反噬不到她身上。
一直没吭声的系统,难得地诈尸出现:[嗯.]
有了系统这话,穆昭朝总算放心了。
不仅放心,她还十分开心!
渣男不配拥有爱情!
更不配拥有别人的原谅!
看书的时候,她就恨不能宋多奇立马踹了李洛川这个渣男!
尤其是在宋多奇好不容易逃离李洛川的魔爪,好不容易有了新生活时,她就更不希望宋多奇原谅李洛川!
最后是一辈子都不再见,让李洛川后悔去罢!
但书里面,宋多奇到底还是原谅了李洛川,还跟李洛川重归旧好,简直没把她气死,刚好结局她是睡觉前看的,那一夜,直接给她气失眠了。
追妻火葬场?
她才不稀罕看,她只想看女主醒悟踹了渣男,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渣男不配。
虽然不知道宋多奇后面会不会再跟李洛川重归旧好,但至少现在婚约解除,她是爽了的。
就算后面因为主线剧情的影响,重归旧好,以宋多奇现在的决绝,定然不会轻易就让李洛川得逞,那也算是符合她认知里的火葬场了,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解除婚约!爽!
因为没忍住,也太过意外和惊喜,穆昭朝直接笑了起来。
亭子里,穆初元、陈觉还有聂峋,就连丹若和桃枝也都齐齐转头朝她看过来……
穆昭朝注意到了,但她实在收不住,只能笑着解释道:“唔,这肉干好吃,哈哈,太好了……”
所有人:“……”以为他们看不出来大小姐是在开心宋二小姐和李洛川解除婚约的事么?
穆昭朝也看出来他们看出来了,她干脆低着头,继续吃肉干,一边吃一边笑。
穆初元看了妹妹一会儿,最后也笑了:“新做的肉干?我也尝尝。”
陈觉马上反应过来,也拿了一块:“我也尝尝。”
而后两人一起夸道:“好吃!”
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提宋二小姐和李洛川解除婚约的事。
聂峋吃着肉干,片刻后,也垂眸抿起嘴角笑了起来——大小姐可真可爱!
好半天,穆昭朝才终于笑够了,抬头看着他们道:“是罢,我就说很好吃罢。”
穆初元和陈觉互相对视一眼,尤其是穆初元,简直是哭笑不得,一边点头一边道:“确实很好吃。”
陈觉则道:“昭朝妹妹,这么好吃的肉干,可以卖给我一些么?”
说着冲她眨眼睛,以眼神示意,我给你带了个这样的消息,总得给我点特殊待遇罢。
“不卖。”穆昭朝毫不犹豫道。
还在眨眼睛的陈觉:“?”
穆昭朝笑吟吟道:“放心好了,本就是做好了给你和阿岭带着的,不卖的。”
陈觉两眼放出精光:“真的?太好了!”
正欢喜着,突然想到什么,胳膊肘撞了聂峋一下,而后又乐个不行。
聂峋被他这一撞,撞得甚是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等他不发神经了,穆昭朝才跟他说,除了肉干还有别的许多吃食。
陈觉已经快感动哭了。
“是不是有些多了?路这么远,好带么?”穆昭朝蹙眉问道。
陈觉斩钉截铁道:“不多不多!好带的!”
他是去换防,并不需要快马加鞭赶生赶死。
听他这么说,穆昭朝便放心了。
乍然得知昭朝妹妹做了这么多好吃的给他们路上吃,陈觉兴奋得不行,非要去那边院子看看。
等看了一圈回来,陈觉想起什么,对穆昭朝道:“昭朝妹妹,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说着以眼神示意她往旁边走走。
穆昭朝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往旁边走了走:“怎么了?”
陈觉沉吟片刻,道:“中午我外出办事,在凤鸣轩偶遇和友人小聚的袁三公子……”
一听袁少卓的名讳,穆昭朝脸上的笑便敛了。
陈觉很是谨慎地斟酌了一番:“我也是偶然听到的,袁三公子言辞间对温小姐不是特别尊重,昭朝妹妹和温小姐交好,我便留意听了听,言辞甚是不堪入耳,昭朝妹妹不妨提醒一下温小姐。”
穆昭朝眼皮跳了跳:“我知道了。”
陈觉想了想,再次提醒了一句:“虽然这么说不太有立场,但袁三公子实非良人。”
若是他妹妹碰上这种事,他定然把那人狗腿都打断!
穆昭朝点点头:“我会去提醒茵茵的。”
毕竟事关女儿家的声誉也是旁人的私事,陈觉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昭朝妹妹是聪明人,定然知道该怎么做。
穆昭朝想了下,这种事宜早不宜迟,打算明日上午进城去温府。
只不过,没等她先过去温府,罗沁便急匆匆到庄子上来找她了。
见罗沁孤身一人过来,又急匆匆的样子,穆昭朝心里登时咯噔一声……
听罗沁说完,穆昭朝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边吩咐丹若去备车,一边和罗沁一起往外走。
怕昭朝妹妹人手不够会少了他们吃食,想着营里最近左右没那么多事,被小陈将军安排在庄子上帮忙的聂峋,见状,也骑上火焰,跟在穆昭朝身后,一块出了庄子。
什么吃不吃的,他才不在乎,他更在乎她的安危!
可不能让袁少卓那个伪君子,伤了她。
作者有话说:
阿岭:要离京了,不如把没解决的恩怨一并都解决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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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杀意
◎深邃的眸底,寒意沉沉◎
因着上次来庄子上, 向来自傲的袁少卓当着古岚盈和满庄子女孩子还有贵女们面,失了颜面, 整个人就有些疯癫, 一门心思想着重塑他矜贵公子翩翩君子的形象,想要挽回自己的名声,最重要的是让满京城贵女好好见识一番他意气风发的样子。
偏偏, 在东苑马场的赛场上,那场他费尽心思准备的比赛, 自信满满的袁少卓不仅没拔得头筹还输十分惨烈。
这就罢了, 若他放平心态, 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比赛本就是如此, 技不如人很正常,再提高就是。
但袁少卓接受不了,当场就拉下了脸。
这输不起的样子本就让人很看不上了, 他还不知感恩, 说冒着生命危险把他救出来的小陈将军是假仁假义,在跟自己的亲兵打配合羞辱自己。
这般黑白不分,倒打一耙的样子,人品尽显, 就更加让人看不上眼了。
别说旁人, 就是被袁少卓自诩关系匪浅, 那天的比赛都是和袁少卓一起攒局的大才子薛家二公子, 都跟袁少卓淡了不少。
袁少卓心高气傲,本就憋着一口气, 这下子整个人就崩溃了, 开始发疯。
认为有人嫉妒他, 在针对他,谋害他,还四处宣扬。
但大部分人都知晓了他的品行,以往一块吟诗作对吃茶下棋的同窗友人,也都不再怎么打理他。
袁少卓这下更是被刺激疯了,结交了一些溜须拍马斗鸡走狗之辈,这些天,天天不是拿着钱挥霍就是听这群人吹捧自己。
在金钱的驱使下,这帮子心术不正之辈,自然是捡着袁少卓喜欢听的说。
袁少卓也在他们的吹捧之下,找回了曾经的优越感,越发飘飘然,也越发堕落。
原本若只是过个纨绔子弟的生活,倒也没什么,满京城这样的勋贵子弟并不算少。
但,他这个德行,传到温家,原本就对袁少卓这个表弟有很大看法的温若滨,自然不可能同意妹妹再与他来往过密。
一看就不是个能托付的,他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妹妹进火坑。
更别说妻子罗沁也特意提醒过他,他就更加坚定了决心。
但没想到妹妹竟然这么执迷不悟,告知她袁少卓不是良配,人品不行,她非不信,还大哭大闹。
这些天因为比赛的影响,还有袁少卓自己自甘堕落传出来一些流言,袁家怕再传下去,就更没好人家愿意嫁袁少卓了,便主动来温家,想着温家毕竟是亲戚,再加上温青茵一直倾心自家儿子,便想趁着事态还没恶化把婚事赶紧定下来,这样也能把名声挽回一二。
但温若滨早就在妻子罗沁的提醒下,多留意过袁少卓,已经确定了他不行,还早早就在私下里跟父亲母亲说过这件事,温若滨一直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虽然年岁还不大,但沉稳果决,还极聪慧,想得也远,温父温母从来都很信任这个儿子,在这件事上,自然也是听儿子的劝。
所以这日,袁家上门,要说两家孩子的婚事,直接就被温母不痛不痒给打发了。
袁家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却没想到温家这般不给面子,一点儿亲戚间的情分都不顾了,可是气的够呛,当即撕下脸,吵闹了一番,怒气冲冲走了。
温家对袁家的反应,本也有心理准备的,婚事谈不成,怕是亲戚都不好再做了,但总不能为着这点亲戚情分葬送了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如今就只是这样闹一闹,已经算好了。
原本温家也以为事情就这么顺利解决了,万万没想到,温青茵知道了袁家上门来谈婚事被母亲给回绝的事,这几日本就因为哥哥的话而跟家里抗争着而被禁足在自己院子的温青茵,知道这个消息,急火攻心之下,就吐血昏了过去。
请了大夫给扎了针,醒过来后就要死要活,非袁少卓不嫁,还让母亲去姑母家,把话说清楚,把两人的婚事定下。
女儿吐血昏过去,温父温母自是心疼女儿,就连温若滨也很担心心疼妹妹。
但要同袁家结亲,这是万万不能的。
不管是温父温母,还是温若滨,心里都坚定一个念头:什么都可以答应茵茵,但要同袁家结亲,这是万万不能的。
温青茵却是除了嫁给袁少卓什么都不在乎,见自己都这般坚持了父亲母亲还是不开口,就连一向疼爱自己的哥哥也不为所动,她就更崩溃了。
无奈之下,她求到了嫂子罗沁跟前。
罗沁也是不赞成这门婚事的那个,还是比温家其他人最早就不看好的那个。
当然她没有像温父温母还有温若滨那么强硬,而是想通过怀柔之策跟这个小姑子好好讲道理,希望她能明白。
但这才现在心里只有袁少卓,一门心思想要嫁给表哥的温青茵而言,就是罗沁也不支持她。
明明以往她对嫂子那么好,那么关心她,怕她不适应,到头来自己需要她的时候,她却不帮自己,温青茵觉得自己在家里孤立无援,更是担心表哥因此误会自己,生自己的气,便要亲自去找表哥袁少卓解释。
温家怎么可能现在放她出府去袁家?
孤立无援,崩溃伤心之下,温青茵以死相逼。
到底,温父温母还是很疼爱这个女儿的,哪能瞧着女儿这般。
就连温若滨都怕妹妹一时想不开真伤了自己。
可府门今日决计不能让她出。
现在袁少卓名声毁了就算了,还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温若滨疯了才会让妹妹现在去袁家见袁少卓。
但温青茵又十分坚持,簪子都把脖子划破了,压根听不进去劝。
温家一家着急上火,又气又怕又心疼,更怕事情闹大了让祖母知道,祖母一个着急上火再出什么意外可怎么好?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还是罗沁最是镇静,主动提议,她去有家山庄请穆昭朝。
温青茵向来与穆大小姐交好,温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就连温老夫人都没少夸过穆昭朝。
现在也是一筹莫展,有什么法子先试试,总比什么也不做好。
但温父温母又怕这事让穆昭朝一个外人知道,会有损女儿的名声。
万一穆昭朝靠不住,把这事传了出去,那他们女儿岂不是要毁了?还能在京城许到什么好人家?
罗沁自然能理解温父温母的担心,但现在情况紧急,也不是她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明白的,哪怕她一再表示穆大小姐是信得过的,温父温母还是有顾忌,最后是温若滨站在妻子身旁,和妻子一块保证穆大小姐决不会往外乱说,还让妻子这就去有家山庄把人请过来,温父温母都没来得及惊讶儿子现在居然这么信任儿媳妇了,便让罗沁赶紧去,怕她路上太急不安全,还派了府里人跟着。
平心而论,罗沁其实很关心温青茵,只不过因着她刚嫁进温家,再加上她性子又谨慎,所以平日里也没有太过表现出来,大多时候都很内敛。
刚刚温若滨支持她,站在她身边跟温父温母保证的时候,她既激动又感动。
也让她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想办法帮小姑子远离这个火坑的念头。
从有家山庄出来,匆匆往温家赶的路上,罗沁把前因后果细细跟穆昭朝说了。
穆昭朝压根没想到,几天的功夫,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怪不得昨日庄子开放日,温青茵没有过来,她本以为是昨日温家府上有事——大户人家,府里有个什么应酬再正常不过。
她也没多在意,只是让人送了些新鲜的榆钱和构棒棒送过去,给他们尝鲜。
万万没想到……
“怎么现在才来跟我说啊?”穆昭朝皱着眉头,说道。
话落,她也意识到这话,她说出来不太有立场。
罗沁倒是没怎么在意,穆昭朝和温青茵关系有多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也知道穆昭朝是打从心底里关心温青茵,便主动替家里解释了一句:“原以为家里能劝得动她。”
温青茵平日里也挺通情达理,虽不至于如穆昭朝这般通透,但一向明理,哪成想,这次竟这般执拗。
穆昭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先过去看看罢。”
话落她想到什么,掀开车帘对一直跟在她们马车后面的聂峋示意了下。
聂峋上前,穆昭朝叮嘱了他几句,聂峋立刻明了,而后一甩马鞭,直接绝尘而去。
等聂峋离开,穆昭朝这才跟罗沁把昨日小陈将军提醒她的事说了。
饶是罗沁是女主人设,心性坚韧,但听到穆昭朝的话后,整张脸也登时没了血色。
这……温青茵名声要毁了啊!
罗沁自幼经历坎坷,好不容易嫁进温家后,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曾经在泥潭挣扎的她可是最清楚名声对于一个女子有多要命。
温青茵是家里的幺女,从小到大都备受宠爱,就连兄长都疼她得很,她被保护得太好了,压根就不知道这世道对女子的苛刻。
但罗沁知道。
所以她才特别慌。
瞧罗沁这般,穆昭朝安慰她道:“先不要急,也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先把茵茵劝下来,其他的事,慢慢解决,车到山前必有路,肯定会有别的办法的,你现在可要稳住了。”
温父温母也好,温若滨也好,多多少少会受情感上的影响,家里面总得有个人,一直保持冷静。
穆昭朝再冷静,她始终是个外人,在温家说话,肯定没有罗沁说话好使。
罗沁到底是女主,大风大浪各种腌臜事也见过不少,听到穆昭朝这话,很快便把慌乱的心绪稳下来。
“我知道了。”她道。
穆昭朝想起件重要的事来,询问罗沁,温青茵和袁少卓现在是不是还守着礼。
罗沁稍稍愣了下,倒也不是她护短,而是自打穆昭朝提醒过她后,她就一直很留意着温青茵,基本不让她跟袁少卓单独相处。
“嗯,”她点头:“这个我可以保证。”
穆昭朝这便放心了。
被个渣男骗骗感情不算什么,看清楚就好,也更容易走出来。
而且也不会被袁家拿捏住。
虽然稳住了心绪,罗沁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没底,尤其又听穆昭朝这么问。
直到穆昭朝把手按在她手上,使劲握了握,冲她笑了下道:“放心罢,不会有事的。”
原本被袁少卓骗身的剧情也不是在这个时候,她只是不放心,又同罗沁确认了一下,罗沁的谨慎和细心,穆昭朝还是很相信的,她说没有,那定然就是没有。
罗沁茫然没底的心绪,听到这话,突然就像是吃了定心丸。
明明穆昭朝比她还要小上两岁,但此时此刻,罗沁就是觉得,穆昭朝身上有着莫大的,让人心安的定力。
等两人匆匆回到温府,府里已经戒严了。
罗沁追问了下才知道,这事到底还是没瞒住温老夫人。
不让温老夫人知道,一是老夫人年事已高怕她着急上火有个长短。
还有就是,袁少卓到底是老夫人的外孙子,他们也是怕老夫人偏疼外孙,到时候非要做主,让两家结亲,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一听亲信的丫鬟说老夫人知道了,罗沁刚刚缓和了些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穆昭朝倒是没那么悲观。
“没事的,”她和罗沁一边匆匆往温青茵的院子走,一边小声对罗沁道:“老夫人是个深明大义的长辈,她也很疼茵茵的。”
温老夫人再偏疼外孙子,可温青茵到底也是她的亲孙女,更是从小在她膝下长大被她捧在心尖尖上的亲孙女,且老夫人又是女子,这么大岁数,这样的事,自然比小辈们看得更深更透。
疼外孙子归疼外孙子,谁人不护短?
但也不至于因为疼外孙子,就不管自己亲孙女的死活。
“哎,”罗沁轻轻叹了口气:“但愿。”
两人走得极快,很快便到了温青茵的院子。
因着禁足,以及怕温青茵偷偷跑出去,温夫人可是派了不少信得过的丫鬟婆子守在女儿院子外。
见到穆昭朝来了,温老夫人担心的脸上,现出几分希望:“穆丫头,你快去劝劝她,她平日里最听你的,别的好说,先把剪刀拿开……”
罗沁这才知道,温青茵用来胁迫家人的簪子,已经换成了剪刀。
可真是刚烈。
若袁少卓是个能托付的,靠得住,凭着她这份坚持,她说不得要帮她一帮,可那袁少卓就是个败类啊!
哪里配得上她这般真心。
罗沁又着急,怕她太过刚类真伤了自己。
又心疼她一腔真心总归还是错付了……
见温老夫人眼睛都红了,担心地不行,穆昭朝安慰了她一句:“老夫人别着急,我这就进去劝茵茵,不会有事的。”
温老夫人还是很信穆昭朝的——主要现在,也找不到旁人能劝得动孙女了。
正要进院子时,丹若小跑着过来,在穆昭朝耳边低于了几句,穆昭朝眼睛一亮,轻轻点头示意知道了,这才提着裙摆跨进院子。
聂峋做事,果然周到妥帖!
也幸好今日小陈将军让他留在了庄子上帮忙!
这可真是帮了个大忙了!
“都给我滚出去!”
刚踏进院门,温青茵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不让我出府,我今日就死在这里!”
穆昭朝站定后,冲里面喊了一声:“茵茵,是我!”
温青茵歇斯底里的怒喊声顿了顿。
穆昭朝知道她是听到了,便又大声喊了她一声:“茵茵……”
房间里,刚刚还歇斯底里火气冲天的温青茵,眼睛顿时就红了。
房间里,跪在地上不住求自家小姐别冲动的两个小丫鬟,听到这话,马上对自家小姐说道:“小姐,穆大小姐来了,是穆大小姐……”
没等到温青茵的回应,但她不再歇斯底里了,穆昭朝便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我进来了啊?”
看着穆昭朝走过来,温青茵眨了眨眼。
直到穆昭朝跨过庭院,进了正屋。
一进屋,就看到温青茵脖颈间横着的锋利剪刀。
穆昭朝眉心蹙起,轻轻道:“茵茵,你怎么了?”
听到她这话,还有她眼睛里的担心,温青茵眼泪登时就掉了下来。
“别哭别哭,”穆昭朝快步走过来:“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这是……剪刀先给我,伤了自己就不疼么?”
可能因为潜意识里没把穆昭朝放到父母还有哥哥那一拨上,而是把她划为她的朋友她的人,温青茵警惕心一下就降了下来,且埋藏心尖这么多天的委屈,一下就爆发了。
穆昭朝很顺利就把剪刀拿开,并递给了那两个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你们先出去罢。”
小丫鬟就差冲穆昭朝磕头了,但顾着自家小姐的情绪,生怕再刺激到她,并没敢有太大动作,捧着剪刀,就忙退了出去。
几日没见,温青茵就这般憔悴,下巴都尖了,脸色还这么差,穆昭朝到底还是心疼了。
她搂着大哭的温青茵,轻轻拍着她的背不住安抚:“没事了,没事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来帮你解决,好不好?”
温青茵本就委屈伤心,还很害怕,怕表哥误会她真的生了她气,只是一直憋着不敢表现出来,听到穆昭朝这么说,更是一下全爆发了。
她抱着穆昭朝,哭得不行。
穆昭朝一边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一边在心里叹气。
这个时候,温青茵最是固执执拗,一昧的反着她来,肯定不行。
哪怕,他们说的都是实话,都是为她好,但她现在已经钻
进牛角尖了,不会听的,越反对,她反而会越坚定,倒不如先顺着她,让她情绪先平复下来。
哭了好一会儿,温青茵终于把委屈都发泄了出来,一边抽泣着一边把她跟表哥的情意,还有家里棒打鸳鸯,禁足她的行为都跟穆昭朝说了。
温家的决定自然没错。
就是做法太强硬了,温青茵大小姐在家里就是被捧在手心里宠着,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再加上又有恋爱脑的设定加持,她逆反也是情理之中的。
“我、我想见见表哥……”温青茵哭得眼睛都肿了,因为哭得太狠,呼吸都不太顺畅,断断续续地对穆昭朝道:“阿棠,你帮帮我,帮帮我,让我去见表哥一面,好不好?”
哭腔里带着恳求,穆昭朝听着也有些于心不忍。
她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好,我答应你,你先别哭了,我去给你想想办法,好不好?”
温青茵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眼睛亮了亮,只是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掉,一边哭一边道:“真的吗?你真的会帮我么?真的会帮我见表哥吗?我、我想这就出去去找表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穆昭朝冲她笑笑,又给她擦了擦眼泪:“不哭了,我这就去找温老夫人还有温夫人和温大人商量一下,让他们放你出去?”
温青茵忍着眼泪,激动地点头:“嗯!”
“你先把眼泪擦一擦,”穆昭朝又道:“我这就出去,等我回来。”
温青茵破涕而笑:“嗯。”
院子里,温青茵的丫鬟正在跪在那儿守着呢,刚刚两人的对话她们全都听见了,两人脸色惨白,穆大小姐怎么答应小姐了啊!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不准小姐出门的啊!
她们偷偷抬头看了穆大小姐一眼,虽然觉得穆大小姐这样做不太妥,但谁也没敢吭声,只看了一眼,就忙又收回视线,继续跪在那儿守着。
穆昭朝倒是没太大反应。
堵,不如疏。
旁人劝,不管是谁,现在的温青茵都不会听得进去,反倒会觉得全世界都在阻碍他们相爱。
那不如,让她自己去看清楚袁少卓的真面目。
虽然残忍,但最立竿见影。
温青茵虽然对袁少卓盲目的崇拜,但原书里她最后也是清醒了的,并没有恋爱脑到不可救药,原书里在看清袁少卓的真面目,她就没再错下去。
穆昭朝相信,哪怕现在跟原书里的剧情有偏差,但温青茵不会盲目一条道走到黑的性子一定不会变。
感情的事,还得她自己想通,才行。
否则,关得了她一时,还能这样关她一世不成?
今日是把剪刀劝下来了,明日她就不会悬梁了?
不如快刀斩乱麻。
正好,今日袁少卓又跟那群新结交的狐朋狗友鬼混去了,且正在大放厥词,污言秽语不断……聂峋已经确定了地点,这样好的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她刚刚从庄子出来的时候,也跟聂峋说了,若遇到了袁少卓,在他们没过去的时候,袁少卓要走的话,一定要想办法拖住他,并且让他继续他的放肆之言。
这么做,虽然对一心全扑在袁少卓身上的温青茵有些残忍,但,长痛不如短痛。
早看清,早走出来,早日开始新生活。
温夫人和温大人一听穆昭朝的解决办法,是带着温青茵去见袁少卓,当即就表示不同意。
温若滨则是若有所思。
穆昭朝倒也没急,耐着性子,把她的想法说了。
温若滨到底是男主,一下就明白了穆昭朝的打算。
且他也清楚妹妹的性子,今日不让她去,她肯定会一直闹……难不成还真关她一辈子?
最后在温若滨的劝说下,温夫人和温大人总算是点了头。
但他们有条件,必须由温若滨陪着才行。
穆昭朝笑着点头:“这是肯定的,我也会一直陪着茵茵,都是为茵茵好,自然也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温夫人和温大人自然明白穆昭朝确实也是为了他们女儿着想,他们在这个时候不打招呼把人急匆匆请过来,已经很是过意不去。
穆昭朝却道:“茵茵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帮她,朋友不就是在有困难的时候互相帮忙么?而且茵茵一直也帮了我不少……”
温夫人对穆昭朝甚是改观。
也更喜欢她了。
得了首肯后,穆昭朝便快步回了院子:“茵茵,温夫人和温大人答应了!”
紧张地全身都在发抖的温青茵,听到阿棠的声音,顿时又哭了。
穆昭朝进来就见她正在哭着给自己上妆。
“我帮你罢,”穆昭朝上前,道:“别哭了,要不然上不了妆,等会儿又花了。”
温青茵喜极而泣,抓着穆昭朝的手:“阿棠,谢谢你。”
见她如此感激,眼睛里还充满了期待,穆昭朝有些于心不忍。
只不过……这是她必走的路。
这已经是伤害最低的法子了。
总比被骗得……要好罢?
等换了衣服,穆昭朝又对温青茵说道:“温大少爷实在担心你,他等会儿也会和我们一起……你先别急,温夫人和温大人都答应了,自然不会反悔,只是你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到底还是担心你啊,出门在外,你一个女儿家,兄长跟着,父母也放心些不是?”
温青茵正要开口,穆昭朝又道:“我一直都陪着你,放心好了。”
温青茵这才笑着点头:“嗯。”
“阿沁也会陪着你,”穆昭朝又道:“这样你总能放心了罢?”
温青茵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了头。
嫂子其实对她也挺好的。
出来院子的时候,温夫人和温大人以及温老夫人已经在穆昭朝的强烈提议下,离开了。
见到父亲母亲不在外面,温青茵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甚至连哥哥都不在,只有嫂子在外面。
见她们出来,罗沁走过来,心疼地对温青茵道:“我也和你一块。”
温青茵终于对嫂子笑了笑:“嗯,谢谢嫂子。”
穆昭朝看了罗沁一眼,罗沁冲她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到了二门外,温青茵才看到哥哥。
她对哥哥是有怨气的。
但见到哥哥心疼的看着自己,还叹了口气对她轻声说道:“哥哥送你过去。”
温青茵突然又有点暖心。
她红着眼睛点头:“嗯。”
温若滨不是很擅长表达情感,不管是兄妹之间,还是夫妻之间,他都很克制,见妹妹这般,他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上了马车后,马车往袁府的方向走了没多会儿,温府的下人便过来回话:“表少爷现在不在府上,去沉香楼会友了。”
马车里,温青茵一下紧张起来,穆昭朝拍了拍她的手,对外面的温若滨道:“温大少爷,我们也直接去沉香楼罢,正好也去吃两杯茶,尝一尝沉香楼的玉螺糕。”
温青茵马上感激地看着穆昭朝。
穆昭朝冲她笑了笑,示意她,没事的,说了要陪她,就一定会陪她。
片刻后,温若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可以。”
温府下人得的话,是穆昭朝让聂峋寻了人来告知的。
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后温若滨和罗沁都不知情,这样也免得温青茵到时候会怪罪以为哥哥故意这样设计的。
家里人不想她和袁少卓多接触,这样设计,合情合理,且是非常有可能这么恶意栽赃。
但不管任何人来看,穆昭朝都没有这么做的动机和理由。
更别说,本也不是穆昭朝栽赃袁少卓,而是袁少卓自己行事不断,品性恶劣,穆昭朝只是让巧合更合理一些罢了。
听到哥哥答应了,温青茵抓紧了穆昭朝的手,感激道:“谢谢你,阿棠。”
穆昭朝抿唇笑着安抚她,心里却是唏嘘不已。
那袁少卓何德何能?
垃圾最不配的就是真心。
偏偏不谙世事的少女,总是特别容易就被渣男哄住。
等到了沉香楼,穆昭朝提议道:“袁三少爷既是在会有,我们冒然过去不太好,现在旁边包间等着,等他们一结束,我们再过去,好罢?”
温青茵急着见表哥,压根没想那么多,听到阿棠为自己打算的这么妥帖,马上点头:“好,都听你的。”
“温大少爷等一会儿再上去?”穆昭朝想了想对温若滨道:“或者就在大堂里等着?”
温青茵这下更信赖穆昭朝了。
她也不想在见表哥的时候,哥哥在场——哥哥对表哥有偏见,她怕哥哥会说出什么话来,也怕表哥看到哥哥生气,影响到她跟表哥解释。
温若滨挺不放心的,但想到来之前穆大小姐跟他说的话,还是点了头:“可以。”
要不是人来人往,温青茵都要狠狠抱穆昭朝一下。
三人带着斗笠上了楼,直接进了袁少卓旁边的包间。
穆昭朝给了小二一定碎银子:“没有吩咐,不要进来打扰。”
小二一看银子,立马欢喜地应下,把茶水放下后,笑着道:“贵客请慢用。”
便退出去,把门给带上了。
穆昭朝拎过水壶,倒了三杯水。
不过温青茵和罗沁都没心情喝,穆昭朝也没心情喝,她只是觉得太安静了,有些沉闷。
刚把水壶放下,隔壁包间便十分配合地传来了袁少卓,嚣张且孟浪的虎狼之词:“……我袁三少爷会娶不到亲?笑话!我那表妹,清贵世家温家你们知道罢?温家嫡女,天天上赶着我,做梦都想要嫁给我!”
“是呢,是呢,袁三少爷才貌双全,家世显赫,满京城,哪家贵女配不上?”狐朋狗友之一顺着他的话吹捧道。
袁少卓听到这吹捧,整个人更加飘飘然:“那是自然!我跟你们说,我压根就看不上我那表妹!”
这边,听到这话,满脸欢喜的温青茵,一张脸登时就白了个彻底。
“柔柔弱弱,明明是温家嫡女,却一股小家子气,长得也不够漂亮……”
温青茵:“……”
穆昭朝和罗沁眉头也蹙了起来,两人都有些担心温青茵。
“要不是她整日里跟在我屁股后面,表哥长表哥短,我都懒得搭理她……”
温青茵:“…………”
“长得不漂亮就算,身段也一般,不够劲,嘁!”
温青茵:“……………………”
虽然知道袁少卓品性恶劣,过来之前也有心里准备,但听到这话,穆昭朝眼底还是染上了怒意。
什么狗东西?
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玩意?
“温家小姐我等是无缘一见,但袁三少爷既然这么说,那温家小姐也配不上袁三少爷啊……”
袁少卓得意且嚣张的嗓音继续吹嘘:“若不是看在我外祖母的面子上,我自然不会多看她一眼,你们不知道,连徐家那个表小姐都不如。”
有人嚷嚷道:“徐家表小姐那可是个绝色佳人啊!”
袁少卓笑着道:“自然是个尤物,只是可惜了,家世太差。”
又有人道:“温家小姐家世好一些……”
袁少卓不屑的笑道:“若非她出身温家,我才懒得离她,无才无貌……”
话落他又道:“也就出身与我有些相当,相比着,她还不如我那表嫂呢。”
温青茵:“!”
罗沁:“……”
穆昭朝:“……”垃圾!
其他人纷纷附和:“那是那是,袁三少爷出身名门,才貌俱佳又写的一手好文章,日后必然名垂千古,与温小姐议亲,是不大相配……”
“要论家世和容貌,”袁少卓笑呵呵道:“平昌伯府的大小姐,倒是勉强能配得上我。”
穆昭朝:“………………”
“是那位穆大小姐?”
袁少卓笑着道:“就是那个满京城都出名的穆大小姐。”
有人反问:“不是都说穆大小姐粗鄙不堪么?”
“那都是瞎传的,”袁少卓道:“穆家那个大小姐,可比徐府表小姐还要绝色,出身倒也还行,比我那表嫂强一些,比徐府表小姐更是强不少……就是名声不大好,不过没关系,我大度,不计较这些。”
狐盆狗友纷纷附和:“那看来,袁三少爷还是最满意穆大小姐啊?”
袁少卓笑了笑:“勉强还能入眼罢,要是能娶了穆大小姐,我就勉为其难也收了我那表妹,再把徐府表小姐纳进门,那才是人间美事……”
隔壁包间哄堂大笑。
而这边,莫说温青茵,穆昭朝脸色都铁青一片。
温青茵整个人如遭雷击,一张脸,一点儿血色也无,嘴唇更是不住打颤。
包间外,一直在隐蔽角落盯梢的聂峋,冷冷抬眸看向袁少卓所在的包间。
深邃的眸底,寒意沉沉。
作者有话说:
阿岭[磨刀.gif]:你、是、活、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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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教训
◎穆昭朝眯眼:这事不对劲!◎
明明是阳春三月的午后, 外头阳光明媚,整个二楼, 却寒气森森。
袁少卓这边包间里, 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哄笑声高谈声更是不绝于耳。
越听温青茵脸色越难看, 听到最后,她浑身都止不住地发抖。
伤心、愤怒……交织在一起, 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更是在听到表哥竟然还这么不尊重地肖想她的好朋友阿棠, 还评头论足她嫂子, 温青茵羞愧不已。
一声声哄堂大笑,一声声不堪入耳的话, 温青茵再也坐不住,直接起身。
轰一声。
因为起的太急,茶案连同案子上的茶水一并翻倒, 哗啦啦碎了一地。
穆昭朝和罗沁铁青着脸也迅速起身, 两人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什么,忙一左一右扶住了温青茵。
“我、我……”温青茵脸色白的一丝血色也无,说话更是有气无力,她眼里含着泪水, 倔强得不让眼泪掉下来, 左右挣了挣, 艰难地道:“我、我要找他问清楚!”
她很艰难地吞咽了下, 因为太过悲痛,太过愤怒, 嗓音干涩到近乎失声:“我要当面找他问清楚!”
穆昭朝和罗沁当然不会让她这个时候过去, 两人死死拉住她。
温青茵太痛苦了, 以至于她这会儿突然生出了无尽的力气。
眼看着要拉不住她,穆昭朝厉声在她耳边道:“茵茵!你清醒点!你现在过去问他,除了自取其辱,没有意义的!”
温青茵听到这话,登时一怔。
穆昭朝又道:“没必要了。”
温青茵眼睛死死盯着一墙之隔的隔壁包间。
她眼睛红得滴血,包着的眼泪都泛着血色的红。
她没说话,就那么死死盯着隔壁。
好一会儿,眼泪从她瞪大的眼睛里掉下来。
看她这个样子,穆昭朝愤怒之余,也是心疼的不行。
她也没想到袁少卓会嚣张自大至此。
也不知道是小陈将军跟她说的那些话委婉了,还是袁少卓今日更飘了。
这简直把别人的真心扔在地上使劲踩,踩个稀巴烂就罢了,踩完还招摇过市,炫耀羞辱。
怎么会有这么垃圾的人?
相比而言,袁少卓那句‘穆大小姐勉强配得上他’都没那么让她生气了。
这种垃圾,跟他计较纯纯是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多给一个眼神都嫌脏。
可温青茵和她不一样。
温青茵爱他。
满身心都是他,爱他更爱到了骨子里。
现在被自己一心倾慕的人这般羞辱,心思单纯的温青茵怎么受得了?
见她脸色越来越白,身子也越来越抖,穆昭朝沉吟片刻,直接抱住了她,把她整个人抱在自己怀里。
“想哭就哭罢……”她在她耳边轻声道。
温青茵确实哭了,但却不是嚎啕大哭。
她还记着这是在外面,阿棠和嫂子都还陪着她,她自己就算了,她不能让人看阿棠和嫂子的笑话。
她哭得很压抑,也很痛苦,真正意义上的撕心裂肺。
穆昭朝看了脸色同样铁青的罗沁一眼。
罗沁两手紧握成拳,眉头也死死拧着,穆昭朝怕她因为心疼温青茵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来,也冲她做了个口型:“别冲动。”
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可能便宜了那个垃圾,但就算要治他,也不能她们就这样冲过去,除了留人话柄,并没有什么用。
治他的法子多的是,旁的不说,罗沁回去跟温若滨一说,温若滨就决计不会轻饶了他。
以温家,还有温若滨的手段,袁少卓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罗沁到底是要理智一些,她很快平复了下心情,轻轻点了下头。
温青茵压抑着哭了好久,最后才一边哭一边哑着嗓子道:“对不起……阿棠……对不起……”
都是她不好,都是因为她,才连累了阿棠,无端被这般羞辱。
她自己被羞辱就算了,那是她眼瞎,识人不清,但却因为她,连累了阿棠,温青茵心里懊恼不已,更愧疚难当。
她当初就不该带表哥去阿棠的庄子上!
要不然,阿棠也不会遭受这无妄之灾了……
“对不起……”
她不停地道歉。
到最后都快发不出声音来,穆昭朝听的心疼,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抚她:“又不是你的错。”
温青茵胸腔堵的几乎要炸开。
又疼,又气。
不是她的错,阿棠说不是她的错,那是谁的错?
罗沁也在一旁安慰道:“旁人品行不端,你只是识人不清,被蒙蔽被骗,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方。”
温青茵呼吸一滞,是啊,是她眼瞎,是她识人不清,是她,都是她……
没等她捋顺思绪,就因为太过悲痛,直接昏了过去。
穆昭朝吓了一跳,忙和罗沁一起掐温青茵的人中。
好不容易才把人唤醒。
温青茵像是丢了半条命一样,毫无焦点得看着虚空,怔怔道:“我想回家……”
罗沁眼睛一红,她抹了下眼角,哽咽着嗯了一声:“我们这就回家。”
穆昭朝和罗沁给她带好斗笠,小心地扶着她下楼。
温若滨在大堂没听到包间里的动静,但瞧着妹妹这样,他着急上前,被罗沁一个眼神止住。
温若滨拧眉看向楼上,罗沁轻轻冲他点了下头,而后又冲他使了个眼神:回家再说。
等上了马车,温青茵更是像被人抽了筋骨,收了魂魄一般。
穆昭朝不太放心,便一起送温青茵回去。
刚下了马车,才跨过二门,温青茵便哇地吐出一口血,彻底晕了过去。
温若滨直接抱起妹妹快步往里走,罗沁忙吩咐人去喊大夫。
穆昭朝和罗沁急急跟在后面。
幸好大夫诊过脉后,确认温青茵只是怒火攻心,再加上身体虚弱,这才晕了过去,并没有大碍,好生将养着就没事了,众人这才放心。
也是这会儿,罗沁这才把刚刚在包间听到话,稍稍措辞了一下告知了温若滨。
向来君子端方的温若滨,第一次怒不可遏。
听着外面摔杯子的声音,守在温青茵床头前,用温帕子细细给她擦拭嘴角残余血迹的穆昭朝,眉心轻轻动了动。
这事不算小事,温家肯定要处理,老夫人那边估摸着要瞒着了,再加上温青茵现在又病倒了,穆昭朝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别人还得顾着她,穆昭朝想了想,也不添乱了,左右温青茵没有大碍,又喂了安神汤,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便等罗沁和温若滨把事情说完,回来查看温青茵情况时,提出了告辞。
这个时候,家里确实不适合待客。
更别说还因着家事,把穆昭朝也牵连了进来,平白受那些污言秽语,罗沁也很过意不过。
“好好看着茵茵,”穆昭朝拍了拍她的手:“那些话我确实没放在心上,主要还是茵茵……她醒了怕是还有的伤心,多注意她的情绪,她身边千万不能离人。”
罗沁抬眸,眼睛微微睁大。
穆昭朝知道她听懂了,干脆直言:“千万注意,别让她想不开。”
罗沁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回头朝温青茵的房间看了一眼。
寻短见这种事,温青茵那单纯的心性,还真是会做得出来……
半晌,她点了点头:“嗯。”
临走穆昭朝跟罗沁道:“我得空就会过来,若是有什么事,随时派人去庄子上找我,她若是醒了……别问她,也别刺激她,让她先缓一缓。”
伤一下心,吐两口血,总比差点丢了半条命强,和原书里相比,这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刚刚温青茵的态度,应当是看清了袁少卓的真面目,自然也不会再恋爱脑,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她还会像原书里那样,打击太大,寻短见。
不过这事她已经提醒了罗沁,原书里,也是罗沁及时发现,救下温青茵,还开导她从低谷中走出来。
现在有了防范,再加上罗沁的细心谨慎,穆昭朝还是很放心的。
“嗯,”罗沁感激道:“今日麻烦你了。”
穆昭朝淡淡笑笑:“这怎么能叫麻烦。”
罗沁想了想又道:“还是要跟你说声抱歉。”
袁少卓的那些言论,她本是无妄之灾。
“管天管地,”穆昭朝不在意地笑了笑:“还能管得到人渣乱吠么?”
罗沁怔了下,而后也笑了下。
笑到一半,她眉头又拧起。
“一下子看清他的真面目,”穆昭朝宽慰她道:“对茵茵来说,是好事,痛一时,比痛一世强,后面就慢慢来,总能走出来的。”
治愈情伤,最好最有效的就是时间,时间能冲淡一切。
罗沁想了想点头:“你说的对。”
穆昭朝离开后,罗沁看着穆昭朝的马车,又叹了口气。
温青茵若有穆昭朝半分通透,都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痛一时……又谈何容易,温青茵对袁少卓的情意她最是清楚,怕是还有的折腾呢。
不过阿棠说的对,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总归是件好事情。
她现在更担心的是温若滨。
瞧着刚刚他的样子,恨不能生吞了袁少卓。
她最是清楚温若滨有多疼爱自己这个妹妹,她是真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错事来。
不是说不给自家妹妹出气,但为了这么个烂人,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当。
要出气,有的是法子!
这般想着,她拧了拧眉,吩咐了身边大丫鬟去温青茵的院子守着,转身,直接去找温若滨。
书房里。
罗沁赶到的时候,温若滨正垂眸,平静地擦拭着那把一直挂在书架旁做装饰的君子剑。
罗沁:“……………………”
**
温府外。
穆昭朝满怀心事地上了马车,车子走了好一会儿,穆昭朝突然想起什么,掀开车帘朝外面看了看。
骑马守护在马车旁的夏冰,看到大小姐这般,忙驱马凑近了些:“大小姐?”
视线里没有聂峋的身影,穆昭朝眉头立时便拧了起来:“阿岭呢?”
好像刚刚从沉香楼回温府,就没看到阿岭。
想到他曾经对林正清做的那些事,穆昭朝脸色就难看的不行,他别不是又……
夏冰怔了下,抬头搜寻。
见夏冰这个反应,穆昭朝心下更是一沉,就在她要人调转方向直接去沉香楼时……
“哦,在哪里!”夏冰道。
穆昭朝:“?”
她马上顺着夏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就见聂峋一手捧着一包热气腾腾的李记生煎,一手握着缰绳,朝这边小跑着过来。
“大小姐该饿了罢?”傍晚的阳光,柔和温婉,映着他如画的眉眼,他伸手,笑着把手里的生煎递过来:“这是我刚刚排队给大小姐买的,热着呢,现在吃刚刚好。”
李记生煎驰名京城,每天排队买生煎的队伍都能拐大半条街。
尤其这个时辰,快要准备吃晚饭了,排队的人更多。
看着他笑容满满的脸,穆昭朝眼睛微微眯了下。
他刚刚是去给她李记生煎了?
不是去找那个袁少卓?
“大小姐午饭都还没吃,”见大小姐看着他,没动,聂峋脸上情绪维持的恰到好处:“想着大小姐夸过李记的生煎还不错,便自作主张去给大小姐买了一些,大小姐多少吃点,先带垫垫。”
说着又把手里冒着热情的生煎往车窗旁送了送。
见他脸上没有一丝异样,穆昭朝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激了。
林正清对穆昭朝的伤害和羞辱可是实打实的,还当着面。
聂峋打林正清一顿给她出气,也是正常。
袁少卓不过是口嗨,那么几句话穆昭朝也没太放在心上,跟林正清性质完全不同,聂峋应当不至于为了这么几句话,大动干戈。
况且现在还是白天。
想明白后,穆昭朝这才接过生煎,冲他笑笑:“还是你最心细。”
聂峋耳尖微红:“从沉香楼回来经过李记生煎,想着上次大小姐喜欢吃,左右我也无事便去排队买回来,大小姐快趁热吃罢,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记生煎能这么出名,味道自然是一绝。
扑鼻的香味,把穆昭朝的馋虫勾了出来,她还真饿了。
吃了两个热乎乎的生煎后,穆昭朝紧张了大半天的情绪,也稍稍放松了些。
她看着手里的生煎,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仔细一想,却有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太紧张了罢,她在心里默默吐槽了自己一句,而且也有点太自作多情,没看到人,就猜测聂峋是不是去找袁少卓麻烦了,他又不是自己的奴隶,更不是自己的家人,没道理听到一点点对自己不好的言论,就大动干戈啊。
这么想着,穆昭朝轻轻笑了下。
听系统嘀咕玛丽苏剧情听多了,自己也玛丽苏上身了不成?
这可要不得。
等回到庄子上,夕阳已经隐没在半山腰,长庚星也已挂在西边天空。
穆昭朝抬头看了一眼:“这么晚了,准备晚饭罢。”
“哥哥又让人过来说什么时辰会回么?”吩咐完晚饭,她又问了一句。
按理说,这个时辰,哥哥该过来了,怎么还不见人?营里有事耽搁了?
“没有,”桃子回道:“大少爷许是有事耽搁了罢。”
穆昭朝点点头,想的也是如此。
“腌菜都封坛了么?”穆昭朝一边往小院子走,一边询问桃枝。
“已经封了,”桃枝又主动道:“山药粉也都磨好装罐,肉干还要再做两日才够大小姐安排的量,还有烤馒头片的馒头今日已经蒸了出来,只等着明日……”
聂峋跟在穆昭朝身后,桃枝这些话他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些,全都是她给他准备的,让他离京时带着。
原本他以为,也就一两样,没想到居然这么多。
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悸动。
他悄悄抬头看了眼,走在他前面几步远的穆昭朝。
夕阳余晖落在她脸上,让他心尖都止不住地心痒,那股藏在心底的情感更是翻涌的厉害。
与此同时,他对袁少卓的憎恶和敌意也更加浓烈……
只放了条蛇咬他一口,未免太便宜他!
“大小姐……”他主动开口。
刚听完桃枝回禀,准备再安排她到跟前再做点卤味的穆昭朝,转头看着他:“怎么了?”
聂峋一脸凝重:“大少爷至今未回,怕是营里真的有事,交接的档口,我还是回去看看罢。”
穆昭朝想了下,也没多疑,直接点:“这样也好,但你还没吃饭……”
“没关系,”聂峋笑了笑道:“我刚刚排队的时候,吃了两个烧饼了,现在不饿。”
穆昭朝看了眼桃枝,桃枝马上跑回去。
“也行,”穆昭朝又道:“忙完了就和哥哥一起回来。”
话落她又道:“要是太晚了,就和哥哥在营里住,别赶夜路回庄子了,不安全。”
桃枝拿了糕点和包子出来。
“带着,”穆昭朝示意他拿着:“饿了吃。”
聂峋接下后,行了个礼,便快步转身离开。
小陈将军说最近没那么忙,穆昭朝其实也清楚,要离京,又怎么可能真的空闲,聂峋回去看看也是理所应当,是以她也没有多想。
从庄子出来后,聂峋翻身上马,比那日连夜从山东回京速度还要快。
不过他压根没有回营里,而是直奔天香苑。
袁少卓最近天天晚上跟那群狐朋狗友去天香苑吃酒狎妓,今日应当也不例外。
他先去看看,若是没在天香苑,他就潜进袁府。
有些事,还是天黑了做比较方便。
到天香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袁少卓这个烂人蛇咬了都没消停,果然还是去了天香苑。
这正合聂峋的意,但万万没想到,他刚潜进天香楼,官府的人就来搜查。
袁少卓混了这么久的风月场,这对他压根不算什么,直接翻墙从后院逃离。
聂峋眯了眯眼,从另一边离开。
翻墙出来后,袁少卓拍了拍手,得意地哼笑了声,想困住他?
也不打听打听,他袁三少爷是什么人?
他一转头,直接撞上两个铁铸般的胸膛。
袁少卓立时就恼了,抬头要骂,话还没出口,就被麻袋套住了头。
没等他喊出救命,就被拳打脚踢直接揍趴在地。
他想喊救命,下巴直接被卸了,别说救命,他连痛都喊不出来……
黑暗里准备堵袁少卓的聂峋:“……”
他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两个就算蒙着脸也依然熟悉无比的身影,聂峋屏住呼吸,藏在暗处没有动。
下午的事传到穆初元耳朵里后,他直接气炸了。
要不是陈觉拦着,他下午就要当着众人的面揍死袁少卓这个混账。
袁少卓到底娇生惯养,穆初元又是自幼习武,满京城没几人能在他全力之下扛过他三拳。
更别说还有陈觉在一旁补脚。
袁少卓早痛昏过去。
看着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袁少卓,陈觉拉住还要继续打的穆初元——打残打废都可以,但真出了人命,还是麻烦的。
穆初元犹不解气,临走还又踹了一脚。
袁少卓昏了醒,醒了昏,这一脚直接把他痛醒了。
他不住哀嚎,穆初元要再踹一脚,把他踹昏过去,被陈觉给拉走了。
“救命啊……救、救命……”
袁少卓虽然醒了,但他实在太痛,喊出来的声音,也十分微弱。
等穆初元和小陈将军走远了,聂峋这才从黑暗中走出来。
听到声音,正在要死不活呻.吟.喊救命的袁少卓,呼吸一滞,听着是一个人,不是刚刚那两个打他的,他以为是有人听到他呼救来见义勇为了,他忙拼尽全力出声:“我是袁府三少爷,你快救我,我给你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
穆大小姐送他的赤马都要五千两子呢。
黑暗中,聂峋一张脸煞气森然。
但他开口说出的话,却十分平静:“一百两么?”
他压着嗓子,袁少卓没力气挣脱套在脑袋上的麻袋,聂峋又刻意变了嗓音,他自然也听不出来,只当他是被一百两打动了,忙道:“是、是的,一百两银子!快扶我起来……”
聂峋走过去,把袁少卓扶起来。
见来人真的是来救他的,袁少卓松了一口气,正要让他帮他把麻袋拿掉。
啪!
聂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直接把他脑袋打偏过去。
哪怕隔着麻袋,袁少卓也被这大力的一巴掌给打懵了。
聂峋抬手又是一巴掌。
袁少卓:“你……救……”
咚一声,脑袋撞击地面的声音。
聂峋松开他,面无表情拿出一根和曾经招待林正清一样粗细的棍子,眼睛一眨不眨直接废了袁少卓一条腿。
什么混账东西,还敢编排穆大小姐?
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打完,聂峋直接把棍子嚣张地扔在袁少卓身旁。
袁少卓再次痛醒过来。
听到棍子落地的声响,他惊恐地挣扎着往后退。
刚刚那两个人,只是揍他。
这个人、这个人是想杀了他。
他是真的怕了。
对死亡的恐惧让他突然爆发了强烈的求生欲,拼命拖着断掉的那条腿往后退……
“往那边看看,那边有动静!”
火把晃动,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袁少卓大喜,以为有救了,往后退地更快了……
聂峋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仁慈的人。
除了对穆大小姐,他没有心。
从小到大,不少人骂他是个冷血的怪物。
他也曾一度这么觉得。
只是遇上穆大小姐后,他把他最不堪的一面,小心地隐藏了起来。
至于现在,他还是决定做回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在搜寻的人过来之前,他上前,一脚踹向某个部位。
而后看也不看昏死过去的袁少卓一眼,转身从隐秘处离开。
是夜。
满京城勋贵圈一片哗然。
袁家三少爷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寻仇,在天香苑后面的巷子里,被打得鼻青脸肿不说,还断了一条腿,临时搜查的官兵在巷子里找到他时,他半条命都快没了。
听说,那里也被废了,怕是子孙艰难。
啧啧,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孽。
想着他近来的行事,倒也没人同情他,只觉得他活该,被这么报复,定然是把人得罪狠了。
明明是刚发生的事,但传言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须臾间便传遍京城。
温府,温若滨收到下午他托友人帮忙的回复,甚是茫然。
他是想让友人借机把袁少卓抓进去,他再以狎妓之名废了他的功名。
却没想到,京城里,居然有人比他还恨袁少卓。
竟然……
这可比废了他的功名狠多了。
但。
很解气。
罗沁也听说了袁少卓的事,下意识以为是温若滨找人做的,匆匆来找他。
“不是我。”温若滨抬眼看着面色凝重的妻子,在她开口前,先安她的心。
温若滨这个人,敢作敢当,是罗沁见过的最君子的人。
他说不是他,那必然不是。
可,不是温若滨,那又会是谁?
下手还这么狠?
罗沁和温若滨,面面相觑。
有家山庄,罪魁祸首的三人,正开心地吃晚了一个时辰的晚饭。
打了袁少卓一顿,穆初元整个人神清气爽,饭比以往多吃了两碗。
因为不放心温青茵,穆昭朝回了庄子后,特意吩咐了年妈妈多留意着温府和袁府的动向。
消息从京城传到庄子需要些功夫,这会儿京城都传遍了,年妈妈安排的人才赶到庄子上。
听丹若说年妈妈要来回话,穆昭朝只以为青茵出了什么事情,忙让年妈妈进来。
听完年妈妈的转述,穆昭朝整个人都有些懵。
什么东西?
袁少卓被打了?
断了一条腿?
还……被废了?
温若滨这么迅速,还没到一天,就出手了?!
穆昭朝眼睛一亮,要不是场合不对,她差点笑出来。
但正在吃烤羊腿的穆初元却是一顿:“袁少卓腿被打断一条?”
年妈妈应道:“是的,说是行凶的棍子都在袁三少身旁扔着呢。”
穆初元下意识看了陈觉一眼。
陈觉也抬头看着他。
他们没打断他的腿啊,还有棍子又是哪里来的?
原本以为是温若滨动手的穆昭朝,敏锐地注意到哥哥和小陈将军的异常。
她眯了眯眼。
这事不对劲。
不知道为什么,她视线又不自觉落到一旁,正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的聂峋身上。
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作者有话说:
阿岭:多谢领导和大舅哥背锅昂(#^.^#)
穆初元:我妹妹天下第一聪明,你以为你跑的掉?
感谢在2023-02-26 23:51:42~2023-02-27 23:5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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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决心
◎他不会是喜欢上她了罢?!◎
聂峋正在安安静静地吃手里的山药疙瘩汤。
也不知道大小姐到底是怎么调的味道, 酸酸辣辣,甚是好喝。
面疙瘩也劲道。
撒的芫荽碎和葱花更是清香。
一口下肚通体舒畅。
察觉到她的视线, 聂峋抬头。
见她真的在看自己, 聂峋放下手里的勺子,抿唇冲她笑了笑。
在庄子山到底吃了那么多饭,穆昭朝也留意着给他加餐, 总算是养出了些肉,冷峻的五官, 倒也柔和了些, 隐约透出了几分皇子皇孙的清贵来。
橙黄的灯光洒在他脸上, 越发清越卓绝。
穆昭朝:“……”
不知道为什么,穆昭朝觉得聂峋也有点不太对劲。
他太平静了。
温青茵到底来了庄子上不少次, 和他也有不少照面,所有人都知道她跟温青茵是好朋友,且下午还是让他去盯着的袁少卓, 怎么像是没听到一样?
但想到书里对聂峋的评价:冷血无情, 暴戾恣睢。
所以,他是对与他不相干的人,很淡漠?
这么解释倒也能说得通,可穆昭朝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于是, 她忍不住又看了聂峋一眼。
聂峋眉眼微抬, 以眼神询问。
穆昭朝:“…………”
若没有察觉就罢了。
一旦有了察觉, 穆昭朝不自觉又联想到他傍晚突然离开庄子的事……
往日里, 他可是能在庄子待多久就待多久,今日傍晚竟然会在没有人来找他时, 主动要回营里看看。
所以, 是他们三人合谋?
也不对。
刚刚哥哥和小陈将军在听说袁少卓被打了时, 并没有什么反应,但听到对袁少卓被打断了腿后,却很震惊。
想到某个可能,穆昭朝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事,”她抬手示意年妈妈自去忙着,而后对聂峋道:“就是刚刚想起来,番椒苗今日还没浇,等会儿吃完了,你去菜地浇一浇番椒苗罢。”
满庄子都知道,那一小片番椒苗是大小姐的宝贝,平日里都是大小姐亲自照料,要么就是聂峋和大少爷来帮忙,旁人都自觉得很,没有大小姐的吩咐从不踏足。
听她这么说,聂峋放下碗,立马就要去,被穆昭朝喊住:“吃完了再去,又不急一时半会儿的,我不过是提前说一下,免得等会儿一忙起来又忘了。”
聂峋轻轻哦了一声,又重新坐回去,继续喝他的山药疙瘩汤。
“哈哈哈……”穆初元初初惊讶了下,回过神,便大笑起来。
被打断了腿,活该!
“被人这么打,”穆初元一脸十分解气的表情道:“可见平日里品性低劣,得罪了不少人。”
如此狂悖无状,毫无德行可言,才打断了一条腿,便宜他了!
他当时也该打断他一条腿,这样他就两条腿都断了,看他还能不能爬出来乱吠!
陈觉也接话道:“可不是,上次输了比赛就看出来了……啧。”
“白救他了你真是,”穆初元一脸替好友打抱不平:“救了他,不说谢,还倒打一耙,真是晦气……”
“那也不是救完才知道么,”陈觉撇了撇嘴:“早知道他那样子,我救他?”
多余救他!
那天让他直接在乱蹄下好生挨个教训,在家里养个三五个月不能出来蹦跶,也不至于牵连到昭朝妹妹……
当然这事,他和子帧都说好了,谁都不会跟昭朝妹妹说,免得污了昭朝妹妹的耳朵。
垃圾玩意。
不过……
温若滨瞧着文质彬彬,跟袁少卓又是姑舅表兄弟,没想到下起手来,这么狠。
他喜欢!
这个温若滨,好样的,是个当哥哥的样子!
是的,穆初元和陈觉下意识都认为,是在他们走后,温若滨去把袁少卓的腿给打断了。
袁少卓虽然得罪的人不少。
但大多数人都是看不惯他,不屑与他为伍,倒也没有到要冒险打他一顿的程度。
更别说还是把一个勋贵家的公子腿打断。
万一真追查起来也麻烦。
满京城,恨袁少卓恨到非得打断他一条腿才算出气的,非温家莫属。
温若滨那样眼下无尘的性子,肯定不会容忍旁人这么侮辱自己的妹妹,也只有他会在这个时候这样做了。
陈觉一想到温若滨通身的书生气,就是打从心底里佩服。
能让一个读书人,还是如此端方的君子做出这种事,袁少卓可是真的该死!
“也是,”穆初元也啧了两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太会伪装。”
陈觉也点头:“这种人最是阴险,还好露出了尾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却压根不知道,他们越这样越有欲盖弥彰之嫌。
穆昭朝注意力已经全落到了哥哥和小陈将军身上。
他们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事情是他俩做的么?
平日里,哪里听到过哥哥和小陈将军这样背后议论谁?
哪怕是当初李洛川那么渣的行为,两人也不过是摇摇头说了句以后要保持距离,这会儿倒是喋喋不休起来。
穆昭朝又好笑又好气。
但转念一想,哥哥和小陈将军是气不过给自己出气,她那‘气’一下又都散了。
平日里吃饭的时候,聂峋大多时候也是安安静静吃饭,不怎么插话,除非是有谁问到他,他才会开口。
今日也是一样。
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的话,他十分赞同。
若不是后面来了人,他定然要再断他一条胳膊。
自诩写的一手好文章?
手断了,还如何写?
微垂的眼睫挡住了眼底的寒意,他放下勺子和碗,起身道:“我吃完了,这就去浇番椒苗。”
穆昭朝点了点头:“嗯,不用浇太多水。”
聂峋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等聂峋出去,穆昭朝看了眼还在继续喋喋不休的哥哥和小陈将军,无奈地撇了撇嘴角:“别掩饰了,我都知道了。”
亭子里现下就他们三人,穆昭朝这话一出,正因为大块人心而神清气爽你一言我一语大谈特谈的穆初元和陈觉,话音登时戛然而止。
陈觉反应最快,只顿了片刻,马上笑着道:“昭朝妹妹知道什么?”
穆初元也回过神来,忙顺着好友的话笑着看着妹妹:“妹妹知道是谁打的袁少卓?”
说着,还做出一脸好奇的表情。
表演痕迹很重。
穆昭朝看着他们,没忍住,笑出了声。
“嗯,”她一边笑一边点头:“猜到了。”
穆初元眼皮跳了下,陈觉也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和惊讶地问:“哦?谁啊?”
穆昭朝便直勾勾看着他们:“你们俩。”
穆初元:“……”
陈觉:“……”
陈觉呵呵干笑一声:“昭朝妹妹在跟我们开玩笑么?哈哈,怎么会……”
穆初元也呵呵笑了一声,要圆帮着好友一起圆。
但对上妹妹笑吟吟,洞察一切的眸子,穆初元笑不出来了。
不仅笑不出来,嘴角还抽了抽。
他伸手戳了戳陈觉后腰,让他别笑了,太假了,妹妹明显已经猜到了,还搁这当猴呢。
笑到一半的陈觉:“……?”
最尴尬的莫过于哈哈笑到一半又生生停下的陈觉。
他停下笑后,为了掩饰尴尬象征性地轻咳了两声,还抬手挠了挠头皮,最后发现无论做什么尴尬都是如影随形,他只得再次轻咳一声,抬眼看向昭朝妹妹:“那个……昭朝妹妹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穆初元已经不敢开口了。
他怕妹妹觉得他是个莽夫。
明元没事,妹妹对他什么印象都可以,但他不可以!他要给妹妹留个好印象!
“就很明显啊,”穆昭朝看了看小陈将军,又看了看哥哥,笑着道:“年妈妈说完袁少卓被打,你们俩一点儿都不惊讶,就算不关注,听到这样的事,也会八卦一下罢?你们竟然一脸平静。”
陈觉马上就说道:“我们很惊讶啊!”
听年妈妈说,袁少卓腿被打断了,他们可太惊讶了。
“是听到腿被打断了才惊讶的,”穆昭朝又道:“你们刚刚那个表情分明就是,竟然也有人去打他了,还打断了他一条腿……我猜,你们就打了一顿,你们走后还有人又去打了他一顿,直接打断了他一条腿。”
陈觉看着穆昭朝,好一会儿,才竖起大拇指:“昭朝妹妹真是明察秋毫,厉害!”
掩饰不过去了,不如直接承认,还能少尴尬会儿。
穆初元也忙竖起大拇指:“妹妹厉害!”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有些无奈,本想劝说□□后别这么冲动了,但转念一想,哥哥既然都知道了,不让他出头,他肯定会郁闷死。
思量片刻,她冲他笑笑:“知道哥哥是为了给我出气,没被人看到罢?”
还有些忐忑的穆初元,听到这话,眼睛登时一亮:“没有!我们隐藏得可好了!绝对不可能有人看到,就是袁少卓都不知道,我们是蒙了麻袋揍的。”
穆昭朝点了点头,又对陈觉道:“也谢谢小陈将军。”
被这样郑重道谢,陈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大手一挥:“我跟子帧是好兄弟,你自然也是我的妹妹,给自家妹妹出气,不是很正常么?说谢就见外了。”
论品行和义气,陈觉确实是个非常靠得住的。
“好罢,”穆昭朝笑笑:“那就不说谢了,不过袁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哥哥和小陈将军还是谨慎些好。”
虽然不至于怕袁家,但被养出这样品行的儿子的家庭缠上,也是够恶心的。
陈觉和穆初元相视一笑:“这个倒是能放心,袁家本来就不知道是我和子帧,现在也顾不上找我们的麻烦。”
穆初元也说道:“估计会找温家麻烦罢。”
穆昭朝挑眉。
陈觉凑过来了些,小小声道:“我和子帧猜,是温大少爷……”
说着他做个手势,没把话说全。
但意思已经明了。
他俩不过揍了袁少卓一顿,后来的人可是断了他一条腿。
怎么看都是打断腿的仇更大。
温若滨么?
被小陈将军这么一提醒,穆昭朝反倒觉得也有可能。
她一直都是把温若滨当做先婚后爱文内敛的男主看,却忽略了他也是个极负责的兄长。
原书里温青茵被袁少卓骗身骗心,温若滨知道后,也是没有放过他。
似乎是废了他的科举路,把袁家从京城赶了出去,一辈子都没有机再回京城。
剧情有变,温若滨跟罗沁的感情线明显比原书里进行得快,也不需要温青茵事件来升温男女主感情,温若滨对袁少卓的报复更直接些,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嗯。”她点了点头:“也是。”
事关温大少爷和温家,他们不方便说太多,话题便从袁少卓被打一事,转到了不日后离京上。
“……李老将军今日找我了,”陈觉喝了杯茶,道:“想让李洛川这次同我一起,让我多看着他点……”
穆初元眉头微拧:“你答应了?”
陈觉:“我能拒绝么?”
李老将军毕竟也算是他半个师父,又是这种事,他也不好拒绝。
穆初元眉头拧得更紧了,带着李洛川容易坏事。
“不过……”陈觉笑了一声又道:“李洛川自己拒绝了,他不同意。”
穆昭朝一听就明白了。
李洛川这是还要继续‘追妻’。
毕竟刚退了婚,他肯定不甘心。
就是不知道宋二小姐还会不会心软。
当然,这就与她不相干了,毕竟他们两人一个男主一个女主,怎么折腾,那都是剧情安排好的,她自然也不会插手,顶多做个旁观者,吃吃瓜,看看李洛川火葬场——最好是直接扬了,还火葬场什么啊,他不配。
在她眼里,所有追妻火葬场文的男主,都不配和女主he。
见哥哥和小陈将军又说起了军务,穆昭朝也听不太懂,想了想,起身道:“我去菜地看看,你们坐着罢。”
话落,便出了院子。
到了菜地,就见聂峋正在一手提着灯笼,蹲在地里,不知道在瞧什么,满满两桶水都在地头放着。
“你在看什么啊?”穆昭朝好笑的跨进菜地,问他。
“这株也开花了!”聂峋蹲在那儿,一脸惊喜地道。
又有开花的了?
穆昭朝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聂峋说着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位子,让她也蹲下来看。
穆昭朝便在他挪出的位子处蹲下来。
今夜无星无月,在灯笼里烛火的照亮下,穆昭朝清楚地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花骨朵。
“还有开花的么?”穆昭朝大喜。
聂峋:“后面那些我都检查过了,除了昨日发现的那株都没有开呢,我正打算往前面再找找。”
穆昭朝来了兴致,让丹若把灯笼递过来:“我和你一起找。”
原本聂峋想说不用,他来找,找到让她看,她歇着就好。
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嗯。”
马上要离京了,能多待一刻是一刻。
番椒苗之间间隔不算大,两人这么提着灯笼弯着腰一行行找,难免会碰着擦着。
又找到一株吐了花苞的番椒后,两人基本上是并肩前行,都不用抬头,眼角的余光都能看到她。
而且,距离极近,衣袖不经意就碰在了一起。
他突然十分贪恋这一刻的感觉。
虽然很缥缈,但他心里很欢喜。
“没有了,”穆昭朝把最早种的那些找完后,直起身道:“这些都是刚种的,还太小了,浇水罢,浇完了回去休息。”
聂峋有些遗憾,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
“嗯,”但他一点儿都没表现出来,点了点头后,道:“大小姐在地头歇着罢,我来浇就好。”
穆昭朝想了想,也没拒绝。
聂峋在庄子上干活向来认真仔细,浇番椒苗都浇的十分标准,就在根部浇上一瓢,一眼看过去,整齐划一,跟机械浇出来的似的。
穆昭朝看了一会儿,突然轻轻叹了口气:“阿岭,你这么能干,有你在,庄子上的活我都省心不少,都有点不舍得让你走了。”
刚舀了一瓢水准备浇过去的聂峋,听到这话,手一抖,水差点洒他脚上,好在他反应快很快调整好手势,稳稳浇在脚边的番椒苗根部,只是稍稍偏离了一点点,但……他的心绪却骤然波澜万丈,汹涌异常。
只是面上一直稳着,叫人瞧不出半分异常。
因为太过激动,他第一时间没能张得了口,缓了好一会儿,他才转头看着站在地头笑意吟吟看着他的穆昭朝,努力稳住声线道:“大小姐既需要我,我便不去了。”
什么建功立业,都比不上她一句不舍!
要什么功名利禄,他命都给她!
穆昭朝挑眉:“那怎么可以!我只是这么一感慨,西北你还是要去的,跟着小陈将军好好干,争取下次回来的时候再升个一官半职的,多威风?”
在军中有了威望,哪怕只是个游击将军,日后回了御王府,也不会太过被动。
聂峋想说,他不需要什么升职,也不想要多威风,她都说了不舍,这些在他眼里统统都不重要了!
“你穿将军战甲肯定好看!”穆昭朝又道:“争取下次穿着回来让我看看!”
聂峋:“……”她喜欢将军?
他很想问她,若他成了将军,她会不会喜欢他。
但看着她如画的眉眼,温婉的笑意,这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穆昭朝冲他眨了眨眼:“你有辕门射戟之才,不去战场,真的太可惜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出人头地。”
说着冲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我只想报大小姐的恩情。”聂峋沉默片刻,道:“出人头地,并不是我的追求。”
若是可以,他愿意一辈子守着她。
但后面这话太过冒昧,也太不自量力,更别说今日还有这袁少卓的事,聂峋到底还是又咽了回去,藏在心里。
知恩图报自然是好的。
穆昭朝觉得,聂峋也没原书里描写的那样冷血无情,可能是因为她时常帮他,让他少了些磨难的缘故,性子也稍稍改变了些,不再像刚见到他时那么愤世。
“我现在也不需要你做什么,”穆昭朝想了想,对他说道:“出人头地后,一样可以报恩,说不定到时候我就有需要你来帮忙的了呢。”
虽然这么说有点势利。
但,事实就是如此。
爬得越高,主动权越大,要不然,只能任人鱼肉。
无论是从聂峋自身的利益,还是她的利益出发,都是如此。
聂峋沉思片刻,点头应下:“好。”
满京城对她不怀好意的定然不止袁少卓,他若立不住,怎么能守护她?
只用嘴说么?
还是用一颗没用的诚心?
拳头硬,实力硬,才是硬道理。
弱肉强食,他早就知道的。
等浇完了番椒苗,见他一直沉默着没再说话,穆昭朝想了想,又道:“我刚刚就是那么一说,出人头地不出人头地,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你到那边好,照顾好自己,好好的就行,安全最重要。”
聂峋偏头看着她。
见他看过来,穆昭朝冲他笑笑:“也别太有压力。”
聂峋:“嗯。”
见他应当是听进去了,穆昭朝松了口气。
聂峋摩挲着左手手腕上戴着的那只鸡血藤镯,犹豫良久,而后开口:“大小姐……”
今日小陈将军也在庄子留宿,就和哥哥住,但要重新再铺一床被子,快到小院子时,穆昭朝便吩咐了丹若赶紧去准备,时辰不早了,等下就要休息了。
有聂峋给大小姐提灯笼,丹若很是放心,得了吩咐便转身跑了。
眼看着快要到小院子,再不开口,就晚了。
正在盘算着明日几时去温府一趟看看温青茵,听到声音转头:“嗯?”
聂峋停在那儿。
这会儿离小院子不远不近。
那边听不到他们说话,但能看到他们人。
穆昭朝以为他有重要的话要跟自己说,便也停了下来。
见她星辰般璀璨的眸子盈盈望着自己,本就紧张的聂峋,心跳再次加速。
甚至连呼吸都开始不稳。
瞧他眼睛不住眨啊眨,穆昭朝笑了:“怎么了?”
一阵风吹过,吹起她鬓侧的发丝,如同柔幔一般在空中飞舞,有一缕青丝脱离肩膀的束缚,直接飘到了他面前,在他脸侧挠了下……
温柔带着痒意的触感,让聂峋登时全身紧绷,甚至连呼吸都窒住。
穆昭朝随手捋过头发,又笑着问了句:“到底怎么了?”
那股温柔的触感,没了,聂峋嘴角稍稍抿了抿,这才下定决心,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大小姐可有心上人?”
穆昭朝:“……?”
聂峋紧张的头皮都快炸开。
心脏跳得更是前所未有的疯狂,甚至耳边都再听不到旁的声音,只是如擂鼓般震耳发聩的心跳声。
他也没敢呼吸,又怕反应太大吓着她,只能用尽全力维持面上的平和。
穆昭朝是真的被问住了。
怎么突然问她有没有心上人?
好一会儿,她才眨了眨眼,疑惑地反问了一句:“什么?”
不是她听错了罢?
聂峋用全身最后的力气,复述:“大小姐,有没有心上人?”
穆昭朝:“……”她没听错。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直勾勾的目光,穆昭朝心尖也突然狠狠跳了下。
就连心神也没由来慌了一瞬。
她迟疑片刻,稳住心神,笑了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聂峋有些不敢与她对视了,但因为全身紧绷他转不开头,只是稍稍垂了垂眼睫。
“好奇。”他道。
穆昭朝笑出了声:“好奇?”
怎么突然好奇这个?
以前也没发现他好奇心这么重啊!
聂峋微垂的眼睛眨了眨,想着这样问她怕是不好回答,便又换了个问法:“或者,大小姐看得上什么样子的?”
‘看得上’这个词用得十分奇怪,穆昭朝因为脑子还有些懵,没太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以为他是因着今日温青茵的事,怕她也上当受骗什么的。
她笑了笑:“不拘什么样子的罢,这种事,看缘分。”
这个回答,让聂峋心尖登时一跳。
不拘什么样子的?
那就是说什么样的都有可能,他也有可能?
缘分……
他们算不算有缘分?
虽然没有得到什么明确的回答,但聂峋突然充满了无尽的希望和干劲。
没等他激动完,就听到她清浅的嗓音,继续说道:
“不过,我并没有嫁人的打算。”
言外之意,放心好了,我不打算嫁人,也不会找什么心上人,自然也不可能会被骗。
刚刚还满心欢喜和干劲的聂峋,蓦然抬头。
穆昭朝冲他笑笑:“放心好了,我不会像她们那样被骗的。”
聂峋:“……………………”
不会像她们一样被骗,她们是指宋二小姐和温小姐么?
是因为曾经被林正清伤过的缘故么?
这一瞬间,聂峋心底突然翻涌起滔天的戾气。
和袁少卓比着,林正清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见聂峋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穆昭朝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不嫁人以后的日子会很艰难,她便笑了笑道:“放心好了,我会一直都过得很好的。”
她可是有灵泉的人。
而且,她还十分懂得审时度势,又有外祖母撑腰,现在还跟那么多勋贵交好,陈小公子还欠了她一个大人情呢,陈小公子可是日后权倾朝野的国舅,只要她不作死,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更别说哥哥还是男主,只要她帮着哥哥规避掉死亡结局,有哥哥男主光环罩着,她的日子只会更加美滋滋。
嫁人?
压根不在她的人生规划里!
“番椒苗浇完了?”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地对视时,穆初元和陈觉聊完了军务,要出来找妹妹,刚出了院子就看到妹妹和聂峋正站在那儿再说着什么,开口问了一句。
陈觉跟在穆初元身后,笑着道:“昭朝妹妹,今日就打扰了,我也在离京前感受一下有家山庄宁静的夜晚!”
穆昭朝偏头看过来,对哥哥和小陈将军笑着道:“已经浇完了,小山庄简陋得很,小陈将军不嫌弃,是我的荣幸。”
小陈将军忙拱手:“昭朝妹妹可别这么说,要不然知莞和知菲要跟我闹翻天的!”
穆昭朝被他这个样子逗笑,就在这时,丹若过来说,床铺都已经铺好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可以去歇着了。
穆昭朝便主动道:“哥哥和小陈将军也累了一天,明日还要早起,快去歇着罢。”
话落她又对身后的聂峋道:“阿岭也去休息罢,今日可是跑了一天,挺累的。”
聂峋是这会儿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想问她不打算嫁人是什么意思,但这会儿时机又不适合,且他也没有资格和立场问她这么多。
胸口只是说不出的闷,又闷又堵。
“怎么了?”见他神色呆滞,穆昭朝笑了笑:“累了?赶紧去睡罢。”
今天这一天,她也有点累了。
聂峋机械地摇了摇头,而后又嗯了一声,便一直垂着眸子,没再吭声。
桃枝主动请缨,给大少爷和小陈将军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去往那边的屋子。
丹若则是过来接聂峋的班,重新给大小姐提灯笼,她朝那边看了一眼,奇怪道:“阿岭怎么啦?怎么瞧着跟失了魂一样。”
穆昭朝闻言转头朝几人离开的方向看去。
聂峋跟在最后面,确实很没精神,肩膀都是垮的,手里的灯笼更是快拖拉到地上。
穆昭朝眉心蹙了蹙,奇怪,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啊。
一直到泡脚时,穆昭朝都还在纳闷。
许是她今日太累了,脑子有些转不动,木木的,想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莫不是聂峋也是太累了?
一大早起来又是砍菜又是运菜,上午还在菜地里一直忙着,好不容易中午能歇一歇,罗沁来了,他们又匆匆去了温府,之后便是盯梢袁少卓,然后又回庄子,把她送回来后,他又折回营里,再快马加鞭跑回来,吃了饭又去浇番椒苗……
这一天的行程,细数下来,穆昭朝头皮都麻了。
是她疏忽了,刚刚应该吃完了饭,就让他去休息的,却因着要问哥哥和小陈将军殴打袁少卓的事,临时支开他去菜地……
穆昭朝心里有些愧疚,明日一定让他好好歇歇。
这般想着,穆昭朝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些,闭上眼睛摊在床上酝酿睡意。
其实压根不用酝酿,她今日也累得够呛,一闭上眼睛,困意便铺天盖地来袭。
就在她快要睡着时,脑海中响起刚刚从菜地回来时,聂峋问他的那句话:
“大小姐有心上人么?”
“大小姐看得上什么样子的?”
以及,问这话时,聂峋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自己,又紧张又期待,又害怕的神情。
快要进入梦乡的穆昭朝,猛然睁开眼睛。
黑暗中,她看着蒙蒙黑的账顶,眼睛瞪得滚圆。
他、他问这话的时候,不是关心自己。
他不会是喜欢上她了罢?!
想到这个可能,别说睡觉,穆昭朝躺都躺不住了,直接坐了起来。
因为起的太猛,她头都有些晕,还因为太过震惊,气息有些不稳。
她裹着被子,捂着胸口,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喘气。
这、这太突然了。
不是,聂峋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他不是冷血冷情的人设么?
怎么可能呢?
可是越否认,她心底对‘聂峋似乎喜欢上了她’的可能性就越笃定了几分。
穆昭朝脑子懵了好一会儿。
深夜,山庄安静的只剩风吹树枝的哗哗声。
穆昭朝裹着被子,静静坐了许久,最后才轻轻叹了口气。
好像、真的会有这个可能性。
但……
她真的没打算嫁人啊!
穆昭朝大脑一片空白。
别说疲惫,刚刚铺天盖地的困意都消失无踪,这会儿穆昭朝十分清醒。
她只是有些懵。
又坐了许久。
最后穆昭朝轻轻叹了口气。
若是,聂峋不是大男主文的大反派,跟他谈个恋爱也不是不可以。
但……
他是。
这就有些难办。
她可以尽全力帮他摆脱宿命,但旁的,她还没有考虑过。
思量出了个头绪,穆昭朝复又躺回去。
只是这次再躺回去,就有些难捱。
睡不着不说,眼前还一直在闪聂峋的脸。
各种各样,各种时刻,各种姿势……冲她笑的,那张清隽到人神共愤的脸!
穆昭朝紧紧闭上眼睛,不让自己乱想,并在心里数起了水饺,想强迫自己快点睡过去。
但说着说着……
阿岭、阿岭……
水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阿岭。
反应过来后,她猛地拉过被子把自己脑袋蒙进了被子里。
然而,这样做依然于事无补。
现在不仅眼前不住闪过聂峋的脸,就连耳边也开始幻听了,一声声,全是他喊她的声音:
“大小姐……”
“穆大小姐……”
……
穆昭朝只能再次把被子掀开,并睁开眼,看着账顶。
黑暗中,她又静静睁着眼睛看了许久。
久到眼睛发酸,她这才轻轻眨了眨眼睛,缓解酸涩。
兴许,阿岭真的只是因为她有前科——喜欢林正清被伤的遍体鳞伤,临离京前关心她,怕她既被林正清伤害之后,再步温青茵的后尘。
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这般想着,穆昭朝这才疲惫地闭上眼睛。
人生四大错觉之一:他喜欢我。
别人都只是关心关心她,什么都没说也没做过什么呢,她就先入为主的以为别人是喜欢他了,这种自恋要不得。
就这么心神混乱地,好不容易才重新培养起睡意,只是睡着了也十分不安稳,脑子里想的一直都是聂峋,他的宿命,他们这短暂的相处……
而这边,穆初元和陈觉出了口恶气,神清气爽,睡得也十分安稳。
旁边屋子的聂峋却是打从躺倒床上就一直睁着眼睛。
他没睡。
手一直摩挲着腕子上戴的那只藤镯,指腹更是时不时扫过藤镯里侧,她亲手刻的‘平安’二字。
直到万籁俱寂,他猛地坐起来。
林正清那个混账东西,都是因为他!穆大小姐被伤的都不再考虑嫁人。
一方面,他很心疼,被伤害的穆大小姐。
一方面,他又很气。
林正清混账,却还挡了他的路。
这口气,无论如何,他也顺不过去。
但现在若是去打林正清一顿,很容易让人怀疑到穆大小姐身上,有损她的声誉。
但若不打,他快要气、炸、了!
戾气翻涌良久。
他扯了个布巾揣进怀里,悄悄从屋里出来。
因着今日陈觉留宿,他住到了门房旁边的一间空屋子,离穆初元和陈觉稍稍有些距离,这也正好方便了他半夜溜出去。
他出了门,到了马厩,给火焰包好马蹄,这才轻手轻脚离开庄子。
直到走出庄子的范围,他才翻身上马,直奔袁府。
袁府上下万万不会想到。
他们家三少爷在天香苑后面的巷子被打后,好不容易请了太医保住性命,贼人竟大胆至此,大半夜,潜进他们府上,把他们家三少爷的另一条腿还有两只手都给打断了……
原本聂峋只想断他右手,但他戾气太盛,压都压不住,又不能现在去找林正清出气,便只能把火气全撒到了袁少卓头上。
干脆让他四肢全废。
不养个一年两年,别想出门!
正好让京城清净清净!
做完这些,回到庄子上,再躺到床上,聂峋觉得自己气息顺畅了不少。
胸腔翻涌的戾气也不再那么汹涌。
只是他依然睡不着。
脑子里还是忍不住去回忆,晚上她跟自己说的那几句话。
现在不打算嫁人了……
是因为,被林正清伤得太狠,对感情怕了。
这说明她以前并没有这个想法,她是想嫁人的,要不然之前也不会对林正清那般……
想到这里,黑暗里,聂峋死寂的双眼,突然恢复了光彩。
若能让她从之前的伤害中走出来,不再怕了,她是不是就又打算嫁人了呢?
聂峋唰的坐起来,一张脸上满是狂喜。
他又突然想起来,她以前跟温小姐说过的,若碰不到真心能接受她全部的那个人,她并不打算嫁人。
刚刚听她亲口对自己说,她不打算嫁人,冲击太大,整个人都懵了,导致他一时间没想起来这茬。
跟温小姐那是闺中好友之间的私密话,自然是畅所欲言。
他毕竟是男子,穆大小姐不好意同他讲也是正常的。
是他自己刚刚太激动,给忘了。
但穆大小姐刚刚这么说,也表示,她还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他是那个能真心接受她全部的人。
是他做得还不够!
聂峋突然坐起来,一脸激动地看向窗外。
夜色深沉,静寂无声,只有他剧烈的心跳。
他要更努力,让她看到,让她感受到……
这般想着,他恨不能现在就跑去她面前表衷肠。
但他不能。
这样会吓着她。
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她刚还说,想看他穿将军战甲的样子,他一定穿回来给她看!
摩挲着藤镯里侧她亲手刻的那两个字,聂峋心绪终于平复下来……
作者有话说:
阿岭:天晴了雨停了我又觉得我行了(#^.^#)
林正清&袁少卓:你清高你了不起!有本事把棍子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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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慌乱
◎所以,是她喜欢聂峋?◎
虽然大半夜又来回奔波了一趟, 但出了气的聂峋整个人平和不少,回来后倒也安生睡了一觉。
反倒是早早睡着的穆昭朝, 却是做了一夜的梦, 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脑袋都还昏昏沉沉。
“大小姐?”丹若进来伺候大小姐梳洗, 瞧见大小姐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脸色也不是特别好, 忙轻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穆昭朝揉了揉太阳穴, 不在意道:“没事,可能是昨天太累了, 没有休息好。”
昨天一整天都没闲着,精神还高度紧张,确实累。
但瞧着大小姐精力不济的样子, 丹若心疼得不行:“要不, 大小姐再睡会儿罢,左右今日庄子上也没太多事。”
今日不开放,并不需要操持什么,正好能好好休息一下。
“不用, ”穆昭朝摆摆手:“等会儿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就清醒了。”
倒也不是睡得不够, 她是睡眠质量不好, 这会儿再睡下补觉也是无用。
听大小姐这么说, 丹若只得把水端过来,把洗干净的热帕子递到大小姐面前。
“对了, ”穆昭朝一边梳洗, 一边对丹若道:“把之前制的薄荷油找出来……”
丹若忙去妆奁里翻出装薄荷油的小瓷瓶。
穆昭朝便在两边太阳穴涂了点薄荷油, 轻轻按了一会儿,而后又把小瓷瓶打开,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过了片刻,灵台总算稍稍清醒了些。
“等会儿吃了早饭就去温府探望茵茵,”把薄荷油的小瓷瓶合上后,穆昭朝没有放回去,而是直接放在了手边:“穿那套雪青色褂子和襦裙。”
雨秋忙去取了衣服来,丹若则是一边给大小姐梳头发,一边担心道:“这么大早就过去么?”
她瞧大小姐脸色还是不太好,有些担心一大早过去,会更不舒服。
“没事,”穆昭朝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我好着呢。”
大小姐这么坚持,丹若也不能再说什么。
穆昭朝穿好外衣,直接把装着薄荷油的小瓷瓶放进了荷包里,随身带着,若是不舒服了,就涂一点儿,闻一闻,当下能缓解一些。
等洗漱完换好衣服出来,瞧见院子里晨曦的微光,还有裹着生机的春日气息,整个人也更放松了些。
“哥哥走了么?”穆昭朝瞧了眼空荡的亭子,问丹若。
平日里哥哥要么在院门口,要么在院子里,今日醒了却没见人,莫不是营里有事已经离开了?
“大少爷和小陈将军一起去菜地那边了,”丹若笑着道:“小陈将军说,他许久没去菜地砍菜了,今日难得在庄子上,要下地活动活动筋骨,这会儿正在菜地里砍菜呢。”
说着,丹若又道:“有小陈将军帮忙,今日青菜可比往常砍得快多了,刚刚我过去瞧了,大少爷也下地了,在跟小陈将军比赛看谁砍得快……”
听丹若说完,穆昭朝哭笑不得。
两个大将军,比赛砍菜,幼不幼稚?
说完,丹若又凑近了些,小小声道:“现在大家都在偷偷打赌,到底是大少爷会赢,还是小陈将军更胜一筹。”
穆昭朝笑了下:“去喊他们回来吃饭罢,不是还要去营里么,这都什么时辰了?等会儿要迟了。”
定出去的菜那么多,真要砍完,那得到什么时候?
丹若应了一声,就让雨秋去赶紧去菜地喊大少爷和小陈将军回来吃早饭。
吩咐完,她又笑着道:“其实也不妨事的,大少爷和小陈将军到底是习武之人,起的早,菜地那边今日开始的也早,再说,还有阿岭呢,阿岭现在是砍菜的熟手,一个顶三个,这会儿怕是已经快砍完了……”
听到丹若提聂峋,因为他,一夜都没睡安稳的穆昭朝整个人就是一怔。
她下意识抬眼朝丹若看了一眼。
见她面色如常,又说起了古小姐的课堂进展,还有佃户家的女孩子们的上课情况,穆昭朝又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丹若提到阿岭的那一刻,她突然有些慌——以为丹若是看出了什么。
仔细看,才发现,不是丹若发现了什么,是她因为心虚太敏感了。
可——
她为什么要心虚啊!
穆昭朝甚觉莫名其妙。
且不说聂峋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表示,就算,他真的喜欢上她了,她也没必要心虚罢?
怎么搞的好像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这么想着,穆昭朝嘴巴直接抿成一条线,眉头也微微蹙起。
“大小姐……”
瞧大小姐似乎不太有精神的样子,丹若便捡了课堂的趣事说给大小姐听,说着说着,就见大小姐神色有异,她听住话音,观察片刻,担心道:“不然,请大夫来看看罢。”
大小姐今日确实有些不太对劲。
没精神不说,眉眼间还挂着奇怪的愁绪。
是在担心温小姐么?
“不用,”穆昭朝把那股莫名其妙的心虚压下去,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刚刚说,花林都可以带课了?”
丹若被这个问题转移了注意力:“是的,古小姐让花林先教刚过来的女孩子们千字文,等都学会了,再一块上课……古小姐还夸花林聪明学得快。”
这倒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穆昭朝脸上有了些笑容:“嗯,你留意一下,若是花林一直能带着,月底就给她发一份带课的奖金。”
只是教识字,要求并不高,但能被古岚盈从那么多女孩子中选中,还能稳住课堂,花林还是有些本事的。
学得好,自然要奖励。
丹若眼睛一亮,笑着道:“那这样,她们可不是学得更卖力了!”
“就是要卖力才好,”穆昭朝笑笑:“识的字,学的知识,不管眼下有用没有,总归都是自己的,到头来还是自己受益。”
以往丹若还不是特别明白,但现在,她自己都切身体会到了识字的好处,自然更认同大小姐的话。
更别说,还有雨烟这样更明显的榜样在。
丹若小声嘀咕道,她也要好好跟古小姐多学点了……
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像古小姐那样,出口成章,下笔成文。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被喊回来吃早饭的穆初元和小陈将军的谈笑声和脚步声,便从院子外传来。
丹若闲聊的话音一顿,朝外面看了一眼:“大少爷回来了。”
穆昭朝原本放松了些的心绪登时又紧张起来:“嗯,准备摆早饭罢。”
她甚至察觉到自己嗓子都有些发紧。
丹若倒是没太留意,而是笑着道:“也不知道大少爷和小陈将军谁赢了。”
穆昭朝嗓子不由自主更紧了些。
她眼睛眨了眨,没有说话,而是抬头,故作镇定地看着门口。
“那自然是你家大少爷赢了……”
已经走进的穆初元,还未踏进院子,便听到了丹若的声音,笑着从外面回了一句。
小陈将军则是紧跟着轻轻啧了一声:“那是因为你耍赖!明明那筐是阿岭砍的!你非说是你砍的!”
“阿岭帮我砍的!”穆初元得意的嗓音道:“那也算我的成果,输了就是输了,堂堂小陈将军,可不能输不起啊……”
再次听到聂峋的名字,穆昭朝眼皮也跟着跳了下。
就这么说话间,穆初元和陈觉已经互相损着进了院子。
穆昭朝下意识屏住呼吸。
然而直到哥哥和小陈将军进了院子,并到了亭子里坐下,喝了一盏热茶,依然没看到那个身影进院子。
穆昭朝眉头微微一挑,怎么回事,他已经走了?
早饭都还没吃呢!
“瞧什么呢?”穆初元又喝了一口茶,笑着看着妹妹:“怎么瞧着脸色不太好,不舒服么?”
话落,脸上的笑已经收了,眉头跟着皱起。
穆昭朝收回视线摇头:“没有,可能是昨天有点累。”
“那今日怎么不好好歇歇,多睡会儿?”知道她昨日跑了一整天,也没歇着,穆初元心疼坏了。
“那就那么娇气了,”穆昭朝笑了笑:“快吃饭罢,等会儿哥哥和小陈将军不还得去营里,时辰不早了……”
桃枝已经把早饭都摆好。
今天的早饭是豆腐脑和灌汤包,还烙了些葱油饼,外加几碟小菜。
穆初元看都没看早饭,只盯着妹妹的脸:“真的没事?”
陈觉也道:“瞧着是有些疲惫,今日在庄子上好好歇歇罢。”
袁少卓挨了两顿打,还断了一条腿,至少能消停个半年,昭朝妹妹倒也不会在被那个臭虫烦到。
“嗯……”她也冲小陈将军笑了笑,但视线不经意又朝小院子门口看了看。
奇怪。
人到底去哪儿了?
“大小姐要的纯豆腐脑,”桃枝把一碗什么都没加的豆腐脑放到大小姐面前:“真的不要放糖么?”
穆昭朝摇头。
她不喜欢吃甜的。
今日精神不太好,也不是很想加卤子,倒是想喝点原味的。
穆初元眼睛一亮:“给我也来一碗纯豆腐脑。”
小陈将军立马跟上:“我也要一碗!”
桃枝看了看两人,笑着应下,转身去小厨房盛。
穆昭朝没太关注哥哥和小陈将军,舀了一勺入口即化的豆腐脑,吃下后,这才状似无意地随口道:“阿岭呢?怎么不见他来吃早饭?”
话落,她垂着眼眸,又舀了一勺豆腐脑,以此掩盖那莫名其妙的心虚。
穆昭朝自己都有些无语,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心虚。
她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哦,”穆初元接过桃枝递过来的一大碗纯豆腐脑,开心地舀了一大勺,因为吃的太急,有些被烫到,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道:“阿岭帮着运菜呢,等会儿就过来了。”
小陈将军也接了一句:“不得不说,论砍菜,你也比不上阿岭。”
穆初元倒是不反驳:“他砍了那么久,熟能生巧,当然没法和他比。”
小陈将军又道:“阿岭还勤快,起的还早,一起床就去菜地砍菜了……”
原本这种交谈,平常也时有发生,穆昭朝早就习惯了,大多时候,她都会跟着一起夸聂峋,毕竟他是真的很勤快,干活还仔细。
但今天,穆昭朝没有开口。
穆初元和陈觉倒也没多想,只以为她是太累了,不想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穆昭朝碗里的豆腐脑吃了大半,也没见聂峋过来吃早饭,穆昭朝眉心动了动,正要让丹若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一抬眼,就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跨进院子。
穆昭朝微微一怔,视线转过去。
恰好聂峋也朝她看过来。
晨曦的微光掠过层云,洒在院子里,和他身上。
小院子外的梨树,雪白的花瓣已经落尽,枝头开始吐出清脆的嫩芽,与远处绵延的群山相映衬,翩翩少年,如画一般。
明明这样的场景,平日里经常能看到。
穆昭朝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不经意被聂峋的容貌惊艳,但今日,不知怎的,格外让人移不开眼。
连呼吸都停了一瞬。
聂峋其实心情也没有表现的那么平静,只是他现在有了目标也下定了决心,把那些情绪都竭力掩藏了起来。
见她看着自己,聂峋心脏也是跳动得厉害。
“大小姐。”他只怔了须臾,便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笑得十分温和。
没等穆昭朝开口,穆初元先转头接了他的话:“菜都运过去了?快来吃饭罢,等会儿就得走了。”
聂峋应了声,抬脚要过来时,下意识又朝穆昭朝看了一眼。
见穆大小姐还在盯着自己,聂峋眸色微微闪了下。
她……怎么了?
在他再次看过来时,穆昭朝便回过神,收回了视线,佯装随意地道:“嗯,快吃饭罢,都凉了!”
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对劲的聂峋:“……嗯。”
但他也没摸准到底哪里不对劲,只能把疑惑收回心里,面上还是如常。
但等他匆匆吃完早饭,便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了——大小姐今日话好少。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可大小姐平日里,偶尔也会说个一两句,吃完饭,正是会同大家一起笑谈一番。
可,这一顿饭,大小姐没说话。
身体不舒服么?
刚刚瞧她脸色似乎不太好。
聂峋嘴角微微抿起,心里有些担心,但穆大少爷在,他又不好直接问,只能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大小姐的情况。
越观察,越觉得不对劲。
她好像神色有些恍惚,不知道是累着了,还是有心事。
“走罢,”见聂峋也吃完了,陈觉第一个起身:“时辰不早了,今日中午怕是不能来庄子上了,但傍晚我一定尽量过来。”
马上要离京了,吃一顿少一顿,他可是要趁着机会,多蹭几顿好吃的。
穆初元也起了身。
两人都起了身,聂峋自然不能再坐着,便也跟着起身。
穆昭朝没动,只是抬头看着他们,语气有些懒怠地道:“路上慢点。”
穆初元想起什么:“妹妹你今日是要去温府么?”
穆昭朝点头:“等会儿就过去看看。”
穆初元想了想:“那我看看中午或者下午能不能提前过去接你。”
穆昭朝笑了下:“不用了,我自己回来就行。”
穆初元则道:“顺路啊,接了你一块回来。”
穆昭朝想了想,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时辰不早了,还要去营里,也耽误不得,三人便没再停留,径直往外走。
聂峋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在走出亭子时,转身看着穆昭朝道:“大小姐瞧着精神不太好。”
穆昭朝正在反思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到聂峋的话,心头微微一动,抬眼朝他看过来:“嗯?”
时间有限,聂峋便捡着重点说:“大小姐脸色不太好。”
对上他直勾勾的视线,穆昭朝蓦然有种他什么都知道了的错觉。
但又觉得是自己想多
了,哪怕她这会儿又开始没由来心慌,她依然神色淡然:“可能是昨日累着了,不妨事。”
聂峋眉头蹙了蹙。
见他眉头都比别人蹙的好看,明明哥哥也是男主,但在容貌上,还是他更胜一筹,穆昭朝眼皮也跟着跳了下,在心绪更加慌乱前,穆昭朝冲他笑笑:“快去罢,我真没事,再耽搁就迟了。”
聂峋也没旁的法子,只得道:“那大小姐好好休息。”
穆昭朝再次冲他笑笑:“嗯。”
聂峋:“……”
他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走出小院子,快步追赶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时,聂峋眉头收紧,眼睫都微微垂下,叫人看不清他眼底浓郁的疑惑——大小姐今日确实不太对劲。
说是太累了,但在他看来,更像是有心事。
只是她不说,他也不能一直追问,只能等营里的事结束,回来庄子上,多留意下。
小院子,凉亭下。
聂峋走后,穆昭朝绷着的神色,这才松懈下来。
说是松懈,其实是懊恼。
穆昭朝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听到聂峋的名字,以及对上他的视线后,会这么不自在。
她并没有做过事很么亏心事啊!
而且还对他那么好!
为什么会这么诡异啊?
穆昭朝不解的同时,又有些没来由的焦虑。
这真的是太奇怪了。
“大小姐你怎么了?”丹若见大小姐咬着唇,拧着眉,好像很苦恼的样子,吓了一跳。
穆昭朝抬眼看着她:“你看我像是怎么了?”
丹若愣在那儿。
大小姐这是什么问题?
不对不对,大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打从起床就不太对劲,这会儿更是奇怪。
但大小姐的眼神分明是清明的。
丹若犹豫一会儿,试探道:“大小姐是在为什么事苦恼么?是不是庄子上的事情太多了,大小姐有些烦了呀?那没关系的啊,大小姐交给我,我去办,大小姐什么都不用操心,我都能办好,保管大小姐满意!”
苦恼?
穆昭朝犹豫大梦初醒。
确实是有些苦恼。
可,她为什么要苦恼?
就算聂峋真的喜欢上她了,该苦恼的不该是聂峋么?
想到这里,穆昭朝心绪总算稍稍平静下来。
思路也顺畅了。
应该聂峋苦恼。
哦,不对……
她并不确定,聂峋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这才是她这一夜,一早上心神不宁,听人提到聂峋,就心慌的源头。
从来都只看别人谈恋爱,自己还压根没谈过恋爱的穆昭朝,咬着嘴唇对着红灿灿的朝霞沉思——
但想了半天,她也没想明白,为何她会在意这件事。
算了。
一头乱麻的穆昭朝干脆不想了。
“准备一下,”她把思绪全都收起,对丹若道:“去温府。”
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
大不了,她直接问聂峋好了!
反正他现在什么都听他的,趁他现在还是个小小校尉,没有恢复皇子皇孙的身份,旁敲侧击试探问问他,他肯定会跟她说实话。
至于说了实话,她要怎么办,那就等到时候再说罢!
把这个困扰了她一夜加一个早上的念头收起来,穆昭朝脸上总算恢复些许精神。
丹若瞧大小姐吃了早饭精神好了些,便也稍稍放心了,没再劝说让大小姐多休息休息再去温府。
温府的人一看穆昭朝来了,忙把人请进去。
倒也不是门房这边知道穆大小姐为他们家小姐做的那些事——这种私密的事有关系到温青茵的名声,自然不可能让非核心的下人知道。
事实上,打从温家决定不与袁家接亲开始,温若滨便已经安排好了信得过的人守着妹妹,决计不能让一丝对妹妹不利的流言传出去。
是以,粗使的这些丫鬟小厮,并不晓得府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小姐身子不适,似乎是又犯病了,且病的有些严重。
因着小姐身子打小就弱,每年总有那么五六个月是在养病,他们倒也都习惯了,并没有多想。
但这次,老爷夫人连同老夫人都夸穆大小姐,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更是亲自吩咐过,自然都清楚,穆大小姐是府上的贵客,是以,自然要更尊敬殷勤些。
穆昭朝倒是没太在意这些人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她只想尽快知道茵茵的情况。
还没走到茵茵的院子,罗沁便出来迎她了。
“茵茵怎么样了?”穆昭朝快步走到她跟前,问道:“醒过来了么?”
“清晨醒了一回,”罗沁脸色不是特别好:“但很快又睡了,问她什么也不说。”
穆昭朝:“……可吃东西了?”
罗沁摇头:“没有,只勉强喂她喝了些参汤。”
穆昭朝皱眉:“不吃东西怎么能行。”
哪怕是个正常康健的身体,几顿不吃身体也会垮的,更别说温青茵原本身子就比别人弱,还受了这么大的打击。
“我先去看看她罢。”穆昭朝又道。
罗沁点点头,带着她进去。
穆昭朝来的也算巧,刚进了屋,温青茵就醒了。
穆昭朝和罗沁快步朝她走过去。
“茵茵你醒了?”穆昭朝扶着她起来,轻声道。
听到穆昭朝的声音,温青茵眼珠动了动,视线慢吞吞移到她身上。
反应虽然很迟钝,但罗沁却也很惊讶了。
清晨她醒过来时,可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呆呆地看着账顶。
现在居然对穆大小姐的声音有反应?
温青茵怔怔看着穆昭朝,没说话,眼睛也不动了。
穆昭朝倒也没急着她现在就能恢复正常,只耐心道:“你还没吃饭呢,我给你带了豆腐脑和小包子,你要不要尝尝?”
温青茵就看着她,没说话,但眼睛很轻微地眨了眨。
穆昭朝笑着道:“豆子可是我亲手挑的,可好喝了,我让丹若端过来,给你尝尝?”
温青茵视线微垂。
似是有些抗拒,但在穆昭朝看来,更多的是愧疚。
能做出反应,不过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只要肯给外界反应,就还好,受了这么大打击,不能要求她立刻就眉开眼笑恢复正常生活,慢慢来,总会好的。
穆昭朝示意丹若去把豆腐脑端过来。
很快,豆腐脑的清香,便冲了房间,丹若端着托盘过来,笑着道:“我家大小姐特意备了甜口和咸口两种口味的过来呢。”
穆昭朝端了加了糖的甜豆腐脑:“吃这个罢?”
说着,舀了一勺,吹凉,放到她嘴边。
温青茵眼睛眨了眨,却没张口。
穆昭朝也没急,等了片刻,见她还不张口,便换了咸口的,笑着道:“不想喝甜的?那就喝加了卤子的,今天的卤子是酸辣口的,很好喝的……”
说着,又舀了一勺加了卤子的豆腐脑到温青茵嘴边。
漫长的沉默。
就在穆昭朝以为温青茵还是不吃时,就见她嘴唇动了动,穆昭朝下意识和罗沁对视一眼,而后一脸惊喜地把勺子往她嘴里送了送,看着她慢吞吞把豆腐脑吃了。
肯吃东西就行。
穆昭朝心里大喜,继续喂。
喂了小半碗,温青茵便不吃了。
穆昭朝也没强求,能吃进去就行,少也没关系,只要肚子里有饭,就能打气精神来。
把手里还剩了大半碗的豆腐脑放回去后,穆昭朝又问道:“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起来晒晒太阳?”
温青茵眼睛眨了眨,而后闭上了眼睛。
知道她这是不愿意,穆昭朝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她放回去:“不想的话,那就再睡会儿罢。”
说着拉了被子给她盖上。
掖被角时,她看到,温青茵哭了。
这一瞬间,穆昭朝心底涌上浓烈的心疼。
本想劝说一两句,转念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感情的事,外人说不清的,等她自己慢慢治愈罢。
见温青茵把头偏到了里侧,穆昭朝便冲罗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出去。
罗沁轻轻点头。
穆昭朝便对温青茵道:“茵茵,你累了就睡着,我和阿沁就在外面,你想跟我们说话了,就喊一声。”
温青茵没有反应,但穆昭朝知道她听到了,便和罗沁一起出去。
到了外面,罗沁这才松了口气道:“终于吃进去了些东西,还是要多谢穆大小姐。”
穆昭朝朝里面看了一眼:“茵茵本就是我的朋友,阿沁也不用这么客气。”
听她这么喊自己,罗沁笑了起来:“嗯。”
“歇一会儿罢,”罗沁领着她去旁边花厅坐着:“从庄子过来,也挺远的。”
“还好。”穆昭朝坐下后,想到什么,问道:“听说袁三少爷昨日被打了。”
说起这个,罗沁脸上的表情稍稍变了变。
“嗯,”很快她便恢复正常,道:“是被打了,可是闹腾了许久。”
穆昭朝轻嗤了一声:“活该。”
罗沁倒了杯热茶递给她,见她这个表情,难得笑了下:“确实是活该。”
话落,她笑容一顿,又道:“袁家那边大半夜闹到大理寺和京兆尹府上,让他们交出凶手……”
穆昭朝抬眼:“凶手找到了?”
罗沁摇头:“没有,哪那么容易找到。”
穆昭朝点了点头,心里放心许多,原本哥哥和小陈将军联手,也不大可能被查到,她不过是不放心,白问问。
“袁家那个姑母,”罗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声道:“大半夜到府上来闹,要找老夫人给袁家表少爷做主,被爹给挡了回去。”
穆昭朝听出她话里有话,便静静听着。
罗沁顿了片刻又道:“他们怀疑是我们打的。”
穆昭朝:“……?”
不是么?
哥哥和小陈将军联手打了袁少卓一顿,第二顿,不是温若滨让人去打的么?
她和哥哥还有小陈将军一致这么认为的啊!
见穆昭朝这个神色看着自己,罗沁眨了眨眼:“你也觉得是我们打的?”
穆昭朝:“……”她不是觉得,她这会儿是有些混乱了。
罗沁这个反应,说明,不是温家做的。
不是温家,那会是谁啊?
腿都给打断了,只有温家才会对他憎恨至此罢?
穆昭朝笑笑:“你既这么说了,那肯定不是。”
罗沁皱了皱眉头:“袁家不信,昨日闹腾许久,还好最后夫君出面,没闹到老夫人跟前去。”
穆昭朝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了谱,若真是温家做的,罗沁根本不必和她说这些。
“袁少卓,以及袁家,在京城还得罪了什么人?”穆昭朝道。
不是为了找出‘凶手’,而是在心里感谢一番。
罗沁想了想摇了摇头。
昨晚,夫君也想了许久,并没有想出还有谁会这么恨袁少卓。
两人沉默相对了会儿,穆昭朝笑了笑道:“算了,不想了,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种人身上,左右是为民除害。”
罗沁被她逗笑,但笑完又目露愁色。
夫君昨夜一夜未睡。
当然这到底是家事,她便没同穆昭朝说太多。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丫鬟过来回话,说是茵茵又睡着了。
罗沁便吩咐她们好生看着,有什么情况随时回话。
丫鬟应下后,便退下。
看着罗沁眼下的乌青,穆昭朝:“你昨夜未睡罢?”
罗沁摇了摇头:“娘本来就生气,姑母又来府上闹,娘气昏过去了,我不放心茵茵,就一直守在这里。”
穆昭朝笑笑:“茵茵还是幸福的,有疼爱她的父母兄长,还有打心底里对她好的嫂子。”
罗沁刚想说,你不也一样,但话未出口,便换成了:“穆大少爷也很疼你这个妹妹啊,为了照顾你,废了那么大周折留在京城,现在满京城,谁不羡慕你有个好兄长。”
穆昭朝一怔:“哥哥和小陈将军换防,废了很大周折么?”
罗沁也有些诧异:“你不知道?”
穆昭朝摇头。
罗沁:“……”她好像说了不该说的。
不用罗沁细说,她这个反应穆昭朝一下就明白了。
她皱了皱眉头,又气,又感动。
哥哥可真是……
这种事为什么不跟她说?
见穆昭朝眉头都蹙了起来,罗沁笑了笑道:“穆大少爷是怕你担心罢,也没什么的。”
穆昭朝想了一会儿,这才点头:“也是我对哥哥关心太少了。”
罗沁想了想,没有对这话置评,人家兄妹的事,她不好插嘴。
正说着,又有丫鬟过来,但却没进花厅,罗沁看到后,对穆昭朝道:“我过去一下。”
穆昭朝示意她随意。
丫鬟小声跟罗沁回了几句话,罗沁脸上露出十分明显的惊讶。
穆昭朝看她这个表情,眉心轻轻动了动,怎么这是?
很快罗沁便让丫鬟退下,一脸迟疑地回了花厅。
瞧她坐下后,还心事重重,穆昭朝关心了句:“怎么了?”
罗沁抬头,看着她,眼睛里透出浓浓的疑惑和一股穆昭朝也说不清的情绪,她道:“昨天夜里,袁少卓在自己家被人行凶……”
穆昭朝面色一顿:“死了?”
罗沁:“断了他两条胳膊和另一条腿!”
穆昭朝:“…………”
穆昭朝愣了好一会儿,而后噗嗤笑出了声。
因为实在温府,穆昭朝很注意着不让自己笑太大声,但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劲.爆.太大快人心了,她只能趴在桌子上,笑得浑身发抖。
罗沁过了刚刚的惊讶后,也笑了起来。
好一会儿,穆昭朝才止住笑,只说了一句:“活该。”
罗沁想的则是,府里应当能安生几日了。
在自己府上都被打的更重,袁家现在该好好想想,到底得罪了谁罢,还得加紧防守,说不定是他们府里自己人动的手……估摸着,也没精力来这边闹了。
因为担心温青茵,穆昭朝今日在温府简单吃了顿午饭,又在温青茵第二次醒来时,喂她喝了点水和汤羹,瞧着问题不大,再加上温府现在也忙,穆昭朝便提出了告辞。
虽然知道穆昭朝在温青茵反应能大一些,也会听进去一些话,但有家山庄有多忙,罗沁还是清楚的,已经待了半天,罗沁倒没好意思再留她。
被罗沁送出府的时候,穆昭朝想起什么,问罗沁:“阿沁……”
罗沁抬头:“嗯?”
穆昭朝朝她凑近了些,略带不解地道:“如果一个人很好奇另一个人是不是喜欢她,这表示什么?”
罗沁一怔,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穆昭朝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我就是最近看话本子,有些看不懂。”
罗沁一点儿都不信她是看话本子才生出的这个疑问——话本子有什么看不懂的。
当然,她也没点破,只是想了想道:“说明好奇的那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罢。”
穆昭朝:“……………………?”
她觉得罗沁在驴她!
罗沁想了想又道:“只有在乎,才会在意,都好奇了,肯定是因为太过在乎,不在乎的人,谁会在意他什么想法?”
穆昭朝:“——!”
她又觉得罗沁说的有道理。
所以,不是聂峋喜欢上了她,而是她喜欢上了聂峋?
从来没谈过恋爱,没动过感情的穆昭朝,迷茫了。
怎么绕来绕去,绕到她身上了?
心思复杂地出了温府。
一抬头,就看到哥哥正在温府外等着她。
哥哥身后则是,一起过来接她的聂峋。
几乎是一瞬间,穆昭朝本能地,眼睛就亮了。
但想到刚刚罗沁的话,穆昭朝是真的心虚了——她喜欢他?
确实看到他,她是挺开心的。
这就是喜欢么?
怎么跟她想象中的爱情不一样啊!
她眼神的变化,尤其是看到聂峋时,那一瞬间眼睛发亮的样子,被罗沁尽收眼底。
旁人或许会以为她是看到哥哥,才这么开心。
但作为一个过来人,还是个心思细腻如发的过来人,她看得清清楚楚,穆昭朝喜欢聂峋。
但她自己好像没有察觉。
至于聂峋。
罗沁抬眼看过去……
一表人才,就是跟穆大少爷并肩,也没被掩盖光彩。
就是,出身太低了。
这段感情,要么无疾而终。
要么,困难重重。
想到这里,罗沁又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沉吟片刻,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的前半生已经够苦了,这样好的女孩子,但愿她从今往后都能顺遂如愿罢。
穆初元下马,快步走过来:“这就走了?”
穆昭朝点头。
彼时,聂峋也下马跟着走了过去:“大小姐。”
穆昭朝心尖突然狠狠抽了一下。
她没敢抬头看他,只胡乱点了点头:“回去罢。”
穆初元和聂峋只当她是累了,倒也没多想。
同罗沁示意告辞后,穆昭朝心神恍惚地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出了城区,颠簸得狠了些,穆昭朝才从恍惚中回神。
阿沁说,她喜欢聂峋。
不不不,是她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聂峋。
喜欢么?
她不是很确定。
因为她没有温青茵那种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发疯的程度……
也没有穆朝阳那么……
但要说不喜欢,她也确实不讨厌聂峋。
而且还挺喜欢和他相处的。
这就是喜欢么?
穆昭朝越想越茫然。
当然,让她更茫然的是,她不确定,聂峋是不是喜欢她……
他一直对自己都是感恩罢?
连哥哥和小陈将军都说,聂峋是个知恩图报,十分讲义气的人。
那就是感恩,不是喜欢。
明明她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聂峋,却在想到这里时,无端有些失落……
就这么一直失落仿徨迷茫到回到庄子。
因为心神不宁,下马车的时候,一脚踩空,差点从马车上翻下来。
因为她一路都很安静,聂峋十分留意,在她踩空时,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身旁人清冷的体香传来,以及胳膊处的触感,让穆昭朝登时全身发麻。
“小心!”
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穆昭朝只觉得自己头皮都快炸了。
心脏更是扑通扑通狂跳。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满心恍然——这、这就是小鹿乱撞的感觉吗?
所以,罗沁说的是对的,是她喜欢聂峋?
作者有话说:
阿岭:当然喜欢啊!(p≧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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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觉悟
◎穆昭朝:我暗恋了?◎
扑通扑通狂跳了好一会儿, 才在他再次的关切询问声中,回过神来。
“大小姐, 你没事罢?”聂峋嗓音里裹上了几分疑惑和担心。
“没事……”穆昭朝稳住心神, 轻轻挣了下。
聂峋眸色轻动,顺势松开她。
“怎么了?”穆初元朝这边看了一眼。
虽然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但穆昭朝心里还乱糟糟的。
尤其是聂峋就在她身边, 离得太近,导致她总不自觉去看他, 没办法彻底静下心来。
穆初元三两步走过来, 弯腰查看妹妹的情况:“是不是路上走太快颠簸了?”
因为穆初元过来, 聂峋稍稍往后退开了些,身影也从穆昭朝眼角的余光消失。
“没有, ”穆昭朝一边跟哥哥解释,一边下意识往聂峋那边稍稍偏了下视线:“在想事情罢了。”
见妹妹脸色确实也还好,只当她是在担心温青茵, 便揉了揉她的发顶, 轻声道:“没事就好。”
见聂峋又去后面帮忙,彻底消失在眼角的余光中,穆昭朝这才抬头看向哥哥。
“嗯。”她心神复杂地应了一声。
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很奇怪。
平日里她和聂峋的接触也不算少,莫说是相处, 就是对视, 直勾勾盯着, 她都十分自然随意, 压根没觉得哪里不对,有时候一盯还会盯好久。
怎么现在只是眼角的余光看一下, 她心跳就这么快了?
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可明明……
最先问出奇怪问题的人, 不是聂峋么?
她只是分析了一下而已, 反倒她现在心神恍惚,而聂峋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穆昭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在钓我?
想到这个可能,穆昭朝甚至惊讶,也顾不得看到他就心神大乱,转头直接看过去。
聂峋正在从马背的布袋里往外取东西。
察觉到大小姐的视线,一边取一边转头看过头,笑着道:“大小姐有吩咐?”
今日天气好,午后的暖阳,晒得人暖烘烘毛茸茸的,十分舒服。
聂峋这一笑,干净纯粹,甚是光风霁月——瞧着也不像是个会钓人的心机少年。
穆昭朝强装镇定:“你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就看到他从布袋里取出的东西,穆昭朝脸色立马变了。
“你又找到了一……两盆番椒苗?”
看着他抱在怀里的两盆辣椒,穆昭朝已经把心绪和刚刚那点子诡异不自在抛到了脑后。
“嗯,”聂峋笑得眼睛眯起,因为有了方向和目标,哪怕昨晚只睡了一个多时辰,他依然神清气爽:“今天刚好又寻到了两盆,不多,大小姐别嫌少。”
穆初元已经快嫉妒地冒泡了,不由得怀疑,上次聂峋教他的,寻番椒苗的法子是不是骗他的,否则为什么,同样的法子,他到现在还是一盆都没有寻到!
这不是显得他对妹妹的事不上心,不用心么?
穆初元眉头轻轻蹙起。
还让妹妹别嫌少,是不是在内涵他?
没看出来啊,唇红齿白的小少年,还挺有心机……
“不少不少,”穆昭朝注意力暂时被这两盆新寻来的番椒苗吸引,神色和语气都正常许多:“你每日里还要训练还要听差谴,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还要寻番椒苗啊?”
说着穆昭朝又看他一眼:“这些足够了的,别再劳累去寻了,第一批苗已经吐花骨朵了,很快就会结果,有了种子,我就能育苗了,你好好歇着罢。”
哥哥和小陈将军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到现在一盆都没给她寻到呢,虽不知道聂峋到底是如何寻来的,之前问他他也不说,但想来不会很轻松。
“不累的,”聂峋现在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生怕不能为她做更多,别说她分明就是很喜欢很重视这个番椒,就是可有可无,只要她提过一嘴,他都会想办法给她弄来:“大小姐喜欢就好。”
穆昭朝当然喜欢了,就是……
“你别太累了就行。”半晌,穆昭朝叮嘱了他一声。
聂峋眉眼又弯了弯,笑容分外纯净,犹如一颗赤诚透亮的玉石般,让人心头暖暖的。
穆昭朝好容易稳下来了一些心绪,又狠狠抽了下。
她眼皮也在瞧见他这人畜无害,少年气十足的笑时,跳了跳。
这一刻,穆昭朝得出一个结论:他不可能是个心机钓系少年。
倒是有点像个粘人的小奶狗。
这个念头一起,聂峋为她做过的那些事,过电影一样,从她眼前闪过,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是他粘人,又奶的证据。
而且,十分忠诚。
但,瞧他神色坦荡,眼神纯净的样子,他为她做这么多,或许,就是为了报答她的恩情,是她想多了呢?
于是,心绪又回到了原点。
穆昭朝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围观室友们谈恋爱的时候,室友们为什么会那么纠结了。
感情这个东西,就是这么奇奇怪怪,还很神奇。
“阿岭……”穆初元犹豫再三,还是皱着眉头问出了口:“你到底怎么寻的?我也用你说的法子去寻了,怎么我一直没寻到?”
聂峋把两盆番椒抱在怀里,微笑着看向穆初元:“就是那样寻的,许是我运气比较好罢。”
穆初元不信:“真的?”
聂峋听出了穆初元的弦外之音,笑着道:“确是如此。”
穆初元想了想,也觉得聂峋没骗他的必要。
但为什么他一直寻不到?
思量片刻,他皱着眉头道:“那你运气还真挺好的。”
穆昭朝朝哥哥和聂峋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哥哥话里的意思。
要说运气这东西,聂峋指定是没有的,估摸着就是碰巧了。
这个世界,她遇到的那么多人里,气运最差,非聂峋莫属。
聂峋倒也没再跟穆大少爷解释,再解释必然要当着穆大小姐的面,把他那些不堪的过往说出来,虽然知道她知晓自己的经历,也一直从未曾嫌弃过自己,可他还是想在她面前尽量留个好印象。
“我现在过去种上罢?”聂峋主动道:“大小姐这几日挺累的,晚上吃了晚饭就可以直接休息了。”
穆昭朝下意识想说她和他一块去菜地,但一抬头,对上他清凌凌的眸子,穆昭朝心跳又开始乱起来。
她甚是恼火。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这么慌?
“也好罢,”她觉得,在她弄清楚为什么,想明白怎么回事前,还是跟他保持些距离比较好:“种完,就回来歇着。”
聂峋开心地应下,抱着两盆番椒苗,就欢喜满满地朝菜地那边走去。
看着他洋溢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欢喜的背影,穆初元笑了一声:“阿岭还挺喜欢在田里忙活。”
每次庄子上有什么活计,数他干得最卖力最积极,像是不知道累一样。
若不是他在骑射上有天赋够骁勇,留在庄子上给妹妹做个忠心的侍卫也不错。
不过妹妹明显也是希望他能有所建树,倒也不能埋没了他的才能。
有时候,他都很佩服妹妹看人的眼光。
准到让人惊讶。
一如聂峋,一如古小姐。
妹妹像是一眼就能看穿,什么人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一样。
“嗯,”穆昭朝朝聂峋那边看了眼,收回视线:“聪明又勤快,做什么都能做好。”
穆初元想了想,也是。
聂峋确实很聪明,他和明元教他身法,基本上教一遍,他就学会了,进步神速。
穆初元突然笑了笑:“妹妹一直都很欣赏阿岭。”
穆昭朝下意识以为哥哥瞧出了什么,抬头看着他。
见妹妹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穆初元又笑了下:“不是么?”
穆昭朝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假装随意地道:“惜才之心,人人有之,哥哥不也一样?”
“那倒是,”穆初元笑着点头:“若非出身不济,阿岭必然已经有所建树。”
阿岭比他有天分,这点,他认。
说到出身,穆昭朝又想御王府来,在心里回了哥哥一句,他出身可尊贵呢,但嘴上还是道:“英雄不问出处,就是会坎坷一些,我相信他凭借自己也能有所成。”
若不是一早就知道妹妹是个爱才惜才,且心怀大善的,穆初元都要怀疑妹妹是不是看上聂峋那小子了。
都快把人夸出花来了。
“放心罢,”穆初元认真道:“阿岭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毕竟他和明元也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呢,还有武阳侯那边的提携,他又力能出众,出头只是早晚而已。
说完,穆初元又道:“妹妹你看我呢?”
穆昭朝不解地看着他:“看你什么?”
“看我,”穆初元笑着道:“会有什么成就么?”
穆昭朝张口便道:“哥哥英勇无双,日后定是护国战神!”
这是他那本书里的人设,事业上他确实走到了武将的巅峰。
就是情路坎坷,把命都搭进去了。
想起这个穆昭朝就庆幸,幸好这次小陈将军和哥哥调换了一下,这样就可以延迟一下哥哥和那个北靖公主的相识,能拖就拖,最好把感情线拖废掉。
她就不信了,哥哥若是压根就见不到那个北靖国公主,她能平白无故跑来京城掳人?
穆初元原本只是开个玩笑,逗逗妹妹,没想到妹妹竟然这么看得起自己,竟然说他日后会是护国战神。
大卫朝自开国以来,能得封战神的,也只有陈国公一人。
“战神我可没想过,”穆初元笑着,又抬手揉妹妹的发顶:“但求国泰民安,你每天开开心心就好。”
他确实没想过,能保家卫国,好好守护妹妹,足矣。
妹妹是许是盲目崇拜自己,就像夸人激励人都捡着最好听的说一样。
穆昭朝看了看他,倒也没有再给他强调,他日后就是会成为战神,也免得他压力太大。
“我现在每天也挺开心的……”穆昭朝笑着回了哥哥一句。
说着话,两人很快便走到了小院子。
要进去时,穆昭朝不自觉转头朝菜地那边看了眼。
等坐到了亭子里,喝了一盏茶,她又不自觉往小院子外看……
穆初元原本就不算特别迟钝之人,妹妹表现得都这么明显了,他自然不可能没察觉。
“瞧什么呢?”说着,他也朝外面看了一眼。
女孩子们进进出出,门外也没甚稀奇的。
穆昭朝眉心动了动,下意识道:“阿岭怎么还不回来?两盆番椒苗,也该种好了。”
穆初元:“…………”
见哥哥瞧着自己,穆昭朝眼睛眨了眨。
穆初元笑出声来:“我看你是习惯阿岭在庄子上了,过几日他要离京,你不会不舍了罢?”
穆昭朝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前几日她都觉得现在离京去边关对聂峋是好事,但被哥哥这么一说,她倒是真生出了几分不舍来。
迟疑片刻,她大方点头承认:“确实会有一点不舍,毕竟这段时间经常见,乍然分别,换做谁都会有一些的罢?”
种完番椒苗,刚走到小院子外的聂峋,听到这话,脚步顿住。
穆大小姐刚刚说,她会不舍!
聂峋抿着的嘴角不住上扬。
后面的话他自动忽略,只在意自己想听到的。
穆初元想了想:“那我从亲兵里再挑个机灵能干的,时时过来庄子上帮忙?”
满脸欢喜的聂峋,眉头立时拧了起来。
穆大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找个人代替他?
“不用了……”
穆大小姐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
“庄子上人手够,旁人我也不太习惯。”
主要是她现在还不是很确定自己对聂峋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有心情再找什么小少年来庄子上。
听到穆大小姐拒绝了穆大少爷的提议,聂峋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
“番椒苗种完了?”丹若从课堂那边回来,在门口撞见聂峋,笑着打了个招呼。
院子里,几乎是一瞬间,穆昭朝便抬头朝院子门口看过去。
聂峋看了丹若一眼,淡淡应道:“嗯。”
“那进去罢,”丹若笑着道:“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聂峋:“嗯。”
穆昭朝感觉自己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聂峋在丹若后面进来。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穆昭朝很清楚地察觉到自己心脏跳动跟刚刚不太一样。
是那种没由来的欣喜,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她真的喜欢上聂峋了?
从未谈过恋爱,喜欢过谁的穆昭朝,整个人极为震惊。
“大小姐,”丹若走过来,道:“古小姐说,等晚饭后想来见你一面,说点课堂的事。”
听到丹若的声音,穆昭朝才把目光从聂峋身上撕开,但情绪在惊愕中没有缓过来。
“嗯。”好片刻,她才回了丹若一声。
丹若奇怪地看着大小姐,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刚刚不还好好的么?
聂峋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从刚刚下马车开始……哦,不,是从温府出来开始,大小姐情绪就有些不太对劲。
在温府发生了什么事?
“歇一会儿罢,”好半天穆昭朝才把那股惊愕压下去,匆匆看了聂峋一眼:“吃点东西。”
没等聂峋看过来,她便赶紧移开了视线——一对视她就心脏狂跳。
万一脸再红了,不就被人看出来了么?
还是先不要有眼神接触了。
她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
聂峋:“……嗯。”
理智虽然清醒,但穆昭朝就是忍不住,尤其是她刚刚自我判断,自己很大可能是喜欢上了聂峋,现在人就在眼前,她就更控制不住想要看他了。
于是,她假装不经意,偷偷瞄一眼,再瞄一眼,再瞄一眼……
然后,就被有所察觉的聂峋,抬眼给逮了个正着。
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间,穆昭朝眸色明显顿了顿。
聂峋:“?”
穆昭朝马上又装作若其实的收回视线,但心绪已经乱了。
看着若无其事收回视线,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穆大小姐,聂峋:“???”
她真的很不对劲。
但瞧着似乎又不像是发什么了什么事的样子,倒像是在偷偷观察他。
难不成,她知道袁少卓的腿是他打断的了?
聂峋突然也有些紧张起来。
若她知道,那必然也已经知道自己半夜又去了袁府打了袁少卓一顿……会不会显得他太暴戾,她不会是害怕他了,所以才偷偷观察他?
又想到,刚刚下马车时,她不小心踩空,自己过去扶她,她好像也很警惕自己的样子。
聂峋突然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他平时不是那样子的,只是袁少卓太过分,他只是太生气了,才想让他好好长长教训,并不是野蛮暴力,心狠手辣不通人性……
正在喝茶的穆初元,突然发现,妹妹和聂峋都有些不太对劲。
像是有心事,又像是在怕什么,甚至坐立不安。
他奇怪地看了聂峋一眼,而后看向妹妹,轻声问道:“怎么了?打从温府回来就心神不宁,是在温府发生什么事了么?”
提到这话,聂峋一颗心也提了起来,面上平静,耳朵却已经竖了起来——不会真的知道是他了罢?
穆昭朝心绪特别复杂。
有些困惑,又有些说不清的雀跃,还有点茫然,和一丝丝微妙的开心。
这让她想起来,之前是上学时,室友暗恋上隔壁班班草时的样子……差不多就像她这样。
原来这就是暗恋的感觉啊。
穆昭朝一边惊讶,一边分析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聂峋的,她自己竟然都不知道,要不是今日罗沁一句话点醒她,她还没察觉呢。
别说,暗恋的感觉,还挺奇妙的。
但……
聂峋到底是不是喜欢她啊?
他昨天问自己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非常好奇,非常想知道。
却又很犹豫,该不该这个时候直接问他。
正思绪乱飞,听到哥哥的声音,穆昭朝回过神来,抬头。
穆初元正盯着她,见她看了过来,又问了一遍:“发生什么事了啊?”
穆昭朝也知道自己有些反常了,与其继续敷衍说没事,让哥哥担心瞎猜,倒不如……
“哦,”她想了想,皱着眉头道:“阿沁今日跟我说,昨天夜里,有人潜进袁府,在袁府眼皮底下,又把袁少卓打了一顿,四肢……全打折了。”
穆初元脸色顿时一变:“还有这事?”
穆昭朝点头:“是的,阿沁亲口跟我说的。”
昨天半夜跑去袁府打人的聂峋:“………………”竟然真的是因为这件事?
所以,她发现是他了,才对他态度这样奇怪?
聂峋这下就更坐不住了。
“抓到人了么?”穆初元一脸严肃地问道。
潜进府中作案,和在天香苑无人的巷子里打袁少卓一顿,性质大不一样。
袁府虽是书香门第,府中不善武艺,但总有管家护院,能这么悄无声息在高门大宅里把府中少爷打了,可见这人武艺不错。
若是寻常寻仇报复就罢了,若是买凶……妹妹在京城树敌不少,万一被人盯上,穆初元顿时觉得夏冰四人有些少了,他得再安排几个人过来。
“没有,”穆昭朝摇头:“说是一点儿蛛丝马迹也没有寻到,袁家又去京兆府尹那儿闹去了。”
怕妹妹会害怕,穆初元便把严肃的神情收了,笑了笑,安慰她:“得罪人太多,被人寻仇了罢,京城治安还是很好的。”
她跟罗沁猜的,也是被人寻仇了。
原本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就是哥哥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才把这事拎出来挡枪的。
她丝毫不是很关心地点了点头:“估摸着是,我也这样想的。”
正想跟妹妹说,再给她安排几个人,雨烟从外面进来回话:
“大小姐,李三公子来了庄子,现在就在门口,说是想买一些庄子上的菜。”
若是旁人,这点小事,雨烟就能做主了,但……
古小姐可是她的恩师!
大小姐也不是很待见这个李三公子,她当然不好自作主张——也是不想卖给他。
“哪个李三公子?”穆昭朝满脑子都是自己暗恋了的微妙情绪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穆初元道:“李洛川罢。”
一听到这个名字,穆昭朝眉头便蹙了起来:“不卖。”
雨烟心下松了口气,幸好她来问大小姐了。
她想了想道:“那我同他说,今日庄子不营业,可行?”
穆初元觉得这个叫雨烟的小丫头,脑袋还挺灵活。
穆昭朝:“就这么跟他说罢。”
雨烟得了准话,便快步退下。
“你好像很讨厌李洛川?”穆初元笑了笑,对妹妹道。
“嗯,讨厌。”穆昭朝道:“我讨厌所有三心二意,用情不专,践踏别人真心的人!”
渣男不配得到别人的尊重。
还想买她庄子上的菜?
做梦去罢。
他这辈子都别想吃上!
正在担心是不是大小姐发现他夜闯袁府的聂峋,听到这话,抬头朝她看了一眼……
所以,她喜欢温柔体贴、光风霁月、君子端方,又用情专一的人?
这是第二次,不,是第三次,见妹妹这么明确地表现出对一个人的讨厌。
“确实挺令人不齿的。”穆初元并不觉得一生一世一双人有何另类之处。
虽然在妹妹的问题上,父母做得不好,但他自小就是在父母恩爱的环境中长大,也早就形成了这种思想。
他瞧着父亲母亲两个人,过得十分幸福,后院也没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单单这一点儿,明元都不知道羡慕了他多少回。
当然他也没有去倡导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旁人如何,纳几个妾室,与他无关,他也不在意。
只是李洛川这种骗人感情,一边跟宋家订婚,一边又哄骗古小姐,妄图养外室,着实恶劣了些,哪怕同为男子,李洛川的行为他也很不齿。
当然了,若是日后妹妹要嫁的那个人,他肯定是在意的。
必须得对他妹妹一心一意,此生不纳二色,否则,免谈。
他的妹妹可不能受一点儿委屈。
想到这里,穆初元看了妹妹一眼,妹妹十四岁了,也该寻摸着夫婿了,母亲……算了,还是他来操心好了,只是,妹妹喜欢什么样子的啊?
是先问问她,还是他先挑几个人品靠谱的给妹妹先看看?
聂峋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更有了几分底,压根不知道,他在心里默默对穆初元保证,而穆初元却在心里盘算着给妹妹寻摸夫婿。
听哥哥说完,穆昭朝沉默片刻,蓦地,她心神一动,抬眼看向聂峋,假装闲聊地问道:“阿岭呢?”
正在心里保证的聂峋,听到她的声音,有些茫然:“嗯?”
对上他的视线,穆昭朝心脏又开始狂跳。
但也有一股很奇妙的情绪在心尖流淌,穆昭朝突然就懂了那会儿室友整日里患得患失的缘由。
就是这种不确定,又怀着期许,旁人都不知道的微妙感,真的很让人焦心。
她眨了眨眼,故作镇定:“对李三公子,阿岭怎么看的呢?”
聂峋:“……”
聂峋一时间没太明白穆大小姐的意思,又怕说错话,让她误会自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穆初元却是听懂了妹妹的话,毕竟随意评论一个将军府的公子,不太和规矩,便朝聂峋解释了下:“这种行为,你是怎么看的。”
妹妹还是很在意身边人人品的。
“看不上。”聂峋毫不掩饰眼中的嫌恶。
真的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去做让她伤心的事呢?
别人如何想的他不知道,反正他看不上。
穆昭朝嘴角轻轻勾了下,收回视线时,连眼睛都弯了弯。
觉悟挺高。
就是……她不确定自己是单暗恋,还是……
她要不要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就在她心绪澎湃时,雨烟又回来了——
“大小姐,李三公子说,他只是想买一点庄子上的菜或者一束花,给人赔罪的,着急用,还搬出了……大少爷,想、想让大小姐通融一下。”
雨烟说着,偷偷看了大少爷一眼。
穆初元脸立马就黑了。
李洛川竟然有脸提他?
穆昭朝不客气道:“直接告诉他,庄子上的货全都订出去了,没有。”
雨烟也不是故意要来打扰大小姐的,只是李三少搬出了大少爷,她总得来通禀一下。
这下明确了大小姐和大少爷的态度,雨烟自然知道该怎么。
她应了一声,马上就转身退了出去。
瞧着雨烟一脸胸有成竹,完全可以独挡一面,穆昭朝笑了笑。
正要收回视线,察觉到什么,抬头看过去。
聂峋正一眨不眨看着她。
穆昭朝呼吸立时顿住。
见他居然在和自己对视片刻后,冲自己笑了下,穆昭朝心里那个要不要试探一下的念头,更强了。
作者有话说:
阿岭[躺平.gif]:好啊好啊快来啊快来试探我啊(*^▽^*)
穆初元捧着满京城才俊的画像和个人简介,挠头:挑哪个当妹夫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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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敏感
◎聂峋:她刚刚,在撒谎。◎
“对了, ”就在穆昭朝犹疑时,穆初元突然想到什么, 问道:“你之前说过的, 想办一场男子女子可以一同出席的宴席,确定好哪日举办了么?”
穆昭朝注意力被拉回,她看向哥哥:“还没有, 怎么了?”
穆初元笑了笑:“明元想参加,让我问问你, 他不是快离京了么, 怕赶不上。”
穆昭朝眸色稍顿。
哥哥的话, 也让她冷静了一些。
她想了想道:“那就三日后罢。”
穆初元点头:“嗯,那他就放心了, 这两天天天在我耳边嘀咕,连求我的话都说出来了,生怕你会等到他离京了再办。”
穆昭朝哭笑不得:“小陈将军最近心情似乎还不错。”
“总要朝前看, ”穆初元沉吟片刻:“他也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性子。”
拿得起放得下,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前段时间,她也以为小陈将军会像原书里那样颓废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看, 是自己多担心了。
这样的话, 是不是说明, 温青茵也会顺利走出来?
以伤害值来说,现在的她并没有原书里受到的伤害大, 理应比原书中要顺利些才是。
有小陈将军做着对比, 穆昭朝对温青茵的担心也稍稍没那么重了。
穆初元原本想问一下温青茵的情况, 但转念一想,到底是女儿家,又是因着感情上的事,问多了不太好,妹妹既然没有那么担心,也没跟他说什么,想必应该还好。
“三日后的话,”穆初元想了想,又道:“那是不是现在就得开始准备了。”
毕竟跟之前几次不一样,男女同宴,肯定要比之前准备的更多一些。
可能还要预备场地。
而且,上次之后,现在满京城对妹妹的庄子,可是更加好奇,平日里去营里,都不少人旁敲侧击的朝他打听。
就连明元也跟他提过几次,说是他和他是好友,又经常出入有家山庄,肯定有路子可以弄到庄子上的吃食,还说可以出高价买。
明元直接就拒绝了,有几次被堵着问的只能尿遁。
明元给他的原话就是,我都是靠蹭,哪有那么大的脸面,弄出来东西高价卖!
穆初元也有被堵过,不过他一点儿都不觉得烦,反而很骄傲。
这可是她妹妹打理的庄子,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庄子了。
“我今日先想想,”这两日为着温青茵的事,穆昭朝还顾上思量这件事,便对哥哥道:“尽量明日出个方案。”
穆初元倒也不是急,只是想着帮妹妹早些安置好,免得她劳累:“也可以,这几日好好歇歇,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来办。”
聂峋迟疑片刻,也道:“我也可以。”
穆初元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对,还有明元和阿岭呢,咱们人多。”
听到聂峋的声音,穆昭朝下意识朝他看过去。
相比着刚刚,穆昭朝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些许,虽然看着他时,还是会有一点儿微妙,但不再像刚刚那么冲动慌乱。
穆昭朝觉得,她确实该冷静一下。
毕竟,他的身世有些复杂,她也只是刚被罗沁提醒后意识到自己可能对他有意,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细想。
冲动是魔鬼。
穆昭朝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最后把视线移开,对哥哥道:“晚上想喝虾滑汤,哥哥你们去池塘逮点虾罢。”
妹妹有要求,穆初元自然当仁不让,立马站起来道:“交给我,多逮一点,养在桶里,明天早上还可以做虾仁蒸饺。”
聂峋奇怪地看了大小姐一眼——平日里这种事不是都安排他去做么,今儿怎么会跟大少爷说?
但他还是跟着大少爷一起起身,准备一块去逮虾。
“鱼想吃么?”穆初元随手拎起一个竹篓,又问道:“今日正好时间多,我上次瞧桃枝打鱼丸,不太难,我今日给你打个鱼丸如何?”
穆昭朝乐了:“好啊。”
见妹妹心情大好,跟刚刚从温府回来时完全是两个样子,穆初元登时充满了干劲:“那就等我逮了鱼回来……”
说着便笑着大步流星跨出了院子,气势十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干什么雄图霸业。
被哥哥这夸张的做派一逗,穆昭朝更是乐不可支。
然而笑到一半,抬眼就看到跟在哥哥身后要出去的聂峋,回头冲她轻轻点了下头。
穆昭朝笑容一顿。
聂峋还以为她是被看到笑得不顾形象而不好意思,便冲她笑了笑,这才出去。
穆昭朝:“……”
等聂峋也出了院子,穆昭朝合上微张的嘴巴,脸上的笑意缓缓敛了,到最后,眉头也稍稍蹙起。
他马上就要离京了,且归期不定。
当然按着书里的剧情,他应该会在明年这个时候被找回御王府,那就差不多也是明年这个时候回京。
但这一年里会发生什么事,都不确定。
刚刚只是乍然意识到暗恋这件事,有些不淡定。
现在想想,还是冷静些最好。
毕竟,他的身世太复杂,他那本书的剧情也太让人抓马。
只是有一点好感,没到要不管不顾的地步。
最主要的是,她不确定聂峋的心思,太直白的试探没必要。
若他无意,那就算了。
若试探出他有意,她现在并没有做好谈恋爱的准备,他马上要离京,去边关了,她若不给回应,那不是坑人么。
万一在边关战事中分心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说她无情也好,势利也罢,或者说她胆小怯懦……
聂峋那背后的复杂纠葛,穆昭朝还真是不敢轻举妄动。
那可是皇室权利之争。
她只是个穿书的炮灰女配,本就自带炮灰的debuff,不知死活的掺和进皇权争斗,那才真是脑子进水了。
聂峋他就是再不济,也是那本大男主文里能跟男主抗衡的大反派,虽然最后败了,但至少设定中,是能跟男主一战,并且一段时间里势头是压过男主的。
这事,先看看,缓一缓。
先观察下形势。
她也没想到,第一次喜欢个什么人,竟然就碰上了地狱模式,果然debuff影响极大。
穆昭朝不自觉叹了口气。
“大小姐怎么了?”丹若在一旁研磨茶叶,做茶粉。
穆昭朝看她一眼,没说话。
以为大小姐是在担心温小姐,丹若也不再说什么了,就在一旁默默研磨茶粉。
穆昭朝静静坐了会儿,心道,她在这里苦恼什么啊,也许聂峋对她压根没有那个意思呢,都是她自作多情。
这么一想,穆昭朝突然有一点点失落。
她终于明白,以前那个室友同自己说,暗恋就是时酸时甜是什么意思了。
她定了定神,强逼着自己理智下来。
假定,聂峋没有那个意思,那她就还是和他当朋友,提供一些朋友该有的助力,比如对小陈将军和茵茵那般。
这没什么好说的,强扭的瓜不甜,她也不是那种挟恩图报,非谁不可的人,她看得开,也放得下。
若他有意。
穆昭朝咬着唇认真想了想,那她就更要低调些,更不能让人发觉,她对他有这个心思。
这样的话,她还可以在他与男主争斗的最后关头,拉他一把。
不说逆天改命,至少,可以提前筹备,帮他保住性命,脱离最终的宿命。
她初认识他时的想法,看看能不能帮他摆脱那最终的悲惨结局。
既然是大男主文,大男主必然有十足的过人之处,若一开始她就表现出来对他有情,大男主察觉到后,肯定会防范她和哥哥,这样一来她就不能做他的暗中助力了。
不能做助力都算是轻的,说不定还会被大男主当做聂峋的爪牙,提前抹杀。
到时候不光是她,就连哥哥的危险系数都会上升。
想到哥哥,穆昭朝彻底冷静了下来。
不能因为自己谈个恋爱,把哥哥害了。
那她也太自私了。
更别说,现在不过是她刚刚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有点喜欢聂峋,兴许这不过一个母单被点醒后的一时好奇,真有多喜欢,她仔细想了想,倒也谈不上,可能就是有一点点好感罢,说不定,过不多久,她就对聂峋没那个意思了呢。
现在就想这么多,有些杞人忧天了。
仔细想清楚后,心底的慌乱,连同初次喜欢上人的雀跃也都消散。
靠在摇椅上,穆昭朝闭上眼睛,一边尽量放空自己,一边在心里思量——
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人精,她日后确实要更谨慎些才是,不能被人瞧出来什么。
这样对聂峋,对她,对哥哥都好。
摇椅慢慢摇着摇着,穆昭朝突然停下动作,自嘲得笑了声——她突然觉得自己理智得有些冷血。
竟然连感情都算计。
可想要好好活着,本来就不容易,这个世界,还明显对她和聂峋都敌意颇大,不算计,难不成要去找死啊?
最主要哥哥的宿命,还在几年后呢,穆昭朝一想到哥哥那个be结局,头就更大了。
她发现了,这个世界就是对她十分不友好。
身边的人,结局都惨到离谱。
系统十分不服气地上线:[我可是给你提供了灵泉,最不济,你一个月还能给一个人保一条命。]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穆昭朝就来气:“有你这么抠抠搜搜的系统么,一个月就提供一滴,一个人使用了一次后再次使用效果还会打折扣,这就罢了,用在田里,还只有一年的效果,你这也叫灵泉?”
系统吭哧吭哧半晌,最后假装没听到,下线了。
穆昭朝气坏了,又在脑子里骂了系统一通,这才算稍稍消了几分怒气。
丹若去把这两日会员还有定菜的名单拿过来,准备给大小姐过目后,再登记处理,一过来就看到大小姐满脸怒容。
丹若甚是惊讶。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不过是跟雨烟交接了一下,也并没有人过来打扰大小姐,大小姐怎么突然这样子。
因为她伺候不周么?
丹若突然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凑过来喊了一声:“大小姐?”
穆昭朝刚骂完系统,心情还不是很爽。
听到丹若的声音,眼睛睁开一条缝:“嗯?”
丹若没有把册子第一时间递过来,而是轻声道:“是不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啊?”
穆昭朝不解地蹙眉:“什么?”
丹若小心翼翼道:“大小姐似乎不太高兴。”
穆昭朝反应过来,冲她笑了下:“没有,就是想到了茵茵,很是替她气不过。”
丹若这才松了一口气,轻声道:“温小姐有大小姐这个朋友关心,想必很快就能想通了,温少夫人也是个很明事理的,有温少夫人陪着,大小姐放心罢。”
注意到他手里的册子,穆昭朝坐起来了些:“雨烟送来的?”
丹若点头:“是的,信息雨烟都标注好了,我刚刚也过了一遍,拿过来给大小姐过目。”
穆昭朝点了点头,接过。
还不是最终登记入册的册子,只是一个前期记录册,但上面密密麻麻规规整整都标注好了,来人是谁,在京中与各家的关系等等,十分详尽。
一看就知道做事的人是个心细妥帖靠得住的。
穆昭朝心情好了不少,一边看一边点头:“雨烟很不错,你可以是试着让她多历练历练。”
丹若笑着道:“一直都是这样的。”
看着看着……
看到了柳四小姐。
就是那日,在珍宝斋二楼偶然遇到,对她不太友善的那个。
穆昭朝随手一指:“不卖给她。”
丹若看了一眼,马上点头:“嗯。”柳四小姐原本她就特意标注出来了。
又看了一会儿,看到了李洛川的近亲,穆昭朝继续指出来。
丹若倒是没想到这些,马上把大小姐指出来的几家全都一一记下。
翻看完,穆昭朝想起什么:“现在有多少会员了?”
丹若接过册子,笑着道:“上次那些千金小姐们每人带了两篮子榆钱回去,可是让庄子名声大噪,现在又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小姐们,这几日过来的,加上之前已经成为会员的,还有大小姐亲自刻了对牌的那几位,共有两百三十七位。”
穆昭朝一惊:“竟然这么多了?”
会员才开放多久啊,居然已经有这么多人交了会员费了?
丹若笑着点头:“是的,因为有些人家,家大业大,家里小姐夫人,都有不少人,一个名额最多只能同时来三人,这是远远不够的,便有一家多人入会。”
名门望族,人丁兴旺,一个名额确实不够使的。
但又不可能一个名额,让他们一大家子都能过来,中午免费提供一顿饭,走的时候一人又带一份伴手礼,那岂不是亏大了。
像这种家大业大的勋贵人家,其实也不能算一家了,内里都是平时各房过自己的日子,只是在外是出自一个家族罢了。
倒也不算亏。
原本一个会员名额能让他们每次带两个人,都已经是大出血的优惠了,当然不可能再提供更多。
丹若想了想又道:“说起来,还是咱们庄子受欢迎,上次的榆钱,齐老太医和齐老夫人十分喜欢,这两日便有不少是府里孙少爷孙小姐来给家中长辈定会员和菜的。”
齐老太医和齐老夫人在京城里那可是德高望重。
别看齐老太医已经告老,可妙手回春的医术,高尚的医德仁心,依然在京中倍受尊敬。
齐老太医都说好,那自然错不了。
更别说,除了齐老太医,还有不少吃到庄子上菜的老夫人老太爷出来夸赞,再加上原本的名气累积……
总之就是到了该爆发的时候。
这两日来定菜定会员的人,可是相当多。
“菜定出去了多少份?”穆昭朝又问。
“一百七十六份。”丹若道。
会员可以一家多订,但菜不行,一开始穆昭朝就卡死了,菜就只能一家定一份。
因为菜的定价本来就便宜。
穆昭朝想了想,对丹若道:“这样,菜到两百份,就不再往外定,会员再开放六十三个名额,算了,会员现在就截止,不再往外定了”
二百三十七,已经很多了。
每次只开放五十个名额,按五十人再带两人,就是一百五十人,会员开放太多,虽然每人每月有三次不用预约就能进庄子,但若后面开放日,若是总预约不上,时间久了,这些会员的体验都会不好,也不利于长久发展。
而且放开太多,都来用那三次的次数,庄子的接待量也达不到。
等过段时间,若是庄子的接待量能扩大些,再看情况开放也行。
现在刚起步,步子不能迈太大,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一点点来,庄子也需要慢慢成熟,而且她手下的这些人,现在也还不能完全接手呢,还有得锻炼,人少些先让她们适应,最主要的是,她也得适应。
虽然有些惊讶,为什么有钱不赚,现在就要截止会员再入,但大小姐的决定一向都被丹若视为法旨。
大小姐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丹若也没多问,立马就应下。
“若是明日还有人来呢?”丹若想了下,还是提前询问了大小姐。
“就说已经满了,”穆昭朝道:“没有名额了,等下一年的预定罢,下一年的预定,会提前两个月挂出通知,让他们到时候关注一下就行。”
丹若笑着点头:“大小姐考虑得真周到。”
“阿棠……”
穆昭朝正吩咐着丹若去告知雨烟,并把这些新的对牌做出来,话音刚落,便听到院子外传来陈知莞爽朗的喊声。
穆昭朝一怔。
紧接着便听到了小陈将军的声音:“昭朝妹妹!”
穆昭朝笑了下,起身朝外走。
果不其然,正是小陈将军兄妹三……哦,不,还有俞三小姐。
是表兄妹四人。
看到俞三小姐,穆昭朝稍稍怔了下。
而后,她看向小陈将军。
陈觉原本坦然随意的神色和笑容,在昭朝妹妹看过来时,稍稍怔了一下,但他还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着道:“昭朝妹妹,这位是我表妹俞家三小姐,上次在东苑马场,你们见过的。”
穆昭朝想到什么,倒也不觉得俞三小姐出现在这里,有什么意外。
她笑了笑,冲俞三小姐点了点头,打招呼:“俞三小姐,又见面了。”
俞卿若美的犹如春日盛开的玉兰花,纯洁高贵,还很温柔。
她冲穆昭朝笑笑,十分恬静地道:“穆大小姐,叨扰了。”
穆昭朝则笑得十分大方:“这怎么能叫叨扰,我和小陈将军还有知莞知菲都是朋友,俞三小姐既是他们的表妹,我们也算是朋友罢。”
俞卿若笑笑:“承蒙穆大小姐不嫌弃。”
穆昭朝笑着道:“都是朋友,什么嫌弃不嫌弃,快请进来罢。”
小陈将军没有跟着一块进去,而是四下看了看:“子帧呢?”
穆昭朝看他一眼:“哥哥和阿岭去逮虾了,小陈将军去池塘看看罢,今日难得俞三小姐过来,晚上加餐,跟他们说一下,多逮一些。”
小陈将军马上道:“我这就去!”
陈知莞也很想跟着一块过去,逮虾啊,一听就很有趣!
但……
表妹还在这里,来之前哥哥也交代了她们要好好照顾表妹,不要让她在有家山庄上觉得不自在,陈知莞也只好把念头又压了回去。
只不过进院子的时候,她眼睛不住朝哥哥的背影瞄——十分想去。
穆昭朝当然已经猜出了小陈将军的意思——虽然缘尽于此,但他还是想在离京前,完成对表妹的承诺,带她来有家山庄一次。
不得不说,小陈将军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用情至深,还这么纯情。
当然那个薛家二公子也是个良人,于俞三小姐而言,哪个选择她都不亏,由此可见,俞三小姐有多得老天偏爱。
当然也是她女主光环强大。
这么想着,穆昭朝朝她看了一眼。
俞三小姐又不是傻白甜,她自然也看出来知莞也想去逮虾,正盘算着要不要让知莞过去,就见穆大小姐朝她看过来。
她微微一怔。
穆昭朝则冲她笑笑:“俞三小姐果然如传闻一般,才貌无双。”既然小陈将军这个当事人都不在意,还愿意退到‘表哥’的身份上,把俞三小姐当表妹对待,她倒也没必要对她多苛刻。
俞卿若再次一怔,脸稍稍有些红:“穆大小姐才是惊才绝艳。”
陈知莞看了看两人,直白道:“你们都好看,就我不好看。”
陈知菲难得蹙了蹙眉头,说出了一句不那么稳重的话:“自谦可以,不要带上我。”
她们两人是双胞胎,长得极像,陈知莞说自己不好看,就是陈知菲不好看。
穆昭朝看了她俩一眼,乐了:“各有各的好看,知莞怎么还妄自菲薄了?有些不太像你。”
陈知莞笑笑:“我就自谦一下。”
陈知莞和陈知菲容貌也不俗,只是达不到倾国倾城的地步。
“过分的自谦就是自大,”穆昭朝幽幽道:“知莞下次还是不要自谦了……”
陈知莞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噗嗤乐了:“我说不过你,好些天没跑马了,明日有没有时间去东苑马场放松一下?”
“明日怕是不行,”穆昭朝递给俞三小姐一杯茶后,沉吟道:“三日后,庄子上要办个宴,打算试着接待一下男宾,这几日会有些忙,所……”
“三日后要开放了?”陈知莞甚至惊喜。
穆昭朝点头:“嗯,小陈将军不是要离京了么,打算在他离京前办了。”
陈知莞美滋滋道:“那我要来。”
穆昭朝笑了:“你肯定得来啊,那天人那么多,你来给我镇场子!”
俞卿若看着相谈甚欢的穆昭朝和陈知莞,就连一旁的没说完的陈知菲,也在用眼神参与,倒显得她有些格格不入。
当然她也没太在意,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来有家山庄,跟穆大小姐也并不熟。
只是刚刚听穆大小姐的意思,三日后庄子上的宴,似乎是为着表哥办的。
这般想着,俞卿若不着痕迹地又打量了穆昭朝一眼。
上次在马场人多,又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倒是没太仔细看。
现在这么面对面坐着,如此近距离之下,穆大小姐的美更是明艳动人。
她收回视线,借着喝茶的动作掩盖住眼底的惊讶,和思量。
到底是小陈将军的表妹,还是曾经的心上人,虽然现在已经缘分尽了,但小陈将军刚刚的意思分明是想让她帮着照顾下,穆昭朝自然不会遗落:“俞三小姐三日后有时间么?”
正在喝茶的俞卿若,乍然被问及,抬眼略有些茫然。
穆昭朝笑着道:“三日后,庄子里举办宴席,俞三小姐若是有时间的话,也可来玩玩。”
陈知莞在一旁道:“阿棠这庄子里,好吃的可多了,好玩好看的也多。”
今日过来,俞卿若其实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但别人主动询问,还这么友善,就算是婉拒,俞卿若也十分客气得体:“三日后我要配着母亲去香源寺礼佛,怕是不能过来了,提前预祝穆大小姐宴席顺利。”
穆昭朝笑笑,也没在意:“先谢过俞三小姐的祝福。”
俞卿若也笑着道:“穆大小姐客气了。”
三人坐了没多会儿,穆初元陈觉和聂峋三人便拎着背篓回来了。
一进来,穆初元先跟俞三小姐见了礼,这才对妹妹道:“我逮了好多,还顺便薅了一些菜,晚饭吃。”
小陈将军把手里的筐放下后,认真道:“昭朝妹妹晚上可要多做点好吃的,我午饭都没吃……”
穆昭朝原本是看向小陈将军的,但抬眼看过去时,视线却是落到了聂峋身上。
心脏还是很明显地跳动了下,但被她扼制住了要翻涌的那股情绪。
旁的不说,至少可以暂时平静的面对他了。
见大小姐看过来,聂峋主动问道:“现在就处理?”
穆昭朝点点头:“可以,你别自己弄,让桃枝她们过来。”
聂峋眸色顿了下。
他敏锐地从她这个眼神和语气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和刚刚离开时,她看他的眼神,差别太大了。
想到她今日的种种异常,聂峋微垂的眉眼紧了紧——她到底怎么了?
陈知莞陈知菲就算了,现在还有个女主俞卿若,穆昭朝很快便收回了视线,从现在开始,在外人面前她就得多注意着自己的言行举止了。
丹若奉上了茶点,穆昭朝便招呼几人先喝茶吃点心。
聂峋是等他们都入了座,假装不经意地抬头朝大小姐看了一眼。
这样看着又挺正常的。
聂峋不禁有些疑惑,他感觉错了?
满心疑问,聂峋只好先压在心底。
因为小陈将军几人的到来,晚饭自然要重新安排一下,当然庄子上向来以食材取胜,再加上桃枝和竹意她们已经完全能上手了,小陈将军又总来庄子上,桃枝早就拿捏住了小陈将军的喜好,便提前备了晚饭的菜单给大小姐过目。
穆昭朝看了看,都是些常规菜色,但又不是体面。
不过既然小陈将军专程带了俞三小姐来,穆昭朝便又额外加了个点心:“俞三小姐初次来庄子上,之前听知莞她们说,俞三小姐似乎喜欢庄子上的点心,今日就专程做一道点心,给俞三小姐尝尝。”
俞卿若自然要客气:“穆大小姐不用这么客气,客随主便,随意即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知莞小声提醒:“不要推辞,阿棠庄子上的点心,好吃得很!让她给你多做两道!”
俞卿若一怔。
陈知莞冲她不住眨眼睛,并小小声提醒:“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俞卿若:“?”
她看了看陈知莞,又看了看假装没听到陈知莞跟她说小话的穆昭朝,整个人都有些懵。
知莞虽然性子爽朗些,但也从来没有这么、这么……没礼貌啊。
哪有做客的主动朝主人家讨吃的?
这传出去多不好?
瞧她这个表情,陈知莞就十分痛心。
真是,孺子不可教。
这多好的机会啊!
阿棠平日里可不给多做的!
俞卿若下意识看向表哥陈觉。
陈觉下意识一怔,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笑着对穆昭朝道:“昭朝妹妹要不,再给多做两道罢,你看啊,我马上就要离京了,好久都吃不到庄子上的吃食……”
这下俞卿若更震惊了,怎么连表哥也这么……
她眉心稍稍蹙起。
穆昭朝笑着道:“那行罢,不过等会儿小陈将军要帮忙打点奶油。”
陈觉立刻应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俞卿若视线在表哥和穆大小姐身上逡巡片刻,陡然意识到什么。
表哥这是……
她先是有些惊讶,而后又松了一口气。
穆大小姐跟传闻完全不一样,也、也挺好的。
穆昭朝压根不知道,俞卿若就这样给她和小陈将军胡乱拉郎了,她正安排桃枝准备等会儿要用的鸡蛋和鲜牛乳。
吩咐完,一抬头就看到俞三小姐正看着自己,穆昭朝扯起嘴角冲她笑了笑。
俞卿若也冲她回了个微笑。
小陈将军都开了口,再加上,确实过不几日他和聂峋都要走了,走之前尽量多做些好吃的给他们践行,也是应该的,就算小陈将军不提,穆昭朝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因为是晚上,晚饭的菜色已经很丰盛,点心上穆昭朝便选了稍稍容易消化的舒芙蕾。
其实舒芙蕾的做法和蒸蛋糕差不太多,只不过舒芙蕾是鸡蛋清加糖打发后,往里加鸡蛋黄搅匀,而不是加面粉。
搅匀后,把打发的蛋白和蛋黄混合糊糊,直接倒进锅里小火慢煎,快熟的时候,稍稍翻个面,不翻完,只翻一半,做个月牙形的造型,出锅后,用细筛撒一些糖粉即可。
除了舒芙蕾,还做了个水果千层蛋糕。
这两样都算好消化。
尤其舒芙蕾,入口绵软,又是鸡蛋做的,多吃一些也不会腻。
因着要送两个妹妹和表妹回去,小陈将军今日便没有在庄子上留宿,晚饭后没坐多会儿,穆昭朝便和哥哥一起,亲自送他们出庄子。
“俞三小姐,”穆昭朝把一个花篮递给她:“庄子上自己种的,送给你的。”
俞卿若本就因为白吃了一顿饭,有些不太自在,现在又收到穆大小姐的礼物,她便更过意不去了。
别人都送到了跟前,俞卿若只得先接着:“谢谢穆大小姐,今日多有打扰,改日,若穆大小姐有时间,还请穆大小姐到府中做客。”
穆昭朝客气笑笑:“也行。”
见陈知莞和陈知菲两人也都有一个花篮,俞卿若满身的不自在,这才缓解了些。
送几人出了庄子,等表妹和妹妹们都上了马车,陈觉突然想到什么,借着同穆初元说话的功夫,低声对穆昭朝道:“袁家可能会对温小姐不利,昭朝妹妹去温府的时候,多提醒一下。”
穆昭朝惊讶地看着他。
陈觉又小小声道:“可能是什么鬼神之言,我偶然听来的。”
穆昭朝眉头蹙起,袁家这么没品?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陈觉这才上马离开。
穆昭朝皱着眉头往回走,在想刚刚小陈将军的话。
袁家这是打算给茵茵泼脏水?
真是一家子都是垃圾。
温青茵可是真倒霉,碰上这么一家垃圾。
见大小姐皱着眉头,很是担心的样子,聂峋想了想,主动道:“我以前认识一位半仙,在道上倒是有些名气,大小姐若是担心的话,要不要我去找那位半仙……”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意思十分明了。
“半仙?”穆昭朝想起什么:“叫什么名字?”
聂峋:“一半仙儿。”
穆昭朝:“——!”
竟然真的是那个日后会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的一半仙儿。
他可是聂峋幕僚中最足智多谋的一个,帮他化解了不少困境,只是岁数太大了,没活多久就死了,然后,聂峋就一路溃败……
“我听说过他,”穆昭朝压住激动,对聂峋道:“听说算的很准。”
聂峋:“……”他只是觉得他名气还算大,可以利用他的名气造势,并没有说他算得准。
他算的,一点儿都不准!
但大小姐为什么说他算的准?
难不成大小姐找他算过?
穆昭朝倒是没想到聂峋竟然现在就认识那个大谋士一半仙儿了,虽然她清楚一半仙儿的能力,但到底要问过温家,总不能替别人做主。
“等我问过温家。”穆昭朝道:“先不急。”
既然已经知道了,有防范就好。
聂峋只是提供一个建议,免得她这么担心,听到她这么说,便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在收回视线时,又看了她一眼。
穆昭朝状似无意地问聂峋:“你是怎么认识一半仙儿的?”
不知道为什么,聂峋感觉她似乎很在意那个一半仙儿:“已经在坊间做事时,碰到过几次。”
有几次差点活不下去,一半仙儿给了他几个铜板。
穆昭朝一下就明白了。
一半仙儿名声大噪前,也不过是个三教九流之辈混迹坊间,与在坊间艰难挣扎生存的聂峋有些交集再正常不过。
想到这里,穆昭朝抬头看他。
聂峋已经收回了视线,察觉到她在看自己,也抬头。
四目相接,聂峋从她眼中又看到了那熟悉的神色。
只是,她好像在克制什么?
聂峋有些想不明白。
于是在穆初元被桃枝请去帮忙品鉴新点心时,他开口,轻声问道:“大小姐今日怎么了?”
穆昭朝抬眼。
聂峋盯着她的眼睛,继续道:“大小姐今日似乎有什么心事,不太高兴的样子。”
穆昭朝心尖跳了一下,有些惊讶他的敏感。
但她面上还是笑着道:“没什么,可能是被袁少卓的卑劣行径气到了。”
聂峋轻轻点了点头:“大小姐没事就好。”
穆昭朝再次冲他笑笑:“我能有什么事。”
虽然清醒地知道现在和他保持距离,对任何人都好,但被他这么盯着,穆昭朝还是有些许心慌,她朝哥哥和桃枝看了一眼,道:“我过去看看……”
说着便快步走出亭子。
聂峋看着她略有些匆忙的背影,轻轻眨了眨眼睛。
她刚刚,在撒谎。
而且,她好像,在躲着他……
这个认知,让聂峋眉头蹙起,眼神也跟着沉了下来。
为什么?
他哪里做得不好,惹她讨厌了么?
想到这里,聂峋嘴巴也抿成一条直线。
作者有话说:
阿岭:她骗我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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