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哥哥两眼红红,鼻头红红,对着她时,还笑得这么温柔,穆昭朝心里十分感慨。
林月婵和穆朝阳今日过来,她大致能猜到她们的想法,哥哥后面过来把两人‘护送’回平昌伯府,在她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原本哥哥把她们送回去,她也没有想太多。
毕竟之前,牵扯到平昌伯府的事,她都是直接不理会。
也就是那日去郡主府参加生辰宴,碍着哥哥和外祖母的面子,同她们待了一会儿,哥哥那么聪明肯定早就看出了她的打算,是以,后面牵扯到平昌伯府,都是哥哥出面,替她一应揽完了。
或许在外人看来,穆初元作为平昌伯府长子,又到了能撑家的年纪,家里的事情本就该他来分担一部分。
再加上她同平昌伯府,在外人看来,毕竟是家事,也只有穆初元出面最合适。
穆初元作为两边的缓和,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和平衡。
但穆昭朝其实很清楚,哥哥是在保护她。
她若直面平昌伯府,虽然不会从平昌伯府受到什么伤害,来自外面的指点和异样目光肯定少不了,哪怕这些东西她不在乎,但到底是一种‘伤害’,哥哥不想她陷入那样的境地。
当然,哥哥肯定也有为伯府考虑,平昌伯府不是她的家,却是哥哥的家,她对林月婵和穆存山没感情,但他们毕竟哥哥敬爱的父亲母亲,这也是人之常情,她自然不会因为他这点私心就怪他什么。
相反,她很敬重哥哥。
也很感激他为她做的这一切。
原本,听丹若说,哥哥过来把林月婵和穆昭朝都‘送’了回去,她以为还会像以往一样,继续维持之前的那种平衡。
但哥哥过来后,看到他双眼通红明显哭过还哭得很伤心的样子后,穆昭朝确实很震惊。
能让哥哥这么难过的,只有家人。
林月婵?穆存山?穆朝阳?
或者,还有她?
不管是哪个,肯定是跟她有关系。
平日里,哥哥基本不在她面前提及平昌伯府的事,她也不提,两人心照不宣,本也相安无事。
他这个样子,只能是跟家里吵架了。
自然是因为她的事。
而且吵得很严重,要不然,他不会是这个样子。
其实他本不必如此,但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她真的十分感动。
尤其是在她喊了他一声之后,他看着她,瞬间门红了眼眶,别过头眨眼泪的时候。
她内心十分触动。
哥哥在心疼她……
虽然知道他是在心疼亲妹妹穆昭朝,但她还是很感动。
也挺开心的。
一边是疼爱的亲生父母,一边是亲妹妹,他肯定也很为难。
他既然没有主动提,也不想让她看到他在哭,还故作若无其事,那她也就不问他了。
“……哥哥再尝尝这个,”穆昭朝假装没看到他刚刚想哭,也假装没看出来他哭过了,又拿了一个咸蛋黄的青团递给他:“这个是咸口的,里面包的是咸蛋黄,看看喜不喜欢?”
正在大口大口吃枣泥馅青团的穆初元,立马接过,嗯嗯着点头,唔唔哝哝道:“好吃!”
不是他要哄妹妹开心,是真的好吃。
软软糯糯,还很香,口感极佳。
里面的枣泥又绵又沙,淡淡的甜,吃着刚刚好,一点儿都不腻。
他非常喜欢,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尤其是这个艾草的香味,太独特了,简直欲罢不能。
又咬了一口蛋黄馅的,穆初元眼睛立马瞪圆了,塞了满嘴的青团,便急声道:“这个更好吃!”
蛋黄的咸香,还有青团的软糯,完美结合。
穆昭朝忙递了杯水给他:“慢点吃,别噎着。”
穆初元两个手里都拿着还没吃完的青团,正在想着把哪个手里的青团想放下好接妹妹递过来的水,茶杯便被递到了嘴边。
他一愣,抬眼看过来。
穆昭朝以眼神示意他,快喝。
穆初元又愣了片刻,这才低头,就着妹妹的手,喝了一口。
这下穆昭朝没再给他递青团,等他一个手腾出来,穆昭朝才又拿了个肉馅的给他:“尝尝这个,也是咸口的,里面包的是鲜肉。”
穆初元一听就道:“这个一定更好吃。”
鲜肉的,能不好吃的。
吃了一口后,他发红的双眼,冒出晶晶亮光:“果然很好吃!”
穆昭朝笑了:“好吃就多吃点,给哥哥留了好多呢。”
穆初元嗯嗯着点头,一边吃青团,一边喝水,还时不时冲妹妹笑笑。
看他这个样子,穆昭朝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样子,他连午饭都没吃。
习武之人,消耗大,饭量也大,一顿不吃,虽然算不得什么,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会很不舒服。
穆昭朝想了想,又道:“中午我们吃了锅子,哥哥没吃到,要不然,我给你做碗酸汤水饺罢?”
上次罗沁他们过来,她给罗沁做了许多酸辣口的菜,她看哥哥也吃了不少。
“不用,”穆初元冲她笑笑:“我吃这个就行。”
果然是没吃午饭。
不是她对平昌伯府有偏见,而是这个伯爵府,真的很不像样子。
她就算了,穆初元可是平昌伯府的少主子,饭都不给准备?
也太不像话了!
“很快的,”穆昭朝笑笑:“中午打肉丸,还有许多肉馅,正好调个饺子馅,还有面,一会儿就做好了。”
穆初元本不想让妹妹太累,但他确实想吃妹妹做的酸汤水饺了。
辣辣的还带着点酸,非常好吃,那日之后,他就一直惦记着,只是不好意思朝妹妹开口,怕她太累。
“你先吃点青团垫垫,”没等他回应,穆昭朝便道:“我这就去给你做,马上就好。”
穆初元两只红彤彤的眼睛,弯起,笑着点头:“好。”
相比着酸汤水饺,他更想要的,是妹妹对他的关心。
说他不自信也好,说他太过小心翼翼也罢。
反正在妹妹面前,他很谨慎。
就怕妹妹不开心了,再也不理他。
就像小孩子在父母面前闹脾气,以此来试探确定父母是不是爱自己一样,通过妹妹的关心,他也能确定,妹妹心里是有他这个哥哥的。
这比什么都让他开心。
端着一叠青团,到亭子里坐下,心情好转了一些的穆初元看了坐在另一旁的聂峋一眼:“伤怎么样了?”
聂峋对上他的视线,面上有些诧异。
穆初元瞪他一眼:“再看揍你。”
聂峋眸色动了动,而后一脸了然地收回视线,道:“还好,多谢穆大少爷关心。”
见聂峋不盯着自己看了,穆初元这才满意了:“今日庄子上都还好罢?”
聂峋也不傻,稍一联想就猜到了穆初元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
他原本也没想过看他笑话啊,只是他眼睛实在红得过分,让他有些惊讶而已。
大男人哭哭啼啼,哭都哭了,还怕人看笑话?
啧。
聂峋在心里唏嘘了声,但还是因着穆大少爷很护着穆大小姐这件事对他的敬重又多了几分。
“都好,”聂峋点点头:“虽然今日突然造访了众多小姐们,大小姐应对起来也很随意,没有人与大小姐为难,还都很喜欢大小姐和大小姐的庄子。”
穆初元点了点头,无不得意道:“那是自然,昭朝那么好,庄子景色那么美,东西又好吃,她们肯定都羡慕坏了。”
想起今日来的那些贵女们,有些不太会隐藏,在看到花圃,还有吃到庄子上的东西时的震惊表情……确实如穆大少爷所说。
想到这里,他没忍住,轻轻笑了笑:“确实是这样。”
穆初元也笑了:“我的妹妹,当然是最好的。”
聂峋跟着点头:“嗯。”
聂峋会这么向着自己妹妹,穆初元并没有多想。
换做是他,妹妹这么掏心掏肺地提携自己,帮助自己,他也会把命都给她的啊!
又吃了一个鲜肉青团后,穆初元问道:“袁三公子怎么回事啊?”
听到这个人,聂峋微垂的眼底闪过一抹寒意。
穆初元正在埋头吃鲜肉青团,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感慨,妹妹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好吃的,他以前从来没有吃过青团!艾草还可以这么吃的吗?可太好吃了!
一边吃着,一边又道:“从山坡上滚下来是怎么回事?那么着急离开……”
聂峋沉吟片刻:“袁三公子应当是不太喜欢这种田园生活,跟着大小姐还有温大少爷温小姐进山,他不是很开心罢,后面就找借口告辞,出来的时候走的急就从山坡摔了下来,被来庄子的那些小姐们撞见了。”
穆初元也十分不喜那个袁三公子,一身的骄矜做作,整日里吟诗作对,也没见有啥名作,就会装腔作势。
要不妹妹看重温小姐这个朋友,他才不想跟他一处吃饭喝茶。
听他说话文绉绉的就浑身不自在。
温若滨也是读书人啊,也没见他那么骄矜做作。
可见,不是读书人不行,是袁少卓不行。
“呵,”穆初元轻笑了一声:“走了好,不过他这下得小小出名一下了……”
京城瞧着大,但真论起来,也小。
尤其是勋贵们的圈子,更小。
袁少卓这个样子,被撞个正着,不出名才怪了。
到底是妹妹朋友的表哥,穆初元没说太多,免得到时候妹妹不高兴。
听出穆初元话里的意思,聂峋嘴角轻轻勾了勾。
原来大少爷也不喜欢袁三公子啊。
这样正好。
他思量片刻,又道:“袁三公子告辞后,大小姐似乎心情更好了一些。”
穆初元吃青团的动作一顿,抬眼看过来。
聂峋也抬眼看向穆初元。
两人视线相接,显然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都不喜欢那个袁少卓!
穆初元沉默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道:“别乱说。”
聂峋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嗯。”
他当然不会乱说。
穆初元自然也知道聂峋是聪明人,连跟自己,都只是这么隐晦一提,肯定不会对外说什么,毕竟说出去,对妹妹影响不好。
不过,既然妹妹也不待见他的话,未免他再跑到庄子上来碍妹妹的眼,他倒是可以帮一帮这个袁三公子,在京城出出名——免得他处心积虑的想要出名还总是落空。
巧的是,聂峋想的也是这事。
他比任何人都讨厌袁少卓!
尤其是他看大小姐的眼神,他恨不能把他眼珠子都挖出来!
这件事暂时有难度,但让他少出现在大小姐面前,还是有办法能做到的,更别说还有今日的事做铺垫,那操作起来,可就更容易了。
脸面丢尽狼狈从庄子上逃走,发了一路的火,也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忍着脖颈的不适,回到家就沐浴,连泡了七八桶水,才好容易消解掉一些鸟屎带来的阴影的袁少卓,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脖颈处更是凉飕飕的。
他只以为自己是在浴桶里泡太久,换了太多次水,着了凉,在心里不住大骂,压根不知道,也没猜到今日过后,自己会在京城‘声名大噪’。
穆昭朝做好酸汤水饺端上来,见两人都一脸沉思,不禁好笑道:“在聊什么呢?”
两人异口同声道:“聊青团。”
话落,聂峋和穆初元同时看向对方。
男人的直觉和默契,一瞬间门展现。
不过很快两人便移开视线。
穆初元抽了抽鼻子,看着面前香气扑鼻,红汤的碗里还飘着一层芫荽和葱花的酸汤水饺,红绿相间门,中间门还浮着白白胖胖的元宝饺子,瞧着就让人食欲大发。
他眼睛一下就直了。
不过穆初元还是下意识看着妹妹:“我可以吃了吗?”
穆昭朝好笑道:“本来就是特意给你做的,当然可以吃啊!”
这话让还没吃上酸汤水饺的穆初元,心里美的不得了,他两眼弯弯,笑着道:“那我吃了啊,瞧着就很好吃,也就是在妹妹的,满京城也找不出这么好吃的饺子了……”
正说着,一个圆圆胖胖的元宝饺子,已经被他咬下了一大口。
香!
辣!
鲜!
总之就是好吃!
穆昭朝心道,别的我不敢说,论吃的,满京城还真没比我这里好吃的。
食材一骑绝尘,谁能跟她比?
见哥哥吃的香,穆昭朝嘴角也不自觉翘起。
收回视线时,一转头,就看到聂峋正直勾勾盯着哥哥……和他正在吃的酸汤水饺。
穆昭朝顿了顿,嘴角笑意更浓了。
辣味向来霸道,更别说还有视觉的刺激,聂峋是不自觉被吸引的,再加上,穆初元吃得实在是香,让人很难不注意。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盯着穆大少爷看。
还是察觉到穆大小姐的目光,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行为,有些失态了。
尤其是对上穆大小姐的眼睛后,他脸稍稍有些红。
瞧见他脸颊还有耳朵尖的红晕,穆昭朝却是很大方地笑了笑:“你胳膊的伤正在恢复阶段,不能吃辛辣刺激的,这个酸汤水饺你不能吃。”
被点破,聂峋耳朵更红了,他勉强不那么难为情地点了点头:“我中午吃了很多,还吃了不少青团,不饿的。”
听他这么说,穆昭朝笑了:“不过,刚刚给你用青团皮包了点汤圆,已经煮上了,等会儿就煮好了。”
聂峋一愣,而后忙道:“我中午真的吃了很多,并不饿,大小姐不用这么麻烦的……”
穆昭朝看他一眼,笑着道:“就当是下午加餐,正好,我也想吃点东西了。”
听她这么说,聂峋只好不再说什么。
专门给他也包了汤圆么?
他低着头,看着面前茶杯里只剩一点儿底的大麦汁,嘴角不自觉翘起——专门给他包的呢!
正在吃酸汤水饺的穆初元听到这话,抬头看过来:“还有汤圆?”
穆昭朝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开口安了他的心:“嗯,也给你煮了点。”
穆初元大喜:“那就好!”
话落,再次埋头继续吃酸汤水饺。
汤圆很好煮,很快便盛好端了上来。
因着照顾聂峋这个‘伤者’,并没有放米酒,只放了点蜜枣还有珍珠圆子。
因着是用青团皮包的,汤圆煮熟后,颜色更加碧绿,在白瓷碗的映衬下,犹如碧玉一般。
好不好吃先不说,颜值上已经赢了。
更别说还有珍珠圆子在旁边做陪衬,不说是汤圆,旁人还以为是一碗精心打磨的玉石。
尤其是,吃起来,还那么好吃!
穆初元吃了一大碗酸汤水饺,又吃了一碗汤圆,再加上刚刚还吃了不少青团,终于——吃撑了。
相对来说,聂峋就比较节制些,也比较收敛些——毕竟他从现在开始,就要向温大少爷学习了,内里只能慢慢来,外部更好学一些,自然要先学起来。
穆昭朝也不饿,只是在给聂峋包汤圆的时候,瞧着青团□□包的汤圆很好看,便也吃了一小碗。
吃过这顿‘下午茶’后,穆昭朝便兴致勃勃跟哥哥说起了自己今日的收获——四千多两银票,以及庄子下一步的打算和规划。
穆初元其实是一个很克制也很自律的人,平日里他决不会放任自己吃撑,只是今日情绪起伏太大,他需要一个宣泄口,再加上这都是妹妹特意给他准备的,他便多吃了些。
听到妹妹愿意跟他细说庄子上的事,穆初元登时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这里我打算修建一条赏花的步行道,”穆昭朝指了指案子上刚刚随手画的草图:“连通到荷塘那边,这样就可以一年四季都能欣赏的不同的花海。”
“还有这里,移栽的竹子已经种上,旁边再建个小房子,竹林小筑,再建个小亭子,夏日里可以在这里纳凉,也可以在这里静心,当然了,单纯的赏竹子也很不错……”
“这个地方,我打算用古小姐画好的石头做一个假山,增加一些趣味性……这一条路,建个车轨,装上轮子,安排一匹马在前面拉,这样就可以直接从这里,一直游览到这里……快捷省力,还有趣味……”
听着妹妹的规划,穆初元眼睛越来越亮。
他没想到,妹妹竟然有这么多奇思妙想,还考虑的这么周全。
“很好,”穆初元笑着道:“竹林小筑我给你安排人建好,这个车轨……你画个详细的图纸,我找人给你弄。”
穆昭朝本想说她自己就可以,但看哥哥眼睛还残存的红,点头道:“好啊,谢谢哥哥。”
穆初元笑着看她一眼:“跟哥哥还说什么谢?”
穆昭朝便从善如流道:“那我就安安心心等着哥哥把一切都给我安排妥了。”
穆初元满意地点头:“这样想就对了,都交给哥哥!”
看着他们两人的相处,聂峋一边为大小姐开心,一边又在心里感慨,他也想替她包揽这一切,但他能力实在有限。
还不够。
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还远远不够。
他垂在案子下的手,轻轻握成拳,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他要更强大!
不止是保护她,为了她做更多事,也是为了能有资格离她更近一些。
等跟哥哥说完了这些安排和规划,日头已经西沉,庄子傍晚的景致也极佳,更别说今日还有晚霞,想着哥哥还没有好好欣赏过由他参与的花圃,穆昭朝便提议,去庄子里走走,赏赏风,看看晚霞,再看看花。
聂峋作为修建花圃的参与者之一,自然也跟着一道过去。
落日映红了半边天,温柔的夕阳余晖笼着山庄,许是与今日发生的事情有关,穆昭朝只觉得更加宁静了,这份宁静来自内心深处。
穆初元悲伤的心绪,也被妹妹的笑脸还有眼前的美景治愈。
妹妹开心,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好啦,”看着夕阳彻底隐没群山尽头,穆昭朝笑着道:“太阳落山啦,我们也该回去了。”
因为中午哥哥没有吃成锅子,晚饭,穆昭朝特意做了两个锅底的锅子。
反正他们人少,两个锅,一个清汤,一个辣锅,也放得下。
等吃了晚饭,繁星漫天,缺了一块的月亮也爬上树梢,穆昭朝特意装了两份满满当当的青团,哥哥和聂峋一人一份。
“一次性别吃太多,”穆昭朝叮嘱道:“不好消化,积食了会很难受。”
话落,她又对聂峋道:“你这几日不用去营里,让你好生歇着别过来了,你肯定不肯,今日已经让人收拾了一间门屋子,还差一些没收尾,明日就能住了,等收拾好,明日你就住在庄子好了,免得来来回回跑着路上折腾,影响伤口恢复。”
听到这话,穆初元下意识看向妹妹——他也想住庄子上!
但他若住庄子上,妹妹肯定就会知道,他跟家里闹翻了,这样她会担心。
想了又想,他还是把这个念头压了回去。
算了,他就来回跑好了,要不然,让外人知道了,不定又要怎么编排他们家。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是这么想,但私心里,他还是很羡慕聂峋可以住在庄子上。
聂峋很是惊讶,但见穆大少爷都没有说什么,他便压着激动,点头:“我虽然胳膊上有伤,但另一只手还好好的,能做不少事,大小姐有事只管吩咐。”
穆昭朝瞪他一眼:“先好好把伤养好罢!”
聂峋对上她的视线,笑了:“好。”
道过别后,和穆大少爷一起往庄子外走的时候,好不容易把激动平复下来的聂峋,注意到穆大少爷时不时盯他看一会儿。
他猜到了是因为刚刚穆大小姐的话,但……
在穆大少爷再一次看过来时,聂峋转头,大方地看着他:“穆大少爷是有话要同我说么?”
只是处于羡慕的穆初元:“……没有。”
聂峋点了点头,也没点破。
过了会儿,穆初元又道:“你多留心点,妹妹收留了古小姐,我总觉得李洛川这么安静,有点反常。”
聂峋思量片刻,点头应下:“好。”
有他在也好,穆初元在心里道,至少多个帮手。
穆初元骑马,聂峋为了安穆大小姐的心则是坐马车,不过马车行驶也很快,两人几乎算是同行。
平日里离开庄子,很多时候也会和穆大少爷同行,这并不算稀奇。
聂峋正在心里盘算着袁三公子的事,既然有这个机会,就不能错过了,得今晚就行动,错过了今日,后面会不太好办。
还有就是李洛川。
除开那次在庄子外,他倒是跟着小陈将军又见过李洛川几次,虽然不觉得他有什么危险,但感觉性子有些偏执,还很疯,大少爷既然特意提了,他肯定会更加警惕……
听着哒哒的马蹄声还有车轮碾过的声响,正在心里盘算着这些的聂峋,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拨开窗帘朝外看了一眼,就见本该早就和他们在上个路口分开的穆大少爷,居然还和他同路。
难不成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太多,走神了?
他想了想,喊了他一声:“穆大少爷,往平昌伯府不是朝这个方向,应该折回往西去桂花巷……”
正骑在马背上狂奔的穆初元听到,都也不回道:“我知道。”
聂峋本想问为什么,但转念一想,穆大少爷既然知道走的是哪条路,自然也不必他多嘴,许是有事。
还没等他放下车窗,就听到穆大少爷又道:“我去趟陈府,找小陈将军。”
这么晚了,找小陈将军?
公务么?
聂峋没多问,嗯了一声,便放下了车帘。
刚放下车帘没一会儿,聂峋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可能——穆大少爷不会与家里决裂了罢?所以才不回去?
但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
平昌伯府又不是一般的人家,再者,穆大少爷跟家里也没太大的矛盾,不至于因着穆大小姐就跟家里翻脸的这么彻底。
但闹闹脾气估计还是有可能的。
满伯爵府,也就穆大少爷还像个样子。
算了,这事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他还是尽快提升自己,赶紧强大起来才是要紧。
等他强大起来,就算没有穆大少爷庇佑,他也能护住大小姐!
正在心里盘算着,马儿的嘶鸣声传出,他从马车下来时,就看到穆大少爷已经翻身下了马进了陈府。
这是很急的事啊!
聂峋收回视线,装模作样地进了陈府回到自己住处——先回来,再翻墙出去。
夜不归宿容易被抓到把柄。
但动作要快一些,今晚任务有些重。
正想着,一回了房间门,就翻窗子出来,不能浪费分毫,结果,一踏进他们这些人住的小院,就看到小陈将军正颓丧地坐在他房间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酒坛子,地上更是歪歪扭扭滚了好几个空酒坛。
聂峋:“……”
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陈觉便抬头,醉醺醺地看着他:“你怎么才回来?”
聂峋心道,往日里去庄子上,也都是这个时辰回来,今日还因为大小姐怕他休息不好,早回来了一些,但听出小陈将军心情很不好,还是缓和了一声道:“路上耽搁了。”
陈觉脸醉得通红,就连眼睛都半眯着,几乎要睁不开,但还是能瞧的出,他很难过。
聂峋有点疑惑,他难过啥?
刚立了这么个大功回来,俞三小姐也回京了,不该高兴么?
刚走近一些,就被冲天的酒气,熏得聂峋眉心微微皱了皱——小陈将军这是喝了多少?
陈觉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没人想搭理我!呵……”
聂峋:“?”
就在他想问发生什么事了时,来陈府找陈觉的穆初元已经被下人带路找到了这里。
“明元!”
穆初元的嗓音隔着院墙传过来。
听到好友的声音,陈觉臊眉耷眼满是颓丧的脸上,露出几分的光彩,大喊道:“我在这儿!”
穆初元本是来找好友喝酒顺便诉一诉心中的苦闷,结果一过来就听陈府的人说,他家小将军心情不好,喝多了。
找过来一看,竟然还醉成这个样子。
穆初元对好友再熟悉不过,他这个样子,只能是因为俞三姑娘。
脑子里突然浮现之前妹妹提醒过他的话,难不成,真的被妹妹料中了?
“怎么喝这么多?”不管如何,见好友颓丧成这样,穆初元心疼之余,还有点无奈,他上前要把他拉起来:“别碰我!我不走!”
陈府的下人小声道:“已经劝过了,没用,就坐这儿,也不走。”
真是不知道小将军到底怎么了,坐在一个亲兵房间门门口,还喝了这么多酒……
穆初元拽不起来这个醉鬼,只能陪他坐着,抬手示意了下下人离开,这才问他:“到底怎么了?”
陈觉像是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好友穆初元,他看了看他,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说完,又看向聂峋:“从有家山庄回来了?穆大小姐给你带好吃的了吗?我难过,我想吃……”
聂峋:“……”
穆初元:“……”
穆初元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陈觉道:“我带了,给你吃,你没吃饭吗?”
陈觉一把推开穆初元的手,直勾勾盯着聂峋:“我吃你的。”
他又把穆初元当成府里来劝他吃饭不要喝酒了的下人了,眼里这会儿只认聂峋。
穆初元无奈地看着聂峋,示意他,给他给他。
聂峋十分不情愿地打开自己的包裹,把青团拿出来。
外面也地方放,他正犹豫了,陈觉便晃晃悠悠站起来道:“进去吃罢。”
聂峋:“………………”他今晚有事!
但没等他开口,也压根不用等他开口,陈觉已经转身朝门口走去,脚已经开始踢门了。
能在门口坐这么久,等他回来,可见小陈将军的执念之深。
聂峋只好认命地去开口。
等把灯点亮,就见小陈将军已经在桌子前坐好,耷拉着眉眼,酒醉后通红着脸,肩膀也耷拉着,瞧着十分可怜。
聂峋把青团放到他面前。
陈觉看了一眼,眼前都是重影,也看不清是什么,抓起来就吃。
一边吃一边呜呜囔囔:“好吃!”
穆初元怕他这样狼吞虎咽会噎着,忙倒了水给他。
等他吃了两个青团,穆初元这才再次问道:“到底怎么了?”
陈觉手一顿,不说话了,而是把刚刚带进来的酒坛提起来,又要喝酒。
穆初元一把夺下:“别喝了,你都醉成这样了!”
陈觉嗓音里带着哭腔道:“我没醉!”
聂峋不是很关心小陈将军到底怎么了,会借酒消愁成这样,他只关心他到底什么时候走,他还急着办事呢。
但眼下这情形,他只能乖乖坐着等。
原本来找好友喝酒诉说心事的穆初元,这会儿已经歇了这个心思,想了想,只得道:“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屋睡觉去!”
陈觉不干,又抓起一个青团往嘴里塞:“我不走,我饿了……”
穆初元想给他抢下来,又怕伤到他,只能不动他,看着他吃。
好不容易等他吃完,穆初元看了聂峋一眼。
聂峋点了点头,起身出去。
穆初元这才道:“明元,到底怎么了,是因为俞三姑娘么?”
听到‘俞三姑娘’这几个字,陈觉颓丧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精神,但也更难过了。
痛彻心扉之下,酒也醒了几分。
看着如豆的灯火,陈觉满是悲痛的双眼眨了眨:“子帧,她说,她只是把我当哥哥,对我没有男女之情。”
穆初元:“……”
陈觉本就通红的双眼,这下更红了,在灯火下,像是要往下滴血一般。
“没有男女之情?”陈觉嗓音沉痛,因为太多悲痛,还有些嘶哑:“那、那……这些年,算什么啊?”
话落,他转头看着穆初元,眼睛里泛着泪光:“她不喜欢我。”
正是因为太清楚他对俞三姑娘的情意,穆初元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劝。
半晌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太晚了,你累了,先回去睡觉罢,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陈觉却道:“她还说,她有心上人了。”
穆初元拍好友肩膀的手一顿。
陈觉狠狠抽噎了下,低声喃喃:“她有心上人了……那我怎么办啊?”
穆初元:“……”
“子帧,你说,我怎么办啊?”
穆初元想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正想说,你要喝多少我陪你,结果肩膀一沉,陈觉已经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穆初元惊了下,试了试他的鼻息和脉搏,确认他只是睡着了,这才放心。
扛着人从屋里出来时,看到站在外面的聂峋,穆初元轻声叮嘱他:“听到了什么,别往外说。”
虽然和陈觉缘分尽了,但到底关系到一个女孩子的名誉。
聂峋自然不可能往外说什么,但听到这话,还是点头。
“早点休息。”临走,穆初元又叮嘱了他一声。
等穆初元扛着陈觉离开,聂峋又等了会儿,确认陈觉不会再次回来,他这才熄了灯,神不知鬼不觉翻窗出去。
出府后,在黑暗中隐秘身形快速往城南去的聂峋,在心里想,到底有多喜欢一个人,才会酩酊大醉难过成那样啊?
他也很喜欢穆大小姐。
但想一想,若穆大小姐不喜欢他……穆大小姐本来也不喜欢他,他也并不会难过。
他还是会拼尽全力守护他,直到她不需要他。
急速前行着,心底深处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若穆大小姐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他呢?他真的能一直心如止水么?
这个念头刚起,都不用思索,身体的本能反应就回答了他——这一瞬间门,心脏狠狠抽痛了下。
但很快理智就归拢,他清楚地知道,穆大小姐不喜欢他的可能性非常大。
就算不喜欢,他也会一直把她放在心里,拿命守护她,护她一世平安顺遂。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等他去了城南废弃的庙宇,把帮袁三公子‘扬名立万’的事情使了银钱安排下去后,往陈府折返的路上,路过一半仙儿的草房子,犹豫片刻,还是敲响了他的房门。
一半仙儿是个年过古稀的老头,满京城都说他算命很准。
聂峋之前在街上混迹时,与他颇有些‘往来’,不过他并不信他。
因为某日他抓着他的手非要给他看相,看完非说他是大富大贵人中龙凤的手相,他就料定,他是个骗子!
但今日,他突然想来算一卦。
哦,不,是合个八字。
他没傻到跟一半仙儿说是他和穆大小姐的生辰八字,只说是两个朋友让他帮忙过来看一下。
但很快,他就后悔过来了。
这糟老头子果然就是个大骗子!
竟然说他和穆大小姐八字不合!
这就罢了,还说他和穆大小姐都是天煞孤星的命,两人不在一起就已十分凶险,在一起更是凶险至极,不是良配!
聂峋差点就破口大骂,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放下银子,就黑着脸走了。
他是天煞孤星也就罢了。
穆大小姐那么好的人,那样尊贵的出身,怎么可能也是天煞孤星?
糟老头子,就会骗人!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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