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千金小姐们离开,山庄几乎是一瞬间便重新归于宁静。
虽然众人在的时候穆昭朝也没太忙碌,但到底要一直操着心,还是有些累的。
不过她只略略休息了会儿,便让丹若把记账本还有会员名册拿过来,一边翻阅,一边让丹若去把礼物抽屉里那几个特制的对牌拿过来。
因着有会员费的入账,今天的收入比昨天还要多上不少。
除却两位贵女家里过不几个月便要离京,只交了三个月的会员费,余下五十位贵女全都交的一年。
单单这一项就进账五千两银子,更不用说还有几份定菜和十多份订花的进账,加起来连穆初元都有些咋舌。
倒不是他羡慕妹妹入账的这些钱,而是有些震惊妹妹短短几日时间就能做到这么多入账,这赚钱能力,属实强了些。
“……也还好罢,”穆昭朝看了看哥哥,笑了笑道:“这些会员费都是一次性的,还有许多年定的入账,相当于提前预支了后面一年的进账,也不是天天都会有这么多,摊到每天,其实也没多少。”
她这么一说,穆初元盘算了下,也确实如此。
旁的不说,单单会员费那一项,细算下来,妹妹完全不赚钱。
每月三次不用预约就能进庄子,按最低频率一个月三次来算,来了后茶饮随便喝,还有糕点供应,这就罢了,还提供一顿午饭,走的时候还有当天的特色伴手礼,这些东西加起来,一个月的会员费十两银子可是赚大了。
这笔账可不止穆初元会算,但凡心里明白的都算得清楚,是以,今日来庄子的这些千金小姐们,除了两位是家里已经确定要在接下来的两三个月内搬离京城,其他人都直接大方交了一年的会员费——教得多赚得多,更别说一年一百两,摊下来,一个月还不到十两银子,就更赚了。
“可以时不时开展新的项目,”穆初元沉吟片刻后,道:“不就有新的进项了?”
穆昭朝从账本里抬头,看了哥哥一眼,她没说话,只是冲他眨眨眼笑笑。
穆初元一下就明白了妹妹的意思——她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他也笑了,一边笑一边得意,亲兄妹就是默契!
坐在一旁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聂峋,听完后,微微垂眸,笑了。
他就说,她那么聪慧,不可能做赔本买卖的啊。
果然还有别的打算。
那些人喜欢庄子上美食茶饮,穆大小姐也能挣钱,属于互利互惠,倒也不算是坑她们,毕竟认真算起来,还是她们占了大便宜。
依他看,大小姐今日提出的会员入场规则,会员费该收贵一点才是,那么多糕点茶饮还有丰盛的午饭,在京城,随便哪个像样的酒楼不得十两银子啊?
更别说庄子上景致还这么好,青菜都比外面好吃千百倍。
不过大小姐是这么决定的,肯定有他的理由,他只是为大小姐觉得亏了,毕竟前前后后,大小姐也忙得很,少不得疲累,让她们多出点钱本就是应该的……大小姐开心就行。
穆昭朝把账本翻阅完,心里大致有了数。
定菜的收入估摸着不会有很多了,满京城勋贵差不多有一半已经定了,余下的,有一些她不想给他们定——比如平昌伯府,比如林府,还有林家舅母的母家以及穆朝阳的那么好友们,当然一些富户,还没有涉猎,但她也不想往外定那么多了,毕竟菜地的菜,产量也是有限的。
她仔细盘算了下,再定出去个三四十份,就不定了,这样一来也能显出庄子上的菜难得,否则,谁拿着前都能来定,不就不稀罕了么?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救命之物,就是生活的锦上添花,少了也不会对生活有什么致命影响。
会员的话,也要限制总名额。
总要让人晓得,她的有家山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心里盘算好,穆昭朝便吩咐给现在负责这些事情的丹若,让她后面留意着些。
丹若一应都听大小姐的,大小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把大小姐的吩咐都记在心上后,不解地问道:“大小姐寻这个对牌来,要做什么啊?”有什么事吩咐她就行,她现在已经学会了许多事,可以帮大小姐分担了。
“把那把圆刀拿来,”穆昭朝翻了翻案子下的抽屉,只知道了平刀,头也不抬地对丹若道:“我做几个特殊的对牌。”
丹若很快把圆刀和三角刀都拿了过来,见大小姐已经在一个对牌上描画图样,便没再打扰,而是去隔壁安排明日一早的砍菜事宜。
虽然特制的对牌,但也不过是跟普通的柳木做出区分的桃木,只是做工更精巧些,刻坏了也不用心疼,穆昭朝处理起来倒也随意。
穆初元好奇地看了一眼,就见妹妹手里的那个对牌上,写的似乎是,唔,就是陈觉。
他眼睛一亮,嘴角便不自觉翘了起来——是给他们这些亲近之人的么!
穆初元突然充满了欢喜和期待。
其他人的对牌他知道,都是丹若带着那些丫鬟们做的,而现在这些,可是妹妹亲手做的!
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重视程度不一样。
穆昭朝先把小陈将军的对牌刻出来,反正都是朋友,也需要多精致,她亲手刻,为的就是一份心意。
还不错,擦掉上面的碎屑后,穆昭朝盯着上面的字看了看,虽然瞧着线条不是很顺滑,但也还好。
“小陈将军,”穆昭朝用干净的布浸了水,把对牌擦干净后,递过去:“送你的。”
低着头满怀心思喝奶茶的陈觉听到这话,抬头,就看到昭朝妹妹递给自己一块刻着自己名字的对牌。
他第一时间没有接,而是疑惑地看着昭朝妹妹。
穆昭朝冲他示意了下,笑着道:“拿着就可以随时来庄子上了,不受任何限制,作为有家山庄的主人,我,穆昭朝的朋友的特权。”
陈觉想了想,认真道:“我给你钱。”
“不要你的钱,”穆昭朝笑道:“给钱这个特制对牌就不给你了。”
陈觉还在犹豫,穆初元便用胳膊肘怼了怼他:“快拿着,墨迹什么!”
陈觉接过看了看,认真道:“谢谢昭朝妹妹。”
穆昭朝收回视线,继续刻第二个对牌,不在意道:“不用这么客气,本来有没有对牌,小陈将军都是可以随时来庄子上的,对牌不过是个仪式感的东西罢了。”
陈觉看了看手里刻着自己名字的对牌,又看了看又埋头继续刻下一个对牌的昭朝妹妹,心道,若是前几日,他肯定会使劲浑身解数,央求昭朝妹妹,能送表妹一个这样不受限制的对牌。
但现在……
他开不了,也没这个立场再开口。
算了。
他把对牌装进荷包里放好,这边有了第一次惊艳的昭朝妹妹,已经飞快把第二个对牌也做好了。
“阿岭!”穆昭朝笑着冲坐得稍远一些的聂峋道:“你的,接住了啊!”
说着,便抬手把手里的对牌抛了过去。
压根没想过自己也会拥有一对穆大小姐亲手做的对牌的聂峋,稍稍一怔,就看到她已经把对牌朝他抛过来,完全没有反应的他,本能地伸手,对牌便稳稳落在了他的掌心。
穆昭朝笑着夸道:“反应很快啊,不愧有神射手之名。”
上次剿匪,一箭把匪首射落马下,还救了小陈将军,聂峋在军中小小出名了一把,哥哥跟她提了一嘴,她就记住了。
聂峋握着还带着余温的对牌,听到这话,耳朵尖稍稍有些红:“都是他们乱传的。”
“怎么可能,”穆昭朝笑笑:“军营才是最看重真本事的地方,你看怎么没有人夸小陈将军是神射手,还不是被你的实力征服的么!”
说完,她又安抚了下,正好抬头看过来的小陈将军:“没有说小陈将军不够射箭上,阿岭更胜一筹。”
陈觉被她这东一句西一句,给逗乐了,但还是肯定地道:“阿岭确实配的上神射手的赞誉。”
说着又道:“上次还得多谢阿岭。”
而后又道:“还有子帧。”
穆初元和聂峋都道不用谢,本就是应该的。
穆昭朝继续刻第三个对牌,一边刻一边接着他们的话道:“上了战场,背后就交给了军中的兄弟,你保护我,我保护你,所谓过命的交情,不外如是,让人羡慕,也令人钦佩。”
若是个行伍出身,或者有家学渊源的,这般说,本书寻常,但从穆昭朝嘴里说出来,就带了点别样的神圣感。
三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当然,聂峋并没有和穆初元还有陈觉‘做兄弟’的念头,只是在这一瞬间,想起那日火光冲天的山林,有些触动。
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他就收回了视线,直勾勾盯着手里的对牌。
对牌只有两个字:
阿岭
穆大小姐刚刚亲手写的,而后又用刀子一刀一刀刻的,他拇指轻轻在自己的名字上摩挲了下,有点砂砾的触感,这触感他非常喜欢,忍不住又摩挲了几下,有点微微的,酥麻从指腹传来。
他欢喜地扬起了嘴角,低着头,一眨不眨盯着掌心的对牌。
穆初元和陈觉也被穆昭朝刚刚的话触动到,两人打小就混迹于军营里,更清楚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至少对于这个时刻的陈觉来说,让他灵台稍稍清明了些,不再那么悲痛颓丧。
相比着而言,穆初元反应比他们两人就小多了,因为他全部心思都放到了妹妹手里正在刻的对牌上。
阿岭和明元都有了,第三个是不是就该给他了?
他美滋滋地想着,然后就看到妹妹手里的对牌上刻得似乎是个温。
温小姐?
穆初元稍稍一怔,但很快就安抚自己,温小姐是妹妹最好的朋友,这个给她也是应该的。
他不着急,可以等。
然后眼看着温小姐的对牌刻好,妹妹又刻了第四个,第四个是‘罗沁’,啊……这是温少夫人。
嗯……妹妹和温少夫人关系也不错,又是温小姐的嫂子,给她一个也是应该的。
等温少夫人的对牌也刻好后,妹妹又拿了两个继续刻。
在他期许的目光下,就看到了‘念儿’‘远儿’两个名字。
穆初元稍稍有些惊讶,怎么还没有轮到他?
就在他要继续等时,就看到妹妹放下了手里的雕刻刀,把这四个对牌清理掉碎屑,吩咐丹若道:“分别装两份糕点盒子,每份一碟青团,一碟炸汤圆,和这四个对牌一起,这是送去温府,这是送去郡主府的,现在就去罢……哦,对了,春笋也分别送去五六棵。”
丹若已经识字了,看清楚对牌上的名字后,马上应下装好了去找桃枝分装点心还有春笋。
做完这些,穆昭朝把案子上的碎屑拂下,心道,又有好些天没去看外祖母了,虽然每日她都有让人给外祖母送菜送鱼虾还有新做的各式点心,外祖母也会让人带话给她,但总归不是亲眼看到,还是要记挂。
正好花圃的花开了,等赏花小路铺好,就可以去接外祖母过来赏花了。
小火车的车轨得赶紧开始动工,到时候外祖母就可以坐在车里,让马儿拉着走,就不用那么累了。
小火车到时候也可以收费,到时候竹林小筑做几个观赏台,进去也要收费……增收项目这不就来了么?
穆昭朝美滋滋地盘算着,压根没注意到哥哥正满脸着急地盯着自己。
眼看着妹妹把雕刻刀也收了起来,穆初元是真的急了。
他还有没有对牌的啊!
妹妹怎么不刻了?
把他给忘了么?
“妹妹,”他犹豫再三,主动道:“明日庄子上谢客的话,哥哥带你去骑马罢?”
穆昭朝眼睛一亮:“好啊!”
原本好久之前哥哥就说带自己去骑马,因为各种事情耽搁到了现在。
不过也还好,现在更暖和了些,也适合骑马。
穆初元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她手边那些没用完的对牌,想要以此提醒妹妹,他还没有自己的特制对牌。
穆昭朝正在想着明日去骑马她穿哪套衣服合适,并没有注意到哥哥的表情。
反倒是听到要骑马,第一时间把目光从掌心的对牌上撕开抬眼看过来的聂峋,发现了。
他看了看穆大少爷又看了看穆大小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穆大少爷这么在意一个对牌啊?
不过确实,他握着掌心的对牌,满心欢喜地想,穆大小姐亲手做的,总归意义不一样,谁不想要呢?
还好,穆大小姐第二个就想到了他。
见妹妹还是没有反应,穆初元又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继续找话题:“明元,明日你也带着陈家妹妹一块去罢,昭朝还不会骑马,有陈家妹妹在,她也学得更快一些。”主要是能多几个女孩子可以陪着妹妹。
陈觉原本想说他明日懒怠动,但看着手里昭朝妹妹亲手给他做的对牌还是点了头:“好。”
穆初元随意地道:“我看看你的对牌。”
这话题转的委实有些突兀,若是平时,陈觉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好友的心思,但他现在情绪低落,思绪也有些涣散,并没有听出来,还哦了一声,主动把对牌递过去给好友看。
穆初元接过对牌,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才夸道:“好看!”
说着又偷偷瞄了妹妹一眼,见妹妹还在沉思,并没有察觉出少了他的,他便又对聂峋道:“阿岭,你的呢,拿来我看看。”
聂峋:“……”
他顿了片刻,道:“我也想去骑马。”
穆初元这会儿关注点都在对牌上,直接一口应下:“可以。”
聂峋便把自己的对牌递给了穆大少爷。
穆初元爱不释手的对着两块对牌看啊看,看啊看……
穆昭朝想来想去,她的衣服都不太适合骑马穿,现在临时做骑装也来不及了,不如把那套羽白色套装的袖口和裙摆改一下,不耽误明日出行。
说做就做,在穆初元幽深的目光中,穆昭朝喊住要出去的月照,让她把那套衣服拿去找裁缝修改。
吩咐完,在一转头,就对上哥哥略有些幽怨的眼神。
穆昭朝怔了片刻,乐了:“哥哥怎么了?”
穆初元把手里的对牌还给陈觉和聂峋,幽幽道:“妹妹还没给我做对牌。”
穆昭朝神色很明显的一愣,而后笑了:“哥哥要对牌做什么?你来庄子上刷脸就行,根本用不到对牌的啊!”
穆初元还是觉得有对牌是件神圣的事:“若门房一时没认出来我呢?”
“怎么可能,”穆昭朝哭笑不得:“你是我哥哥,他们怎么会认不出来你!”
话落,她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笑着把抽屉打开,取出雕刻刀,又道:“既然哥哥喜欢,那就给哥哥也做一个。”
穆初元本想说,刻他的字就好,比名字好刻一些。
但很快他就从妹妹在对牌上写的比划看出了她要刻的是什么字!
妹妹刻的是——哥哥!
穆初元刚刚心底的那点点失落瞬间化为乌有。
穆昭朝把给哥哥的对牌做好后,清理干净递给他:“喏,这下就不会有门房认不出你来了。”
穆初元开心地接过来。
穆昭朝又道:“对牌是给朋友用的,哥哥是家人,虽然给了对牌,就算不拿也可以进来的。”
言外之意,哥哥和刚刚那些送了对牌的朋友不一样!
穆初元心脏瞬间被击中。
他刚刚还以为妹妹是把他给忘了。
原来是这样子。
穆初元心绪分外激动。
尤其是想到昨日跟家里闹翻的事情,穆初元心绪就更加复杂了。
穆昭朝还以为哥哥是为着这个对牌这么激动,又好笑,又有点自责,她是对哥哥忽视太多了么?
怎么一个普通的对牌都能让他这么激动啊?
瞧着哥哥泛红的眼睛,穆昭朝在心里唏嘘了下,哥哥这心思,分明还是个敏感的小孩子心态,那她日后就再多多关注他一些,精神上给他‘富养’,免得日后碰到那个敌国公主,人家三两句话就把他给俘获了,还因为一时的激动,被人家设圈套给强取豪夺了。
就在她要把雕刻刀再次收回去时,突然想到什么,又拿了一个对牌,过来刻。
给姚小姐也刻一个好了,都许诺了人家可以随意进出,多个对牌也更郑重些。
刻好后,她直接收进案子下的抽屉里放着,姚小姐今日来过了,就不单独派人去送了,等她下次过来直接给她就是。
正五味杂陈盯着自己对牌的穆初元,眼风里瞥到妹妹把刚刻好的对牌收了起来,好奇道:“怎么收起来了?”
刚刚的几个不都送出去了么?
“给姚小姐的,”穆昭朝随口道:“等她下次来直接给她就好了。”
姚小姐?
穆初元想了想,就是白日里跑太快撞到他身上还跌坐在地的那个小女孩?
想到她撞到自己身后,被弹地直接摔坐在地上的样子,穆初元没忍住笑了下:“哦,是那个小孩啊。”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也笑了:“你还笑,都是你把人家撞地那么狼狈。”
穆初元一脸无辜:“我都停下来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撞上来的。”
穆昭朝没再跟他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示意了下哥哥看小陈将军。
陈觉拿回对牌后,就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
“小陈将军,”穆昭朝想了想,道:“这会儿刚好没事,一块去菜地里帮忙包菘菜罢,等会儿给你……你们做个新点心。”
“什么点心啊?”陈觉抬眼,好奇地问。
穆昭朝心道,找到安慰他的法子了,早知道吃的这么管用,就不说什么包菘菜了。
“炸个奶油罢,”穆昭朝随口道:“就是等会儿需要小陈将军的帮忙。”
虽然知道穆大小姐是为了转移小陈将军的注意力,才会事事都请小陈将军来帮忙,请他参与,聂峋还是有些微的酸。
要不他也表现的低沉一些,这样穆大小姐是不是就能多关注关注他了?
可他要怎么低沉?
也没什么事可供他发挥的啊!
因为胳膊?
他看着自己被包扎得整整齐齐的胳膊,陷入了沉思。
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发挥,就听到穆大小姐喊了他的名字:“阿岭想不想尝尝?”
聂峋抬头:“什么?”
“炸奶油,”穆昭朝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想不想尝尝,刚刚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聂峋心道,在想怎么让你更关注我,关心我。
当然,他面上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心中所想,一脸沉着地点头:“好啊,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也可以的。”
“不用,”穆昭朝笑了笑道:“你坐着就好,让小陈将军和哥哥帮忙就好了。”
单单使唤小陈将军一个人,有些太明显,把哥哥一块带上,就显得自然随意多了。
但这样一来,三个人里,就聂峋无所事事。
“走罢,”穆初元第一个站起来:“先去菜地包菘菜。”
菜地里新长出来的菘菜,可以包芯了,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包玩,不耽误回来迟晚饭,吃点心。
穆昭朝本想说包菘菜就算了,让丹若安排人过去就好了,她直接安排小陈将军做他最感兴趣的美食相关就好。
结果她话还没出口,就见小陈将军也站了起来,一脸唏嘘地道:“好久没下地了呢。”
穆昭朝那句‘不用了’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行罢,既然他想去,那就过去,多消耗点精力,也能更快走出来。
她刚起身,就见聂峋也站了起来:“我也去帮忙。”
穆昭朝抬眼看着他:“你不用去,你胳膊……”
“这个胳膊没事,”聂峋抬起他另一只完好的胳膊:“我可以的。”
他坚持,穆昭朝也只能带着他一块去菜地。
“……菘菜不是会自己包芯么?”穆初元想起之前妹妹跟他说过菘菜会自己包芯的事,怎么还要亲自下地包?
“嗯,”穆昭朝跨进菜地,把脚边的菘菜叶子归拢好包起来,捡了快土块压在最顶上,解释道:“它是可以,但自己包的能力有限,也很慢,人为帮它包一包,会更快长成一颗圆润的菘菜……”
话落,就看到三人也已经进了菜地学着她的样子在笨拙地归拢菘菜叶子,捡土块压在上头。
看哥哥和小陈将军,虽然手法还不娴熟,但也不成什么问题,视线移到聂峋那边是,她眉头轻轻动了动。
“欸,阿岭!”她喊了一声试图用膝盖压住刚归拢好的菘菜叶子,再费力的用那只完好的手去地上够土块压上去的聂峋。
听到她的声音,聂峋有些慌,这一晃,膝盖便没压住,刚归拢好的菘菜又散开了些。
他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刚想解释他一只手也可以的,只是会慢一点儿,就听到穆大小姐道:“我又要拢菜叶子,又要捡土块,比较慢,你来帮我捡土块压土块罢。”
他那么要强,不让他干了,让他去地头坐着,他肯定会很别扭。
那不如就帮着捡土块好了,配合着干,她也能省点力气。
原本还有些窘迫的聂峋,听到这话,胸腔顿时涌起一股激动,他点头:“好。”
话落,便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山庄午后的阳光温暖极了,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像是要把人融化一般。
聂峋手里拿着土块,看着眼前正在包菘菜叶,等她一包好,他便既是把土块压上去,她则是接着拢下一个……两人配合起来得心应手,很快一排排包好的菘菜,就在两人身后出现。
聂峋看着这些菘菜,又看了看第一次一块合作的穆大小姐,心里美滋滋,连眼睛都弯了起来。
原本穆昭朝提出来菜地,就是为了帮小陈将军转移注意力,倒也没有一定要他们都把地里的菘菜包完。
是以,包了一会儿,累了,便顺势歇歇。
穆昭朝去歇着,聂峋一点儿也不累,也不好意思歇着,便去帮穆大少爷。
穆昭朝歇了一会儿看了看,见小陈将军一个人很快就落后哥哥和聂峋许多,便主动朝他走过去。
他包,她帮他用土块压。
速度一下就提升了上来。
陈觉再迟钝也回过味了,再又包好一个菘菜等昭朝妹妹把土块压上来时,他抬头看着她,认真地道:“谢谢昭朝妹妹。”
穆昭朝笑了,弯腰捡了一个土块,随意道:“谢我什么?”
陈觉却没有拢下一棵,而是认真地看着她:“谢谢你如此费心地开解我。”
穆昭朝则道:“我并没有做什么,原本就是小陈将军自己看开了,这种事,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用,还是要当事人自己想开想通想明白,才能真的被开解。”
自我内心的自洽,外力无用,还在自己内心。
陈觉则是很轻地笑了下:“话是这么说,但就像这些菘菜一样……”
他指了指身后包好的一排排菘菜,淡淡道:“昭朝妹妹也说了,它们本也能自己把自己包起来,但能力有限,自己包的也慢,外力帮助的话,能更快一些……所以,昭朝妹妹也是这样的,不是么?”
居然还想了这么多?
穆昭朝提议来包菘菜并没有要表达这层意思的想法,没想到小陈将军会自己发散这么多,不过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嗯,”她点头:“小陈将军这么说,也很对。”
陈觉嘴角的笑更深了些:“所以,还是要谢谢昭朝妹妹。”
穆昭朝沉吟片刻,道:“既然小陈将军这么郑重的道谢了,那我就多说一句。”
陈觉挑眉,示意她说,他洗耳恭听。
“已经发生的事,”穆昭朝认真想了想,说道:“便是既定事实,若是不甘心,那就努力去补救转圜,如若不然,就放下,继续向前,日子总归还是要过的。
话落,她又道:“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这世间也没有过不去的坎。”
“当然,”穆昭朝又道:“血肉之躯,难过了自然会伤心,伤心伤神可以,但总归还是要有个度,太过沉溺于悲痛中,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自己更痛苦不是?”
这话若是旁人说,陈觉肯定十分不屑一顾,觉得对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出自昭朝妹妹之口,就自带信服感。
因为她的经历,就是最鲜明的例子。
和她相比,他的这点悲痛,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被昭朝妹妹这么笑吟吟看着,陈觉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矫情。
可一想到表妹,他心口还是很痛。
“难过伤心了就表达出来,”穆昭朝又道:“不要憋在心里,要不然关心你的人,也会担心。”
说完,看到他有些不太自然的表情,穆昭朝笑了笑:“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每个人在意点不一样,悲伤难过程度也不一样,这是很正常的,排解了就好了,朋友不就是这个时候最能体现价值的么?”
陈觉看着她,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身心都轻盈了不少。
好半晌,他笑了笑,而后重复了一遍昭朝妹妹刚刚的话:
“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
是呢,没有他,表妹似乎更开心了,那种小女儿姿态,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过。
不甘心么?
确实不甘心。
但他也心知肚明,这是他此生都无法改变也无法转圜的事了。
罢了。
既然卿若现在更开心,他也就不再纠结了。
一直盯着这边,见穆大小姐配合着小陈将军包了一排又一排菘菜的聂峋,嘴角轻轻抿起。
虽然知道穆大小姐是想借此机会开解小陈将军,他还是有些酸酸的。
不过他还是识趣地没有凑过去,生怕打断了她的盘算。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见小陈将军神色比着过来时轻松了不少,嘴角也有了笑,一脸看破世俗的样子,聂峋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焦灼。
他要怎么才能合理地过去和小陈将军换一换呢?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时,就听到穆大少爷道:“歇歇罢,我也歇会儿去。”
聂峋马上道:“我不累,我去那边看看,帮帮忙。”
穆初元也注意着妹妹和陈觉那边呢,见好友神色变了,就知道妹妹的话起作用了,他便点了点头:“嗯。”
不过他还是叮嘱了聂峋一句:“累了就歇歇,你胳膊的伤还没好呢,不用这么拼的。”
聂峋一边快步往穆大小姐那边走,一边回他:“我没事的,一点儿都不累!”
和穆大小姐配合干活,怎么会累呢?
不累!
这辈子都不会累!
刚走到跟前,就听到穆大小姐在劝小陈将军:“小陈将军也去歇歇罢,哥哥在喊你呢。”
日落西山,阳光越发温柔,山野的风也更温柔了,裹着细碎的阳光吹到人脸上,暖洋洋的。
陈觉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而后又轻轻说了一遍:“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呵……昭朝妹妹说的对!”
听到这话,聂峋脚步微顿。
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
穆大小姐说的么?
他轻轻眨了眨眼睛,沉思片刻,在心里回了一句:我不认同。
见小陈将军还不走,聂峋想了想,关心道:“小陈将军累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这边交给我就行。”
说着他便自然地走过去,弯腰就勤快地开始归拢菘菜叶子。
因为太过自然太过正常,莫说陈觉,就连穆昭朝也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聂峋现在只有一只手能用,穆昭朝便自然地走过去,帮他压土块。
陈觉转身,快走到菜地时,才猛然察觉到什么。
他回头看了眼,正包菘菜叶子包的不亦乐乎地聂峋,眉心皱了皱。
想到他之前说的话,陈觉又把目光收回。
算了,他自己都是个失败者,哪里有立场指点别人。
正因为又跟穆大小姐配合着干活,而心里美滋滋的聂峋,并不知道陈觉刚刚发现了他的小心思,也不知道陈觉心里想了什么,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意。
他现在只觉得,包菘菜是这世间,最开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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