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并没有抱希望于一次就找到人。
根据毛利兰她们的证词,那名嫌疑人和小笠原花会面已经是发生在三天前的事情了,但碍于现在没有其他的线索,降谷零还是决定去百货商场看一看。
尤其是,在小笠原花再一次主动挂断他的电话之后——
“抱歉零,我现在有点事,晚上可能会晚点回去,零要是有工作要忙的话就先吃吧,记得帮我把今日份的蛋糕放进冰箱里哦!……嗯?问我是什么事、啊唔……总、总之零不用担心我,我先挂了!”
“嘟嘟嘟嘟——”
“……”
降谷零站在百货商场的门口,手里握着只剩下忙音的手机,表情晦涩难辩,抿紧的嘴唇拉成一条蜿蜒的直线。
小花不会撒谎,所以干脆用这种方式来拒绝他吗?
不,他不能这么想,每个人都有拥有秘密的权利,就算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之间门也有不想同彼此分享的事,更何况是靠感情维系的恋人。
给双方都留一点空间门有利于关系的平稳发展,而且现在已经不再是在组织里草木皆兵的时候了,小花是个思想健全的自由人,他作为男朋友不该干涉太多,想做什么,和谁见面都是她的自由……
“fbi!居然是你。”
降谷零咬牙切齿地一巴掌拍在咖啡厅的圆桌上,在看到赤井秀一的瞬间门,他脑子里自我说服的言论就哗啦哗啦地散落了一地,变成一把火蹭地燃了起来。
该死,他早该猜到的,这人根本就是个惯犯。
从最开始小花还在跟hiro搭档的时候赤井秀一就非要掺一脚,用虚情假意蒙骗不涉世事的少女,叛逃的时候还胆大包天试图将小花裹带出境,灰溜溜地逃走之后还改头换面地回来继续偷偷联系小花。
简直罄竹难书!
“组织已经完蛋了,你怎么还没滚回美国?”降谷零毫不客气地问道。
为了不在咖啡厅里引起骚动,他抱着手臂在赤井秀一对面的空位上坐下。
赤井秀一看到降谷零时也有些惊讶,丝毫不落下风地反唇相讥:“怎么,降谷先生还没有官复原职吗?用这个态度对待通过合法途径入境的外国友人,可不像是保护民众的公安警察。”
“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间门谍罪的判决方案需要我来提醒你吗,fbi。”
两人电光火石的对峙片刻,赤井秀一率先移开视线,端起桌上的咖啡浅浅抿了一口。
“直接一点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这句话虽然是个问句,但赤井秀一看起来却像是早已知道答案。他看着降谷零沉下来的神情,嘴角勾起了一个兴味的笑意:“不会是想问我有关格拉帕的事吧。”
降谷零眉头紧皱:“她有自己的名字,别再用那个代号称呼她。”
“是吗?”赤井秀一笑了笑:“可是我听说,她之前的身份信息都因为被作假被吊销了。按照日本的法律,你叫的那个名字也不算是她的本名,她本人也并不是日本公民。”
降谷零一噎。
他当然不会跟赤井秀一说,暂时不补办各种身份证明是小笠原花自己的要求,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降谷零还是答应了她。
没有身份证明在现代社会寸步难行,但那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对小笠原花这样身手,且曾经属于犯罪组织的人来说,混上出国的游船是一件相当简单的事,而某些心怀不轨的人也能更方便地将人悄无声息地带出国——当然,是在小笠原花本人同意的情况下。
他是相信她的。
他应该相信她。
“别让我知道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fbi。”降谷零道。
赤井秀一听出了他话中的认真,挑了挑眉,表情出乎意料地看了眼面色紧绷的金发男人,像是没想到自己随口回击的话居然恰好正中红心。
更会胡思乱想的居然是这边吗?他好笑地想。
虽然有点遗憾,但他可没兴趣掺合情侣的感情问题,赤井秀一投降地抬了抬手。
“好了,到此为止。你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浪费时间门跟我吵架的吧。”他说:“要找小花的话,你来晚了,她一十分钟前刚刚离开。”
降谷零眼神瞬间门锋利了一个度。
“不过发出邀约的人不是我。”赤井秀一补充道:“哦,还有三天前那次也一样,我只是按时赴约而已。谈话内容因为她本人的要求不能告诉你,不过并不是你怀疑的那种事。”
降谷零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赤井秀一无所谓道:“信不信由你。”
他喝完杯子里最后的咖啡,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准备离开。起身的时候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多加了一句:“她刚才离开之前接了个电话,应该是跟别人有约,更多的我就不清楚了。”
……又是电话?!
降谷零没想到这居然是个连环案件。
赤井秀一说小笠原花是一十分钟前离开的,那她接的电话肯定不是他打来的那一通。
能让小笠原花信任,并且一起出门的人选很少,排除了赤井秀一之后剩下的都是安全系数极高的人,降谷零还都认识。
拿着手机,降谷零有些犹豫了。
如果继续追查下去的话,就不能再用担心小花的安全作为借口了。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降谷零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不仅被园子小姐、还被赤井秀一那个家伙看穿了,这种感觉还真让人不舒服。
他大概永远也无法和小花一样坦诚,对认定的事物勇往直前。
良久,降谷零还是选择拿起手机拨出了那个号码,等待接通的时候,他没由来的有些紧张,也不知是在期待着怎样的答案。
“喂,zero?”
听筒里传来了诸伏景光的声音。
降谷零顿了一下,开口道:“hiro,你今天有见到小花吗?”
“嗯……”诸伏景光可疑地沉默了几秒,像是在争取身边不远处某人的意见。
降谷零的手攥紧又松开,只觉嘴里一阵苦意。
果然是去找hiro了啊。
有什么事,是只能和hiro商量而不能对他说出口的吗?
与此同时,诸伏景光那边也有了答复。
“对,小花有点事想跟我商量一下。”他说,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在降谷零的预料之外。
“zero你接下来有事吗?要不要也过来一趟。”
降谷零脱口而出:“我也可以去吗?”
“哈哈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觉得我们是在瞒着你偷偷做什么坏事吗?”诸伏景光笑道:“不过你既然这么问了,还是让她本人来跟你说吧。”
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
“零!”
小笠原花的声音总是中气十足,尾音上扬,光是听到声音就能猜出她是个积极热情的人。
降谷零一直沉着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点点笑意。
“小花,和景光一起玩的开心吗?”
“我们才不是在玩啦——总之零你也快点过来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地址我等下发给你,要快点来哦。”
降谷零答应了之后,电话就被挂断了,随后聊天框里就收到了小笠原花用自己的手机发来的地址——意外地是个很普通的位置,从地图上看是个甜品店,非要说特殊的话,大概就是离法务局比较近。
哪怕是答案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以降谷零的性格也总是会提前设想。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下意识行为在相对赤诚的恋爱关系中并不合适,也已经在努力克制了。
这次……大概是一直以来埋下的暗雷突然被触动,才让他突然变得捕风捉影患得患失。
大概十五分钟后,当降谷零从计程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心情,他笑着接住一见面就扑过来的灰发女孩。
当温暖柔软的触感实打实地触碰到他的胸膛时,降谷零忽然不受控制地收紧手臂,将小笠原花更紧的塞进他的怀抱里,下巴搭在女孩的肩上,鼻尖凑近散落的灰发中深吸了一口气,糕点的清甜和薄荷味的香波味道立刻填满了他的心脏。
“哈哈哈哈干什么啦,好痒!”
小笠原花双脚离地,嘻嘻哈哈地笑着抱住了他的头,像只被拉开四肢迈进柔软的腹部狠吸了一口的猫咪,一边蹬着腿一边一动不动地任由主人亲昵。
忽然,她的皱了皱鼻子,两只手胡撸了一下降谷零的金发。
“零,你心情不好吗?”
降谷零将她放下来,笑着摇了摇头后转移了话题:“不,小花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还有……”他往小笠原花身后定位的甜品店里看了看,疑惑道:“怎么没看到景光,还有这家店的店员去哪里了?”
小笠原花的眼神立刻闪烁了起来。
“啊……先别管那些事情了,快跟我进来!”
降谷零一头雾水地被拉进了玻璃门。
这家店像是刚装修完毕准备开业,墙上挂满了装饰彩带和五颜六色的气球,看起来十分有庆祝的氛围。
降谷零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铃木园子的话。
‘说不定对方是在私下里偷偷为你准备什么惊喜呢?比如庆祝周年纪念日或者求婚之类的。’
不不不,不可能的吧。
虽然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想,但降谷零的心跳速度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
小笠原花把降谷零拉到店内的最中央,这里的桌椅被提前清走露出一块空地,四周被色彩鲜艳的装饰包围,仿佛一个无形的舞台。
双双站定之后,小笠原花挠了挠脸,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我知道零很忙啦,所以长话短说。不过我知道就算我乱七八糟说得很长,零也会一字不差地听完。”
一旦说出口,她那一点点羞赧就消失不见了,本身就是直来直去的性格,无论是过去还是从前,小笠原花对喜欢总是不吝啬于大胆开口。
这是和降谷零完全相反的特质,也是让他倾心的其中一个特质。
“嗯,当然。”他说。
“之前零说帮我重新上户籍的事,因为我有些别的考虑所以先拒绝了,之后我又问了景光还有秀一,啊,秀一就是之前组织里的莱伊,零应该也知道他的本名吧。”
“……”
降谷零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笠原花毫无所觉地继续叭叭:“总之就是我有个想完成的计划,但在询问了他们之后得知想要实现的话只靠我自己是不行的。”
说到这里,她遗憾道:“好可惜,本来打算偷偷做完然后直接给零一个惊喜的。”
本来想要一个人做、但现在需要他的帮助。
得到这个听起来和之前的‘求婚’猜测完全不符的描述之后,降谷零乱跳的心脏已经重新回归了平稳。
他镇定地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露出一个属于靠谱成年人的稳重笑容。
“放心,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
小笠原花惊喜地双手在胸前交握,“我之前其实一直在担心要是被零拒绝了怎么办,不过景光和秀一都说没问题。”
“……小花我们可以不要再提到那个名字了吗?”降谷零道:“所以你想要拜托的到底是什么事?”
闻言,小笠原花一边念叨着‘稍等一下’,一边伸手进裤子的口袋里掏呀掏。
降谷零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小笠原花就已经摊平掌心,将她藏起来的东西递到了他的面前。
本来姿态悠闲的降谷零眼神一凝,呼吸在霎时间门停滞了下来。
——那是一枚戒指。
款式算不上潮流,上面并没有镶嵌宝石,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内环上似乎刻了短短一行字母。
小笠原花对愣住的降谷零晃了晃左手:“款式我是按照零之前送给我的这一枚选的,在商场里找了好久才找到几乎一模一样的,首饰什么的明明看起来大致一样但没想到其中居然有这么多小细节。”
她感叹道。
降谷零张了张嘴,喉管干涩得像是在沙漠里走了三天三夜,终于看到了不是海市蜃楼的绿洲。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啊抱歉抱歉!明明排练了这么久我还是忘记重点了。”
小笠原花打了下自己的脑袋,神情认真了起来,将戒指又举得高了点,在降谷零紫灰色的瞳孔中闪闪发亮。
“在岛的研究所里,我其实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她说:“虽然还是记不起真正的姓氏是什么,但‘花’这个名字是正确的。都过去这么久了还对名字有执念好像有点奇怪,但我希望最后写在户籍上的那个姓氏不是我随便摘来用的‘小笠原’。”
小笠原花拉起降谷零的手,将纤细的五指严丝合缝地插进汗湿的掌心。
男人的表情像是在笑,眼睛里浓郁的情感却好似下一秒就要倾泻出来。他定定地注视着小笠原花,等待着最关键的那句话。
小笠原花深吸一口气。
“所以,降谷零先生,你愿意嫁给我吗?”
降谷零猝不及防地被逗笑,捂住嘴闷闷地低笑了几声。
他身后的后厨区域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嘈杂声,里面能分辨出几个相当熟悉的声线,小笠原花的眼神漂移了一瞬,像是被提醒了正确答案,表情僵硬地迅速改口道。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愿意娶我吗?”
她脸上写着‘完蛋搞砸了啊啊啊啊啊’。
不,降谷零想,你什么都没有搞砸,总是每件事都做得很好。
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人是他才对。
这一刻,降谷零终于放下了深埋在心底的芥蒂,肩膀骤然轻松了下来。他主动接过戒指,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一口气推到底严丝合缝地卡在指根处。
小笠原花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他动作,忽然冒出一句:“所以回答呢?”
降谷零眉眼间门满是笑意,双手捧住她的脸缓缓俯下身——
“当然是……”
一群举着长枪短炮的家伙忽然从后厨里窜了出来,其中以萩原研一和松田阵平起哄得最大声,对着站在中央的两人齐齐拉动了礼炮彩带,绚烂的颜色喷洒在半空中,在午后阳光的折射下在仿佛无数道彩虹环绕在两人的身边。
砰砰砰的庆祝声中,最后的答复被吞没在了唇齿间门。
无论是波本老师、透君、还是零。
无论哪种身份,哪种称谓。
他的答案都只会有一个——
“我愿意。”
……
至于瞒着他偷偷和小花一起策划求婚的事,就之后再跟他们算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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