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笠原花心里认定的人和事情很少会改变。
比如她坚信任何事情只要交给万能的波本老师就一定会被完美解决,所以在把手机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之后,她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小笠原花懒散地瘫在后座上,随口叮嘱道:“我的手机掉到海里面了,波本老师把亚拉索的手机修好之后别忘了给朗姆老大回个消息,不然这个任务我们没法交差。”
她这时候终于想起了这是个机密任务,她找来波本老师场外协助就算了,内容还是要保密的。
于是亡羊补牢地认真道:“不过波本老师不可以问我手机里的人名是什么意思哦,朗姆老大说好不让我告诉别人的。”
小笠原花这句话完全是在以自己的智商揣测安室透。
在她看来,亚拉索被追得那么急估计信息也写得很简单,就算看见了这点信息肯定也没法推断出背后具体的含义。
然而在她面前的是安室透。
是警校第一毕业,在执行卧底任务前经历过无数针对性训练的降谷零。
是在短短几年间一路从一个普普通通的代号成员爬到组织二把手信任的部下之一的波本。
更何况,他还亲身参与了今晚警察厅入侵的大事件,和小笠原花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只不过扮演了完全相对立的角色。
他们本应该不死不休的。
就像他们不知道彼此身份时,在高架桥上穷追猛打,恨不得要了对方的命一样,那才是他们‘正确’的位置,是总有一天可能上演的现实。
安室透不是什么悲观的人,能一个人走到现在这一步,他的意志可谓比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坚强得多。
诸伏景光和他共同在组织卧底的时候,和幼驯染在一起算是他少有的能放松的时刻,支撑他走过了最初进入组织时那段被无数双眼睛监视的难熬时光。
而在诸伏景光离开,边为同伴在他身后支撑他后,格拉帕接替了安室透身边那个最近的位置,让他在这个孤立无援的组织里获得了片刻的喘息。
格拉帕的存在对他来说是特殊的。
如果说安室透最开始没有想要借着格拉帕不同寻常的身份和过于天真的性格获取组织的内部情报的心思,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但在此刻。
当眼睁睁看着格拉帕将能决定他命运的东西,一无所知地交到他手里,这样足以算是他过去那么长时间对她在各种方面的付出终于收获了胜利果实的发展,却让安室透感到无比的沉重。
这份难能可贵的信任,他注定是要辜负的。
而等到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格拉帕看向他的眸子里,还会有这样赤诚的光吗?
安室透紫灰色的瞳孔几不可查地颤了颤,随即便飞快沉寂了下去,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他将破损的手机小心地收进口袋里,启动了车子开往回家的路。
小笠原花虽然不认识路,但家门口还是认识的,车子一停下她就开开心心地下了车。
唔,天前买的红豆面包储存在冰箱里应该还没坏,她可以吃几个填饱肚子,然后美美睡一觉,第二天早上起床一推门就能看到波本老师围着围裙在厨房做早餐的身影。
简直是完美的人生规划!
小笠原花伸了个懒腰,完全忘记了此刻她的身边还有个失忆的大活人的事情。
然而她忘了,安室透可不会忘。
于是下车的小笠原花没有的等到她的亲亲波本老师,而是等来了一串从车窗里飞出来的钥匙,安室透颇为无情的声音紧随其后。
“格拉帕你先回家休息,我去找地方安置亚拉索。”
小笠原花的身体条件反射地稳稳接住了钥匙,然而看表情,她的大脑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
在原地呆滞了秒后,她顿时向安室透投去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然而此刻菱的车窗已经重新升起,小笠原花只能看见防窥膜后的一片漆黑。
——其实安室透的语气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甚至因为方才的心理活动而多了点安抚和柔和,只是因为话中的意思被小笠原花自作主张地加了滤镜。
太、太过分了!
小笠原花顶着一身半湿半干的造型,泪眼汪汪地看着远去的车影,像一只可怜巴巴的落水小狗。
只是安置亚拉索的话明明可以带她一起去的,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
亚拉索是她这次的搭档,波本老师是她永远的搭档,那辆车上的两个人都是她的搭档,为什么最后被抛弃的人是她啊!!
……
车上,安室透的目光不自觉地频频落在侧边的后视镜上,直到被他放在家门口的女孩已经只剩下一个灰色的影子,这才收回了视线。
库拉索只是失忆了,但被组织训练出的观察力是刻在骨髓里的东西,哪怕她本人没有这个想法,也会下意识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于是她很自然地注意到了安室透对小笠原花的重视,联系到小笠原花刚才在车上对安室透十分自然做出的亲密举动……
这两位是情侣吧。
库拉索在心底默默为她的这两位同事献上祝福。
“波本先生,请问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她礼貌地询问道,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真是抱歉,这么晚了还麻烦你出来跑一趟,如果能不给你们添太多麻烦就好了,公司的事情我会努力想办法记起来的。”
她说完,车子里的空气安静了片刻。
库拉索忽然敏感地察觉到了此刻气氛和小笠原花刚刚留在车上时的不同,还没等她做出反应,驾驶座上便传来了男人冷淡数倍的声音。
“如果你能尽快想起来就真的帮了大忙了。”
通过后视镜,安室透和那双满布迷茫的异色瞳孔对视了一瞬,随后在前方一个岔路口拐弯,驶入了一条全新的路。
——
当晚,朗姆终于收到了库拉索的短信。
短信上面列出了几名卧底的代号,有好几个都是他曾经从未怀疑过的人,但比起这些人,boss明显更信任被朗姆一手培养的库拉索,于是立刻就派出了琴酒出去解决这些上了名单的代号成员。
等他发现库拉索消失的时候,办事效率十足的琴酒已经把这些人杀了个干净。
朗姆气急,把当初和库拉索一起执行任务的小笠原花叫了回来,从一脸懵逼的小笠原花口中得到了库拉索坠河失忆,最后被波本接走送回组织基地的情报,还被小笠原花一个劲地反问知不知道从那天就一直没回家的波本在哪里。
就在朗姆心中升起杀意,认为波本是卧底时,派去找他的人却用比想象中快出好几倍的速度回来复命了。
因为波本根本没有躲起来,甚至他消失的这几天都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
拿到手下送上来的病历以及当晚的事故报道,对比库拉索执行任务当晚跨海高速上的监控,虽然车牌挡上了,但依旧可以清晰地辨认出毫不留情将波本护送库拉索的菱撞飞的红车和当晚追逐库拉索的是同一辆。
而根据路面监控,这辆红车最初并不是从日本警察厅里驶出来的,而且和明显归属日本公安的两辆车关系不和,大概率来自另一个组织。
fbi、cia、还是i6?
从未被人如此戏耍过的组织掌权人大怒,日本境内境外在组织的搅动下同时混乱了起来,日本公安也被发疯的组织成员针对了,但在其中面对的压力是最小的。
在这样无差别的攻击下,一些潜伏在日本的其他国家的谍报人员被组织成功揪了出来,詹姆斯·布莱克也在迫不得已之下带着fbi小组暂时撤离日本。
只剩下赤井秀一借着冲矢昴的伪装继续潜伏在日本。
他对组织这突如其来的爆发也有些困惑,在观察了各处的动向并结合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之后,他仿佛是猜到了什么,颇为惊讶地露出一个苦笑。
……
安室透在经历过整整一周的‘救治’后,终于清醒了过来。
在得知库拉索被未知组织夺走,而他自己因为办事不力被朗姆降了一级之后,刚刚苏醒,身上缠满绷带的金发青年面色阴沉,身上散发出一阵惊人的压迫感,明显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甚至伤口还没有完全痊愈就表示要加入追查库拉索下落的行动中。
朗姆在单向摄像头里探究地凝视了他许久,拒绝了他的请求。
挂断电话后,还留在病房外面没走的探子听见了一门之隔传来的东西砸碎的声音。
他又静静地守了大半天,确定没发现异样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地悄然离去。
病床上,金发男人倏地睁开了眼睛。
确定了监视的人已经走掉之后,他拿出另一个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已经没问题了吗?”
安室透轻轻地应了一声:“你那边进行怎么样?”
“放心吧,都在按着计划走,撬开库拉索的嘴巴有点难,但也快要成功了。这几天下来我们也观测到了不少组织各方面的数据,对之后的计划很有帮助。”
安室透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受伤是假,但为了蒙蔽组织的耳目,他这几天都不得不躺在床上伪装,不得已只能错过了最关键的阶段。
“那就好,那辆临时伪装的雪佛兰也处理干净了吧。”
因为一切顺利,诸伏景光的声音也没那么紧绷,甚至带上了点轻松的笑意。
“放心吧,组织没有查到我们头上来。”他说到这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迟疑了一瞬。
“但有件事,zero你是不是忘记了。”
安室透眉头皱起,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诸伏景光通过公安装在医院门口的监控,看着那个面无表情迈步走进医院大楼的灰色身影抿了抿唇,小声帮自己装病的幼驯染通风报信。
“格拉帕来找你了,大概五分钟后会抵达你的病房,做好迎接准备吧zero,小心别露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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