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白鸦听到姚宣辞陷入昏迷之时,便急匆匆赶进来,问清事情因果,顿生几分迟疑。
“公子说,夫人不需要他,他就无法存在?”
温琼看他露出深思之色,忍住急切,“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鸦见房中并无他人,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前九重山道观的观长和属下聊过几句,两位公子好像各有各的记忆,互相不知,不过能以梦境窥探。”
“他便揣测,公子因为拥有的某一段记忆过于特殊,又或者极度厌恶这一段记忆,便产生了摒弃之念,想要剥离,故此便有了彼此嫌弃的两个认知。”
白鸦到底是不明白事情真相,想不通公子为何对自己厌恶到这种地步,而谁又是被嫌弃剥离的那一个。
“那……”温琼忽然想到姚宣辞说过的那句“阿琼不需要前尘,而我的存在已经毫无意义。”
被她需要,因此存在……
她忆起梦里那个站在墓前满身孤寂的高大身影,忍不住回过头望向内室,一道屏风将内室光景全然阻隔。
她只知他上一世过得很是煎熬,不知他因何死去。
重生的姚宣辞是会被他自己摒弃的那个吗?
这一刻杂乱的思绪全都涌入脑海之中。
温琼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复杂的心情,“等他醒来再说吧。”
……
除夕年夜,烟花爆竹声接连不断,冲散了腊月寒冬里的凌冽寒意,街上小孩子追打玩闹,家家户户升起袅袅炊烟。
一座精致惊艳的花灯楼随着夕辉一点点坠落而被层层点亮,照耀了被夜幕笼罩的大半座城。
临到深夜也越来越冷,温母让人生了火炉,围坐着喝茶守岁,见温琼让阿瑶去换个热乎的汤婆子,便道,“琼儿就莫要跟着守岁了,早点回去歇着。”
这涑州就他们娘仨,老祖宗都在皇城嵩州,用不着大半夜熬着。
“不用,我陪着母亲多坐会,等子时烧完纸我再回去。”温琼用小棍子拨了下火炉里的木炭,“宋嬷嬷不是说还要再包一点明早用的供养饺子,待会儿我跟母亲学一学。”
“你熬一宿,明早能不能起来还得另说呢。”温伯清接过阿瑶递来的新汤婆子,塞到温琼手中,“快些回去,顺便看看姚宣辞醒没醒,这都两三日,再不醒只能把他送回皇城了。”
温琼还想说些什么,温母推了下她的膝头,“莫犟了,你们可不想我与你父亲,被天子亲口承认毫无干系,没落官章还是夫妻一体,该照料的还是得照料。”
母亲都把父亲搬出来了,温琼无奈道,“……行。”
回到院子,大红的新春灯笼挂在屋檐下,屋里屋外烛火通明。
白鸦和墨崖一直守在房门外,见温琼回来便行了一礼,白鸦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公子醒了。”
温琼下意识望了一眼房里,“何时醒的,怎没通报一声?”
墨崖小声告状,“是公子不让属下去。”
他话音方落,半掩的房门便投落下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下一刻房门被拉开。
男人仅仅披了件外袍,脸色微微苍白,深邃的凤眸落在她身上,语气温和,“今夜除夕,你不和岳母一起守岁?”
温琼刚要张开口时,一束绚烂的烟花忽然升起,在黑漆漆的夜空中盛开绽放,五颜六色的烟花瞬间照亮了半边夜色。
她抿了下唇,踏入房里,将房门关上抵挡外头的夜寒。
“既然醒来,为何不派人来说?”
姚宣辞低声道,“怕扰了你与岳母团聚。”
她上一次过除夕便是命亡之夜,那一年温家都远在涑州,宋嬷嬷刚出皇城,满心念着要早些接她离开皇城。
这一天是个极为特殊的日子。
他觉得阿琼该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
“醒来后我便处理了些事,皇城那边应该只剩文家和太子一党的清理,四殿下会帮忙圆场,眼下我不出现才是最好的,正好能留在涑州久一些。”
温琼望着男人俊美的脸庞,忽然不确定眼前之人究竟是哪一个。
她本就没分清察觉过他们有何区别,对她而言,不管哪一个都是他。
“你……”
她一个字音才刚刚发出,便觉得这个问题不合适,便改变话头,垂着眸转过身,“你既然醒了,那便去给母亲报个信吧。”
温琼摸到了鬓间发钗,顺手拔下,迈步向内室走去,“免得初一拜年,再惊着她。”
姚宣辞望着她隐入内室的背影,眼中隐隐流露出几分失落之色,转身离去。
……
姚宣辞醒来后毫无任何不适之态,很快便打消了众人对于他莫名昏迷的疑问,而他也早出晚归不知在忙活什么事,更像一个健健康康的没事儿人一样。
温琼也只能忍住心底的揣测,等再次见到姚宣辞时,他拿着一张地契过来。
男人一路骑马而归,鼻尖都被寒风吹得发红,俊美的眉眼染着笑意。
“这是明山别庄的地契。”
姚宣辞单手解开墨色大氅的系带,递给一旁的墨崖,“我与温伯清前去看过了,那别庄的后院荒废着,趁开春之际翻翻冻土,正好栽种下花树。”
温琼没接,缓步回了房中坐下,“你这几日便是在忙活此事?”
“自然,你若喜欢涑州,自该有个舒适宅子落脚。”姚宣辞薄唇微扬,“那别庄的主人与温伯清有些缘分,是那位许进士的姐姐。”
“岳母已经随他前去看那别庄,离得不算远,你可要去?”
温琼细眉微皱,许临书的姐姐,那不就是……“许临宁?”
“你怎知晓?”
下意识的,温琼没回答,反而问道,“你觉得那女子……与我兄长可般配?”
姚宣辞觉得温琼这话问得有些没头没尾,坐在温琼身侧思索了片刻,“许姑娘女扮男装,和你兄长相识不甚愉快,谈及姻缘的话,有些悬。”
温琼满眼复杂望着眼前之人,半晌,“他真的走了?”
若是上一世的姚宣辞,必然是知道这位许姑娘未来必定会和兄长成为一对眷恋佳人。
男人眼中的笑意顷刻褪去,“……你这般在意他?”
“我不在意。”温琼当即反驳。
随即意识到自己回答太过急切,她抿了下唇,“我只是疑惑为何你们会如此敌视,明明……明明你们是同一个人。”
姚宣辞心底醋意滔天,却又怕惹得温琼不高兴,生生忍着,出口却毫不留情抹黑,“自是上一世他蠢得可笑,害得自己悔恨终生,忍到忍不了时饮毒而亡,如今还要跟我抢……”
他下意识看了温琼一眼,放低了声音,“跟我抢夺你。”
温琼那双漂亮的琥珀眸子缓缓睁圆,将这几句信息消化后,良久呐呐道,“怪不得……”
怪不得他说,毒药穿肠的滋味痛苦至极。
他不是在说她,是在说自己,姚宣辞以她死去的方式,同样自尽。
她死后,他竟自尽了。
这一刻温琼觉得可笑极了,却又被巨大的悲伤笼罩。
她的爱并非毫无回应,是对方自欺欺人,最终酿成了一场悲剧。
姚宣辞见她忽而落泪,心中格外难受,坦白道,“赶来涑州这一路上,我夺回身体后便觉得头脑时常发痛,一直以为是他尝试争夺所致。”
他抬手拭净她脸上的泪,低声,“我醒来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消失了。”
温琼眼尾泛着红,茫然道,“他就轻易放弃自己的存在了?”
她说不计较,不相欠,如今这一次算什么?
明明他之前还硬要同另一个自己你死我活,就因为她不需要前尘了?
“……我不知。”
看她止不住的哭,姚宣辞心疼至极,“阿琼,是他自己错过了你,怎能跑来将你从我这里抢走。”
“我们有着一样的记忆,没什么不同,为何非要找他?”
温琼挣开他站起身来,摇着头,“不是这个问题。”
自从和白鸦讨论过,她没有在纠结他们谁是谁的,她执着的是这段孽缘。
本该结束的,姚宣辞追来让她亲眼看见大仇得报,以为两清之时,事情好像又变成了一团麻。
温琼仰起头,擦净眼角的泪,深吸了口气,“让我自己想想。”
姚宣辞站在堂中,眼睁睁看着女子逐渐远去的身影,大掌死死攥成拳,眼底泛起血红。
明明上一世的他才是多余的那一个,为何她就不能选他。
他缓缓闭上眼。
可阿琼受的苦够多了,他怎舍得为难她。
春日里草长莺飞,位南的涑州已经看到不少青葱绿意,正值黄昏落日,一袭鸦青色衣袍的男人策马而行,急匆匆往鹤城赶去。
明山别院的后院那片桂花林已经种下半月,姚宣辞这一趟是前去看看花树的成活如何。
而白鸦快马加鞭将九重山道观观长请到了鹤城,他与观长细细长谈好一会儿,才发现天色快要暗下,便急忙往回赶。
姚宣辞扬鞭落下,望着快要西坠的落日,正要在加些速度时,敏锐听到有利器划破空气的细微气声。
他反应极为迅速的闪身躲避,一支长箭紧贴着脖颈飞过,脖颈微微刺痛,已被扯擦破。
而看清前方骑马阻拦的一行人,姚宣辞握着缰绳欲掉转马头,便见身后亦有人握着弓箭飞速靠近。
前头领队等候的中年将军翻身下了马,“姚世子,许久不见。”
“杀害太子,毁我文家,你这小子可真够厉害,躲在鹤城一直不回,就以为能置身事外了?”
姚宣辞冷静望着他,“文小将军手段也不差,能从皇城一路逃到鹤城。”
文小将军冷嗤,利落的拔出腰间长刀,满眼杀气,“那就看看是我文晟的刀快,还是天子的追兵更快!”
他话音刚落,瞄准姚宣辞后心的那支利箭再度袭来。
……
温伯清和许临书两人一个左臂一个右臂,全都包扎好伤口挂在胸前,隐约有鲜红的血色晕染。
大夫处理好两个人的伤,又急急忙忙跑去给自家师兄弟们帮忙,给其他侍卫们包扎整理伤口。
温伯清小心翼翼蜷了下腿,被许临书察觉,“怎么,你腿也伤着了?”
温伯清比划了个小声的手势,指了指屏风处紧皱着眉头一脸忧色的温琼,“小声点。”
“扭着脚了。”
许临书闻言松口气,“行,总比死了强。”
皇城而来那些人先到了鹤城里搜了一圈,温家别的不多,就是侍卫多。
搜到温家巷子便引起侍卫的注意,分了个人小心紧跟着,没想到温家这边刚糊弄过去,姚宣辞的踪迹被追查到了。
还好喊人喊得快,救兵赶过去时,姚宣辞还没彻底死透。
温伯清想想姚宣辞那惨烈的样子,忍不住叹口气,抬起头望向温琼的方向。
身上刀伤还好说,这家伙又中了一支毒箭,那才真真是要了命,
心想着,一瘸一拐的起身上前,碰了下出神的温琼,“阿琼,别站的那么近,血腥味太浓熏着不舒服。”
温琼回过神,往后挪了一步,温伯清看的直叹气,拉了个木椅过来,“坐下。”
“放心,一个观长和鹤城最有名的大夫,多多少少能跟阎王爷抢一抢。”
他用不着调的歪理企图说服温琼相信他,“你看里头,这都半天了还在忙活,定然是有救的,没救的话早就出来了。”
见温琼不吭声,他捏了捏她的鼻尖,“这么在意他做甚,不是都打算和离了。”
温琼被“在意”二字砸中,倏地抬起头,“哥。”
她这两个月一直陷在到底谁欠谁的漩涡里,想了很久,甚至有意避着姚宣辞,依然是苦不得法。
正如温伯清所说,她在意这个人,死前不甘心,重来一世,生怕遭受同样的冷漠和无情,刻意的拼命的远离。
可这个人死前甘愿活在悔恨之中,重来一遭小心翼翼护着她,努力的顺她心意,竭力留在这个世界,却因为她妄图斩断前世旧梦轻易放弃抵抗。
她不安的揪住温伯清的衣袖,小声的求助道,“若有人欺负了你,知错后甘愿赎罪多年,你可会原谅他?”
她这一声“哥”,让温伯清恍惚间似乎是回到了幼时,那个乖乖巧巧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
他摸了摸她的头,触及她眼底的不安,轻声道,“若是旁人,一报还一报扯平了,原不原谅无所谓,老死不相往来便是。”
“若是亲近之人……”温伯清那双桃花眼若有所思望向屏风,“那便还两倍债才行。”
夜色很快渡过,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时,满屋子血腥起已经冲淡了不少,浓郁的苦药味逐渐霸占整座屋子。
温伯清那话说得很对,姚宣辞是有救才会浪费那么久时间,得知姚宣辞有活的机会,温琼这才在温母的陪同下去休息。
等她醒来时,姚宣辞依旧未醒。
等大夫和白鸦替他换过药后,温琼坐在窗边小榻上,撑着下颌望着外头湛蓝的天空,又走了神。
这次文家人是为了报仇而来,听许公子说天子的身体不甚好,四殿下被立为了新太子。
或许,该把和离书送去皇城落官章了。
……
姚宣辞已经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他见到了阿姐,她如今是北寒垂帘听政的太后。
他见到了墨崖,这不着调的侍卫死后竟连尸体都拼不全,白鸦找了很久,在侯府湖底找到了墨崖的脑袋。
他见到了倒在小榻几毫无声息的阿琼,衣箱里的白绫被点燃,引燃了半间屋子,寒冬里的大火,快要将他烧作灰烬。
所以郑如毓死在了上元节的花灯楼里。
他等来了前来接阿琼回涑州的温伯清,温伯清狠狠刺了他一刀,骂他废物。
是啊,废物。
他最恨的便是自己,自视甚高连发妻都护不住的废物。
温伯清重回皇城了,可他第一件事便是来侯府要将阿琼的坟墓迁走,作为兄长,他要接妹妹回家了。
安文凛发觉他想要密谋造反,那次他险些就死了,躺在榻上养了很久的伤,那时他在想,郑如毓和新后在地府,可会欺负了阿琼。
等年幼天子被扶上位,他身为摄政王却累极了,想去见一见阿琼时,温伯清不让,他只好翻墙,翻进来就撞见了温夫人,温夫人的精神越来越差了,可他很羡慕,因为温夫人说阿琼在陪着她。
后来,他也见到了阿琼,是在她坟墓前。
他看见她想去追温夫人,可温夫人这一次好像没有看到阿琼,阿琼没被看到,动也动不了,他很思念,却不敢多看,怕阿琼被看见后就不见。
可他忍不住凑近了一下,果然她消失了。
他太想要看到阿琼了,道家佛家,歪门邪道,无数办法他都用过,可怎么也见不到,姚宣辞那时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有办法了!九重山道观的观长告诉他,有个不靠谱的办法,能转世见到阿琼。
不过是心头血刻画法阵罢了,这有何难。
温伯清不喜皇城,悄无声息的搬走了,连同阿琼一起,他怎么能带走阿琼!他怎能带走阿琼!杀了……不,这是阿琼的兄长,不能杀。
血阵越来越红艳了,可他越来越虚弱,可幸的是辅佐幼帝的臣子都很不错,可以安心去涑州找阿琼了。
明山别庄,他知道,这是温伯清夫人的别庄,温伯清找人采购了许多桂花树苗,阿琼就在这儿。
他看到了阿琼!
可她要消失了,不,别走,别走!
姚宣辞拼尽全力的冲上前,眼前随之一黑。
他不能死,他还要见阿琼!
姚宣辞竭尽全力冲破黑暗,终于看到一缕模糊的光亮,可他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阿……阿……”
模糊间,他听到有婴儿啼哭声在身侧响起,中气十足的响亮,还有慌乱交谈声。
“快快快,姑娘被你吵醒了,去哄哄!”
“艹,白鸦你他娘的讲不讲理,我一点动静都没露好吗?!”
“闭嘴,小声点!”白鸦气得拍了墨崖一脑瓜子,“你找和离书,我去哄。”
他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床榻前,见小床上粉嫩嫩的小女婴蹬着腿,正委屈巴巴的嗷嗷哭,半点眼泪没有,无奈道,“小祖宗,你这跟谁学的干打雷不下雨。”
他家公子自幼是个小大人,夫人性子好,小时候定然也是个乖巧女娃,怎小主子这般俏皮。
性子十成十随了舅舅。
白鸦正准备将小姑娘抱起,随意一瞥才发觉榻上的苍白男人正幽幽望着自己,吓得一哆嗦。
“公子?!”
他这才反应过来,惊喜不已,“公子!您可醒了!”
白鸦高兴的,抱起自家姑娘就往外冲,完全不顾贼一样还在翻找的墨崖。
“夫人,夫人!公子他醒了!”
等温琼抱着女儿来时,姚宣辞已经被墨崖扶着半卧起,刚喝完了半盏茶润喉。
温琼一进门便被那双深邃漆黑的凤眸锁定,目光幽暗像极了一头饿了许久的孤狼,让温琼隔了两三步站在榻前。
她还没张口,就见他费力的抬起手,握着一张薄薄的纸,上面还盖了个熟悉的官章。
“你……”男人嗓子嘶哑的,发音都不连贯,“何时……落章的?”
白鸦和墨崖当即溜走。
“你受伤半个月后便盖好了,托你的福,四殿下特意加急送来的。”
温琼见他这般虚弱的状态,登时放松了些,将小姑娘放到床榻上,从他手中抽走那张纸。
“刚好,它到了没多久,小丫头就出生了。”
小姑娘才两三个月大的模样,躺在襁褓里嫌弃热,努力蹬腿,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却一瞬不眨的盯着姚宣辞,小嘴笑咧开,还往他那边拱了拱。
姚宣辞目光被吸引,探手小心翼翼碰了碰,随即再度望向面前的温婉夫人,眸光微暗,“生产时可惊险?疼了多久?”
他顿了下,垂着眸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小丫头握着,有几分不甘心和歉意,“我本想陪着你生产,没想到会有人追杀而至,什么都错过了。”
温琼三两下将和离书叠好,漫不经心,“不急,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赔罪。”
姚宣辞闻言倏地望向她,“你答应让我留在你身边?”
温琼坐在床榻边,逗弄着女儿,“看样子,你似乎不在乎是哪个你了。”
“……都是我,只是各自厌恶某段时间的自己。”姚宣辞语调柔软下来,嗓音还是嘶哑得很,“上一世的我恨极了和你成婚后刻意冷漠的我,这一世的我厌恶醒悟太迟的我。”
他简短解释完,注意到自己手臂手腕上的刀疤,被婴儿娇嫩的肌肤一衬托显得格外可怖。
他不自在的抽回手,又没有安全感的再一次确认,“真的,不赶我走了吗?”
“还没想好,只是让自己纠结判断太难了。”温琼轻轻淡淡道,“交给时间去证明吧。”
听清这句话,男人愣了好久,眼底隐隐有些发红。
“好。”
他上辈子的时间换了今生一次机会。
今生还有很长很长,他不畏惧,也不胆怯,因为这一辈子不再是一个人。
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去守护他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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