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鲛人完全相反的脆弱,没有锋利的爪牙,没有修长的体型,除了生疏的捕猎方式还有会诱惑人心智的歌声。


    如果是失败品。


    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海平面上是死一般的宁静。


    副官即便是隔着道屏幕,都感受到了他们家元帅身上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就算元帅面上的神情根本没有分毫变化。


    跟了元帅多年的副官也不敢打破这一片沉静,他安静地等待,良久,副官才接受到一条消息,“我知道了。”


    副官低声询问,“那军部的星舰?”


    “即刻出发。”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


    旭日初升,海平面上的黑暗跟阴冷都被即将到来的阳光驱散,浪潮翻涌间,在光下反射出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彩虹,美好得就像童话世界。


    因为虚假,所以梦幻。


    当真实暴露在光下时,照射在身上的阳光弥漫着寒冷。


    祀寂生盯着光脑里那道长达两分钟的通讯记录,无声呢喃,“失、败、品。”


    他像是凝固在了海面上,变成了一座冰冷的石像,一座塑在帝国首都星的中央广场上,身上披着厚重整洁的军装,戴着冰冷的勋章,供人欣赏爱戴的石像。


    帝国和联邦的这场战争出动了十几万士兵,他作为领将,在关键时刻失去理智,再次清醒,偌大的星舰空无一人,自毁程序不知何时被启动。


    耳边除了系统冰冷的倒计时,没有任何的声音,他沉声呼唤每一个战斗星舰,直到喉腔火燎般灼烧,嗓音沙哑至完全失声,才不得不面对一个痛苦的事实,他背负了十几万座冰冷的坟墓。


    自我厌弃,自我堕落,放任能源告竭的星舰销毁解体,最后被无尽的黑暗吞没,掉落至一个无名落后的星球,遇见了他唯一的族人。


    不管是蓄意为之,还是纯粹偶然。


    鲛人一族,本质上就是一个残忍冷血的物种,奸诈,狡猾,没有真心。


    祀寂生摘下脖子上的海螺项链,放在手心中凝视片刻,确认这真的只是一个普通海螺,指尖微微一松。


    海螺掉进翻滚的浪潮,被海浪携带着沉入汪洋大海,祀寂生一个阖眸,就从眼前消失,再也不见。


    ·


    银尾离开巢穴后,灯希就把剩下的贝壳肉用小石片切开,本就不多的贝壳肉被不均匀地分成两半。


    一半多,一半少。


    灯希把少的那部分自己吃了,多的留给小哑巴。


    金发蓝尾的小人鱼坐在巢穴口,靠在礁石上,用指尖逗弄着绕着他打转的荧光水母,细白圆润的指腹被水母用触须缠绕地抱住。


    灯希晃了晃手指。


    荧光水母也被扯得晃了晃。


    灯希凑近,吐了一个泡泡,荧光水母被泡泡锁住,小人鱼用鼻尖轻轻一戳,泡泡啪嗒裂开,荧光水母惊吓似的颤了颤。


    恶作剧成功的灯希弯了弯眼睑。


    灯希一边等小哑巴回来,一边陪荧光水母玩了很久,他等啊等,等到肚子又饿了,也没有等到银尾的半点影子。


    灯希皱了皱小眉头,有些担心。


    他怕小哑巴外出的时候遇见了对付不了的大型生物,没有他在,会有危险。


    灯希又怕只是自己多想。


    他困扰地数起小水母的触须,“找,不找,找……”


    荧光水母是透明的,触须又多又乱,还会动,灯希数了一会儿就数丢了,他索性戳了戳水母脑袋,把小水母戳回巢穴里,板着小脸叮嘱道,“要乖乖等我回家!”


    深蓝色的尾鳍一甩海水,灯希游离巢穴,这片海域很大,海生物也很多,在银尾没有受伤的情况下,灯希不能靠血腥气味去寻找,只能漫无目的地乱游。


    “小哑巴?”


    人鱼的呼唤通过海水无限传开,却始终得不到回应,这片海域突然安静得似乎只剩下灯希一尾鱼。


    心跳突然乱了一拍。


    灯希游过一片又一片的珊瑚礁,穿过一道又一道礁石群,找遍了整个海域都没找到银尾。


    灯希确定,小哑巴不会扔下自己跑掉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银尾才不知道游去了哪里。


    人鱼的游速并不快,找完整片海域之后,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灯希又饿又累,海底找遍了后,又费劲地游到了海面上。


    海风吹动海浪,体力彻底告竭的灯希,在茫茫大海里就像一艘随波逐流的小舟,只能被海浪裹挟着游动。


    灯希躺在海浪中休息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被海浪带到了什么地方,他从海面上沉进海底,刚想回头游回海域,眼睛却扫到一抹亮银色。


    小人鱼眼睛一亮。


    找到了!


    这是一片海底沙地,灰色的沙土下盖着很多贝壳,除了零星几根海草,看不见其他的海底景物。


    亮银色的鱼尾在一片荒芜里格外显眼,银尾在海底游动,凝视着灰色的沙地,尾鳍掀翻起沙土,似乎在认真地找什么。


    “小哑巴!”


    祀寂生动作一顿,神情冰冷地侧过身。


    灯希开心地游过来,他已经习惯银尾的冷漠,并不在意,控诉道,“你去哪里了呀?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小哑巴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灯希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大型鱼类,又好奇地问,“小哑巴为什么游那么远?”


    蓝鲛仰脸关心地看他,面上的神情不似作假,祀寂生薄唇紧抿,他已经给过一次信任,将光脑呈到了对方面前,但是蓝鲛并没有对他坦诚。


    这么笨的鲛人,到底能被怎么利用?又是怎么被有心地安排到他的身边。


    掉在海浪里海螺被海浪裹挟游向远方,最后停留在此,晃晃悠悠地掉进灰色的沙地里,被灰沙掩盖。


    祀寂生一眼望去,只能看见一片暗沉。


    空荡荡的脖颈暴露在蓝鲛无知无觉的视线下,祀寂生沉默地跟灯希对视。


    灯希眨了眨眼,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轻声问,“小哑巴是不小心把海螺丢掉了,所以找到这里来吗?”


    半响,祀寂生才点了下头。


    不是不小心。


    是故意的。


    灯希咬了咬唇,无措地抠了抠手,那么小的一个海螺,要是掉进了大海里,再被海浪带走,一定很难很难找的回来。


    灯希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在祀寂生探究审视的目光下。


    灯希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漂亮的蓝眸毫无阴翳,他没有生气,也没有不开心,反而表示谅解地道,“那我再送一个新的给小哑巴。”


    “我们先一起回去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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