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被太清观的人发现,姜摇特地挑人最少的时间跑路。他一路脚步匆匆,看见有人就借障碍物遮掩,等到对方离开就继续走,饶是如此荫蔽小心,当他踏出迈出太清观山门的脚步时,还是被交叠在一起的剑拦住了去路。
“你还是要走。”轻轻一声叹息,陵天师望着他,一直都十分温和好相处的神色冷淡下来。
“为什么?姜小道友,我太清观对你不薄。”
拦住姜摇的白袍道士们也是神色复杂,带着疑惑、不解,甚至还有失望。
姜摇停下脚步,手勾住竹篓的一根系带,笑容灿烂道:“既然对我不薄的话,放我离开应该可以吧?”
“做梦!”当初将姜摇带进来的肥胖真人和干瘦真人一脸冷色,“姜小道友打得实在是好算盘!这段时日里你吃我们太清观的,用我们太清观的,睡我们太清观的,将我们太清观的东西学去了那么多,又让我们为你将那只恶鬼留下来,现在目的达成就想跑,实在无耻了一点!”
夜风吹拂,带出一点渗骨的凉意,陵天师抬起袖袍下过于瘦削的手朝姜摇伸出,呈现出一个接纳的姿态。
“姜小道友,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我太清观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以真诚接待于你,你这样做……”他摇了摇头,“不好。”
背后传来脚步声,姜摇侧过视线看去,只见又来几十人。
“没有什么不好的。”他笑容不变,“红红是你们太清观造就出来的恶鬼,你们补偿她是理所应当的事,让她留在我身边就是你们太清观做出的微不足道的补偿。”
“至于真诚待我,打开天窗说亮话,无非是想通过软和一点的手段诱我上钩做你陵天师的徒弟,你们用你的手段,我有我的想法,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是吧?”
他要是真因为感动和愧疚上钩了,那不是显得他很愚蠢很傻乎乎的吗?
陵天师又是一叹:“拜我为师不好吗?我能教给你的远比扶清观观主更多,你若拜我为师,为你的伴侣复仇也要快捷容易很多。”
姜摇摇头:“不好,你人品不行,我拜师是要看人品的,而且红红也不喜欢我拜你为师这样为她报仇。”
说着姜摇还扭了下头:“红红你说是不是。”
半响,从竹篓里传来了一声迟钝的敲击声。
姜摇回头:“呐呐,你看!她都不同意我这么做了。”
陵天师知道他是铁了心要离开了,眉眼中露出沉暗之色:“若是姜小道友真的想离开,那恶鬼我们便要留下来了,放任祂在外面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是威胁了?不留下来就把红红抢走?
姜摇冷笑一声,抬起剑挡在自己面前:“答应的事反悔可不太好哦。”
“想把红红留下来,也要看你们能不能留。”
太清观是太清观,道士协会是道士协会,两者不能混为一谈,他要的只是道士协会的同意,而不是太清观的同意。
拦住姜摇的白袍道士们又道:“姜道友,我们这么多人,你打不过我们的,留下来做我们的同门不好吗?只要你愿意留下来,我们可以既往不咎的。”
“谁说打不过了,我又不是一个人。”姜摇握紧剑,闯了上去,“红红,吓唬他们!”
漆黑的夜色中,血红的身影从姜摇背后的竹篓里爬了出来,恶鬼坐在竹筐边缘,抬起长长的猩红衣袖,从袖下伸出无数血丝,那些血气纠缠着凝结成一把弓箭的形状,被恶鬼苍白的手抓握住,血色箭矢搭在弓箭上射了出去,顿时一整片树木倒塌,化为乌黑之气,笼罩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姜摇:“……”
真……真给教会了?
你学得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人群之中,传来一名道士的哀嚎:“我就说!我就说!”
鬼物也是可以学习的!教会了射箭对他们道士没好处!
姜摇迅速反应过来,说了一句红红做得好,随即收剑背着坐在竹筐上的恶鬼一路朝山下奔去,许多人在黑雾中还想留住他,但他们视线不及姜摇,姜摇靠着灵活的身法在黑雾中左闪又闪,倒叫那些弟子互相乱撞,如同消消乐发出哀嚎之声。
其余真人便想追去,然而被黑雾中密密麻麻的弟子拦住去路,速度追赶不上姜摇,站立着的陵天师神色淡漠,画出一张定身符咒朝着姜摇的所在之处拍去,那符咒似认人一般难以摆脱,就在要追上姜摇时,被恶鬼抓入手中,发出滋滋几声声响后,化为灰烬落在地上。
陵天师再出手,画出一道金色法阵推了过去。金色阵法灵力充沛,瞬间驱散开了黑雾,越过那些弟子和真人道士转眼就来到恶鬼身前,恶鬼抬起被定身符灼伤的手抵挡,修长冷白的手指在金光中一点一点凐灭。
然而陵天师也不好受,金色法阵每推进一分,他的脸色就要白上一分。
意识到背后恶鬼状态不对的姜摇猛然回头,看到正从恶鬼盖头下滴落的血珠,于是他立刻提起剑割开自己手掌,双手握剑朝着陵天师的方向猛的挥去一道金色剑气。
陵天师修炼这么久,驭鬼一道也有涉及,身上多多少少有一些鬼气,见从阶梯下面劈上来的金色剑气,侧身躲了下。
这一躲顿时在与恶鬼的僵持中落了下风,阵法被恶鬼推了回来,再一抬头,只看得见姜摇消失在尽头的身影。
血从他口中溢了出来,几名真人扶住他:“观主!”
犹不甘心的他们咬着牙齿道:“我们一定会把他追回来!”正要吩咐那些弟子去下通缉令,陵天师抬头道:“不用了。”
擦拭掉嘴角鲜血,他望着再也看不见姜摇的石梯尽头,口中道:“逃了便逃了,日后他总是会后悔的。”
觊觎恶鬼的人何其之多,那逃出去的谢长邀也不是简单人物,总有一天……姜摇到底还是会回来,求着自己收他为徒弟护佑于他。
……
……
姜摇哪管什么后不后悔,他马不停蹄的一路往山下跑,适才割开的手掌还在流血,他随手撕下身上的道袍一角潦草绑在手上打个结,背着叮叮当当的竹篓狂奔不止。
“啊啊啊啊还有没有在追!”
恶鬼坐在竹筐上不语,也不动。
没有得到回复,姜摇更不敢停,那陵天师着实厉害,若是对方真追上来,他和红红很难逃得掉,便是用了全身力气的逃跑,
一摩托车正在山下公路行驶,忽然发现前面有人背着竹篓跑出了运动健儿的速度,竹篓的边筐上还坐着一抹红影。
他不信邪的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然而把眼睛擦干净,却发现还真的没看错,于是不服输的加大油门,追了上去。
“喂!喂!兄弟!”在快到姜摇身边的时候,他朝姜摇喊。
然而摩托车加速后的声音被夜风吹得零碎,姜摇只以为是有人追上来了,朝公路下边满是坟墓的山林跳了下去。
此处人少车少,最是适合玩车,那摩托车车主经常在这里半夜飙车,清楚周围地势,也知道这下面山林足有十米之高,跳下去是会断腿的。
他立刻停下车,扑到公路边缘,拿起手电筒去照,口中惊叫:“喂!兄弟!你干什么!”
本以为那人连着竹篓上的红衣人都会摔得奄奄一息,哪里想到手电筒照耀下,那人跳下去后就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往前跑,紧接着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跳入了山间的溪流谷道中,没了身影。
从始至终,不管那竹筐颠得如何剧烈,坐在上面穿着红色衣服的人都不曾有过半分颤动,只稳稳端坐在上面。
“卧槽!”后知后觉不对的摩托车车主手电筒照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冰冷坟墓,忽然之间头皮发麻,“老子该不会撞鬼了吧!”哪里有人这么高跳下去还没事的?也哪里有人竹篓都快颠翻了还稳稳坐在上面的?
他脸色一白,再看那些坟墓毛骨悚然,连忙坐回自己的摩托车头也不回的开溜了,从此以后再不敢大半夜在这条公路上飙车。
……
回头望那摩托车司机一眼的姜摇知道是一场误会,不过他也没放松警惕,径直跳下河流谷道后借着地势和植被遮掩自己的身形继续跑,直到天亮了,坐在竹筐上的恶鬼回到竹篓里,并拽了拽他的头发,他这才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爬上了岸,把最外层道袍脱下来盖在竹篓上,自己只留一层亵衣,然后弯腰去把那些留在腿腕上的蚂蝗逮了下来扔在地上。
将地上扭曲着身体的蚂蝗踢回水沟里,姜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放慢脚步往前面走。
这么长的距离,大概不会追上来了吧。
只要不追上来,之后就是安全的了。
他可不觉得太清观之后会对自己发逮捕令,毕竟前脚才在商量如何处置红红的会议上那么偏袒,主张将红红留在他身边,转头就对他发逮捕令真的很好笑。
姜摇伸手拦了好几个车,然而因为现在状态有点糟糕,没有哪个车敢停下来搭他,最后靠着脚力来到城市中,买了一套新的衣服换上,这才坐上了去往江区省x市的飞机。
至于嫁衣恶鬼,已经回到了他的影子里。
一天之后,姜摇终于回到了x市,第一件事就是去扶清观找他师父。
至于为什么不用手机联系,跑太快了,手机不知道在哪里甩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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