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满眨巴了一下眼睛:“难道不是吗?”
顾重凌沉默片刻:“……是。”
谢小满兴致勃勃地问:“你以后就在这里当值了?还会去藏书阁吗?”
顾重凌:“应该是不去了。”
谢小满:“那你这是升职了?”他上下打量,像是才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难怪我觉得今天你看起来格外不一样,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都不像是个侍卫了。”
谢小满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男人今日身着一袭玄色长袍,一条藏青色腰带相衬,玉簪束冠,分外得贵气。
若不是两人早就相识,怎么说他都不信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
也许这就是所说的皇宫里面卧虎藏龙吧。
说不定就连侍卫都是出身不凡名门贵族之后。
谢小满很好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并没有多想。
他担心起了其他的事情:“你在君上的宫中当值,可我以后总不能每次都来这里找你吧?”
顾重凌反问:“不行吗?”
谢小满下意识地说:“当然不行!”他瞪大了眼睛,“万一被君上撞见了该怎么办?”
顾重凌总觉得小太监这样特别的可爱,又想着逗他,故意道:“什么怎么办?”
谢小满觉得对方对情况认识得还不够到位,板着小脸,严肃道:“这是要杀头的!”
顾重凌摸了摸下颌:“嗯……或许君上没有你想得这么可怕,也不会动不动就杀人。”
谢小满:“……”
我信就有鬼了。
要是明君或许还能说得通,暴君?没把他大卸八块都算是好的了!
顾重凌像是听见了谢小满的腹诽,不慌不忙地说:“你都没见过君上,怎么知道不是呢?”
谢小满当然知道。
他可是看过原著的!
但这话就不能说给对方听了,他只好支支吾吾地说:“我所有耳闻……”
顾重凌:“百闻不如一见。”
谢小满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没机会见嘛。”
提起这个,顾重凌眉心一动,状若不经意间提起:“今日君上回宫,你怎么没去?”
谢小满差点都要忘记这一茬了。
现在被当面提起,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
顾重凌的目光微微一深,探究地望了过去。
谢小满感觉到后颈一凉,脑袋还没转过弯来,嘴巴先快一步说了出来:“是、是因为君后!”
顾重凌:“哦?”
一回生、二回熟。
谢小满熟练地把锅往自己的头上扣去:“今天君后身体不适,起不了身去迎接君上,连带着我们也不准出宫门一步,所以这才没能去成。”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真是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
顾重凌:“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你不想去。”
谢小满及时做出了反应:“怎么可能!我钦慕君上已久,这一次见面,可能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怎么可能会避开不去!”
声音清脆,字字真切,包含情谊。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明亮,像是一汪看得见底的泉水,任谁见了,都不会怀疑他的真情。
顾重凌:“何必说得这么严重。”他放缓了语气,“以后见面的机会多了去了,又怎么会是最后一次?”
谢小满演得有些过头了,听到这话还没反应过来:“和谁?”
顾重凌:“自然是和君上,难不成还是和我?”
谢小满:“……”
谢小满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呃,这机会是哪里来的?”
顾重凌含笑不语。
谢小满觉得自己的反应不够正常,连忙找补:“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能见到君上实在是我的福气,我一下子太激动了,没有反应过来。”
顾重凌表示:可以理解。
还贴心地说:“等日后多见几次,就稀疏平常了。”
谢小满:“……是这样的。”
他脸上在笑,心中在骂。
很想问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但又看对方这样子,估计是暴君的死忠粉,一想到他估计巴不得天天和暴君见面玩贴贴,就又觉得挺没意思的。
念头一闪而过。
为了继续保持着自己的人设,谢小满还略显期待地问了一句:“那什么我还能见到君上?”
顾重凌:“不是现在。”
谢小满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是现在就好了。
但面上还是做出了失望的模样:“这样啊。”
顾重凌:“不过也快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谢小满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顾重凌出了门,转身走向偏殿更衣。
现在这身还是太过于低调了,还是要换一身一眼就能看出身份的衣服才好。
只是刚进了偏殿,就见一个宫人弯着腰进来:“君上,谢相有要事求见。”
顾重凌的眉心微微一皱。
这个时候,谢相来做什么?
手上动作一顿,沉声道:“知道了。”
不管再怎么不待见谢相,都找上门来了,该见的还是得见。
顾重凌只好把事情往边上放一放,先行去见谢相。
谢相早就在大书房里候着了。
大书房里点着龙涎香,与小书房相比更是富丽堂皇,金玉雕砌而成。
满堂富贵触手可及,又没有外人在。
但谢相却丝毫没有松懈,一直都是低垂着头,不敢多看一眼,足以看出其恭敬。
不过在顾重凌看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现在装得越恭敬,就越代表着有野心。
前恭后倨,不过就是如此。
顾重凌迈步进去:“谢卿,有何事这么着急,不能等到明日朝会上再奏吗?”
谢相起身行礼。
双方如今装出了个君臣相宜的模样,顾重凌本应该让谢相免礼,但今日他本要与小太监表明身份,却被横插一脚打断了,心中难免不悦,冷眼看着谢相将礼行完,然后像是才看见一般:“谢卿何必这般多礼。”
话虽这么说,但连伸手去虚扶一下都欠奉。
谢相行完礼站了起来,面色不变:“身为臣子向君上行礼,怎么算是礼多?这是理所应当才是。”
顾重凌知道这谢相滑不溜秋的,难以找到破绽,但看到这滴水不漏的样子,还是在轻嗤了一下。
他懒散地坐在了上首,说:“谢卿直说吧,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
谢相:“自然是要紧的事情。”他取出了一叠奏折,双手奉上。
顾重凌翻开一看,上面竟然是六部历年来的总结,有吏部的人员调动、户部的国库税收出入……
这些都是谢相这些年来负责的,也是他一手把控朝政的根基。
把这个交上来,是什么意思?
顾重凌:“谢卿这是为何?”
谢相拱了拱手,义正言辞道:“君上一心在战场上,于朝政难免疏忽,臣得先帝爱重,这才斗胆替君上分忧,只是臣愚笨,生怕行差步错,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如今君上回宫,这些朝政应当归于君上手中,这才算是名正言顺。”
说到激动处,还感情流露,红了眼眶,实在很难不让人动容。
顾重凌捏着奏折,还要推辞一番:“谢卿这些年做的我都看在眼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必要如此自谦?怕是这朝廷中要是少了谢卿,都要动不了了。”
谢相:“臣惶恐。”
他一拜到底,“国中的流言蜚语臣不是没有听闻,那些人说臣一手遮天,把持朝政,臣实在是无法辩解,如今只希望君上拨乱反正,还臣一个清白。”
不管怎么说,都一副表明了要把朝政归还了的意思。
顾重凌却不信谢相会这么轻易放手。
不过谢相会选择这么做也是正常。
本来他在外,朝政还可以握在谢相的手中;可如今他回来了,就没有理由继续再捏着了。
与其到时候被抓住把柄,不如先买个好,以退为进,博得一线出路。
再者说了,这朝政也不是说还就能还的。
面上是给了,但底下的官员听谁的话,还不知晓呢。
或许,君上的圣旨还没有谢相的一句话管用。
不过一念之间,顾重凌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却也不恼。
谢相是摆明了认为他接不下这政务,才会出此一策,这么大一份礼,接不下也得接。
于是他顺水推舟:“谢相这些年也辛苦了,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番,放你一年半载的假。”
听到这话,谢相脸色忍不住一变。
他确实只是想要以退为进,不过没想到顾重凌看破了这一招,反而又让他往后退了一大截。
真要休息个一年半载,朝廷上早就人走茶凉了。
顾重凌:“怎么,谢相不愿意?”
谢相脸色变了又变:“臣遵旨。”
一番交锋,终究还是谢相落了下风,毕竟站在上面的可是一国之君,有着天然的优势。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他能与君上交锋,也代表着他这个臣子已经做到了顶峰。
而且在家中休息也没有什么不好,暂时蛰伏下来,等到君上掌控不住朝廷里的各项事务,他再站出来,不就更能体现出离国没有他不行了吗?
谢相这么想着,又恢复了往日沉稳的模样,谢了恩以后,就往外走。
从大书房出去,必定要途经小书房。
谢相余光一瞥,从窗前看见小书房里站着的身影,脚步一顿,问:“书房里的人是谁?”
在前面带路的宫人也看了过去,摇头:“奴婢不知。”他猜测,“应该是宫中洒扫的太监。”
谢相目光一凝。
那人背对着窗户,远远看去,确实是穿着太监服。
但从神态形容上看却不像,哪里有太监会像是这样,身在君上的书房中却丝毫不见拘束,反倒是放松自然,还东看看西摸摸的。
这个人不是身份非凡,就是与君上的身份不一般。
难道……这就是君上养在宫里的人?
谢相收回了目光,心中已经有了算计。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不过人在后宫中,鞭长莫及,有些事情做起来不太方便。处理这样的人,还是要君后出手比较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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