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昕花了几分钟时间消化这句话表达出来的意思, 她不太能想象白希音所说的弱小。
因为她认识的白希音太全能，太完美了。
性格强势霸道，从骨子里透出不加遮掩的傲气，和弱小完全不沾边。
原来她们在大学时期还有这样一段经历。
她们曾经相爱, 却没有告诉任何人。
没有人知道她们相爱过, 连叶昕都忘记了那段曾经, 唯一的知情人只剩下白希音自己。
虽然白希音在讲述一个和她有关的故事, 但叶昕心里没什么实感, 像站在第三人的视角看待这件事, 没有回忆, 也难以设想当时的画面。
若不是有一本画册佐证她付出的一腔深情，她都无法相信, 原来那么早之前她就爱过白希音。
那厚厚一册习作, 每一笔都倾注了热忱真挚的真心，每一页水彩都活灵活现，以至多年后的今日再次看见, 叶昕依然发自内心地欢喜。
白希音在叶昕怀里大哭，哽咽着说“对不起”。
叶昕摇头，语气温和：“你不用跟我道歉。”
因为她已经忘记了，白希音向她道歉，她都不知道要原谅什么。
她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那白希音呢？
白希音一个人揣着那些过往, 将曾经发生过的不愉快记了好多年, 怀着忐忑而复杂的心情来接近记忆栅格化的自己，又该多难过？
或许某些时刻, 她无意识的举动不经意就会刺痛白希音。
白希音所经受的折磨, 比她只多不少。
叶昕惋惜被遗忘的回忆, 但并不执着找回这段曾经，与其对过去的一切磨难耿耿于怀，不如好好珍惜当下能彼此拥有的时间。
所以她拥抱白希音，由衷说道：“虽然我忘记了很多事，但我觉得，就算我没有忘记，我也不会怪你。”
那些画作的笔触非常温柔，倾注了感情的作品，是有灵魂的。
哪怕现在，或许她的画技变得更成熟精湛，但她却难以再作出那样打动人心的画面，那时她对白希音的感情，肯定比现在更深。
可白希音没被安慰到，反而哭得更加难以自抑。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小声重复着，语调哽咽，“你不会怪我，从来不会，对不起，我以为我已经变得很坚强了，但我还是忍不住。”
白希音哭得停不下来，叶昕有点担心，她继续这样哭下去，眼睛又要肿起来。
叶昕想了想，说：“再哭的话，可能会变丑。”
“……”白希音的哭声戛然而止。
叶昕松开她，捏她的鼻子，指腹轻柔刮去她眼角下的泪痕：“现在的话就还好，眼睛有点红，但没有肿，过会儿应该能消下去。”
白希音抽噎一下，执起叶昕的衣袖擦脸。
叶昕回身，把画册递给她，让她帮忙放回书柜上。
白希音乖乖照做。
再回身，见叶昕坐回窗边的椅子上，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白希音走到叶昕身前，窗边只有一张靠椅，可能刚刚哭坏了脑子，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叶昕的意思。
于是叶昕牵起她的胳膊，手轻轻一带，让她侧身坐上自己的大腿。
白希音意外于叶昕对她主动，见叶昕双手越过她的腰腹，端起桌上没吃完的巧克力千层，拿小勺子刮下一小块，舀起来喂给她。
“啊，张嘴。”叶昕像在哄小朋友。
白希音忍俊不禁，眼睛还红红的，但嘴角已经弯起来。
她很听话地张开嘴，叶昕将那一勺蛋糕喂进她嘴里。
可能切下来的蛋糕块有点大，可可粉蹭到白希音唇角，沾在白希音的嘴唇上。
叶昕放下小勺子，朝白希音勾勾手指。
白希音这时候像只听话的小猫，对叶昕言听计从，接到叶昕示意，她就朝前倾身，随后叶昕仰头探颈，吻去她唇边微微苦涩的可可粉。
平时一有机会就偷偷揩油的小色猫今天意外的纯情，只是被吻过唇角，她就红了脸，双手搭在叶昕肩膀上，整个人软软的，表现出一副任人揉捏的乖巧模样。
太软了，好可爱。
白希音难得这么听话，叶昕心里难以遏止产生一点邪恶的想法。
她摆出正经的表情，好奇地询问白希音：“我是什么时候知道你会变猫猫的？”
白希音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回答：“昨天啊。”
“我是说读书的时候。”叶昕大胆捏她的脸，软乎乎的，手感好极了。
白希音抿唇，本来不太想回答，但在叶昕炽热的眼神注视下，还是没扛住，小声说：“你大一下学期，开学一个月左右。”
叶昕心里计算一下时间，那大概是八年前的三月份。
她是大二期间休学，和白希音的相遇相知在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之前。
叶昕追问：“具体经过呢？”
白希音脸红了，无论如何不肯说。
叶昕嗅到点八卦的气息。
她头一次起八卦心，竟然是八卦自己。
真的好好奇，想钻进白希音脑子里窃取白希音此刻想象中的画面。
不过，她的主要目的不是这个，所以暂时按下好奇心，又问：“那你以前变过猫耳朵吗？”
“！”白希音警醒，脸颊红归红，但眼神非常清醒，语气干脆地回答，“没有！”
但由于她太果断了，反而很假，以白希音的性格，没有做过的事情，应该会更游刃有余一点。
所以，叶昕挑眉，哼笑出声：“我不信。”
白希音脸通红：“说没有就没有，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太可疑了。
叶昕环住白希音腰身：“就算以前没有变过，现在也可以试试的吧？”
“不行。”白希音一口回绝了。
发隙间露出一双耳朵，红得滴血。
“学姐。”镜片后一双好看的眼睛扑闪扑闪，直勾勾望着白希音，“试试看嘛，我很好奇。”
白希音感觉心口中了一箭，酥酥麻麻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不行。”
她依然坚守理智的底线，不被叶昕牵着鼻子走。
怎么都说不动，叶昕盘算落空，有点沮丧，肩膀耷拉下去，像一只心愿没有被满足的小狗。
白希音心跳得更快了。
这人，哪怕记忆有所空缺，但施展的手段还和从前一模一样。
明明看出来叶昕在故意装可怜，顶多就是比刚才的扮相更加自然一点，但白希音还是没能抑制住内心疯狂摇曳。
谁能拒绝平时冷冷清清，不苟言笑的人，摆出这副失落无助的表情。
反正白希音不能。
叶昕正竭力让自己装得更可怜一点，尽量能散发出更多幽怨的气息，以博取白希音的同情。
同时偷偷抬眼，观察白希音。
她看见白希音从不为所动，变得有点动摇，微抿的唇角和闪烁的眼睫都泄露了她的紧张。
叶昕思量着怎么才能再加把劲儿。
然后，意料之外的，白希音忽然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闭上双眼。
下一秒，一双可爱的三尖角的猫耳就从她脑袋上冒出来。
叶昕顿时眼前一亮。
wow！
和音音的猫耳朵是一样的，玳瑁色，等比放大版，毛茸茸，耳廓里面还有细软的白色小绒毛，色泽粉粉的。
这双耳朵顶在白希音脑袋上，一点都不违和，超级可爱！
藏在眼镜下面的双眼迸发饿狼般的精光，叶昕当时就装不下去了，伸手要去摸白希音的猫耳朵。
顺便看看她藏在头发下面的耳朵还在不在。
唰。
叶昕的指尖碰到耳朵之前，那双猫耳从她眼前凭空消失。
白希音甩了甩脑袋，无情拨开叶昕的手，从她怀里跳下去，语速飞快地说：“六点吃饭，你不要坐太久，适当起来走一走。”
说完就从书房溜出去了。
房门嘭一声关上，那双猫耳朵来无影，去无踪，消失得太快了，都没摸到！
叶昕右手攥拳，很是意犹未尽。
饱了眼福，但没有完全过瘾。
得想想办法找机会哄白希音再变出来看看。
她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没有兑现的许诺，白希音答应她的，可以为她做任意一件事。
叶昕端起桌上还剩一半的巧克力千层，心里琢磨着，光有承诺还不保险，白希音很聪明，脑子不迷糊的时候很容易被她敷衍过去。
所以，得有个恰当的时机。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来日方长，徐徐图之。
叶昕往嘴里塞一大口蛋糕，细腻的口感令她愉快地眯起眼。
蛋糕好吃，但白希音比蛋糕还要美味。
吃完白希音给她准备的爱心蛋糕，叶昕终于拿起之前被遗落的小说，看了一个小时。
五点半，她拉开书房的门，听见娱乐室的方向传来叮叮咚咚的音乐和欢笑声。
走到门前一看，白希音、徐子青和谭小欢三个人正联机一起玩游戏。
一款爆火的多人闯关解谜游戏，画风细腻，每一帧景都可以截图当屏保用，角色也设计得很可爱。
徐子青选的角色则是看起来很酷的，穿皮夹克的狼人，身材高大强壮。
白希音则操纵着一个穿着三花小猫睡衣，扎小麻花辫的女孩儿，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战斗力很强。
谭小欢选了个造型文艺的短发波波头女生，她操作不太熟练，只能跟在白希音和徐子青后面捡道具和装备。
徐子青人菜瘾还大，探索迷宫的时候碰到怪群，没和队友商量就第一个冲上去，然后瞬间被秒，十秒倒计时结束，她回到了出生点。
转眼再去寻找自己那两位走失的队友，发现白希音带着谭小欢已经过关斩将，抵达下一关入口了。
徐子青暴风哭泣，怒而摔手柄：“太过分了！这个游戏它针对我！”
作者有话说：
友情提醒：真正的小猫不可以吃巧克力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个人玩得太投入了, 丝毫没有发现叶昕到来。
白希音等待关卡加载的时候，中途起身倒水，看到叶昕竟然站在沙发后面，顿时笑开, 问她：“你什么时候来的？站多久了？”
“五分钟。”叶昕回答她。
徐子青仰头向叶昕递出邀请：“你要不要一起玩？”
叶昕抬了抬自己的胳膊, 提醒徐子青自己暂时还是伤残人士。
徐子青微怔, 然后反应过来, 顿时懊恼：“对哦, 你玩不了。”
“没事, 我可以看你们玩。”叶昕语气轻松, 还朝徐子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顺便可以给你进行一下技术指导。”
“啊！被小看了！”徐子青捂住胸口, 仿佛受了极重的内伤。
她整个玩嗨了, 当场开演：“我的尊严，我的自尊心，不允许！！！”
语气慷慨激昂, 视死如归，仿佛她拒绝的不是叶昕的技术指导，而是向邪恶势力弯下钢铁般的脊梁。
下一秒，她翻身跪沙发上，双手托举游戏手柄：“我会求你！快教我！”
谭小欢笑得抱肚子蜷成一团滚来滚去, 白希音被一口温水呛住, 咳了半天才喘匀气。
叶昕也被徐子青逗笑了, 太欢脱了，社交恐.怖.分.子都不足以形容, 徐子青根本就是一个“神经病”。
白希音走回沙发边, 笑着将她拽回去坐好：“你别太疯了！”
下一关已经开始, 三个人从出生点出发，开始探索迷宫。
叶昕刚才看她们玩了一会儿，心里已经对这个游戏有了大致的了解，所以，当徐子青再一次身陷迷阵，准备暴力解决的时候，叶昕开口：“等一下。”
徐子青停下操作，抬头看向她。
谭小欢本来跟在白希音身后，这会儿操作停一瞬，也转头看过来。
叶昕则只盯着游戏界面，指导徐子青：“你走右边那道门，从墙上过去。”
徐子青疑惑：“墙上怎么走？”
叶昕：“你看那面墙上有特殊的标记对不对？你背包里应该有钩索一类的道具，可以扔钩索爬上去。”
徐子青将信将疑检查背包，竟然真的有！
这款游戏自由度比较高，迷宫并不是只有一种固定的解法，每个角色还有自己的个人任务，白希音忙着带谭小欢没时间招呼她，她都是自己绕远，花更多时间，也差不多能和两名队友同时到达汇合点。
她自己懒得看讲解和说明，碰到教学操作直接跳过，如果叶昕不告诉她墙面上有特殊标记，可以通过钩索飞檐走壁，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个设计。
徐子青大呼不可思议，一边抱怨这种设计就是坑人一边摸出钩索，照着叶昕教她的办法扔出去挂牢，然后顺着绳子爬到墙顶。
屋顶上有个破亭子，任务线索就在亭子里。
有了叶昕做军师，徐子青几乎没有再做出错误选择，任务线索收集非常顺利，终于第一个完成个人任务，还跑去帮队友。
由于谭小欢误触陷阱，白希音和谭小欢被困怪群中间，血条岌岌可危时，徐子青神兵天降，叶昕指哪儿她打哪儿，一套连招出手，怪群直接团灭。
徐子青大杀四方，BOSS倒下的瞬间画面定格在狼人特写，可把徐子青嘚瑟坏了，一个劲儿吹嘘自己英勇无匹，让白希音和谭小欢夸奖她。
白希音敷衍：“嗯嗯嗯，是是是，很厉害。”
谭小欢笑得腼腆，提醒她：“是叶昕的技术指导比较到位。”
徐子青回头，朝叶昕长身一拜：“多谢叶师傅！”
玩个游戏，给徐子青整出一代宗师的感觉，叶昕好笑：“差不多该吃饭了。”
她们这一轮BOSS关打了半小时，已经过六点了。
叶昕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姜阿姨的呼声，叫她们下去吃饭。
白希音储存进度，然后放下手柄关机。
谭小欢主动整理设备，徐子青也起身帮忙，几分钟就把娱乐厅恢复原样。
看得出这一下午她们玩得很开心，谭小欢脸蛋儿红红的，精气神好了不少，至少这一刻，在朋友的陪伴下，事故对她的影响无形中削减了很多。
四人一同下楼，徐子青在最前面蹦蹦跳跳，一点也没有最年长之人的稳重，谭小欢跟在她身后，两个人说说笑笑，重温刚才游戏里面的精彩瞬间。
大都是徐子青叭叭叭说个不停，谭小欢笑眼弯弯地听，不时附和她一两句。
徐子青尽出一些烂梗，爱讲冷笑话，也就谭小欢愿意配合她，捧她的场
叶昕走得慢一点，白希音于是也故意落后两步，等徐子青和谭小欢拐过第一个弯，叶昕便偷偷牵起她的手。
白希音悄悄扫她一眼，叶昕勾着她的手指，两人的指尖互相嵌入对方指缝，十指相扣。
叶昕表情正经，仿佛她的手是自己动的，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白希音脸红心跳，她们像回到情窦初开的校园时代，背着其他同学偷偷谈一场橘子香味的恋爱。
短短一截楼梯，硬是走出了紧张忐忑的感觉，但又希望这段路再长一点，能让她们相握的手牵得更久。
但路再长也有尽头，三层楼一共七十二级台阶，故意放慢脚步，走下去也只需要两分钟。
听到餐厅里传来徐子青和谭小欢的笑声，叶昕准备抽手，与她相握的人却忽然收紧五指，没让她及时脱身。
于是，等反应过来，她们已经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徐子青回头看见她们手牵手，还打趣吹了个口哨：“要不要这么腻啊？”
谭小欢笑意微苦，但眼神中透着美好的祝愿。
可能放下还需要一点时间，但她已经不像最初那么难过了。
白希音这才松手，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叶昕顺手拉开白希音的椅子，徐子青和谭小欢也依次落座。
白希音问徐子青：“喝不喝酒？”
徐子青摇头：“不喝，小欢和叶小姐都不能喝，我就不搞特殊了。”
白希音于是让姜阿姨拿来一瓶隔水加热的豆奶，每个人倒一杯，举杯庆祝谭小欢出院，恭喜谭小欢换了新的工作。
徐子青则对白希音和叶昕说：“你俩也值得庆祝啊，白老板脱单多不容易！大老远从国外回来，终于得偿所愿，恭喜恭喜！我坐等喝喜酒啊！”
谭小欢也跟着道了声恭喜。
白希音难得在人前红了脸，叶昕自然举杯，和她们一下，笑着说：“到时候你们都得坐主桌。”
桌下白希音侧脚轻碰叶昕脚踝，示意她不要太得意忘形了，这才交往没两天，就想着要办婚宴了。
坐火箭也没叶昕这么快的。
叶昕没理她，笑容多了点从前没有的意气。
白希音私底下别别扭扭的，但桌面上的表现不含糊，豆奶一口喝掉大半杯，笑道：“别光说话，该吃吃，待会儿菜都凉了。”
“嗯，吃！”徐子青率先动筷子，一口菜喂进嘴里，顿时赞不绝口，“阿姨手艺真好，太好吃了！姜阿姨还缺女儿不？”
姜阿姨在旁乐得笑眼弯弯，回答徐子青：“不好意思，我有两个女儿，已经够了。”
徐子青大呼遗憾，说自己小时候就该裹襁褓的时候扔姜阿姨家门口，这样就能吃这样的饭菜长大，多幸福啊。
白希音翻她一个白眼：“出生没得选，那是命，但以后还是可以奔奔的，要么你自己学会做饭，要么你找个会做饭的女朋友。”
徐子青对上一段恋情心存阴影，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没敢再入爱河。
她一心专注自己的事业，人反倒活出新的精神面貌。
闻言，徐子青叹口气：“算了，与其寄希望于找对象，不如自己学来得快一点，这辈子就自己过吧，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多好。”
自嘲的语气中透出些许落寞，谭小欢表示疑惑：“徐店长条件不错，性格也挺好的，如果有心谈的话，应该很好找对象吧？”
徐子青没说话，倒是白希音不吝揭她伤疤：“因为徐店长以前受过情伤，对感情绝望了，这会儿酒不醉人人自醉，顾影自怜呢，多大点事儿，记这么多年。”
谭小欢顿时语塞，看眼徐子青，之前她最难过的时候，徐子青出现把她带去猫咖店，说了一大堆安慰她的话，她还以为徐子青是个对待感情十分豁达的人。
却原来徐子青自己心里也有一道坎儿，那些劝慰她时所说的话，某种层面上讲，是不是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呢？
谭小欢若有所思。
徐子青哼一声，不服气：“我的事是小事，你的事是大事，你有能耐，不过就是去国外待了七年，你不也没放下吗？”
白希音当下便沉了脸，叶昕及时清了清嗓子：“吃菜吧，不愉快的话题就不要再讨论了。”
徐子青听见叶昕的声音，脸色微变。
她这人讲话容易不过脑子，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顿时就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偷偷看一眼白希音。
不过白希音眼里的不悦一闪而逝，徐子青看过来的时候，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因此介怀。
徐子青低下头扒饭，不再随便开口了。
饭桌上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谭小欢感受到了，但不明所以。
这种古怪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晚餐结束，白希音帮着姜阿姨收碗，徐子青和谭小欢是客，白希音没有让她们帮忙。
谭小欢去了洗手间，徐子青转身朝客厅走。
“徐店长。”
身后，叶昕叫住她。
徐子青回头，见叶昕走到她面前，朝与门外抬了抬下巴，邀约道：“去院子里散散步吧？有些问题，我想请教徐店长。”
第一百二十三章
徐子青心里一咯噔, 暗道坏了。
念及刚才餐桌上的不愉快，她预感到叶昕可能会问她什么。
但叶昕人已经找来了，她也找不到理由拒绝，视线着急忙慌转一圈, 发现能帮她解围的人都不在。
徐子青顿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好啊。”
就, 随机应变吧。
叶昕率先开门往外走, 徐子青磨磨唧唧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白希音收完碗筷从厨房出来, 发现客厅静悄悄的, 人都不在，只有洗手间开着灯, 不知道谁在里面。
这时, 手机叮一声响，她摸出手机来看，叶昕给她发了条消息：我和徐店长在外面散步, 待会儿就回去。
白希音端着手机沉吟几秒，有一瞬间她内心产生了想跟出去的冲动，但很快被她的理智遏制下来。
她抿起唇，给叶昕回：好，不要走太远。
叶昕：就在院子里。
白希音放下手机, 正好洗手间的门打开, 谭小欢从里面出来, 四下看了看，发现叶昕和徐子青都不在。
她愣愣看一眼白希音, 疑惑地问：“学姐, 徐店长她们人呢？”
“出去了。”白希音回答她, “说是去外面散步。”
叶昕和徐店长不算很熟，这两个人约着出去散步多少感觉有点违和。
谭小欢心思玲珑，眨眼就联想到刚才吃饭的时候那点小小的插曲。
徐子青脱口而出的话细想似有深意，白希音出国七年没有放下，特地为了喜欢的人回国，也就是说，白希音七年前就喜欢叶昕了吗？
但她和叶昕是同班同学，宿舍也离得不远，因为对叶昕心怀好感，所以她的注意力总会下意识偏向叶昕，可据她所知，叶昕和白希音除了经常一起拿奖之外，好像并没有别的交集。
硬要说的话，她们或许应该算是竞争关系。
叶昕是一个热爱艺术，也很有天赋的人。
天才和普通人之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比起应付不必要社交，叶昕更喜欢独自待在画室，身上自然而然带有一股出尘的，像飘在云端的气质，因此她曾是许多人心目中的女神。
叶女神太冰清玉洁了，深居简出，恃才傲物，除了必要的典礼，从不参与私底下的聚会，因此也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鲜少有人真的敢和她搭话。
同一时期，与叶昕同样闻名Q大的还有大她们一届的学姐，白希音。
白希音和叶昕虽然经常被放在一起比较，但她们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听说白学姐家世很好，属于不努力读书就要回家继承家产的大家千金，因此在白希音身边，一直不乏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同学。
这两个人，哪怕总被周围人同时提起，也很难让人相信，她们之间会有什么交集。
直到大二那年，校园里出现一阵子骚乱。
叶女神跌落神坛，污泥脏水泼了满身，甚至被迫休学。
白希音也不知因何缘故突然出国了。
Q大两位风云人物在短短两个月内接连消失，校园中热议的话题被时下更潮流的事物所取代，她们就渐渐淡出了同学们的视野。
今日饭桌上被徐子青提起，七年前白希音出国，似乎另有隐情？
谭小欢想起上次同学会，叶昕送她和白学姐回家，她们去停车场途中，叶昕到药店买解酒药，她和白希音单独站在路边时，她由于好奇询问了白希音当初出国的原因。
白希音笑着告诉她，是因为叶昕。
那时谭小欢没当回事，以为学姐是在同她开玩笑。
可现在再回想当时的场景，原来那么早之前，白希音就坦诚地给过她答案。
但是，谭小欢依然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呢？
白希音和叶昕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谭小欢心里揣着疑惑，却不敢开口询问，怕让白希音感到冒犯。
此刻白希音当面，谭小欢有点尴尬。
白希音见谭小欢站在洗手间门前发呆，不由探出一只手，在谭小欢面前挥了挥，笑问：“你在想什么？”
谭小欢回神，定定望了白希音几秒，然后转开脸：“没想什么，学姐，你要不要也出去走一走？”
“你想去外面透透气？”白希音反问她。
“嗯。”谭小欢点头，“刚才吃得有点多，胃里胀鼓鼓的，想出去转转，消消食。”
白希音点头：“那我们就出去走走。”
推开门，一眼便瞧见小院东南角的桂花树下长椅上坐着两个人，叶昕在左，徐子青在右。
隔得挺远，听不见她们在聊什么。
不过从彼此的神态来看，这场交流似乎也没有不愉快。
谭小欢和白希音看见她们，却没有上前招呼，不约而同地选择走向另一侧的小花园。
她们的身影在渐沉的夜幕中变得朦胧，叶昕远远望着白希音，开门见山问徐子青：“徐老板知不知道学姐大三那年为什么出国？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她也是受了情伤么？”
徐子青也看到谭小欢和白希音，但那两人没有走过来。
“当初的事情我也了解不多。”徐子青警惕地看一眼叶昕，“你为什么不直接问白老板呢？你们不是同一个学校念书么，虽然差了一级，应该也不至于什么风声都没听见吧？”
叶昕靠在椅背上，视线从白希音身上抽离，望向刚挂到天边已经有了缺痕的月亮：“实不相瞒，学姐出国那年，我正好在休学，学校发生的事情确实不太知情。”
徐子青听到这句话，有点惊讶：“那时候你在休学啊？为什么会休学？”
叶昕：“好像是受到袭击，影响了精神状态，后来接受了很长的心理治疗，具体事件经过已经记不太清了。”
“受到袭击？”徐子青愈发震惊。
她已经忘记了先前叶昕约她出来时内心的忐忑，反倒对叶昕的经历充满好奇，没想到叶昕以前也受到过精神创伤，真是人不可貌相。
“嗯。”叶昕点头，“所以，我想请徐店长告诉我，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学姐她大三都没念完，就匆匆出国？”
徐子青沉吟，陷入回忆。
时间过去太久了，有一部分记忆已经变得模糊。
她仔细回想那时候发生的事，白希音大三的时候，她已经毕业一年。
猫咖刚开几个月还未回本，她身上债务累累，加上被女朋友提了分手，大受打击，整个人的状态也很不好，差点就坚持不下去。
突然有一天，白希音抱了只小流浪猫到猫咖店来找她，跟她说自己即将出国。
留下猫和一大笔钱，她就走了。
那时候徐子青也很懵，事发太突然，她追问缘由，白希音也不肯说。
还是后来白希音出国半年后，托张琸来问她猫咖资金的运转情况，她才从张琸口中得知白希音是被家族流放到国外的。
说是流放，其实是对白希音变相的保护。
这句话具体什么意思，张琸没有解释，但徐子青隐约明白了，背后发生了很大的变故，关乎白希音的人生。
白希音出国后，从第三年开始和徐子青取得联系，那时徐子青就发现，白希音和从前不一样了。
但她对白希音的了解也只停留在表面，知道白希音出国后，一边读书还一边经营餐厅。
徐子青其实不明白原本学艺术的白希音为什么突然改行做餐饮。
白家本身是投资技术的，家族成员在各大IT龙头企业任职，钻研各种前沿人工智能技术，涵盖通信、交通、医疗、建筑、游戏等各个行业，其中年轻一辈中最典型的代表人物就是张琸。
所以当得知张琸竟然为白希音跑腿时，徐子青是非常震撼的。
更没想到的是，白希音回国后竟然又去了游戏公司，她的人生轨迹让人捉摸不透，徐子青一直都不明白白希音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白希音有喜欢的人，为喜欢的人回国，而且惦记了人家七年之久，也是徐子青后来才知道的。
徐子青心里对这件事一直抱有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白希音惦记了七年的人，竟然好像跟白希音一点都不熟。
但后来知道那个人是叶昕，她心里恍惚能理解了，因为叶昕的气质太冷了，从外表上看，就是很不好接触的那类人。
所以徐子青找着机会就取笑白希音，没想到在国外餐饮界叱咤风云的白老板，竟然暗恋不敢表白。
徐子青说了很多，叶昕耐心听完。
她的大脑自动对所获得信息进行梳理总结，得到至关重要的结论：
大学期间，发生了改变白希音人生的重大事件，以至于白家不得不将白希音“流放”到国外，而“流放”其实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叶昕内心隐隐有所预感，这一重大事件，很可能与她有关。
时间上完全吻合，所有的线索归结到一处，全部指向那个令她生病，不得不休学接受治疗的变故。
浓硫酸事件？绑架失踪案？亦或……还有别的什么？
注意力高度集中，不断有熟悉又陌生的画面闪过她的脑海。
太阳穴又发出刺痛预警，叶昕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感受到身体的抗拒就停下思考。
她不断尝试回想，试图捕捉从眼前一闪而过的线索。
最后，她的记忆中浮现出一张画。
一张倾注她全部心血，本该藏在她的画室里独自欣赏的作品。
在某天突然被公开发表，还被署下另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叫……
眼前晃过一张狰狞的脸庞，男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但始终差了一线，记忆像被白纱遮住，拨不开，看不见。
仿佛一千根针刺进太阳穴，头痛越来越剧烈，叶昕下意识用手托着前额，满脸都是冷汗。
徐子青见她一张脸惨白没有血色，不由担心：“叶小姐，你怎么了？”
叶昕眼前被血光笼罩，她呼吸急促，嗓音低哑，却一把攥紧徐子青的手腕，双眼通红：“别出声，别把学姐叫过来。”
徐子青愣住了。
她不由回想刚才自己对叶昕讲述的那些事情，有哪一句可能触动叶昕的神经，但她想不到。
按理说都是些很平常的内容，叶昕突然这么大的反应，她好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叶昕眼前的血色终于消退。
她用力眨眼，神色恢复清明，头也跟着抬起来。
左手受伤的地方隐隐作痛，刚才不小心攥拳用力，刺激到了受伤的骨骼和肌肉。
她长出一口气，抬袖抹去额角汗湿的痕迹，站起身对徐子青说：“徐店长，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过去的事情，她想起来了一部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徐子青愕然：“你没事吧？”
“嗯, 没事。”叶昕这样答复着。
但她的脸色真的太难看了，一点也不像没事。
事实上，叶昕此刻不仅感到头晕乏力，四肢酸软, 还恶心想吐。
可她强行忍住了, 通过不断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
她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太糟糕, 否则待会儿出现在白希音面前, 又会让白希音为她担心。
白希音已经为她操了太多的心, 她该学着独立一点, 不能总是让她的小猫拼尽全力来保护她。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 她想直面真相，就必须自己跨过这道坎儿。
得自己站起来, 如果她太软弱, 便会负累白希音。
徐子青还想问她什么，但叶昕朝她摆了摆手：“我真的没事，不用担心。”
说完, 她又补充，“徐店长，今天的谈话内容，如果之后学姐问起你，你可以照实告诉她。”
徐子青有点懵, 不明白叶昕这是在唱哪出。
她以为叶昕好奇白希音过去的感情经历, 但就她所知, 白希音在出国前并未曝出什么恋情，喜欢叶昕这件事, 白希音藏得太隐秘了, 没有告诉徐子青。
所以徐子青和叶昕说起这七年间她所知的白希音, 内心并没有太深的顾忌。
只是在白希音出国的原因这一点上，她开口时比较犹豫。
但她毕竟知道的也不多，刚才白希音看见她们，又转身离开，在徐子青看来，叶昕来找她这件事，白希音持默许的态度。
这两个人相处，怎么奇奇怪怪的？
叶昕在顾忌什么？白希音又为什么不亲口告诉叶昕呢？
徐子青脑子里像装了十万个为什么。
但没等她理清思绪，叶昕已经调整好状态：“我想过去看看学姐在做什么，徐店长，一起吗？”
“好。”徐子青跟着起身。
两人相隔一步远的距离，往小院另一端走去。
西南角有个小花园，园子里有一架藤编的秋千。
白希音和谭小欢并肩坐在秋千里，脚下同时用力，秋千轻轻荡起。
秋千荡向高处，风吹过她们的发梢，长发随风飞扬。
下落时，谭小欢为失重感惊呼。
徐子青循着声看向她，看见她刘海飘起来，亮出光光的额头。
叶昕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手机。
白希音听见熟悉的声音换了声“学姐”，闻声转头。
便见闪光灯亮一下，伴着咔嚓声响，叶昕抓拍她一张照片。
秋千停下，谭小欢率先跳下来，越过叶昕对徐子青说：“徐店长，我感觉外面有点冷了，我们进屋去看电视吧？”
这是要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她们身边那对小情侣。
徐子青虽然迟钝，但经过刚才和叶昕的交谈，她隐约感觉叶昕和白希音之间还有没能解决的问题，因此内心十分忐忑，也不愿意留在这里受刑，和谭小欢一拍即合，麻溜找了个借口开溜。
她们离开后，院子里只剩下叶昕和白希音。
白希音坐在秋千上，拍了拍身旁空位，问叶昕：“坐会儿？”
叶昕听话上前，在白希音身边坐下，顺便握住白希音的手。
感觉白希音的手指被风吹冷了，于是她将两人相握的手塞进衣兜，替白希音暖暖。
她手掌微汗，但白希音并不介意，两人背倚秋千，肩靠着肩，轻轻晃悠。
叶昕沉浸在思考中，忽然听白希音问她：“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还没有。”叶昕如实回答。
白希音又问：“那你知道多少了？想起什么了吗？”
叶昕：“想起来一幅画。”
白希音双脚踏地，停下秋千的同时转头看向叶昕。
月光照进她的双眼，眼底水光氤氲，但她只是看着叶昕，没有开口说话。
叶昕深吸一口气，平缓心情，问白希音：“后面那幅画去哪儿了？”
她没具体形容是哪一幅，但白希音听懂了。
白希音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顿了两秒才说：“被烧了。”
叶昕听见自己心跳咚一声响，像石头落下悬崖，摔进深不见底的水中，闷得难受。
“被谁烧的？”叶昕追问。
这一次，白希音没有回答，她低着头，抿紧唇，不出声。
叶昕脑海中浮现隐约的印象，随后迅速猜到答案：“是我自己？”
白希音依然沉默。
叶昕稍低头，看向白希音垂落的面容。
白希音眼里盈着泪水，嘴唇都被她咬出血了，她想开口，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叶昕赶忙伸手捧起她的脸，拇指抚过她的嘴角，示意她松开牙关，放过已经被咬破的嘴唇。
白希音仰着脸，豆大的泪珠滚落眼角，划过叶昕的指背，顺着指缝向下流淌。
叶昕感觉心口猛地揪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握着。
她朝前倾身，吻住白希音的唇。
白希音没有抗拒这个吻，叶昕的舌尖尝到咸腥的铁锈味。
她的吻很轻，没有深入牙关，只在唇边吮吻，再细致地吻去白希音脸上的泪痕。
一吻罢，叶昕贴着白希音的前额，小声问：“你怪我吗？”
那是她倾尽心血所创作，一幅名为《爱人》的画，画的是白希音。
那幅画被人盗走了，创作者那一栏，烙上别人的姓名。
和白希音同届的一位姓贺的学长。
学长约她单独见面，告诉她，不要肖想白希音，那幅画被冠以爱人之名，就只能属于他，他说他的家族和白氏门当户对，而叶昕根本不配。
她试图通过法律手段维权，但学长背景很深，校领导和叶昕的导师竟然都为学长作证。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幅画本该是她的。
她拿不回自己的作品，于是一把火烧了画廊，将正在展览的那幅画付之一炬。
作品真正的创作者被污蔑妒忌，学校惧怕贺氏的背景，原本想开除她的学籍，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最终没有那么做。
警方调查后，说是烟头点燃墙纸引起失火，没有追究到叶昕身上。
导师在她面前叹息，说她分明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如果能再圆滑一点处理这件事，与贺氏化敌为友，以后她将前程无量。
但叶昕圆滑不了。
她的回忆到此处戛然而止，再往后就是一片空白。
即便被想起来的这部分，也是模糊朦胧的，只有零星的画面闪过脑海，她只能通过自己的想象和白希音的回答，将事件经过拼凑还原。
然而，她想起来的这件事，应该不足以导致她生病。
她烧去这幅画作的时间还比较早，大概在大二上学期临近期末，而她休学则是大二下学期的事情。
后面还发生了什么，叶昕暂时想不起来。
听到问话，白希音泪流满面地摇头。
她怎么会怪叶昕？要怪也是怪她自己。
如果那时候，她能更强硬一些，手里能握有实权，怎么会让叶昕受那么大的委屈？
她当然想帮叶昕，但白氏也顾忌贺氏，不愿意为了叶昕这样一个“外人”，和贺氏撕破脸。
白希音唯一能做到的，不过就是祈求父母帮叶昕压下故意纵火的罪名。
然而那场大火，只是一根导火索，是后来一切悲剧的开端。
光是回想那时的场景，叶昕所面临的一切，白希音就心痛到窒息，更痛恨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你不怪我就好。”叶昕拥抱白希音。
随着记忆一同被唤醒的，还有那时她毁去画作时的心情。
愤怒的，绝望的，偏执的。
再爱，再痛，她宁愿自己和白希音一起毁灭。
在她放火之前，白家的人也找到她。
他们谴责她作出那幅画，在同性.爱情不被承认的社会中，她的行为会让白希音卷入舆论的漩涡。
而白希音，作为白家家业的继承人，在她玩够之前，可以肆意追求艺术，也可以不听家里的安排接受联姻，但她一定不能有污点。
白希音喜欢叶昕，喜欢一个同性，在他们看来，就是白希音身上的污点。
所以，他们才没有答应白希音的请求，帮助叶昕澄清真相。
在白希音的父母看来，他们没有反踩叶昕一脚，已经是对她的仁善了。
那是叶昕内心第一次迸发阴暗的念头，如果不能属于她，就将一切都摧毁。
她不允许自己的心血，更不允许她的爱人，被烙上别人的名字。
付出多少爱，那一刻就有多痛。
她眼睁睁看着那幅画在她眼前卷曲，被焦黄色的火焰吞噬。
一笔一划，连同她对白希音的爱，都被葬在那幅画里。
叶昕闭上眼，一阵阵头痛向她袭来，极大地消耗了她的精力和体力，她有点扛不住了。
于是她埋低头，伏在白希音的肩膀上。
虽然她自己已经竭力克制了，但她的身体明显不堪重负。
白希音听叶昕喘得厉害，赶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入手一片冰凉，满头大汗。
她的眼泪立马止住了，更紧地拥抱叶昕，贴着叶昕的脸：“别想了，你别再想了，叶昕，我害怕。”
叶昕回抱白希音，叹口气：“始终会有这么一天，不是么？”
白希音抿唇，无法回答。
叶昕虚弱地靠着她，又说：“音音，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弄清过去的发生的事吗？”
白希音用力摇头。
叶昕明明这么难受了，却还不愿意停止思考。
她收紧胳膊，想岔开话题：“我们进屋，回去休息吧？”
叶昕攥住她的手腕，把话说完：“我不想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些回忆。”
“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它们都是客观存在的，我不回想，不释怀，你也永远过不去这个坎儿。”
“音音，你愿意与我分享快乐，我也甘愿和你分担痛苦。”
“我承认我的身体很难受，但我想去克服。”叶昕用力呼吸，吸取空气中的氧气，“所以，明天我们去诊疗所，我可能需要魏医生的帮助，好不好？”
白希音眼眶盈泪，哽咽着点头：“好。”
第一百二十五章
等叶昕的状态好不容易稍微调整过来, 夜色已经深了。
白希音扶着她进屋，客厅里的灯还开着，但沙发上没人，她们没有碰到徐子青和谭小欢, 估计已经各自回房间休息去了。
叶昕爬楼脚步有些打晃, 在白希音的搀扶下, 用了五分钟才爬完三层楼。
回到卧室, 她倚靠窗边的小沙发上休息, 白希音见她这么难受, 说：“要不就别洗澡了, 躺下睡觉吧？”
“还是稍微冲一下。”叶昕强撑着站起来。
她身上出了很多冷汗，衣服都湿透了, 不洗澡的话心理上和生理上都会不舒服。
白希音过去扶稳她的胳膊：“那我帮你。”
身体难受到顾不得害羞, 叶昕被白希音带进洗手间，简简单单冲了个澡。
然后白希音又帮她胳膊换了药。
头太痛了，十分虚弱, 后半程叶昕脑子迷迷糊糊，倒在床上没过多久就失去意识。
与其说她是睡着了，不如说是当场昏迷。
叶昕睡熟以后，白希音坐在床边发呆，不知不觉就泪流满面。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将她唤醒, 她匆忙抹去眼角的泪水, 回头朝着声音来处张望, 见她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屏幕闪烁，有人来了电话。
怕吵醒叶昕, 白希音迅速起身, 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拿起手机, 先关闭响铃，然后才看清来电显示。
秦聿文。
白希音看一眼床上昏睡中的叶昕，拉开阳台的玻璃门走出去，这才接通电话：“秦队。”
“白小姐。”秦聿文中正温和的嗓音从听筒中传出来，“袭击谭小欢和叶昕的嫌疑人已经招供，有人给他一笔巨款让他绑架叶小姐，除此之外没有更详细的安排透露给他。”
“我们根据嫌疑人提供的通话记录追查，对方号码没有登记实名信息，而且已经注销了。”
白希音提早猜到这些人手脚干净，不会留下明显的线索，所以并不失望。
可随即，秦聿文又提供给她一条新的线索：
“不过，对方给嫌疑人提供了一个庇护场所，我带人去暗中查访过，是玉煌山附近的民宿，明面上和贺氏没有任何关系，实际是贺东铭手下心腹管理的地下赌坊。”
“上次飞机失事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白希音问。
“白小姐料事如神，黑盒转运途中有两个人伪装成搜救人员试图抢夺，但没有成功。他们是死士，被我们控制之后立刻服毒，但有白氏调遣的精英人员参与修复黑盒数据，我们已经查明了失事原因。”
“当日检修那趟航班的负责人回家途中遭遇袭击险些被人灭口，我派过去的警员保下他，如今人正在局里接受调查，据目前已得到的审讯记录来看，背后的确有贺氏操手。”
这么大的事情，贺氏不敢交给信不过的人干，所以这条线背后指向一条大鱼，甚至会牵连到贺氏最大的庇护伞——已经年过九十，位高权重的贺老爷子。
贺氏主营餐饮食宿行业，提供隐藏服务项目促进钱权交易，笼络了不少达官显贵，根深蒂固，是C市众人心照不宣的一大毒瘤。
但贺氏主事之人非常狡诈奸猾，行事周全，滴水不漏，从未被警方抓到确切的证据。
当初的案子秦聿文追了那么多年，虾兵蟹将撕下来不少，贺氏核心成员只落网一两个。
白希音出国七年，一开始目标就十分明确，她深耕餐饮经营，通过和贺氏或合作或竞争等各种方式深入了解，收集了不少警方难以触及的证据。
在回国之前，她就已经开始实施报复。
半年内，贺氏名下好几个餐饮公司被低价并购，白希音一个人就吞掉整个贺氏五分之一的资产。
这一次白希音回国，无疑触动了贺氏的敏感神经。
白希音知道贺氏一定派了人监视自己，所以回国之后并没有特地搞出太大的动静，只让张琸放了几个钓饵出去。
她频繁约见律师，又表现出云淡风轻的模样，就足以让贺氏紧张到不行。
得知白希音在调查七年前的案子，贺氏猜到她要翻旧账，却并不知道她手里的证据到底有多少。
从前面几年白希音的动作来看，她绝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
她亲自回国，就给贺氏传递了一个信号，她手里握有关乎贺氏命脉的关键证据。
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白家在国内的势力与贺氏旗鼓相当，白希音出行身边全是保镖，就像白氏无法直接报复贺氏，贺氏也拿白希音没有办法。
白希音回国第一个月，接手白氏家族产业，她的父母因此退居二线。
张琸明面上是琼天CEO，实际上则是白希音的特助。
短短两个月内，跟贺氏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小家族企业，不是被白希音并购，就是让警方查封。
最近一次遭殃的是贺东铭的二叔，就在白小野出事之后第二天。
贺二叔酒驾被查发现车里藏了毒.品，警方怀疑他涉及毒.品交易，直接抓了人关进局子，贺家家主亲自出马也没把他捞出来。
贺氏稳了两多个月，终于熬不住了。
一次飞机失事，一次绑架未遂，都是贺氏狗急跳墙的行为。
他们越着急，警方能捕获的线索就越多，如今终于让秦聿文抓到了线头，相信很快就能出结果。
电话挂断之前，白希音迟疑着开口：“秦队，有件事，我想向您确认。”
“你说。”秦聿文回答。
白希音闭眼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开口：“我想知道，叶昕的手，是怎么伤的？”
对面静了两秒，而后传来秦聿文歉疚的语调：“这件事怪我。”
秦聿文随后便向白希音完整地讲述了一遍事发经过。
虽然是叶昕主动提出愿意当警方的诱饵，但其实，对方并不是一个经验老到的猎手，他们或许还有更加稳妥的替换方案，秦聿文认为是自己的考虑不够周全，导致了叶昕负伤。
白希音听完良久没有说话，秦聿文以为是手机信号不好，自己挂断了。
她正要尝试重新拨出时，终于收到白希音的回答：“我知道了，谢谢秦队长把这件事告诉我。”
回到卧室，白希音又坐回床边。
叶昕还保持着刚才的睡姿，睡得很沉，一动不动。
白希音双眼盈着泪，神色温柔凝望着她，将她肩膀附近稍稍翘起来的被角仔仔细细掖好。
不管有没有过去的记忆，叶昕始终还是叶昕。
叶昕并不知道白希音接的这通电话，她陷入沉沉的睡梦中，做了一个漫长而疲惫的梦。
一觉醒来，梦里的场景很快就忘光了，但却留下一种怅然若失的遗憾，直到身旁的人动了动，将她的心神从遥远的梦境中抽离出来，她的情绪才慢慢平复。
白希音投进她怀里，随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温声问她：“做噩梦了吗？”
叶昕摇摇头，如实回答：“不记得了。”
白希音没有追着问，而是探身亲了亲她的脸颊：“那我们起来吧，吃过早饭就送小欢和子青回去，然后我们再一起去见魏医生。”
叶昕摸起手机看了眼，才刚过六点，难怪没听见闹钟的声响。
哦，昨晚睡前她也没来得及定个闹钟。
虽然这一觉睡得有点累，但醒来后的状态比昨晚入睡前又好不少，头没有那么痛了，也能自食其力地洗漱，用餐。
早餐桌上的气氛没有昨晚活跃，白希音和叶昕各自沉默着，谭小欢有点打瞌睡，徐子青则是因为昨天晚上说多错多，这会儿心里有阴影了，不敢随便开口了。
吃完饭也还不到七点，白希音驾车先送谭小欢回家，她叫来帮谭小欢搬家的人也已经到了楼下，直接护送谭小欢上楼收拾东西，极大地削减了谭小欢一个人回出租屋的恐惧。
之后转道将徐子青扔到猫咖附近的路口。
魏念之九点上班，才八点半，白希音就把车摆在诊疗所的路边。
她的车刚停下不到五分钟，一辆警用越野出现在后视镜里。
白希音扭头，那辆车副驾位降下车窗，魏念之带笑的脸庞出现在视野中：“你们来这么早？”
叶昕本来靠着座椅休息，听见声音睁眼转头，看见魏念之的同时，也瞧见魏念之身后驾驶位上坐着的人。
“秦警官？！”叶昕震惊。
秦聿文一身警服，朝她颔首致意，浅浅说了声早。
两车交错，越野停在诊疗所前，魏念之推开车门，从车里跳下来，回头还朝秦聿文递了个飞吻。
待车门重新合上，秦聿文这才驱车离开。
直到那辆越野车消失在远处的路口，叶昕才从震惊中回神，转头看向白希音，问：“魏医生、秦警官，她们？”
“嗯。”白希音拔下车钥匙，“她俩是一对儿。”
叶昕回想上次在诊所听魏念之聊起另一半时说的话，她只知道魏念之的爱人是一名警察，但不知道那人竟然就是秦聿文！
不论是治病救人的心理医生，还是游走在罪案一线的刑警，她们都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尽可能地帮助别人。
叶昕自己就受了她们很多恩惠，因此心怀感激与尊敬。
直到白希音带着她下车，和诊疗所门前等着她们的魏念之汇合，叶昕还处于一个云里雾里的状态。
感觉世界很小，缘分也太过奇妙。
“没想到秦警官竟然是魏医生的爱人。”叶昕难道率先开口，一脸不可思议，“前几天我们还和秦警官见过面。”
岂知魏念之一挑眉：“好哇，私下和两个美女见面，这事儿她竟然没告诉我。”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是的, 魏医生。”叶昕怕魏念之误会，赶忙摆手解释，“我们跟秦警官并非私下约见。”
只是因为案件的缘故，碰巧相遇而已。
她后半句还没说完, 白希音笑着拽了拽她的袖子, 小声说：“不用紧张。”
魏念之哈哈笑开：“叶小姐的性格真好。”
白希音又接过这句话：“念之姐姐还是头一个夸她性格好的, 呆得跟个木头似的, 哪里好了？”
叶昕后知后觉, 原来魏念之刚才只是在跟她们开玩笑。
可随即, 她的注意被白希音一句“念之姐姐”吸引过去, 又听到白希音说她呆，没由来的心情有点低落, 抿着唇不说话。
白希音和魏念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走进诊疗所大厅，在接待处做了登记。
魏念之带她们到咨询室后，以要去洗手间为由, 让她们先找地方坐，随后就暂时离开。
白希音牵着叶昕走向休息区，坐沙发上。
发现叶昕从刚才上楼到现在都表现得很沉默，白希音勾了勾她的手指，小声问：“你紧张吗？”
叶昕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不说话？”白希音问。
叶昕于是改口：“可能是有点紧张吧。”
“……”白希音拧眉, 终于觉察不对劲, “你怎么了？”
“没有。”叶昕转开目光。
对比从前的不动声色, 叶昕闪避的眼神带了点赌气的感觉，似乎不想让白希音窥见她内心的想法, 但又不是完全不想, 白希音搜肠刮肚好几秒, 终于找到合适的形容。
像在赌气撒娇，想要人哄一哄的感觉。
白希音迅速回忆从下车到进入诊疗所的经过，锁定叶昕闹情绪的原因，有点哭笑不得。
原来魏念之是因为这个原因暂时回避，她刚才还没反应过来。
白希音靠向叶昕，两根手指立起来扮作小人儿，跨过沙发扶手，踏上叶昕手背。
叶昕：“……”
眉毛颤了颤。
那小人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同时叶昕耳边响起白希音轻柔带笑的语调：“对不起嘛，不该当着念之姐姐的面说你是个呆瓜，我跟你道歉，别生气了。”
叶昕嘴角翘起来，控诉：“你管魏医生叫念之姐姐？”
白希音一愣，理解到叶昕闹情绪的真正缘由，顿时乐得笑弯了眼：“你在吃醋？”
叶昕耳尖泛红，感觉脸上挂不住，嘴角好不容易浮现的一点笑意又撇下去，不承认：“没有。”
“明明就有！”白希音一把抱住叶昕，靠在叶昕身上扭来扭去，“你就说有嘛，哈哈哈，你好久没为我吃过醋了，快说有！”
叶昕：“……”
她不仅没有按照白希音的要求说有，还轻轻哼了一声，表示不愿意。
白希音疯狂心动，捧起叶昕的脸，也不管这是什么环境，径直将一个吻落在叶昕唇边：“你好可爱啊！”
叶昕万年冰山脸出现一点变化。
她皱了皱鼻子，转开脸，故意说：“我是呆木头，一点也不可爱。”
白希音快笑死了。
明明来的路上心情复杂，被叶昕这么一闹，什么情绪也没有了，只剩下单纯美好的爱恋。
“就因为是呆木头，所以才可爱嘛。”白希音笑嘻嘻地说。
叶昕撇嘴。
白希音忽然探身，凑她耳边吹一口气，暖暖的风吹来很轻很轻的话语：“我爱你。”
叶昕一怔。
她和白希音确定关系以来，都只说过喜欢，这还是头一次，白希音那么直白地说爱她。
心就像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跃动得十分鲜活。
叶昕脸迅速红了，明明上一秒还在闹脾气，这下哪还有什么脾气好闹，又觉得很没面子，怕沦陷在白希音深情注视她的双眼里，于是不肯和白希音目光对上，只故作冷静地回答：“哦。”
白希音当然不满意，叶昕话音未落，她便忽然上前，咬一口叶昕的耳朵。
与此同时，门把手发出轻响。
叶昕吓一跳，正想推开白希音，没想到那人先她一步，已经从容自如地退回去坐好，连表情管理都十分到位，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当魏念之端着两杯咖啡走进咨询室，只剩下叶昕一个人面红耳赤。
魏念之将咖啡分别放到叶昕和白希音面前，自己则转身泡了一杯茶，视线从叶昕身上扫过时，叶昕心理作用，总觉得魏念之的笑有深意，在取笑她似的。
她清了清嗓子，端起咖啡抿一口，以掩饰羞窘。
然后，舌头被烫到了。
白希音一直注意着叶昕，刚才叶昕端起咖啡，她就提醒了叶昕可能会烫。
因为咖啡上面还飘着热气。
然而叶昕注意力在别的地方，没听见她的示警，一口咖啡含进嘴里，表情变化不明显，但肩膀颤了一下。
“是不是烫到了？”白希音急忙抽出两张纸给叶昕递过去。
叶昕接过白希音递给她的纸，但没将嘴里的咖啡吐出来。
她拿纸擦了擦嘴角，窘迫地垂下头。
过了会儿感觉不烫了，才将咖啡咽下去。
真的是，太丢脸了。
魏念之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面露歉疚：“牛奶多加热了两分钟，有点烫，不好意思啊。”
“没事。”叶昕心里尴尬，但很清楚这事儿不怪魏念之，“是我自己没注意。”
说完，她还不着痕迹瞥眼白希音。
白希音捉住她的手，往她手掌画了个小心心。
叶昕气还不顺，但已经不需要白希音再哄她了，剩下的一点小情绪可以自己消化。
只是对上魏念之的眼神，她还是很不好意思。
刚才此地无银三百两，哪能逃得过魏念之那双火眼金睛？
叶昕肩上那半斤包袱不得不扔掉了。
魏念之笑吟吟地看她一眼：“感觉你们相处得很不错，叶小姐，你觉得现在状态怎么样？”
进入正题，叶昕便正了脸色，摆正心态，反问：“魏医生问的是哪方面？”
“哪方面都可以说。”魏念之笑容温和，“我很好奇。”
白希音也看向叶昕，想听听她怎么说。
叶昕沉吟，认真思量几秒，然后说：“我觉得，各方面都很好。”
这个回答让白希音意外，却在魏念之意料之中。
她眼里笑容更深，笑着说：“那真是恭喜。”
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朝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的确是值得开心的事。
“嗯。”叶昕点点头，主动提起今天来找魏念之的目的，“所以，我觉得我做好准备面对过去，我想知道七年前发生了变故，我为什么会生病，到不得不请医生干预，清除的记忆。”
一口气把话说完，白希音下意识将她的手掌捏紧。
魏念之看向她们牵在一起的手，看看叶昕，再看看白希音，随后问：“叶小姐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好奇过去发生的事，怎么现在突然想知道生病的原因了？”
叶昕抿了抿唇，与白希音对视一眼，将近来发生的事，捡着比较要紧的告诉魏念之。
从她被恶人盯上让朋友也遭受牵连到她在白希音书房中发现画册，当晚想起关于一幅画的过往。
她把自己记起来的那一段如实讲述，让魏念之更准确地把握她此刻的精神状态。
记起来，和讲出来，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她需要更认真地回忆细节，组织语言，所以在讲述的过程中，叶昕出现了强烈的应激反应，头痛头晕，浑身发抖。
即便脸已经白得没有血色了，她依然坚持继续往下说，只是口中字句不太清晰，而且断断续续，有时候需要停顿将近半分钟，等气息喘匀了，才能继续往下说。
白希音急得双眼通红，几次想阻止叶昕。
魏念之却拦住她，让她心态放平，不要着急，给叶昕多一些信任。
叶昕现在的状态看起来严重，但还远远没到极限。
她需要通过叶昕表现出来的适应性，判断是否真的如叶昕所说，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白希音耐着性子在旁守着，嘴唇都被她咬出血，直到魏念之递来两张纸，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她接过纸巾，转开脸拭去眼角的泪花。
叶昕终于把自己想起来的部分讲完，她闭上眼，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问魏念之：“魏医生，现在能不能告诉我，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魏念之没有立即回答。
白希音垂着头，眼里泪光闪烁。
其实对真相最了解的人，莫过于白希音。
但白希音作为另一个当事人，她也有心结难以疏解，无法心平气和地同叶昕讲述那段过去。
眼睁睁看着叶昕为了探寻真相，身体产生严重的应激反应，白希音备受煎熬。
但她也知道，和叶昕一样，她不能再继续逃避下去了。
叶昕邀请她来，就是想陪伴她，也在她的陪伴下，一起跨过曾经没能跨过的坎儿。
她们的挣扎和倔强都被魏念之看在眼里，等叶昕那阵激烈的反应过去，情绪勉强恢复平静，魏念之这才开口，慎重地问她：“如果想起过往的经历，有可能破坏你们现在已有的平静，你也依然选择这样做吗？”
叶昕猛地握紧白希音。
白希音陷入沉默，她知道魏念之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是什么。
与叶昕相牵的手也下意识收紧了，指节处压出灰青色的印痕。
叶昕闭上眼，深呼吸。
五秒钟后，再将胸腔中郁结的气息缓缓吐出来。
随后，她睁眼，看向白希音，小声问：“我们之间，有过背叛吗？”
白希音愣住，不明白叶昕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但她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叶昕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她眉梢扬起，眼里神采变得坚定，向魏念之给出自己的答案：“我想知道真相，请魏医生告诉我。”
作者有话说：
还以为今天能写到呢，结果不知不觉就这个点儿了（呼气）
大概还有一周能写完正文，预收拉出来遛遛
《对初恋二次心动》和《闪婚对象是兔子》两本，四月份双开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过去发生的事虽然已经被叶昕遗忘, 但她曾经受到的伤害还在影响她的潜意识，一直以来，持续不断地向她传递恐惧。
她变得比大学时更加沉默，不爱出风头, 最好能泯然众人, 好像只有这样, 才不会惹祸。
以前她即便意识到自己与众不同, 也不会想去寻求答案, 既然被忘记的都是不好的回忆, 那忘记就忘记吧, 她只要把现在的日子好好过下去。
可事实告诉她，这样不行。
她试图靠忘却一笔勾销的曾经, 她想要逃避的一切痛苦, 终有一天会卷土重来。
如果不是白希音在她身边，如果不是她凑巧有那么一点运气，可能当灾难发生的时候, 她都意识不到危险，稀里糊涂就送了命。
叶昕牵着白希音的手，整个人情绪放松，内心的选择前所未有的坚定勇敢。
有白希音陪伴，她不再是一个人, 扛不下去的那部分, 她可以依靠白希音, 而白希音承担不了的，就换她来。
这种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让她相信, 她们可以一起踏过难关。
叶昕话说到这个份上, 魏念之沉吟许久，当白希音也抬头朝她看来，对她说：“魏医生，就拜托你了，这一次，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她一起。”
以前她没有选择，而今，她终于可以自己做主。
魏念之点头，答应叶昕：“那我就把我所知的那些，简单说一说。”
叶昕神色认真：“谢谢魏医生。”
魏念之身体朝后靠，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以一种轻松闲适的姿态沉入回忆，不会对叶昕造成压迫感。
半分钟后，她缓缓开口：“我最初接到关于叶小姐的委托，是在七年前一个雨夜。”
“之所以记得那天在下雨，是因为手机铃声响起时，刚好窗外闪过一道雷，然后屋子里就停电了，我在窗边接起白小姐的电话，白小姐的哭声混着雨声涌进我的耳朵里，迎面扑来的雨，像她的眼泪砸在我身上。”
这一句开场白，就让叶昕一颗心揪了起来。
白希音抓着衣摆，似乎想起了那一夜的崩溃，直到叶昕拍拍她的手，她回头，对上叶昕的视线，从叶昕眼神里读出宽慰，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复心情。
“我答应白小姐和叶小姐见一面，但事实上，在接到白小姐的电话之前，我对叶小姐的情况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魏念之朝叶昕笑了笑。
叶昕感到十分惊讶，下意识看眼白希音。
白希音嘴唇抿起，哽咽着开口：“魏医生的联系方式，是秦警官告诉我的。”
电光石火，叶昕明白了。
七年前她们身上也发生了性质恶劣的刑事案件，当时秦警官也参与了案件调查，只不过那时候，秦聿文还不是领队，话语权不高，能给到她们的帮助非常有限。
原来早在大学时期，叶昕就见过秦聿文，只是后来被她忘记了。
而秦聿文显然对叶昕记忆空缺的状况知情，上一次见面，她才会很平常地再一次向叶昕做自我介绍。
叶昕忍不住追问：“我当时……是怎么样的？”
她不记得自己生病的原因，以及那时生病的状态，心理出现巨大问题，会严重影响身体机能，整个人处在十分混乱的状态中。
她连第一次在什么地方接受治疗都不记得了，等有印象的时候，她的状态已经趋于稳定，能简单与人交流了。
“我第一次见到叶小姐是在市立医院的精神科。”魏念之回忆道，“那时候叶小姐的精神状态很糟糕，攻击性强，分不清谁是谁，对所有人都怀抱敌意，需要注射镇静药物才能维持短暂的平静。”
叶昕倒吸一口冷气。
她无法想象失去理智的自己是什么样子，那对她而言太陌生了，不可置信。
但随着魏念之的讲述，有几个陌生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浮现，模糊，嘈杂，混乱，不太清晰。
这让叶昕想起前不久自己喝醉酒时做的梦，梦里的场景她记不清了，只隐约还残留着一点对血的印象，第二天醒来她手掌下缘还有几道细碎的伤口，那时她和白希音关系比较尴尬，她也就没问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相比于没有这段记忆，只能通过想象设想当时情境的叶昕，熟知过往的白希音体感更加深刻，跟随魏念之的讲述回忆起那一幕幕，令她心如刀割。
白希音和叶昕相握的手捏得很紧，肩膀颤得厉害，另一只手攥成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痛。
叶昕动动手，拇指抚过白希音的手背，无声安抚白希音，同时听魏念之继续说：“我从聿文口中了解到，叶小姐和白小姐是一起绑架案的受害人，叶小姐的精神在这起案件中经受了非人的折磨。”
说到案件相关，魏念之掀起眼皮，看了眼叶昕。
她要根据叶昕的状态，判断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可就目前为止来看，叶昕的情绪反而比白希音好一些。
虽然叶昕眉头皱得很紧，但记忆未被触动，尚未想起案件相关的经历，应激反应并不明显。
于叶昕而言，魏念之这番话仅仅只是印证了她的猜测，没有涉及案件核心，她脑海中无法形成更具体的印象。
魏念之说她们是绑架案的受害者，但受害者涵盖的意义太广，不一定就是指被绑架的人。
从结果反向推论，叶昕觉得自己被绑的可能性似乎更高。
可这个念头太抽象了，没有引起记忆的水花，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叶昕陷入思考，魏念之嘴唇动了动，即将开口说出下一句。
白希音肩膀一抖，情绪忽然崩溃：“别说！不要讲，别把这件事翻出来伤害她！”
她反身一把抱住叶昕：“不听，不想，好不好？我们别想了，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现在过得很好不是吗？”
叶昕陷在白希音的怀抱里，被白希音陡然崩溃闹得手足无措，只能反手抱住白希音，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缓解她的情绪。
魏念之看眼白希音，没有介意她打断自己说话，只沉重地叹了口气。
白希音埋在叶昕肩膀上嚎啕大哭。
她以为她可以克制，等到叶昕找回记忆，她们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当叶昕找到她，邀请她一块儿来见魏医生寻找过去的记忆时，她真的是这样想的。
却没想到，最先撑不住的是她自己。
她真的太脆弱了，光是设想这些回忆会像刀子一样捅向叶昕，甚至有可能让叶昕好不容易调理好的精神状态再次崩溃，她就心痛得受不了了。
她想尊重叶昕的选择，可她也同样克制不住内心的痛苦。
叶昕抱紧白希音，刚才魏念之说了许久，她的记忆未曾松动，却在此时，白希音哭着扑向她的瞬间，有什么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下意识想要抓住这块碎片，于是耳侧哭声渐远。
缓缓的，她回忆起一个画面。
在一个四周堆放着食品加工设备的厂房里，白希音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被人反绑在椅子后面，双脚也被绑着，粗糙的绳子将她脚腕处的皮肤擦破，血让麻绳变了颜色。
她的眼睛被人蒙着，旁边几个男人哄笑，嘴里说着下流肮脏的话。
其中一个男人摆出恶心的笑脸捏起白希音的下巴，被白希音忽然一口咬住手掌。
他惨痛地惊叫一声，随后大怒之下，猛扇了白希音一巴掌。
男人的手掌很厚，情绪激动，力气非常大，白希音被打那一侧脸迅速红肿，嘴角和耳洞都淌出血来。
他还想施暴，但被另一个男人拦住，那人吊儿郎当，笑嘻嘻地说：“你把她脸打坏了，不美了，咱们哥几个看什么？老大没来，碰又不能碰，刚你摸那一把如果被老大知道，你手还要不要？”
男人这才勉强克制住怒火，同时视线转向厂房另一侧：“那不还有一个么？”
他甩了甩手，搓了搓泛青的牙印，咽不下这口气，便朝角落方向走过去。
角落里，叶昕靠墙蜷曲，双手和脚腕也都束着绳子。
男人走到她面前，一把拉开裤链儿，边脱还边说：“反正老大只要姓白的，那这个给咱们玩玩总可以吧？”
他抓起叶昕的头发，伸手捏她的下巴，试图让她张嘴。
叶昕不听话，死死咬着牙，男人目的难以实施，气急败坏踢了她两脚。
她喉咙里发出闷哼，但始终不肯放松牙关。
白希音听见叶昕的声音，愤怒地喝道：“你们敢动她！”
这时，厂房的大门从外面推开，那姓贺的学长走了进来。
那男人被抓现行，着急忙慌松开叶昕，神色惧怕又讨好地退到一边去。
贺学长只淡淡扫叶昕一眼就走向白希音。
他让人把叶昕拽到他面前，手里点燃一根烟，将烟灰故意抖在叶昕脸上。
叶昕躲开，耳朵被烫了一下。
于是他一脚踏住叶昕的手，用脚尖碾着，叶昕痛到浑身发抖，听见男人语气带笑地说：“这双艺术家的手，可金贵了，不用来做点别的太可惜了。”
“你不是喜欢女人吗？我这里多的是。”
学长随手一挥，进来十几个神色麻木，但姿色可人的女性。
“你随便选，或者都要也可以。”他笑嘻嘻的，“用她们，做点你擅长的，只要你做到我满意，我就放了白希音。”
话音未落，他忽然贴近，贴着叶昕的耳朵说：“不然……就是我和她做。”
他松开叶昕：“我这个人，向来公正又宽容。”
“开始吧，给你五分钟，二选一。”
作者有话说：
阿弥陀佛。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叶昕手脚被人松开, 周围男人兴致勃勃，贺岚川的提议让他们觉得非常刺激。
周围男人惧于贺岚川的身份，不敢笑得太放肆，但吭吭哧哧的声音不绝于耳, 吵得叶昕头疼。
不止头疼, 她浑身上下, 哪儿哪儿都疼。
“不要答应！他骗你的！”白希音奋力挣扎, 手臂都快扭断了, 却挣不开束缚她的绳索, 眼睛也被蒙着, 只能放声大喊，“不管你做什么, 他绝不会放过我！”
旁观看戏的男人怎么能允许即将上演的好戏被阻止, 当即就撩起袖子要捂白希音的嘴。
贺岚川笑呵呵摆摆手，将那几个愤愤不平的男人挥退，一脸兴味盎然地看着这一幕。
他刚才故意没放开声音, 第二个选项只说给叶昕一个人听，白希音会阻止叶昕是理所当然的。
她根本不知道，如果叶昕不按他的要求做，她自己将面临什么。
叶昕心口扭着一股气，眼神很冷。
贺岚川作恶多端, 这样的眼神他见得多了, 一点也不害怕, 反而十分兴奋。
他就喜欢别人恨他，恨他却又奈何不了他, 只能被奴役, 被凌.辱, 被摧毁自尊。
前不久，课间突然冲进教室，泼叶昕浓硫酸的那名学长，是他的同学。
一个赌徒，贺岚川给他放高.利.贷，说只要他想办法毁了叶昕，他欠的钱就一笔勾销。
他果然这样做了，只可惜，这个人能力和胆子都不行，想出来的办法非常愚蠢，行事也十分冲动，关键时刻还手软掉了链子，任务没有达到预期。
那他只能自己动手。
让这位恃才傲物的天之骄女变成地上的死狗。
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但叶昕只是站着，一动不动。
“看来你对她的爱也不过如此嘛。”贺岚川乐得弯起眼，拍手叫好，“不错，真是个聪明的选择，果然人性都是自私的。”
叶昕不为救白希音采取行动，在贺岚川看来，就是默认选择了第二套方案。
她为了保全自己，甘愿出卖白希音。
而白希音还什么都不知道。
贺岚川走到白希音身边，忽然拿出一根针剂，照着白希音的脖子扎进去。
针剂量很小，可能只有1毫克，但白希音的身体很快就起了反应。
她浑身没了力气，脸上泛起潮红，身体瘫软在椅子里，一动不能动，空气中渐渐飘出一阵只有贺岚川能闻到的异香。
周围男人即便没有闻到香味，光是看见白希音瘫软下去，呼吸急促脸泛薄红的样子，就已经受不了了。
何况她眼睛被布条蒙着，身上套着绳索，疯狂堕落的犯罪感刺激着他们的感官。
好几个人背过身去，怕当着贺岚川的面失态。
这女人不是谁都能动的，他们不想因为这个事情丢掉性命。
贺岚川扔掉针剂，伸手摸白希音的脸，照着她的嘴巴就吻下去。
然而，他的嘴唇没碰到白希音。
身后有人爆发怒吼：“小心！快拦住她！”
贺岚川动作微顿，忽然后颈子一痛，有尖锐的东西扎进他的肩膀。
他本能挥手顶开突然袭击的人，发现竟然是叶昕冲到他面前，手里钻着把切割食材的尖刀片。
她的手捏着一端，另一端也带血，就是刚刚扎进贺岚川的后颈里的凶器。
周围男人一拥而上，叶昕单薄瘦弱的身体却爆发出可怕的力量，她用力推了一把贺岚川，把他推向切割机，刚才那把尖刀片就是从切割钻头上取下来的。
刀片很小，不到十公分长，没能杀伤贺岚川，只是在他的脖子后面留下一个小小的血窟窿。
这显然不够。
贺岚川距离切割机太近了，没反应过来上半身就躺在上面。
叶昕果断按开切割机，赶在支援到来之前，拉下手闸。
机器上有一排刀口，镶嵌着十几把尖刀刃。
“啊！！！”贺岚川口中爆发尖叫。
他来不及躲，一条胳膊被闸在排刀下，瞬间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
机器上全是血，溅开的血水喷了叶昕满身。
她的眼镜镜片被血糊了，什么也看不清，于是她本能地再拉两把手闸。
贺岚川的叫骂声变成哭喊声，身体卡在排刀下，能动的只有两条腿，他拼尽全力踹了叶昕一脚。
叶昕倒退几步，跌在地上，已经被吓傻的男人们终于扑上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贺岚川如果被叶昕杀死了，他们一个也活不成。
有男人冲上来扭叶昕的胳膊，同时巴掌，拳头，尖头皮鞋，全往她身上招呼。
混乱中，女人的尖叫声响成一片，叶昕不知道从哪个人身上摸了把刀。
唰的一下，有人被削掉了手指头，有人被刀尖捅了小腹，有人胳膊上迸开伤口，她无差别地攻击每一个人，每个人对上她的眼神都吓一跳。
他们是混混，是黑工厂，但不是亡命徒，没有人敢跟叶昕拼命。
她的表情很冷静，冷静地想杀死这里的每一个人。
但她唯独背对白希音。
这样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太久，厂房大门轰的一声破开，同时一枚震爆弹飞至众人脚边。
剧烈嗡鸣声使厂房内几十号人同时失去反抗能力，唯独叶昕没有受到干扰，她披头散发，眼镜不知掉到哪里，连睫毛上都粘着血，模样凶狠又狼狈，依然固执地守着白希音。
一旦有人靠近，她立马挥刀，不管对方是谁，无差别攻击。
有经验的老刑警看出情况不对，判断叶昕精神已经失常，于是命令队伍里身手最好的秦聿文去，强行制伏叶昕，缴械后将她牢牢压在地上不能动。
叶昕身上有伤，白希音中毒，警察先将伤者送去医院救治。
不久后，白家的人赶到，将白希音从市立医院转走。
叶昕被注射镇定剂后陷入昏睡，醒来不见白希音，拔掉打点滴的针头就推开病房往外走，被守在门口的警察堵回去。
双方一照面就动手，她神色冷静，但理智全失，一个劲往病房外闯，想去找白希音。
但她显然打不过警察，而且本身就伤得严重，没两下就被警察放倒按回病床。
护士和医生听到动静急忙赶来，用药物让她再次昏睡过去。
精神科的大夫给出鉴定，病人受到严重精神创伤，现在表现出来的一切伤人行为都是身体的应激反应，需要长时间住院治疗，无法配合警察做笔录。
叶昕的父母赶到医院，见到叶昕这个样子，陈玉兰险些当场昏迷。
他们只听说叶昕和另一个女孩儿一起被歹徒绑架，但对另一个受害人的信息，警方说要保密，不能透露给他们。
陈玉兰哭成泪人，当天就给公司打了辞职报告。
叶景铭整个人浑浑噩噩，忽然间感觉自己这么多年努力赚钱毫无意义。
他的女儿被人害成这个样子，听说施暴者虽然受了重伤，还断了一条胳膊，但人还活着，被关进局里第二天保外就医换了衣服偷偷跑了。
叶景铭恨得发疯，找了很多人问，送礼，走动关系，可贺岚川像人间蒸发一样，警方也找不到他，数年来都没有将他捕获。
白希音被白家带走后躺了三天才醒，醒来第一时间要求去见叶昕。
骚乱爆发的时候，她还有点意识，没有完全昏迷，但身体动不了，眼睛看不见，只有耳朵能听见声音。
故而那些嘈杂的声响在她耳中无限放大，贺岚川的惨嚎，男人们的怒吼，女人们的尖叫。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叶昕在试图反抗。
警察赶来之前她就失去了意识，好不容易醒了，听说已经过去了三天。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滚下来，护工要扶她，被她推开，她爬到门边，被自己的爸爸妈妈堵了回来。
白父白母让护工把她送回床上，让她好好冷静冷静，其实是变相软禁。
白希音连着不吃不喝两天，奄奄一息也不松口。
父母让人强行给她注射营养剂吊着命，她饿不死，但也没有力气反抗，直到有一天，她推倒窗台上的花瓶，拿瓷片抵着喉咙以死相逼，白父白母终于松口。
只是，在送白希音去医院的途中，白父白母告诉她：“你一定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白希音没有听。
护工推着她的轮椅上电梯。
然而，去时内心信念再坚定，见到叶昕的时候，只一瞬间，白希音就崩溃了。
经过几天的治疗，各种药物施加，叶昕精神混乱，大多数时间在昏睡，醒来就发疯。
病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被她砸了，白希音看见她用头撞门，想从病房里出去，因为她潜意识里还在担心白希音，脑子里有一个想去救人的执念。
市立医院精神科的大夫治不好叶昕的病，只能把她束在床上，让她一直保持昏睡。
秦聿文每天都会来探望叶昕，因此碰见了白希音。
她于心不忍，探望结束走之前，递给白希音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魏念之的联系方式。
她对白希音说：“试试这个号码，说不定能救她。”
这张纸条对白希音而言，便是一根救命稻草，她牢牢地抓住它，毫不犹豫给魏念之打了电话。
那一天，医院窗外下着好大的雨。
一阵阵的雷声却压不过叶昕在病房里发出的惨烈嘶吼。
魏念之同意见叶昕一面。
后来，魏医生说：“让她恢复正常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她忘记你。”
清除叶昕内心深处的执念，让一切归零，从此不在叶昕面前提起任何与这件罪案有关的话题。
并且，在叶昕彻底恢复之前，白希音这个人要从她的世界中完全消失。
作者有话说：
虐完了虐完了
明天恢复小甜甜，后面再没有刀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叶昕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
这个梦太可怕了, 她仿佛被困在黑暗的深渊里，眼睁睁看着白希音被人伤害，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无能为力的绝望几乎把她逼疯。
她看到鲜血喷涌，男人断臂滚落, 血溅到她脸上, 一阵温热。
这一幕幕景象太过血腥残暴, 浓烈的血腥味灌进她的鼻腔, 令她头脑浑浑噩噩。
如果势必要经受这一切, 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失重感拉扯她的神经, 她感觉自己正在疯狂坠落, 四肢都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到无法挪动。
可是, 即便已经难受狠了, 脑海中依然有一束执念吊着她，束着她，让她无法放弃念想, 彻底陷入疯狂。
“叶昕！”
熟悉的声音钻进夹缝，叩击心门。
叶昕心神一颤，猛地醒来，睁眼只觉天花板上灯光太亮，刺得她又闭上眼睛。
有人攥住她的手, 然而她五指发麻, 没有知觉, 只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
一个女人伏在她胸口呜呜流泪，和她梦里的人长得好像。
似觉察到她醒了, 女人抬起头来, 叶昕只觉头忽然针扎一样刺痛, 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的脑仁像被人用锤子砸碎，变成一滩烂泥，很多画面很多记忆朝她涌来，令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她该站在哪一边。
“叶昕！”
又是熟悉的一声呼唤，这一次她听得更加清晰，距离很近，就是她身前的女人在呼唤。
白希音按响床头的医护铃，没一会儿魏念之和一名助手就推开门走进休息室。
见叶昕醒了，魏念之检查了床头点滴的情况，走到叶昕面前，问她：“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叶昕沉吟很久。
她看见刚才抱着她哭泣的人脸上褪尽血色，神色从期待忐忑渐渐转变为绝望。
不知怎么的，叶昕的心骤然揪痛，女人眼中痛苦的神情触动了她的心弦。
她本能地开口，嗓音有些哑：“不要哭。”
白希音蓦地睁大了眼。
她的眼睛哭肿了，一双大而亮的桃花眼变小一圈，满是红血丝，看着就叫人心疼。
记忆中混乱的画面退却，另一些更温暖舒适的场景浮现。
她想起来，自己养了一只猫。
那只猫很聪明，它好像可以变成人。
叶昕：“……”她怀疑自己病了。
她偷偷瞄一眼白希音，不知道是不是记忆出了问题，印象中她好像有过类似的经历，说起来，那只猫变成人后，跟床边哽咽啜泣的女人长得很像。
就像一团乱麻里面找到线头，记忆中的内容有了一个支点，再合并梳理的过程就很快。
属于现实的自己缓缓战胜了梦魇，叶昕听见身穿白褂的医生再次问她：“能想起来你是谁吗？”
“叶昕。”她回答医生，“想起来了，我叫叶昕。”
魏念之表情并不轻松，随后又指着白希音，问她：“她呢？她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白希音屏住呼吸，忐忑希冀都从她的双眼里倾泻下来，但她嘴唇又紧紧抿着，不敢出声，怕自己不克制的表现吓到叶昕。
这一次，叶昕沉默得比刚才更久。
白希音眼里再次蕴上泪水，嘴角要瘪不瘪的，像被人抛弃，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哪怕头已经很痛了，叶昕还是试图再从记忆中找一找线索，她不忍心看到这个女人再掉眼泪了。
总感觉她再哭下去，会把眼睛哭坏的。
于是她又想了一会儿，终于抓住了什么，脱口而出：“女朋友。”
魏念之和白希音同时愣住。
叶昕看见她们的表情，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不是吗？”
“是！”白希音抢答，“我是你的女朋友。”
叶昕神态放松，心情也变得愉悦，因为她不止记起自己和白希音的关系，还明白了她内心对白希音如此关切的原因。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她能想起来的东西一下就变多了。
叶昕的记忆显然还有些混乱，但无法确定她混乱到什么程度。
魏念之又问：“名字能想起来吗？”
叶昕又一次陷入思考。
白希音抹去眼角的泪水。
刚才听到叶昕称呼她是女朋友，哪怕记忆混乱，却还承认她们的关系，说明叶昕没有全部忘完，还记得她，这就够了。
名字不名字的，不重要。
叶昕想了很长时间，回忆虽然有朦胧美好的画面，却没有声音，她理不清，心里有点着急。
她觉得自己是能想起来的，那个名字在意识深处盘旋着，几次呼之欲出。
“可以了。”魏念之看见叶昕额头上的汗，阻止她，“你再睡一觉。”
“嗯。”叶昕点头答应，但脑子并未停下思考。
魏念之转头又对白希音说：“让她好好休息，这个状态不算差，只是现在思维还有点乱，多睡觉，等她的潜意识把记忆梳理清楚，不用担心。”
白希音点点头，放宽心：“谢谢魏医生。”
等魏念之离开休息室，白希音在叶昕病床边坐下，见床上的人正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她。
心里软软的，疼痛又酸涩。
咨询室里，她抱着叶昕哭泣，想让叶昕不再去想过去发生的事情，然而叶昕突然浑身发抖，卧她怀里昏过去，把她吓惨了。
魏医生告诉她，叶昕可能是想起了什么，让她帮忙将叶昕扶进休息室，根据叶昕的应激状况开药，挂了点滴。
叶昕这一躺就是一个小时，醒来记忆错乱，认人都困难。
白希音心疼极了，于是没话找话地说：“你在看什么？”
“看你。”叶昕回答她，“你长得真好看，就是我有点看不清。”
白希音鼻尖一酸，差点眼泪又滚下来。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细心帮叶昕戴上，开口时嗓音哽咽：“这样呢？”
视野变得清晰，叶昕点头：“看清了，原来是忘了戴眼镜，你眼睛有点肿，要不要拿毛巾热敷一下？”
白希音摇头：“我没事，我就在这里陪你。”她掖好叶昕肩膀处的被角，“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头痛。”可能是对两个人的关系感到放松，叶昕对白希音表现出自然的依赖，并不隐瞒，抬起受伤那条手臂，“胳膊也有点痛，脑子乱糟糟的，很多画面在晃。”
“不舒服就不要想了，先好好休息。”白希音摸摸她的额头，入手湿润，叶昕脑门上全是细汗。
她把叶昕的胳膊放回被窝，叫叶昕稍等，然后转进洗手间拧了一条温热的毛巾，帮叶昕擦脸。
叶昕不眨眼地凝视着她，脑海中那些画面又喧嚣着向她涌来。
在白希音起身准备放下毛巾时，叶昕忽然唤她：“音音。”
白希音背影猛地一颤。
叶昕面露迟疑，不确定地问：“我们之前是不是经历了不好的事？我输液住院是因为这个吗？那些人……没把你怎么样吧？我有没有保护好你？”
白希音绷不住了，肩膀一颤，泪水就滚下来。
她捂着嘴藏起呜咽，不敢转过去让叶昕看见自己的表情，只能抽噎着说：“我没事，你把我保护得很好，我一点事也没有。”
叶昕把她保护得太好了，为了保护她，自己一个人承受了所有伤害，而她虽然被贺岚川注射药剂，但她蒙着眼睛，没有直面那样的场景，一觉醒来已经过去了三天。
事后只是听秦聿文说起警方破开封锁闯进厂房时看到的画面，给她看了几张现场照片，她就崩溃到几度晕厥。
叶昕长长松了一口气，感觉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语气轻松：“那没事你还哭什么，不要哭了。”
白希音的哭声停不下来，抽噎一声大过一声，叶昕觉得白希音肯定被那样的场面吓坏了，尽管她记不太清，但当那时的场景划过脑海，她也会忍不住心悸。
她右手打着点滴，于是她用能活动的左手轻轻拍了拍床沿，轻唤：“音音，你过来一下。”
白希音吸了吸鼻子，抬袖擦去眼泪，可泪水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
又不想让叶昕等太久，于是她只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用刚刚帮叶昕擦汗的毛巾捂住脸，转身走到叶昕身边。
叶昕看着她：“毛巾拿下来嘛。”
白希音倔强摇头。
叶昕又说：“那你坐一会儿。”
要坐下就得拿开毛巾，看凳子在哪里，眼泪包不住。
白希音又摇了摇头。
叶昕就着躺在床上的姿势，由下往上望着白希音，心里想着怎么才能让白希音不再哭了。
她伸手轻轻勾住白希音的衣摆，软声撒娇：“我记忆有点乱，有些事情想不起来，有点害怕，要不你亲我一下？”
女朋友的话，要个亲亲很简单吧？
白希音红通通的眼睛终于从毛巾边缘露出来，见叶昕一脸期待地望着她，顿时心软到难以自抑，哪还顾得上自己哭过的脸好不好看。
她将毛巾放到床头柜上，一只手撑在叶昕耳边的枕头上，另一只手捧起叶昕的脸，俯身贴近。
叶昕以为，她会亲脸或者亲额头。
完全没有想到，白希音贴近，便径直吻向她的唇。
柔软的嘴唇，果冻似的细腻触感，熟悉又温柔，一下子唤醒了叶昕的身体记忆，同时，更多的记忆随之浮现脑海，印象中多了很多她和白希音相处的画面，甚至还有一些少儿不宜的场景。
原来她们是这么亲近的关系。
白希音深深吻她，直至一吻松开，近距离看着叶昕，还有些恍惚发愣。
于是叶昕微微撑起身体，吻去她眼角边的眼泪。
吻罢，叶昕稍稍退远，看着白希音的眼睛问：“你是不是会变猫啊？”
第一百三十章
白希音一时语塞, 内心的伤感顿时被冲散大半。
这什么人呐，她都哭成这样了，叶昕竟然还惦记着猫！
见白希音发愣，叶昕眨眨眼, 追问：“会吗？”
白希音脸颊微微泛红, 闻言吸了吸鼻子, 直起身瞪叶昕一眼, 不满地反问：“你是不是在骗我, 其实你根本没失忆？”
“我不确定是不是我脑子出了问题。”叶昕一脸无辜, “但我好像确实有你变成猫猫的印象, 变成一只很可爱的小猫，所以才问你啊, 没有骗你。”
她摆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白希音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质疑太过分了。
对上叶昕直勾勾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埋下头：“嗯。”
叶昕看着她，像个好奇宝宝, “‘嗯’是什么意思？会还是不会？”
白希音抿起唇角，瞪她：“会。”
叶昕眼前一亮，眉飞色舞：“会啊，真的会哦？”
白希音不想理她了，听叶昕这语气, 肯定是没安好心。
“你不是头疼吗？”白希音打断叶昕的探究, “魏医生让你好好休息, 再睡一会儿。”
说着，她就要转身去洗手间。
刚才给叶昕擦脸的毛巾得洗一洗, 她的脸也要擦一擦。
岂料, 叶昕勾住她的手指。
明明没多大力气, 白希音却自然而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叶昕，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去哪儿？”叶昕问她。
白希音扬了扬手里的毛巾，回答：“洗手间。”
叶昕于是说：“我也去。”
白希音关心道：“你想上厕所？”
“不是。”叶昕回答她，“我想看看小猫是怎么上厕所的。”
白希音：“……滚啊，大变态！”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合上洗手间门时故意用了点力气，发出嘭一声响。
叶昕留在床位上笑。
变态不变态的无所谓了，女朋友不哭了就好。
被叶昕这样闹一下，白希音哪里还有心思难过，魏医生说叶昕状态不差，现在的混乱只是暂时的，她揪紧的一颗心也落了地。
刚才叶昕问她的问题，就是魏医生说的，叶昕内心深处的执念。
叶昕的执念，是白希音。
现在，心结解开了，叶昕知道白希音没有因为那场意外遭受不可挽回的伤害，她内心的痛苦也会随之减轻，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等白希音擦了脸出来，叶昕已经睡着了。
她本来就头痛，精神压力太大，超负荷了，心神一放松，她很快就睡着了。
白希音走到病床边，看向叶昕熟睡中的脸庞，倏然屋里大活人凭空消失，一只小猫跳上病床，轻手轻脚地来到叶昕枕边，刺挠挠的小舌头轻轻舔了舔叶昕的脸。
叶昕睡梦中皱了皱眉，但没醒。
小猫贴着她睡下，等到点滴差不多快结束了，它才睁开迷瞪瞪的双眼。
转头，对上一双笑眼。
下一秒，叶昕凑近，亲亲小猫的鼻子。
“！”小猫身上毛毛一颤，呲溜就从床头直接跳下床，然后转眼奔进洗手间。
叶昕大吃一惊，随即笑开。
这小猫还会害羞。
她抬手自己按下床头医护铃，没一会儿，魏医生进来见房间里只有叶昕一个人，不由意外：“白小姐呢？”
话音刚落，洗手间的门就开了，白希音走出来，脸色看起来很正常，没有异样。
“魏医生。”白希音朝魏念之点头示意，末了还朝叶昕瞪一眼。
叶昕对上她的目光，反倒朝她笑了下。
魏念之来到叶昕床边，帮她摘掉点滴针管，用小团棉花球盖住针眼，轻轻按住，同时问叶昕：“叶小姐现在感觉怎么样？记起来什么没有？”
“嗯。”叶昕点头，“睡一觉好多了，谢谢魏医生。”
魏念之于是又问她：“家住哪儿记得吗？”
这次叶昕思考的时间明显缩短，并且给出明确的回答：“御景花园。”
白希音眼里流露惊喜。
魏念之：“现在做什么工作？”
叶昕沉吟几秒，看眼白希音，然后才回答：“好像是游戏原画设计师。”
“今天几月几号？”
“……十月，国庆节假期，好像明天要复工，几号我不记得了。”
“嗯。”魏念之点点头，终于露出微笑，“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白希音快步走到叶昕面前，听魏念之叮嘱她说：“可能还会有间歇性失忆的情况出现，但已经不严重了，应该不会影响日常生活，最近几天反应迟钝，思维偶尔混乱是正常的，如果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叶昕已经掀开被子准备下地，白希音立马弯腰帮她把鞋子摆正了。
魏念之说完，白希音真诚地朝她道谢：“太感谢你了，魏医生。”
如果不是魏念之，叶昕的病很可能治不好。
叶昕穿好鞋，问白希音：“所以，今天是几号？”
白希音回答她：“五号。”
“哦。”叶昕点头，记住了。
睡醒后头也不疼了，思绪清晰很多，虽然记忆还是有点混乱，但她能分得清哪些是现在，哪些是从前了。
也想起来，今天来诊疗所咨询，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结果没想到，咨询半道她就直接昏过去，当时想必把白希音吓坏了。
现在那段突然回想起来的经历依然对她有所影响，不知道要调节多久，但在白希音的陪伴下，她相信自己会慢慢恢复健康。
和魏医生道别后，白希音牵着叶昕的手离开咨询室。
车就停在咨询室外面，叶昕好奇看一眼白希音的车，印象中好像前不久她们吵过架，她还帮白希音挪过车。
提起车，叶昕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在车前停下脚步，白希音帮她打开副驾车门，却见叶昕神色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想些什么。
白希音看她那副表情，有点担心：“你怎么了？”
叶昕有点不好意思，眼神躲闪：“没什么。”
这表情委实可疑，白希音立即追问：“你有事瞒着我？”
“咳。”叶昕清了清嗓子，“真没什么。”
白希音怒目：“你出轨了？”
叶昕：“噗！”
白希音见她这反应，脸色微变：“真的？”
“没有！”叶昕大声反驳。
哪怕她脑子不太好使，脑子乱糟糟的，也不可能出轨啊！记忆里没有这种东西！
白希音略略松口气，但还是以审视的目光注意着她：“说不说？”
叶昕喉咙动了动，感觉不把话说清楚，白希音可能真的会断定她出轨。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白希音在诈她的话。
叶昕表情有点窘迫：“就是……”
她也不知道怎么跟白希音讲，感觉很难为情，于是从兜里掏出手机，翻了半天找到一条短信，拿给白希音看。
“我倒要看看哪个小妖精给你发消息。”白希音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叶昕递给她的手机，往界面上看。
一条短信，发信人是：C城交通管理局。
白希音看完短信，震惊地瞪圆眼睛，再细看一眼日期，正好是飞机出事那天。
“你闯红灯，超速，压实线？”白希音觉得不可思议。
叶昕开车这么稳的人，竟然也会闯红灯？违规驾驶导致一次性扣完十二分？
叶昕：“……”耳朵红红。
白希音短暂震惊之后，笑出声。
“你这么在意我啊？”白希音问她，“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叶昕转开脸，没讲话，矮身钻进副驾位。
白希音笑了一会儿，见叶昕一只手不方便上安全扣，便俯身将手机放进叶昕的衣兜，然后双手绕过叶昕身体，替她扣上安全带。
咔哒一声，叶昕被锁在安全带里。
白希音拍拍叶昕的脸，俯身一个吻印在叶昕薄唇上，并不贪恋，轻触即返：“你胳膊受伤反正也开不了车，不着急，等你好一点我陪你去学习考试，我来做你的司机。”
叶昕：“……”
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感觉更丢脸了。
驾照被吊，得去交管部门参与学习，重考科一，她手还受了伤，往返都和白希音在一起，怎么都瞒不住的。
丢脸归丢脸，但事已至此，叶昕只能选择接受现实。
她撇开脸，嘴里包进一口气，腮帮子鼓起来一点点，像个生气河豚。
可能受到记忆的影响，叶昕身上清清冷冷的气质褪去一点，举止更像学生时代的叶昕，表情懵懵的，依然还是倔，要面子，但又比平时多了点憨态，就比如现在。
白希音觉得她好可爱，没忍住伸一根手指，戳叶昕鼓起来的腮帮子，把圆滚滚的气球戳破。
脸很软，一按就往下凹，气从嘴里漏出去。
叶昕躲开她。
她追过去，乐此不疲。
叶昕回头瞪她：“你怎么能欺负伤病人？”
“这哪是欺负？”白希音笑眼弯弯，凑近亲亲她的脸，“这是爱。”
作者有话说：
家里有老人病重，我今天坐在车上拼命用手机写了两章，明天视情况可能会请一天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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