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月觉得好玩。
她从厨房取来诸伏景光特意做的病号餐,又找出泡温泉时穿的浴衣,将两样东西递给降谷零,然后故意在床边走来走去,或是整理衣服,或是收拾卫生,就是不去搭理他。
床上的“限定版”换好衣服吃着饭,没有再开口撒娇,但含着水汽的紫眸却一直在眼巴巴地望着她。
吃完饭后,绮月收走餐盒,让降谷零继续躺回去休息。
但金发男人却在被子下一点、一点的往床边挪动,以无声的姿态彰显强烈的存在感,就是不闭眼休息。
绮月差点被逗笑,却又相当服气。
连这种时候都表现出不一样的执着,真不愧是你,降谷零。
绮月假装随意地坐在床边,金发男人立马倾身靠了过来,被子掉了一半也不管,直到腹部紧贴在她的腰臀上,两手拉住她的左手才停止动作。
“……”绮月被他身体的温度烫得一下子僵住。
金发男人觑着她的脸色,骨节分明的大手慢慢拉扯她的左手向自己。
为了维持平衡,绮月只好俯身用右手撑着床铺,无奈又好笑地问:“做什么?”
将脸埋进女性柔软的手心,又凉又软的感觉让高热的金发男人半阖起眼、想舒服地喟叹,连胀痛的眉眼间都放松了许多。
他蹭着绮月的手心,低喃道:“我好热啊,tsuki……”
高烧状态的降谷零嘴唇已经有些干燥起皮,不经意间刮蹭到手心,便痒得绮月指尖微颤,轻轻点在他皮肤上。
“刚打了退烧针,再上上冷敷吧。”
想到医药箱里还有退热贴,绮月要抽手去找,但生病中的男人力气依然没减,握着她的手不放,含糊地回道:“我不要……”
绮月耐心地解释道:“就贴个退热贴。”
然而金发男人还是摇头拒绝:“不要那个……”甚至蹬开被子,趁着绮月倾身的姿势,变本加厉地揽住她的肩背,把她往下压。
绮月只有右手在维持平衡,但软绵绵的床垫吃不住力,她如果硬是反抗降谷零的力道,很可能会崴到手腕。
跟生病任性的人没法讲道理,绮月只好头疼地顺从降谷零。
歪倒下去的时候,金发男人已经从侧躺换成了平躺,正好将她接了个满怀,揽在肩背上的手顺势下滑,握住她的腰,随后用力翻身,便将绮月一下子带到了床内侧。
丢在一旁的被子被一只大手掀起,随重力自然下落,缓缓盖住两个人。
成功将香香软软的女朋友搂在怀里,金发男人得逞地弯起眉眼,斩钉截铁道:“我就想要你。”
而绮月:“……”
有些懵。
她伸手试了试降谷零额头的温度,还热着。
但看这身手灵活程度……
绮月目光狐疑地打量着降谷零,直言问:“你清醒了?”
“嗯?”金发男人显然没听懂,一脸的茫然。
绮月点点头,那就是还不清醒。
“没事了,你睡觉吧,等退烧就好了。”
绮月揉揉面前的金发脑袋。
想到退烧后就没有“限定版降谷零”了,她还觉得稍稍有点遗憾,但她再一想,等降谷零清醒后回忆起自己刚才的幼稚表现……噗!
尚且不知道此刻的记忆会创人的金发男人只是收紧手臂,坚持要求着:“你陪我。”
绮月拼命忍笑,应道:“我陪你。”
“不能走!”
“不走不走。”
金发男人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绮月还在偷笑。
二十分钟后。
绮月笑不出来
了。
半个小时后。
绮月后悔了。
本来她想的是,等降谷零睡着了她再起来,所以答应的很是痛快。
但没想到,她只要一有起身或者离开的动作,就会惊动降谷零,哪怕不醒也会再把她抱紧一些。
不起来也行,她把手机拿过来总行了吧?
绮月小心翼翼地抽出胳膊,稍微撑起身体,手指越过降谷零的头,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差一点点……
一、点、点……
绮月用指尖够着手机底侧的屏幕,往床铺的方向艰难地滑动。
刚有成效,金发男人迷迷糊糊醒来,下意识地把“抱枕”重新摁回床上。
绮月一着急,手指用力过猛,已经滑到床头柜边缘的手机“吧嗒”掉在了柜子和床铺的缝隙里。
再度头挨枕的绮月:“……”
要不是体温不作假,绮月真就觉得降谷零是故意的!
这次过后,金发男人直接把腿压在了她的双腿后,那架势,别说让她起来了,差点把她锁得喘不过来气。
绮月就纳闷了,他从上午睡到下午的时候也没有这样,不管她是喂水还是量体温,他都没醒。
怎么现在反而……
难道降谷零在生病中的警觉性是薛定谔的吗?
挣扎来挣扎去,出了一身汗的绮月决定摆烂,近距离给了降谷零胸膛报复的一记头锤,把男人锤得闷哼一声,茫然地醒来,她自己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闭上眼。
算了算了,这个时间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她接下来的任务或者说计划是[窃取警察厅的绝密档案]。
在此之前,今天可能是唯一的休息日了。
不如睡觉……
*
这一觉前半段并不是很舒服。
金发男人体质强悍,身体健壮,哪怕是在冬天,手脚也永远是暖热的,发烧的他更像是个火炉。
被“火炉”用四肢密不透风地困在怀里,又盖着冬季被,绮月在睡梦中只觉得热得心慌,一直在出汗、做噩梦。
但后半段却睡得舒服了……
怎么有水声?
意识回笼,绮月睁开惺忪的睡眼,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空气四周都是飘渺的热汽和水雾,让人一时看不真切。
再仔细看,不远处有一小片人造竹林景观,潺潺流水正经竹管汇入乳白色的一汪泉水里,发出悦耳舒缓的声音。
头顶是朗朗晴空,星星遍布在深蓝色的天幕中,月色皎洁,万里无云。
而她正坐在泉水中,裸着手臂趴在池子边。
这是……户外温泉?
绮月低头,池水模糊映出了她的表情,呆滞、错愕。
“嗯?醒了?”
绮月迟钝地闻声看去。
身穿深青色浴衣的男人正端着一个托盘从外而来,浅金色的发梢还滴着水,像是刚洗完澡不久,他赤足踩着地砖,神情慵懒,望过来时笑容明晰温柔,一扫病中的虚弱和混沌。
绮月第一反应是把自己往水里沉了沉——她可不光只有手臂是裸着的!
“你、你把我弄这来的?”
“别说的好像我干了什么坏事一样啊。”降谷零故作困扰地道。
他紧挨着绮月的位置坐在池边,将托盘放在身侧,腿脚自然地伸进泉水中,也不在意浴衣的下摆是否会落进水里。
离得太近了。
哪怕乳白色的泉水并不透明,绮月也控制不住想往后退的念头。
“怎么了?”降谷零察觉到她的动向,先一步用手握住女人的后颈,将人拉回池边,紫眸无辜地看着她
,“你出了一身的汗,很不舒服,我只是好心帮你清洗而已。”
绮月当即拍了下水面,撩了他一脸水,没好气地道:“那都是因为谁啊!”
降谷零哈哈笑着,直接滑落进温泉中,激起更多的水花,洒落在二人身上。
绮月条件反射地闭眼。
只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被降谷零旋身抵在了池边,属于男性的大手垫在背后,避免她撞到。
“辛苦绮月照顾我。”
降谷零勾起嘴角,粗粝的手指细细抚摸着绮月的脸颊,紫灰色的眼眸注视着她,似是饱含深意,又好似只是单纯的深情。
池水浸透了他轻薄的浴衣,隐隐透出流畅的肌肉线条,水珠从他发丝间滑下,滴落到绮月脸上。
她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啊,不用谢。”绮月嘴角一抽,伸手推拒他太靠近的身体,“更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感谢我。”
降谷零顿了一下,没有退离,敛眉垂眼,抓握起绮月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低声道:“为什么总是想要避开?连我生病的时候,tsuki也想拒绝我的碰触。”
“啊?”绮月被他问得一愣,明白他的意思后,疑惑道,“我没有啊?”
降谷零抬抬他抓握着的手,无声地看着她。
绮月想起她刚才的推拒,一时语塞,艰难地解释道:“我刚才不是……呃,就是、就是你靠得太近,我……”
感觉越解释越乱,绮月胡乱下结论道:“我这不也没执意要避开你吗。”
“是没有执意坚持,”降谷零一针见血道,“但你潜意识里的反应是掩藏不住的。”
“……”绮月直觉这个话题很危险,决定混过去,“我只是还不太习惯……”
“tsuki。”
降谷零打断了绮月的话,注意到她睡时他给她挽好的头发要松开了,便放下她的手,去给她重新整理头发。
“从我追求你的时候开始,虽然我对你有些亲密举动,你不会生气,但tsuki每一次都是想拒绝我的吧?”
降谷零认真地挽着发,但平静的语气,像是阐述某种事实。
“后来确定了关系,也是如此,从来都是我主动,tsuki极少回应我呢。遇到什么事也是一个人解决,从来不会主动找我。”
绮月张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道:“那我以后注意……我真的是还不太适应。”
“为什么会不习惯、不适应?”降谷零伸手将绮月耳边的碎发理好,自言自语道,“你在潜意识里防备我,又怎么可能会去习惯……”
“zero!”绮月吓了一跳,大脑一瞬间空白。
[潜意识里防备]
降谷零为什么要这么说?
是因为怀疑她的身份吗?
有可能。
但就算是怀疑她,不应该抓她或者审问她吗?为什么要在这里跟她谈情感问题啊?
绮月的思路有些卡壳混乱。
这不在她的预案中啊!
“我、我们出去说好不好?”
敌方攻势太猛,还一刻不停,绮月现在想找点能独立思考的时间,于是劝道,“温泉不能泡太长时间,而且你刚退烧呢。”
“我碰tsuki的时候,tsuki在想什么?”
降谷零置若罔闻,双手压在绮月身体两侧,将她固定在身前,不允许逃避。
“是&039;打不过我,无法拒绝&039;?还是&039;因为是恋爱关系,所以不能拒绝&039;?又或者是&039;反正也不讨厌,就承受着&039;呢?”
被精准狙击的绮月:“……”
她当然不能说三种心态她前后都曾有过。
绮月咬咬
唇,难得打直球道:“也有喜欢和心动啊!”
降谷零倏尔笑了,灿烂温柔的笑容淡去了他方才攻势中的犀利和强势,也让绮月暗自松了口气。
“我知道,”降谷零抚摸着绮月的侧脸,温声道,“要是tsuki对我一点喜欢都没有,我也未免太失败了。”
绮月肯定地点头:“有,当然有了!”
“但是,”降谷零轻轻道,“这点喜欢不够呢。”不够让你对我坦诚。
绮月卡了一下,绞尽脑汁回忆着寻常情侣的相处,装作为难地道:“我觉得不少啊……而且这个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吧?”
“你说得对,”降谷零眸色逐渐沉暗了些,“是我不够努力让tsuki喜欢我……”
绮月差点打个冷颤。
现在的降谷零她就招架不住了,他再努力可还行?!
“不不不!你很努力了!真的!是、是……”
绮月从记忆里拼命挖着那些无聊时看过的感情剧或者电影,照葫芦画瓢道,“是我的问题!你很优秀,你没什么不好的地方,是我不够好,所以我们……”
咦?这台词好像有些奇怪。
降谷零也听出了端倪,右手轻按在绮月肩膀上,撑在她身侧的左手却指节蜷起,死死扣着池底的鹅卵石,语调轻柔地问:“tsuki要跟我分手?”
哦!原来后面是接“分手”的话!
绮月恍然,此刻她脑海中划过的是“反正她快要逃回组织了,现在分手也不是不行”。
“tsuki在想什么?”异常轻柔的嗓音问。
绮月一晃神,不由自主道:“分手也……”
然后她对上了降谷零的波本瞳。
“……”
“不是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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