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大唐]武皇第一女官 > 273、太子与镇国公主的现状(太子妃 什么叫白如新...)
    裴含平看着今日格外执着,翻来覆去说起子嗣的母亲,脑海中忽然冒出了这句话。


    多亏了这些年,太平公主隔三差五来寻她,极大锻炼了她陪聊的能力,无论什么样的话题,她都可以应对。


    裴含平看着眼前至为苦恼焦虑的母亲,再想想总是一团火光一样明烈快活的太平公主-一不得不说,比起生母,她更愿意见到''毫无边界感''的小姑子。


    自她进东宫以来,逢年过节凡是能够见到她,母亲都是这番催生的车轱辘话。而若是她倒霉,母亲进宫的时候,正好赶上家里有亲戚生下儿子,那母亲就会焦虑十倍。


    这次更惨,偏生是她的妯娌周王妃要有嫡子了,用母亲的话说:"我一听这信,简直是在我心上插了一刀,焦的我好几夜没睡着觉。"


    裴含平想:或许是吧。母亲的焦虑是真的,为她考虑是真的。


    但这些年,母亲凡有焦虑一定要传达给她,更是真的。


    而裴含平之所以听着,却不出声制止,也并不是懦弱不敢违背母亲什么的。


    她曾经开口说过一回''母亲别说了'',结果好嘛捅了马蜂窝了:母亲从生她多么艰难开始哭诉,一路说到怎么把她培养的知书达礼,连皇家都看中求娶。如今却要被成了太子妃的女儿嫌弃,连话都不许她说。


    裴含平看着刻漏算着:若是如此,母亲反而会多念叨半个时辰。


    于是此时,裴含平一边礼貌而沉重地适时回应母亲"唉""是""急""怎会如此",一边早就走神走远了。


    既然想到太平公主,她不免想到昨日,太平公主居然还来邀请她一起去礼部,看她的驸马复选。


    裴含平差点就习惯性附和说''嗯,好,都听公主的'',还好及时刹了车。


    不对!她是太子妃,不是公主,怎么能去看''选美少年''?


    虽说人皆有爱美人心,但对裴含平来说,哪怕是潘安宋玉在世,神仙下凡出世,只要是给她的生活添了麻烦,便也不值当的去看。


    不过,裴含平想着:只从选驸马这件事上看,帝后对两个女儿真的很好。


    她这个人,生来就运气不好,总是事与愿违。


    母亲的话断断续续飘入裴含平耳中:"......那韦玄贞,不过是个豫州刺史,这回十月里进京受吏部考功,就趾高气昂的,见了你父亲也不甚敬重。何以如此?不就是他女儿是周王妃,而周王妃又将有嫡子了吗?"


    "含平啊,你嫁入东宫多年,若再没有嫡子,全家都跟着抬不起头来。"


    裴含平:哦。


    她看似专注而悲痛地听母亲说话,目光落在裴夫人身上,不,身后的桌上。


    那里放着数张微微发黄的麻纸,这是今日新送来的报纸。


    她还没来得及看呢,母亲就来了......


    说来,如今的报纸,早已不是最开始只有精选出来的诗会诗文,用以为诗歌扬名,也不再是只有一条条诸如''壬寅,上幸东都''这种大事记。


    现在报纸的内容,已经极大扩充了--


    有中书省所拟,颁示天下的帝王诏令;有关于朝廷新的律法政令的解读与详细案例;有涉及民生的奏疏以及地方署衙的优秀工作报告;亦有边关战事和募兵事......"


    还有一些与朝政关系不大的京中趣闻:比如就在上旬的报纸上,就刊登了一篇《姜相为长安城第一千条水泥路的开工发表相关讲话》的小文章。


    甚至还有广告:出版署曾高价请国子监的太学博士王勃,写了一篇文采精妙的《玻璃镜赋》。那给玻璃镜夸的,真是天上有地下无,简直是若连玻璃镜都没有,怎么好意思继续做勋贵名门?


    据说那之后几个月,城建署售卖玻璃镜,竞价竞的飞起。


    搞的辛侍中都去走了两趟,还让王勃给户部滞销银器也写点文章。并且,没有给任何润笔费。


    王勃:......


    但他也不敢追着问一位宰相要稿费,只得打了一回白工。


    总之,哪怕坐于东宫之中,裴含平都能想象到,这样薄薄的几张纸,在大唐的十道三十州,会有多么大的舆情之用。


    而且,裴含平推测:报纸的舆论影响力,只怕早不只限于官员团体了。


    报纸上既然有朝廷政令的解读,边关战事的战报信息......就是与天下所有人息息相关的。


    别说有上进心想要参加科举的读书人了,就算是大字不识的黔首农户,若是当年有旱灾有涝灾,只怕第一时间也会想到去央识字的人询问,最近报纸上有无朝廷减免该地税赋,亦或是分发抗旱良种的政令消息。


    而且也不用说别人,只说裴含平自己,都是东宫太子妃了,深处这帝国的最中心,每旬还都这般期待报纸,每回都能从这上面,得知些新咨询,就可知了。


    如今京中,谁没有读报纸的习惯?


    因印刷版的报纸总是供不应求,长安的东西市,专门抄报纸的铺面就有好几家。


    不过,人们还是更倾向于去出版署官方开的两家"抄报铺"请人手抄报纸,感觉有官方托底,更正规一点。


    只是最开始,这两间出版署官方''抄报铺'',让长安城内许多人颇为诧异:因里面抄写报纸的都是女娘,而且年纪都不大。


    "嫂子猜猜,里面那些抄报的女娘都是哪里来的?"


    这些外头的事都是太平公主来巴拉巴拉说给裴含平的,不但说,她还要提问。


    而裴含平也适时捧哏道:"猜不到,公主说给我听听吧。"


    太平公主就眉眼都是笑意道:"是姐姐当年设立善堂,照管的一些女孩子。"


    说起自家姐姐来,李令月的话就更多了。因这两年父皇母后不在京中,他们这些弟弟妹妹早习惯了有事就去找姐姐。毕竟,太子哥哥病着嘛。


    太平道:"那还是咸亨二年的时候关中大旱,我与姐姐跟着姨母出京去看郑国渠,遇到了卖女儿的农户。"不光曜初一直记得当年深深震撼她的''疾苦''事,太平其实也记得,年少时远远看到的那一幕。


    那农户的挑着的两只竹筐里,一只装满了笋子,一只就装着自己的女儿。


    他把女儿与笋子都倾倒出来,战兢兢求贵人买下。


    只是当时的太平,尚不能深解那一幕。


    "光那一年,善堂中就收了不少因旱灾被家中卖掉的小女孩。后来也陆陆续续有一些。"


    "她们起初是都跟着嘉禾姑姑去学着育种事了,但有些就是没那方面的天赋,好在总归学了认字写字和算账。"


    "有抄报铺这样一份营生,她们也就可以养活自己了,不必一直靠善堂养活。"


    裴含平就见太平公主说的欢喜,手上一对玉镯清脆相碰作响,如她的声音一般悦耳:"不但她们能养活自己,有了她们在东西市,还能替出版署打听着坊间人对报纸上的消息有什么反馈,还想从报纸上看到些什么。"


    毕竟东西市是长安城,不,甚至是这天下人口流动最大的地方。


    "姐姐做事就是这样,从来都是一举两得的。"


    这次裴含平不只是顺着太平公主的话说了,而是真的感慨了一句:安定公主,也实在不愧是,帝后加封的镇国公主。


    越是躺平不爱干活的人,其实越是明白干活的难处,裴含平从这些年的报纸进展中,能看到安定公主在其中付出的无数心血。


    不过,裴含平到底是躺平至上主义者,她每旬都期待报纸,对政事方面倒不太感兴趣。


    她最喜欢的是杂文板块。


    起初这个板块的设立,是那一年万邦来朝的时候,鸿胪寺跟出版署申请了这个版块,介绍来大唐朝贡的各个番邦之风土人情,意在让大唐一起感受下此''万国衣冠拜冕旒''的鼎盛气象。


    后来,则开始刊登游记等杂文。


    那位在京中颇为出名的话本写手''丹青'',自那一年起,离开京城四方游览去了。于是报纸上时不时会出现其写的游记。


    至此,世家们更确定了这位的身份:一定是个跟姜相关系匪浅,胳膊肘子外拐到飞出去的世家子!


    否则怎么会连报纸都刊登其写的游记,以及,否则怎么有钱有闲四处游览?


    最好不要让他们抓到是谁!


    而裴含平关心的就是,不知今日的报纸上,会不会有《丹青游记》的连载。


    这是裴含平最喜欢读的,她每次都会读好几遍,然后把有《游记》的报纸单独收在一个匣子里,以便于将来一起看。


    "含平,你真得知道急了!"


    裴含平的余光依旧在报纸上,口中道:"我也急得很。"


    是真急着看报纸。


    大概是因为心中确实是焦急,这句话说的就比较有感情。


    裴夫人见女儿也不再是''木呆呆'',而是罕见露出了焦虑之色,一时倒是停了念叨,接着心酸难耐忍不住就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女儿啊,其实娘也知道,这事也怪不得你。"


    因在东宫,裴夫人就哭的含含糊糊,但意思很明白:年轻夫妻生不出孩子来,怪谁?


    若太子有庶出子女,那外人倒是可以怪一怪太子妃。


    但东宫从正妃到滕妾到宫人俱全,这些年愣是半个孩子的影子都没有,那,实在也不该怪太子妃啊!


    裴夫人忍不住在心中道:这太子殿下也太不会生病了!看看陛下,虽然也常年病着,但好歹是与皇后生了这么些嫡出儿女后才病的啊。


    见母亲居然哭了起来,裴含平更''焦急''了。毕竟,按照母亲以往的习惯,估计得哭上好一会儿。


    于是她再忍不住,难得说了一长串话来打断施法:"母亲!太子殿下病着,您若是带着泪眼从东宫出去,旁人见了,岂不是更要疑惑东宫的康健......"


    裴夫人立刻收了眼泪:"你说的是。"


    裴含平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母亲道:"娘不哭了,再好好跟你说会儿话。对了,还有要紧事没说呢,我又给你求了一副新的坐胎药来。"


    裴含平:......


    等裴夫人终于起身,裴含平如蒙大赦,将母亲送出东宫之门。


    待她回到东宫,穿过一道道幽静的恍若无人的门户道路时,其实是明白父母担忧的。


    东宫的情形,实在不容乐观。


    如今东宫门可罗雀。


    虽说皇帝从来没有提过要废太子换储君,但这些年,皇帝先令天后摄政,后为公主加''镇国''之名,帝心如何,明眼人也看得出来--


    这大唐的继承人,并不是非东宫不可。太子,并不是稳稳的太子。


    曾经皇帝是那样护卫东宫,以英国公为太子太师坐镇东宫,甚至因为太子的猜忌,便会罢黜一位宰相。


    如今帝后必然也知道,朝上关于储位的人心浮动。


    但现在五位宰相,却没有一位兼任东宫属臣。


    裴含平有时候甚至在想:太子这样病着,是不是......没有好起来的勇气呢?是不是他不愿意去面对这个东宫失势摇摇欲坠的现状。


    不过,裴含平也只是偶尔会在心里想一想,她不会问,也不是很在意。


    有句话是"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白首如新'',这个词用来形容她跟太子最合适不过。


    虽然是数年的夫妻了,但其实两人,并不太熟。


    太子心思重,不太主动找她,裴含平就更不会上凑。只是每日晨起去问候太子的病体,给太子端药。


    然后在太子说出那句''有宫人伺候,无需太子妃亲劳''后,她就适时告退,回来过自己的一天。


    按例傍晚还会再去报到问候一下,而有时候太子就会令宫人传话出来,刚吃了药歇下不必见了,裴含平就会更松口气。


    这就是,他们夫妻几年来的日常。


    于是,裴含平送走母亲回到屋中后,随手就把母亲方才留下的坐胎药方子,扔到炭火中去了。


    然后换了家常衣裳,从太平公主送的许多软绵绵抱枕中,挑了个她最喜欢的白兔样式的,抱在怀里。


    最后,裴含平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暖烘烘的熏炉上,开始看报纸。


    展开报纸后,裴含平就笑了:太好了,这回又有《丹青游记》。


    熏炉里炭火发出''噼里''轻响。


    窗外彤云渐密,似乎要下雪了。


    裴含平恬然倚在熏炉上,不去想之后的日子。


    她看不到未来,她只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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