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喻修景打电话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李不凡,他不算特别惊讶,甚至说:“我也觉得你挺适合的,以前我跟季一南聊天,我们还说什么时候把你弄去剧组看一看。”
喻修景虽然没有说什么很漂亮的话,但内心非常感动。
因为李不凡和季一南实在是他很难得的好朋友,从和他们交朋友以来,喻修景做的很多可能不被理解的事情,都会被他们理解。
现在看起来,这样的人里又多了一个徐祁年。
“你和一哥怎么样了?”喻修景问。
“和好了,”李不凡说,“我们不就是这样吗?吵架又和好,吵架又和好。”
喻修景笑了一声,又和李不凡说了一些别的,就挂了电话。
邬珉晟交代的人办事情很快,喻修景没几天就和邬珉晟见面了。
他们约在片场的一个小房间里,喻修景还以为只有邬珉晟一个人,所以推门进去看到好些人围着桌子坐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里懵了一下。
邬珉晟看见他,站起来,和许多人介绍他,说:“这是我找来的,小时候的刘念。”
坐在邬珉晟身边的那个戴着帽子的人一抬头,喻修景就立刻认出了他。
那是刚刚拿下金马奖最佳男主角的影帝梁寒。
喻修景突然变得更加局促,也不敢看梁寒,频频对大家鞠躬点头。
“在哪里找到的?”梁寒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笑意,“挺不错的,就是太好看了,大家会不会觉得小时候的我和现在的我长得太不像了。”
他这话说完,整个屋子都笑了。
邬珉晟让他坐下来,把剧本给他,说:“你要演的就是男主角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喻修景翻开剧本,看到第一页上这部戏的名字:《窄楼》。
“小景,你可以回去慢慢读,我今天也就是带你来见见大家,”邬珉晟和他说,“等你看完以后,可以和我交流一下你的想法,你再过来试镜一次,我们再把合同敲定。”
喻修景连连点头说好。
他用一个晚上的时间读完了《窄楼》的剧本。
整个故事讲述的是从小居住在窄楼中的主角刘念,高中时因为一场意外失去双亲而从此放弃积极生活,一直得过且过勉强度日,到三十岁也一事无成。直到某一天,他买了一张彩票,意外获得一百万。虽然有了这一百万,但刘念仍旧非常迷茫,他走遍这座城市还是找不到人生的意义,直到有一天他去了山中的一个寺庙,并且留下来成为了其中一员。
刚开始,寺庙里的住持对他很冷漠,刘念不明白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每天工作都很认真,后来住持才说是因为他的心不净。
故事围绕亲情和自我救赎的主题开展,刘念通过在寺庙里听到的来来往往各种人群的生活故事,从而获得对生命的理解,电影同时也反应了传统文化对当今不可磨灭的影响。
需要喻修景演的部分是刘念高中失去双亲的戏。
读完剧本,喻修景心理压力很大。他以为邬珉晟找一个路人拍戏,只会给他很简单的,或者甚至是只需要露脸的戏,没有想到这场戏会难度这么大,又这么重要。
喻修景给邬珉晟打电话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邬珉晟告诉他试镜的片段是刘念坐在父母的墓地前的那一段,这一部分戏,刘念都没有台词。
“其实演戏没有那么复杂,我挑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也许不需要演,就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邬珉晟点拨他,“我想要的是你身上的脆弱感,你表现出来就可以了。”
喻修景似懂非懂,将邬珉晟的话想了上百遍,又盯着镜子看了自己很久很久。
到徐祁年那里去和他一起学习的间隙,喻修景墨水弄到手指上,去厕所洗。
洗着洗着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走了神,直到徐祁年觉得他待的时间太长走过来看。
喻修景那截手指都快泡白了。
“邬导说他要的是我身上的脆弱感,”喻修景从镜子里看着徐祁年,“什么叫脆弱感啊?”
徐祁年也不是非常明白,但他低头的那一瞬间,看见喻修景没入衣领的修长后颈。
“可能就是……”徐祁年挪不开眼睛,只觉得喻修景的脖子像天鹅那样洁白漂亮,弧度优雅,又像一个深渊,把他目光吸进去,再也出不来。
“我也不知道。”
徐祁年停顿的时间很长,喻修景还以为他有一些独特的见解,毕竟徐祁年看起来有很宽阔的视野。
但喻修景也没有失望,徐祁年已经帮助他很多。
“我马上要去试镜了,但我好像还是什么都不太懂。”喻修景说出自己的困扰。
“你觉得邬导会不知道你什么都不太懂吗?”徐祁年抬手替喻修景拉了拉衣领,手指在布料上狠狠刮了一下,而后缓缓抬起眼皮,和镜中的喻修景对视。
“既然他都请你了,说明你不用演也能做到。”徐祁年说。
喻修景很惊讶地告诉他:“导演和我说的话跟你刚刚这句差不多。”
“是吗?”徐祁年笑了一下,“那看来以后我说不定也能做导演。”
“今天晚上你还要做题吗?”徐祁年又问。
“不做了吧,我再抄抄错题。”喻修景说。
“嗯。”徐祁年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神。
等他们一起从洗手间出去,喻修景才意识到,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徐祁年要给他拉衣领。
试镜被安排在一个黄昏,徐祁年陪喻修景去了那个房间。
房间里架了一台摄像机,徐祁年只能在外面等他。
在喻修景进去之前,他还是有些紧张,所以深呼吸几次。
但当邬珉晟喊了开始之后,喻修景的内心又前所未有的平静。
剧本不会告诉他应该怎么演这段戏。
喻修景想象自己到了阴雨蒙蒙的那一天,他身边就是父母的墓碑。
喻修景在草地上坐下来,斜斜地靠着这块碑,垂着头。
他一只手撑在草地上,保持这个姿势很长时间,才慢慢抬起头,望着墓碑上父母的黑白合照。
他看了很久,好像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便落了一滴眼泪,之后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不断顺着喻修景的脸颊滚下来。
他用小臂擦了一次,再抬头时哭得有了声音,又擦一次,两只眼睛红起来,眼珠和玻璃一般,浑浊中带着透亮。
他又擦,又擦,两只手快速地翻转手心手背,但是眼泪止不住。他手指在土地上一抓,靠着墓碑挣扎地站起来,脚狠狠地贴着草地踹了一下,嘴角耷拉着吸了吸鼻子。
最终他只是两只手垂着,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在草地上躺下来,望着天,一只手折起来搭在嘴巴的位置,抽泣着侧过身捂住脸。
喻修景缓了一会儿才坐起来,身边有工作人员上来扶他。
梁寒坐在他前方的桌子后,没有说话,也看不出表情。邬珉晟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演刘念。”
“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是他,应该会这样做,”喻修景声音还没调整过来,依然哑着,“就是,一个原本过着普通生活的高中生,在遭遇这样的事情之后,一定会对这个世界充满怨言的。”
邬珉晟点点头,关了剧本,和他说:“合同我们这几天就给你,你看过之后觉得有问题可以沟通,没有就签约吧。”
喻修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通过了,鞠躬说谢谢导演,便推门出去。
徐祁年在门外的长椅上坐着,周围还有很多工作人员,但没有人和他说话。
门一响徐祁年就看过来,喻修景眼圈很红,眼眶里的泪水还没擦干净,连鼻头都染上淡粉色,像徐祁年路过花店时看到的玫瑰。
他不知道喻修景演的是什么戏,也不知道屋子里发生什么,当下的第一想法是喻修景被欺负了,委屈了,哭了。
徐祁年抓着他小臂把人拉到自己身前,语气生硬地问他:“怎么了?”
喻修景眨了两下眼睛,还没说话,就被徐祁年用一种很保护的姿势圈住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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