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烂尾别墅外站着个老太太喊道：“小天师！小天师！”
“小天师救救人啊！！”
海瑶瑶从窗边看了眼,好奇睁大眼：“郑阿姨？你怎么来这里了？”
老太太穿着花马甲,一进门就急道：“小天师你这几天怎么没来菜市场，我今天等你一下午都没等到你。幸好我还记得你家住址……”
海瑶瑶常年在菜市场那一片摆摊算命，凭借着一手时准时不准的高超技术,到现在都还没饿死，全靠这群信任她的老客户。
老顾客们大多是上了年纪的阿姨叔叔,数量不多,但都是忠实稳定的回头客。
大家每隔几个月会来海瑶瑶这里买几张符,算个家长里短。反正海瑶瑶这里便宜,五十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还能跟对方唠唠嗑,吐槽吐槽家里不听话的孙子,八卦八卦隔壁广场舞的死对头。
眼前的郑阿姨就是其中之一，经常在海瑶瑶这算命买符。
郑阿姨亲自找上门来，大约是真的很急，看见海瑶瑶就急忙道：“小大师，我孙女魂丢了！你去帮忙看看吧。”
老太太急急忙忙,拉着不明所以的海瑶瑶就要走。
“等等。”一道声音唤住两人。
许清淮看了眼外面渐暗的天色，拿起外套起身：“我陪你们去一趟。”
老太太这才注意到屋内还有个人，顿时傻了眼，问海瑶瑶：“小大师,这是？”
海瑶瑶虽然不懂许清淮为什么要一起去,但还是立刻解释道：“这位是许清淮。他是我的朋友和合作伙伴，也很厉害的！”
听小天师说许清淮厉害，老太太也就没拒绝。她现在病急乱投医,多来个人也好。
一行三人匆匆赶往郑阿姨家中，地方并不远，走路半个小时便到了。
郑阿姨住在一栋老居民宅，楼道没有刷漆，黑色的铁门泛着锈迹。
“小天师就是这里了！”她掏出钥匙一开门，屋内坐在的几个人顿时都站起来了。
众人面色沉沉，肉眼可见的烦躁。
一见到郑阿姨，屋内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便说道：“妈，你去哪了？打你电话也打不通。乐乐又开始说胡话了！叫也叫不醒！”
“小大师就是这里了！”郑阿姨张罗着带海瑶瑶和许清淮进屋，回头急道，“我都说去想办法了，我等了好久才终于把小天师请了过来。乐乐咋样了？快让小大师帮她看看。”
看见两个陌生人进屋，再听母亲口中一口一个小大师，屋内另外几人顿时心生警惕，看向海瑶瑶他们的目光便不太友好了。
郑阿姨儿子站起身来，苦口婆心劝道：“妈你在干啥？乐乐本来就不好，你就别再添乱了。”
郑阿姨挥开手，不耐烦道：“我哪添乱了？我是好心！乐乐始终不好，医生也说没问题让回来，结果睡了几天都不醒，我想八成有问题！我们找人看看，也安心嘛！”
这句话说的没什么大错。女儿情况不好，大家都不好过。到了这种地步，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反正人都来了。
郑阿姨儿子急得上火，闻言也有些意动。他看向海瑶瑶他们，又犹豫嘀咕道：“那我们也要商量一番，妈你也不能随随便便找个这么年轻的。”
那些算命的大师年纪大多都四五十岁了。海瑶瑶和许清淮看起来就像是学生，长得还好看，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郑阿姨儿子想到了什么，警惕道：“妈你别不是被骗了吧？！”
大家忽然想起来，老太太前两年开始喜欢找菜市场一个算命的算命，还经常买些乱七八糟的符回来发给大家，说是保平安驱邪的，弄得大家好气又好笑。
老年人上了年纪就固执，何况这些都是母爱和心意，他们做儿女的实在不好多说。
不能怪善良年迈的母亲，但他们对骗郑阿姨的人却是没什么好感。要不是家里不知道对方在那里算命，都想去公安局举报有人搞封建迷信了。
“就是她啊？！”郑阿姨儿子叫了起来，“她还没被抓啊！”
海瑶瑶本来在一旁这场家庭大戏，听到这就不对了：“什么叫还没被抓啊！我又没骗人！”
她一脸懵逼，许清淮想到昨天她跟自己说五十块钱不算骗的样子，低下头笑了。
老太太也很不满，觉得英明神武的自己总是被质疑：“我哪被骗了，我清楚得很！小天师可灵了！就是算得时准时不准，”
这么一说，大家脸色更古怪了。
什么叫算的时准时不准，那明显是被骗了。猜对了就说算得准，猜错了就说算错了，大家动动脑筋就能猜到。
海瑶瑶忍不住替自己辩解道：“那是概率问题，不怪我。”
所有人：……
卧室门忽然被打开，郑阿姨儿媳妇走了出来，眼眶通红：“老公，乐乐一直醒不来，呼吸越来越轻了。”
此话一出，郑阿姨，当即推开儿子，心急火燎地拉着海瑶瑶进了屋内。她指着床上昏睡的小女孩，说：“小大师你快帮帮忙吧。”
海瑶瑶好歹在乡下跟奶奶学了几年，这种事情见得不少，瞧一眼便知道大概状况。
她上前看了看，说：“她不在这里了。”
“什么不在了？人不是好好呆在这？”郑阿姨儿媳妇刚刚从老公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对海瑶瑶这两人满脸不信任。
海瑶瑶摇摇头，说：“她的灵不在了，通俗来说就是魂不在了。”
其他人还没说话，老太太最先冲上来：“我就晓得！！那我孙女去哪了？！”
前几年儿子儿媳妇常年在外打工，孙女是她一个人带大的，就是她的眼珠子。
海瑶瑶在屋内转了转，先是确定了没有鬼魂作乱，再说：“不急，我请个神问一下。”
大家听不太明白：“请、请什么神？”
海瑶瑶信奉顾客就是上帝原则，对顾客脾气一向不错，解释道：“魂不在了，得找知道的东西问。”
不是知道的人，而是知道的神。
郑阿姨立刻说：“请！小天师我们请！”
海瑶瑶却没有一口应承，而是说：“可以。但请神对我自身有风险，所以郑阿姨这个价钱和我们平常买符那种几十块钱不一样。”
“小天师要多少？”郑阿姨愣了下。
海瑶瑶这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她回忆乡下的神婆奶奶，说：”给个六千吧。”
郑阿姨儿子站起身，直直看着海瑶瑶：“你简直坐地起价！”
他本来就不信任海瑶瑶，觉得对方是骗子，同意对方帮忙看看也是关心则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打算，但这不代表他是昏了头的傻子！
他瞪着海瑶瑶，厌恶道：“本来是图个心安，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心这么黑！你是哪所学校的？我要去学校告诉你们老师！”
屋内另外几人也没说话，脸色不好看。
郑阿姨家里人知道她平常买的符不过几十块钱，几个月半年才买几张，比那些成千上百万的保健品好多了，也能图个心安。
这也是大家一直没有阻止老阿姨的原因。没想到这一次对方直接坐地起价，喊六千！
海瑶瑶被威胁学校，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许清淮便缓缓上前。
他伸手将海瑶瑶拉至身侧，动作随意，抬眸淡淡说：“她要这个价，就有她的理由。你们不愿意就算了，没必要在我们面前逞强斗狠。”
他声音不急不缓，气势却让人无法忽视。终究是在恐怖副本中历练多年的boss，尸山血海中杀出的煞神，他一眼扫去，怒火中烧的郑阿姨儿子顿时熄了火。
海瑶瑶这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以前她跟在神婆奶奶身后，奶奶要多少，那些人即使给不出也不敢这么对奶奶说话。
谁都不敢得罪玄学中人，尤其是海瑶瑶她们这一门还有点邪门。
招灵不是小事，本身有风险对身体也有危害。海瑶瑶自认定价很合理，如果郑家不愿意出这个钱，没有足够的报酬，她肯定不会干的。
她自己都是个住烂尾楼的穷逼，又不是烂好人。
海瑶瑶说：“你们考虑一下吧。”
她拉过挡在自己身前的许清淮，对屋内人说道：“今天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休息，郑阿姨你考虑好再来找我吧。”说完两人转身，便打算离开。
郑阿姨忽然说，“小天师你别走，这个钱我老婆子自己出。要不了他们管。”
她儿子立刻喊道：“妈！”郑阿姨别过头，不理他。
最后是郑阿姨儿媳妇上前一步，无奈劝道：“妈，事情是为了乐乐，这个钱肯定是我们出。我们这么生气，也是怕担心你被骗了，舟子说话过了点，你别生气。”
老太太还是很不开心的样子。
她儿媳妇又看向海瑶瑶，声音却没那么温柔了：“钱我们愿意出。但是丑话说在前头，我们都是讲法的人。如果花了这笔钱又没效果，我们肯定要计较的……”
到时候海瑶瑶就得在派出所过年了。
许清淮别过眼，望向海瑶瑶，对方神情坦然。
海瑶瑶睨了她一眼，说：“你放心吧。我没这个本事，我就不拿你的钱。”
请神又叫招灵。
海家的女人生来体质纯净，最擅招灵。但海瑶瑶极少动用这项能力，甚至有意掩藏。
因为招来的灵有好有坏，生魂厉鬼甚至是不知名的混沌恶意诅咒。死了的东西浑浑噩噩，性情贪婪和生前不同，来了就不肯走的情况实在是太常见了。
既然东西不愿意走，就得好好养着对方，饲养恶鬼，无异于与虎谋皮。
海家的女人本事大，却也大多不得善终。除了海瑶瑶的奶奶外，她甚至怀疑自己父母的失踪也跟招灵有关。
海瑶瑶亲眼见过她奶奶被灵吞噬的场景，从此发誓不再招灵养鬼。
但如今她都进了恐怖游戏鬼副本，曾经万般忌讳的事情也要往后靠。
反正都要死，总不能死了还要当穷鬼吧。
十分钟后，郑家客厅内。
按照海瑶瑶的要求，屋内灯光全都关上，只留下几只白色的蜡烛。
请神名义尊称是神，但大家都知道是鬼。自然是有求才会请神来，为了避免激怒对方，所以才会尊称为神，或是仙。
请来的‘神’有好有坏，求它办事解惑，怎么送走便是个问题了。遇上凶灵，什么都没做便被缠上。有时候不是自己请来的神，但中途遇见了便难以送走，寻常这叫撞鬼。
最常见广泛流传的请神之一，便是问笔仙。
“四方神灵参上，今日西城海家请灵，是鬼是仙，都请出来一见。”
海瑶瑶自身的声音带着一点软，但此刻她声音低沉，和平时大不相同，仿佛不是她自己在说话。
她停下脚步，话音刚落，门窗紧闭的屋内顿时起了一阵狂风。
上了锁的放门猛地被打开，像是有客人从外面推门而入，四周空气低了好几度，顿时阴气森森。
所有人都察觉到屋内多了不寻常的东西，同时打了个颤。
“信女海氏供奉三柱安魂香、六尺新红布、瓜果美酒七盏叠。郑家小女，魂在何处？”
伴随着海瑶瑶的声音，屋内阴冷的风渐渐停歇。
半响，海瑶瑶似乎得到了答案：“得信安，有劳鬼仙指路，明日正午饿鬼道街口，不早不晚，供品自然奉上。”
屋内的风终于平静，就好像东西已经离开了，郑家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海瑶瑶却抬起头，直直望着天花板的那一团阴影。
枯瘦干喽的鬼影正趴伏在玄关处，贪婪的目光盯着屋内的郑家人，似乎正在找寻谋害的对象。
海瑶瑶沉了下脸。
所以她很讨厌请灵，因为便是时常有这种情况。混迹多年的灵早已变成了另一种存在，伴随着恶意贪婪等情绪、来了便不肯走。
海瑶瑶眉眼微冷，喝道：“时候到了，鬼仙请回吧！”
其他人没有发现不对，只以为这是请神的正常程序。倒是许清淮能看见鬼影，看向对方藏身处，眼神锐利如刀。
海瑶瑶脸色沉了下去。
她眼神冷得发寒，再喝一声：“回去！不知死活的东西，回去还能得柱香，再有贪念我让阎王也不敢留你到三更！”
伴随着这声极冷的喝令，她身后陡然冒出一道鬼影，在鬼影惊惶的视线中，凶狠果断直奔那道徘徊恶毒的怨魂而去。
伴随着不甘的尖啸声，邪戾的阴气陡然散去，屋内被熄灭的灯光重新亮起。
屋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沉默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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