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齐齐应了。
到了中餐馆，秦无双特地回去取了一瓶洋酒过来。这是她之前过节时买的,偶尔也会小酌几口。
几位伙计趴在桌上盯着酒瓶，新奇得不行,“这酒颜色跟我们也不一样。瓶子也奇怪。像花一样。”
秦无双失笑，“尝尝看，别看这酒喝起来像果酒,度数不比白酒低。”
她给每人都倒了一杯，众人闻到一股干果的香味。
饮了一口,有种特殊的口感。没喝过酒的傻小子们呛得直咳嗽，一个劲儿呸呸呸,“好难喝。”
“有点辣。我还是吃肉吧。”
倒是苏望亭似乎很喜欢喝这酒,饮了好几杯。
等他再饮第三杯时，秦无双阻止了他，“空腹喝酒容易醉，别喝了。”
苏望亭点点头,“也好。”
秦无双招呼大家吃饭。一顿饭吃得大家满足得不行。还剩下一些剩菜,秦无双也让几位伙计分分，用油纸包好带走了。
送走他们,秦无双和苏锦绣一起回去。
苏锦绣想起一件事,“今天百信书局的东家过来找你,说有事要谈，让你明天务必去找他。”
秦无双微微一怔，想起自己买的那些纸、铅笔和自动铅笔,这些天忙着卖自行车，把这些东西都给忘光了。
她弯起嘴角，点了点头，“行，明天我就去找他。”
回到房间，秦无双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累了一天，很快就陷入梦乡。
熟睡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服装厂的后墙，有两个小偷正鬼鬼祟祟蹲在墙根，互相嘀咕。
“三哥，我跟了她好几天了。在租界开着脚踏车的店，生意老火爆了，你看她住的房子，后院多大啊。咱们走了一大圈，才绕到后面。”
三哥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要从后面进呢？这大户人家的院子里面都是弯弯绕绕，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前面。”
“三哥，前面不行。她那是二层小楼。前面爬不进去。”
“撬门锁啊。”三哥不屑地说，“这个咱们在行啊。”
“不行啊，三哥，她那锁跟咱们的不一样，从里面锁了，打不开。那门都是铁的，也弄不开。”
三哥一听没辙了，只能从后门进，他再三叮嘱弟弟，一定要跟在他后头，“你方向不好，别回头迷路了。”
“放心吧，三哥，我一定跟在你后头。”
不远处的夹缝里也有一伙小偷。
秦无双刚开始卖蔬菜水果，要么在自己家门口要么跑去租界弄堂，小偷都以为是她自己种的，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可是等她开始卖脚踏车这种金贵物，小偷们不淡定了。
他们在门外蹲点守了整整三日，亲眼看着一辆辆脚踏车运到租界，那店里生意好到不行。一辆脚踏车卖两百大洋，这三天至少有几千块大洋入账。
这可是他们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他们怎能错过。
跟这俩小偷不同的是，这伙小偷不仅人多，而且还都带着家伙什，务必要将这家翻个底朝天。
其中一个在望风，看到这两个小偷，回去向老大汇报，“要不要把他们干掉？”
手做了个切瓜动作。
老大直接给了他一个巴掌，压低声音训斥，“你猪脑子啊，你等他们进去，偷了东西，咱们再抢他们。这能省咱们多少事啊。”
其他人立刻拍马屁，“还是大哥英明。”
几人齐齐蹲在墙根，探头往外瞅，打算来个黑吃黑。只是还没等他们分配好任务，突然一道刺耳的警报声响起，随后就是敲锣打鼓的声音，再就是一道刺耳的女声，“来贼啦！来贼啦！大家快来抓贼吧！”
原来那贼刚刚跳到墙头，正打算拽弟弟的手，将人拉上来，突然听到这串刺耳的声音，三魂立刻去了七魄，一不留神从墙上摔下来。
两米六的围墙就这么掉下来，眼前直冒金星，脖子摔得不能动，那小偷顾不得这会儿在作贼，捂着脖子哎呦哎呦喊疼。
另一边，正在睡梦中的秦无双猛地坐起。听到外面传来报警声，她立刻穿衣下床。
这是服装厂的警报声。因为她妈妈喜欢喜庆的音乐，所以特地改成农村乡下结婚时的乡村乐队，锣鼓喧天，睡得再死都能被它惊醒。
秦无双打开门，准备下去看看什么动静，苏锦绣正巧开门出来，“怎么回事啊？有贼吗？”
秦无双点头，“估计是。”
这套安保系统非常先进，很少出现失误。
她让苏锦绣不用担心，“我去看看！”
她刚走到后院，就听到街道那头传来街坊四邻焦急询问，“哪有贼？谁家有贼？”
外面街道闹哄哄的，几乎所有邻居都出来抓贼。
秦无双先到监控室查了监控，终于在后门那儿发现有小偷，那小偷刚跳到墙上就触动报警器，人摔下墙。估计这会儿人早就跑了。
她关上监控室的门，回到街道，大伙正在四处排查小偷，奈何他们将巷子翻遍了都没能找到小偷的身影。
秦无双冲大伙解释，“是我家。有小偷从后门翻墙进来，被我用锣吓跑了。”
众人刚刚没找到小偷，还以为是谁弄出来的乌龙，骂个不停，这会听到真有贼，一个个气得咬牙切齿，“这些小偷忒可恨，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非要偷东西。要是我逮住他，非把他送去警察厅不可。”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咱们也得小心点儿，千万不能让这些贼得逞。”
秦无双一一冲他们道谢，“没事了，大家快回去歇息吧。”
街坊四邻互相劝慰着，不要睡得太死，免得再被小偷光顾。
送走街坊四邻，秦无双回了房间，因为这出闹剧，她怎么都睡不着。看来她这是招人眼了。这也正是她之前担忧的地方。
民国乱世，不是空口白牙说说的。她之前一直不卖自行车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卖蔬菜水果利润确实薄，但是它足够安全，不会招人眼。而赚大钱的生意就一定会招人眼。凡事有利必有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她手头有这么多大洋，一定要想法子拿到现代，快速变现的方法就是换成黄金。可是换成黄金后，她要怎么把它变成人民币呢？
去路边小店会被坑，去银行、典当行和黄金回收公司都要留下身份信息。她银行卡里一下子多出那么多钱，要知道法律有个不明大额财产罪。她的卡里三天两头就有上百万的进账，搁谁看都不正常。说不定她会惹上大麻烦。
开个金店？也不行，要是税务局查账，发现她黄金没有来源，销量却很高。说不定以为她偷税漏税，要罚她的款。
在抖音上卖？跟开金店也是一样的。那也要交税，查黄金来源。
所以她该怎么将这些黄金变现，还不会被国家发现呢？
秦无双坐直身体，抓起床头柜上的冰墩墩，“小鬼王？”
阎王晃晃悠悠出现在她面前，身体整个悬空，抱着两只藕节般的胳膊怨念地看着她，“什么事？”
“如果我卖黄金的时候，被国家盯上了，我能不能把你供出去？”
阎王瞌睡虫全醒了，抖了抖身子，奶凶奶凶看着她，“当然不行。你忘了约法三章了。”
秦无双愁得头发都白了，“那你给我想个主意。怎么把大洋变成人民币？”
她可以通过自行车、钢笔、自动铅笔赚到大洋，但是反过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阎王捏着下巴想了半天，“我哪知道。”他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反过来解决出问题的人，“你为什么非要将大洋换成人民币呢？”
“不带回现代，我怎么囤粮食救人？”秦无双一想到要救几百万人的性命，她就压力山大。
“你可以在这边种粮食啊。”阎王理所当然道。
秦无双摆摆手，“这边粮食产量不行。”
虽然她没跟别人打听过这边粮食产量，但是用脚猜也能想到，这边既没有机器，又没有化肥。产量能高才怪。机器肯定是不能带过来的。化肥倒是可以，甚至她可以将整个生产线都能搬过来。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她哪来那么多钱买生产线。
之前卖黄金的一百万，她还要留着买铅笔生产线呢。钱得花在刀刃上。
阎王无语，“现代怎么能种出那么多粮食，这个世界为什么就不行？”
秦无双觉得他就是个傻子，“现代粮食产量高，有一半是因为化肥。这边化肥太贵了。农民用不起。”
她之前去洋行□□的时候，顺嘴问了一下化肥的价格，真的不便宜。
“你开个化肥厂不就行了？”阎王被她宛如智障的眼神看得不爽，毫不留情怼起来。
秦无双真的不想对个小鬼发火，但是她这次真的没忍住，“你知道化肥厂要多少钱吗？”
阎王还真不知道，“多少？”
秦无双凉飕飕道，“小型化肥厂投资都要在1.2亿左右。这还是咱们现代的生产线。要是在民国只会更贵。民国可没有国产化肥设备，都得从国外进口。那些外国人心黑着呢。”
国产的东西都是物美价廉，外国人都拿华国人当傻子宰。她就是做外汇生意，比别人更懂外国人有多黑心。
阎王吓了一跳，居然要这么贵，那她现在连零头都没有，且有得熬呢。
被她用嘲笑的眼神看着，阎王那张脸臊得通红，直接隐盾了。
秦无双怼了小鬼王心情很好。
翌日一早，她先去了趟百信书局，东家还不在，说是下午才过来。秦无双表示下午两点再来。
她先去了趟租界。其他人都还没到。
秦无双看店。今天果然冷清许多，有客人进门，但是大多没有购买意项，有一个想买，问她什么时候再有活动。
秦无双暂时还没想好，摇头说年前没活动了，那客人失望走了。
没一会儿来了两位女子，一个是新式女子，烫着时下流行的卷发，一位是旧式女子，穿着宽大的袍子，一直到脚。
秦无双上前招呼她们。
那位新式女子扫了一圈，冲旁边道，“姐，就是这家。你瞧这边有女式皮鞋。你快试试。”
秦无双上前问她要什么尺码。
旧式女子还有些扭捏，“这不好吧？我拿回家再试吧？”
“这有什么。人家西方从来不觉得露脚有什么不雅。再说了，这儿也没有男人。你忌讳什么？”新式女子示意秦无双给拿34码的鞋，又催促姐姐脱掉脚上的鞋试试。
旧式女子在妹妹连连催促下，终于羞羞答答脱掉鞋。
新式女子看了右看，惊奇中又夹杂着几分惊喜，“姐，你的脚真的长好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太好了。”
旧式女子笑道，“是啊，我也没想到矫正手术真能让我的脚恢复过来。”
秦无双心中一动，忍不住上前，“矫正手术？”
新式女子见她突然插嘴，以为她是嫌弃姐姐是旧式女子，有些不爽，“是啊，我姐姐是小脚，那又怎样，又不是她能决定的。是那些大人！”
旧式女子拉了下妹妹的袖子，示意她别那么冲。
秦无双见她误会了，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个朋友也是小脚，走路有些困难。我想向你们打听矫正手术在哪儿做？”
新式女子张了张嘴，原来她是想向她请教，她刚刚还凶人家，真是不应该。她闹了个大红脸，讪讪道，“是我误会你了。”
秦无双摆摆手，“是我唐突了。”
旧式女子见她没有看不起自己，心情很好，真诚回答她的问题，“在新德医院，这条街一直走到头就是。那是德国人开的医院。手术费要一百大洋。手术过程非常痛苦，每次只能拉直一根脚趾，手术持续时间很长，疼痛难忍，很多人都坚持不下来。你要让你朋友有心理准备，不要半途而废。”
秦无双不是小脚，但是让她换位思考，哪怕再苦，她都要做这个矫正手术。一辈子不能走路，跟残疾人有什么区别。
秦无双再三道谢，“我会提醒她的。”
旧式女子点点头，“没关系。”
旧式女子穿上鞋之后，走了几步，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这个鞋子里面还有绒，冬天穿也不会冷。你有了这双鞋，以后就可以陪姐夫一起跳舞，不能便宜别的女人。”新式女子一看就大大咧咧。
旧式女子嗔了她一眼，又四下看了看，发现也有卖男鞋的，于是就让秦无双拿一双43码。
旧式女子要给妹妹也拿一双，她摇头拒绝了，“我又不需要出席晚会。不用再买。”
她看着另一面墙挂着不少衬衫和西服，“姐，你要不要也买一件？外面套一件毛衣，很漂亮的。”
旧式女子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她不仅给自己买了一件，也给丈夫买了一件。看到有西装，她又买了一套。
新式女子撇了撇嘴，“姐，你怎么什么都想到姐夫。你把他打扮得那么好，他出去招蜂引蝶怎么办？”
旧式女子好笑，“男人没有几件体面衣裳怎么行。”
她看向秦无双，“给我包起来了吧？”
秦无双颔首。报了金额，然后拿了个牛皮纸袋装好。
新式女子瞧着这包装袋，“这个不错。拎着方便多了，我在国外也经常看到这种袋子！”
两人拎着衣服和鞋子相继离开店面。
两人走后没多久，苏望亭和伙计们相继过来，秦无双将店面交给他们，先去了趟西餐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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