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英一边往这院走还一边嚷嚷,“我还没成老糊涂呢,一天拢共几个蛋,我门儿清!”
柳春花端着个碗跟在后面。
她是个笑面虎,程秋英骂她,她脸上也不带出分毫,“娘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一早光忙活了,都没往鸡窝那儿去,不信你问问立山,他早上起来就坐院儿里磨刀,我拿没拿鸡蛋,他最清楚。”
程秋英回头呸了一声,“当我不知道那个没出息的是看着你鼻孔出气,他敢说实话?!”
柳春花,“娘你这话说的,你亲儿子的话你都不信,那你还信谁的。”
程秀珠跟在后面,手里拽着程福生,“还瞪眼说瞎话,福生早就说漏嘴了,说就是你让他拿的,他一共拿了俩,自己偷喝了一个生的,另外一个给你了,前几天也是他拿的,说是都给你了。”
说着去问程福生,“福生,刚你是咋说的,你再说一遍。”
程秋英养了三只鸡,春天鸡下蛋勤,基本一天都能下三个蛋。
程秋英日子过的节俭,鸡蛋都攒着,攒多了换成钱买盐买洋火。
她不抠,又疼孙子孙女,所以隔三差五的也会拿鸡蛋给孙子孙女吃,不偏不倚,有老大家的就有老二家的。
可这几天,一天只能收两个蛋,今天更是只收了一个蛋。
都被人给拿走了。
程秋英的第一怀疑对象就是柳春花,除了柳春花,旁人干不出这事。
不过她也没怀疑错,鸡蛋确实是柳春花拿的,不过不是她自个儿拿的,她是让程福生拿的。
反正程秋英也没亲眼看到她拿,就是问到她头上,她也不承认。
就算是程秋英知道是程福生拿的,亲孙子吃个鸡蛋,当奶奶的还能不让吃?
程秋英又不是程立阳那个混不吝,因为几个鸡蛋就打亲孙子一顿,大不了骂几句,骂又少不了一块肉。
程福生刚被程秀珠哄着,不小心说漏了嘴,被程秀珠给拽了过来,不过这会儿看到他娘,觉得有了靠山,又不承认了,“我没拿,肯定是小姑馋,自个儿偷摸吃了,”还冲程秀珠吐舌头,“馋婆娘,舌头长,一伸伸到房梁上……”
程秀珠抬手就要去拧他耳朵,程福生跟个泥鳅似的一扭身跑了。
程秀珠气得狠狠瞪了柳春花一眼。
柳春花心里高兴,面上却不显,还安慰程秀珠,“混小子也不知道都跟谁学的,回头我揍他给你出气。”
程秀珠白了她一眼,“当我信你。”
程秋英没理会程福生跟程秀珠闹腾,径直走到饭桌前,把俩鸡蛋放到了程卫东跟前,“这是东东的。”
都是她的亲儿子,老大家偷拿鸡蛋占了便宜,也不能亏了老二。
柳春花跟在后面,不过她憷程立阳,没敢靠的太近,“娘我看你就是巧立名目给东东吃鸡蛋,还诬赖我……”
程秋英回头瞪了她一眼,“赶紧闭嘴吧你,别叫我当着小辈的面揭你老底。”
柳春花赔着笑,“瞧娘你说的,我清清白白一个人,能有啥老底。”
柳春花就是个二皮脸,钢锥都扎不破,程秋英不想跟她费口舌,还不够浪费唾沫呢,便没搭理她,耸了耸鼻子问,“啥东西咋这么香?”
柳春花呼噜了一口饭,跟啥事没有一样接话道,“一进门我就闻到了,刚还想着他二婶这是在家里做啥好吃的了。”
程卫东二话不说,拿起一个小瓜就递到了程秋英跟前,“奶吃。”
语气很亲昵。
程秋英虽然凶,但很疼爱孙辈,尤其待见东东,东东也很亲近她。
程秋英接过小瓜,闻了闻,“香,这是啥瓜,以前可没见过,谁摘的?”
程卫东看了看丁苗。
程秋英哼了一声,“还拿回来了,可真稀罕。”
程秋英不待见这俩儿媳妇,大儿媳妇是个笑面虎,脸上笑嘻嘻,心里是一肚子坏水,程秋英最烦她。
二儿媳妇倒没大毛病,就是娇气,比以前地主家的大小姐都娇贵,一点儿苦都吃不得,吃还要吃好的,穿也要穿好的。
当初说亲的时候,她就不大乐意,只是老二看上了,她不乐意也忍了,反正又不是跟她过一辈子,儿子愿意好吃好喝的养着,她也懒得操那个闲心。
可眼下儿子的腿废了,儿媳妇享受惯了,难保不起别的心思,她可得盯紧点。
想丢下男人孩子不管,门儿也没有!
不待见儿媳妇,可孙子却是真心疼爱,她把小瓜又给了程卫东,“东东吃,奶牙口不行,咬不动。”
柳春花却闻着味儿,大着胆子凑了过来,“哟这瓜看着就好吃。”
没人搭理她,她也没敢自个儿伸手拿。
程立阳就算是瘸了腿,那也是尊活阎王,她心里怵,背地里她敢说风凉话,当着程立阳的面,她屁都不敢放一个。
她有点后悔刚才放程福生跑了,要不然,让福生去拿,拿了就跑,反正程立阳腿瘸了,也追不上。
程秀珠斜了她一眼,“馋死你。”
柳春花,“瞧你说的,我多大的人了,还能馋那一口瓜?我就是看个稀罕。”
她跟着程秋英过来,就是怕程秋英背着她偷偷摸摸的拿体己贴补老二家,眼下见程秋英只是拿了两个鸡蛋过来,安心了,说完就走了。
程秀珠不待见柳春花,更不待见丁苗。
以前二哥没娶丁苗的时候,对她最好,多少钱都舍得在她身上花,她要啥给买啥。
二哥有钱,舍得给她花,那时候村里谁不羡慕她。
可自从二哥娶了丁苗,对她就没以前那么好了,虽说也给她花钱,可再也不是以前那样要啥买啥了。
而且更可气的是,每次只要给她买了东西,都少不了也给丁苗买一份,可给丁苗买东西的时候,却不一定有她的份。
二哥也太偏心了,就丁苗那性子,哪值得二哥对她这么好!
其实丁苗刚嫁过来的时候,姑嫂俩关系还可以,有时候还结伴去供销社扯布料做衣裳,后来她见程立阳越来越偏心,气不过,跟丁苗就疏远了,后来就越来越不对付,反正就是看丁苗不顺眼。
这会儿她见丁苗坐那儿也不动,饭点时候,看到她跟她娘来了,也不问问她俩吃没吃饭。
虽说是分了家,可她娘都拿来了两个鸡蛋,还不值一碗玉米糊糊?
程秀珠,“我跟娘在地里忙活到现在,还没顾上做饭呢,二嫂你去给娘盛碗饭。”
是命令的口气。
说完就拉了个凳子过来,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等着丁苗给她盛饭,有她娘吃的,也肯定有她的份。
丁苗冷不丁的被点了名,一下没反应过来程秀珠口中的“二嫂”就是她。
程立阳已拄着拐仗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要去厨房盛饭。
程秋英本不打算在这儿吃饭,可一看丁苗坐那儿不动,让程立阳一个腿脚不便的人去盛饭,登时就来了气,“啥都你干,你是觉得你腿脚好使?”
程立阳,“她割草的时候崴着脚了,韩大夫让她少活动。”
程秋英,“割草都能崴着脚,可真有本事。”
程立阳拧了下眉,“娘。”
声音不大,但能听出来不大高兴。
程秋英更气了,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你就惯着她吧,有你哭的时候。”
说完气哼哼的走了。
程秋英被气走了,程秀珠看程立阳明摆着还护着丁苗,也不敢再怼丁苗。
下个月她出嫁,二哥有钱,她还指望二哥给她多添些嫁妆呢,这节骨眼上,她可不敢跟程立阳置气。
只是心里到底是气不过,跺了跺脚,狠狠瞪了丁苗一眼,“等哪天她跑了你就好受了!”说完也跟着程秋英走了。
丁苗蔫耷耷:果然都好凶啊,哪一个她都吵不过。
程立阳却神色不变,又坐下来继续吃饭,刚端起碗,只听咚咚一阵脚步响,程秋英竟是又折返了回来,拉着一张脸,到了饭桌前,嘭的一声把手里一个玻璃瓶子放到了饭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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