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津和裴以晴双双回头,只见谭源居端着保温杯,挺着肚子往这边走来。


    “这是中医学院的院长,谭源居院长。”叶津低头给裴以晴介绍。


    薛流从倒车镜里看到了谭源居,怀疑事情不妙,鸣笛两声后一溜烟跑了。留下叶津和裴以晴两个人,站在校门口,等谭源居龙骧虎步地过来。


    “你的研究生吗?”谭源居注意到叶津身边的人。


    叶津点头:“嗯,小裴。”


    “谭院长您好!”


    “好,好。”谭源居随意应和两声,转向叶津,“正好碰到了,跟你说点事。”


    叶津看了一眼裴以晴和她的俩箱子,说:“你先去找宿舍吧。”


    “好,谭院长,叶老师再见。”早就想溜了,裴以晴火速离开现场。


    “什么事?院长。”叶津和谭源居并排走着,心想不会是那个斗殴的事情还没解决吧,不应该,既然裴以晴都知道了薛流,那说明别人已经信了他们的友好关系。


    真是一沾上那个人,就没有好事,晦气。


    “哦,是这样,学校的官博说那个澄清视频反响很好,还上了会儿热搜,负面的评论也基本上没有了,都是夸你俩的,呵呵,主要是靠你和薛流这两张脸,宣传部的李主任知道,想让你和薛流拍个招生宣传片,趁热打铁。”


    一连说了这么长的话,谭源居拧开保温杯,灌了一口漂着几颗枸杞的水,砸吧砸吧嘴。


    “我拒绝。”叶津不假思索,“况且招生季都过了。”


    拍那个什么双人导引术,他都已经可以说是晚节不保了,继续和薛流拍招生视频?不可能。


    “不要那么快拒绝嘛,”谭源居拍拍叶津的肩膀,“薛流那个视频是有点扯,但招生宣传片是找专业人员来写脚本。至于招生,本科生是过了,研究生还没过啊!”


    这么两张帅脸,加上中医这么有质感的专业,确实会是一个爆点,江中医这几年发展怠惰,已经有从中等中医药院校往后滑的趋势,非常需要吸引优质的学生、人才。


    其实江州以前也有不少名医,但是因为历史原因,很多名医都去了北方,导致江州的中医发展得不算好,项老是为数不多留在江州的。


    政府也有意扶持,资源倾斜。


    如果是行政领导来做工作,叶津确实不好拒绝,但他想,应该不至于,非要自己。


    “谭院长,”叶津叹了一口气,“我和薛流的关系,您不怕再打起来吗?”


    “你还敢再打!”谭源居双眼瞪得圆如铜铃,差点举起保温杯朝叶津砸过去,“你知道不到蒋书记之前发多大火,都是我给你俩小子压下去的。”


    叶津吃软不吃硬,听到这话,心里稍微有些愧疚,但和薛流一起拍宣传片,依然是一件让他抵触的事,他相信薛流也一样。


    “谭院长,你要是说得动薛流,我就配合。”


    “你小子。”


    -


    九月一日开学之后,正式进入工作状态。


    开学前两天,叶津带裴以晴熟悉了实验室之后,放手了一部分工作给她,忙于教学工作。


    一到开学,叶津又恢复了那个精致到头发丝的叶教授模式,衬衫的扣子扣到底,就算讲课讲得又累又热,都坚决不会脱下外套。


    周四就是第一次课了,他和薛流还没商量好上课方式,就连教学大纲和教学计划,都是梁苗怕他俩再打起来,帮忙给做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学院也借开学前的小风波,把隔壁薛流那间办公室回收了,现在薛流要搬过来,跟他同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其实够大,一共有四个工位,坐北朝南,阳光充沛,中间还有一张会议桌,可以做研讨会使用,只是这十年来,除了梁苗某几年带研究生时,其他时候都是摆设。


    不可以凶,不可以吵,更不可以打架。


    不要跟大儿童一般计较。


    叶津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默默告诫自己。


    “晦气。”


    伴随着充满嫌弃的吐槽,一道阴影落了下来。叶津的位置背对着门,此时,料想是薛流到门口了。


    转过身,果不其然。


    薛二少抱着一个收纳篮,手里还提了个电脑包,咋咋呼呼走进来,显然是刚从隔壁收拾完。


    叶津横眉冷眼,目光又回到电脑屏幕显示的文献上,手往斜对面的角落一指,说道:“避免冲突,你坐远点。”


    “这里晒不到太阳,”薛流看都没看那角落一眼,直接走到叶津对面的工位,东西一放,哔哔道:“你让我坐哪儿我就坐?告诉你,我偏不。”


    一会儿还有课,叶津不想这个时候起冲突,况且这才只是第一天,他和薛流漫长共事期的第一天!


    “随便你。”叶津敛眸。


    余光却无意瞟到薛流从收纳箱里拿出来的东西,然后忍不住看过去,叶津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四驱小子的手办,达俢队日之丸四驱郎。


    紧接着,他又拿出铁臂阿童木手办,然后是龙珠里的悟空、路飞……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少女手办?


    叶津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是不是不认识她?”薛流把最后那个少女拿出来,在叶津面前晃了一下,“她是圣少女,羽丘芽美。”


    叶津抬眸,对上薛流那莫名有点得意的表情,揉了揉太阳穴,问:“你上班就带这些东西?”


    很快,薛流的办公桌就摆了一圈手办,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到最新的都有。


    “我上班只需要带一颗智慧的大脑。”薛流坐下来,一脸满意。“毕竟要长期面对你这张臭脸了,不得放点让自己赏心悦目的东西?”


    傻逼。


    绝世大傻逼。


    叶津不想和他多掰扯,看他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切入正题:“商量一下中西医的教学计划?”


    “行。”


    叶津抽了本十四五规划的《温病学》教材出来,翻开目录摊到薛流面前,说:“第一次课我上,从绪论讲到辨证,第二次课,你从诊法讲到风温,你多讲了一个病,公平起见,最后的课,疟疾和霍乱我讲,四大家的学说你讲。”


    风温是以肺卫表热证为初起证候的一类急性病,属于临床的范畴了,四大家学说是指王孟英、薛生白、吴鞠通、叶天士四位温病学家的主要成就。


    这样临床内容和非临床内容分配得比较合理。


    薛流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是每个病种,”叶津素白指节压在书面上,正翻开到风温那一页,“我的习惯是两节课讲概述、病因病机、诊断,两节课讲辨证论治。”


    辨证论治是中医的特点,即关注发病的某一个阶段,当下的病理情况,有许多不同的病,却可以用一样的药方,正是因为彼时彼刻,所辨之证是一样的。


    “不不不,太多了,辨证的时间太多了,”薛流连连摇头,“都学过《中医诊断学》了,学生又不是傻子,还要你教辨证。”


    “可那是一个病的重点。”叶津的声音沉了沉,加重语气。


    “是重点,但不是难点,”薛流往后一仰,椅子退出去几厘,他把脚抬起来放在工位上,双手相抄,“学生自己就能看懂的内容,没有必要让我们来教,这是大学,不是幼儿园,宝贵的课堂时间不应该给他们扩充更多的东西吗?”


    叶津皱眉,眼底流过难掩的嫌恶,对此时此刻薛流的姿势很不满。


    “那是大纲内容,你能保证缩讲之后学生的考试情况?”叶津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我不能,”薛流的腿晃起来,“你讲了你就能保证吗?你也不能。”


    “那怎么办?”叶津有些不耐了,和这个傻逼对话真就是在浪费时间,大不了各讲各的。


    刚刚有这个想法,但是又想到,要是各讲各的,他们一人一次课,学生听起来会有多混乱,该死的责任心又把他套在这里了。


    “怎么办……”薛流闭目,两只手的中指放到两边太阳穴上,缓慢揉动,漂亮的眼尾随之被扯动,看上去莫名欠揍,“叶津,赌不赌?”


    “赌什么?”


    “电玩城开赛车,谁赢了就听谁的。”薛流的语气十拿九稳。


    “呵,”赛车,叶津听到这里勾起嘴角,“行,上午我有课,下午办公室见。”


    薛流睁开眼,双脚从桌子上放下来,说:“下午我有课,中午吧,你在几教?我去接你。”


    我去接你。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没问题,但这是薛流对叶津说的,听起来就有几分毛骨悚然。


    叶津扯了扯了领带,拿起自己的电脑,留下一句“东教一号楼”就从门口消失了。


    -


    东教外边是大马路,里面挨着校园里的车道,也是去往教学区必经的第一栋教学楼,人来人往,路过的学生很多。


    车道上停了一辆墨绿色的敞篷阿斯顿马丁,薛流正想看表,一阵“叮叮叮”响起来,他知道是下课了,十二点一十,叶津应该快出来了。


    放在以前,他肯定会和叶津说,电玩城门口见。


    但是那天去火车站送一个学生,送完遇到了叶津接学生,他故意嘲讽,显然,叶津被他的钞能力伤害到了,在学生面前窘迫吃瘪,最后垮起个脸坐了他的车。


    叶津工作了这么久,还是住在员工宿舍,买不起车。


    学校发的工资压根不够薛流开销,所以他根本就没看过工资卡,不知道一个月发多少钱。


    他现在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叶津的痛点,哼哼,嫉妒他出生就在罗马?那他薛二爷必然好好在他面前炫一炫,于是打电话叫司机开了辆跑车来。


    上过薛流的课的学生,大多都还挺喜欢他的,所以就他等人这几分钟,不少学生跟他打招呼。


    “薛老师好!”


    “薛教授还不去吃午饭呢?一会儿下课了人超级多。”


    “薛老师,你在这儿等人呢?”


    薛流笑眯眯地回应着学生,恍然看到一号楼门口走出来一个挺拔精致的身影,正午阳光照在那人的脸上,眼睛微微眯起,仿佛睫毛都泛着金光。


    薛流站直了身,说:“我等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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