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碧灵十六岁才从南边回到首都。
多年不见, 他和弘皇帝几乎两不相识,但气氛说不上尴尬,斐亲王在一旁很高兴, 说起今后的安排。
大家都知道这位是未来的皇储、新帝, 因而对他很客气。
该说的事情说完了, 弘皇帝又叫住他,提到了异种。
异种这个种族, 已经与帝国停战握手言和, 为表两国友好弘皇帝曾收养了一个异种的孤儿。
实际上也说不上收养,那位异种已经成年了, 某种意义上有些使节的意味。
“你有一个新的兄长了。”
弘皇帝这样说。
崔碧灵有很多兄弟,但他们很少见面。
忽地多了一个新的, 他有些好奇。
“我让他教导你一些课程。”弘皇帝介绍说, “有空的时候你可以去找他。”
崔碧灵应了声,拨弄了几下窗台的花, 旋即去见那位名为宋映洵的兄长。
十六岁,他面貌有些未褪的稚嫩, 很白,气质冷淡, 盛装坐在那儿,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玻璃出轨里珍藏的昂贵人偶。那些人偶不及他十分之一的精致, 也是因为这种美貌,他身上那些不那么符合礼仪规范的行为也让人觉得情理之中。
宋映洵见他的时候,觉得他看起来和皇室的其他人很不像。
性格也是。
皇子对别人不搭理,眼波也未必认真瞟去。
说话很简短, 很多时候都是“嗯”。
对着自己喜欢的, 感兴趣的事物, 他不喜欢应有的距离尺度。
宫廷似乎没有正确地教导他各种情绪情感控制,或者教导了但是收效甚微,崔碧灵大部分时候都缺乏表情,对着他的时候也是。
后来两人有些熟稔了,崔碧灵的神态和细微动作才多了一些。
在刚才,他很轻地瞥了一眼。
“哥哥在看什么?”
他问。
“异种王国的一些新闻。”
“我看到长翅膀的马。”
“不算是马,那是异种公民。”
“很漂亮。”
“不是宠物,不能养。”
“嗯。”
“去上课吧。”
皇子的生活每天都差不多。
宫廷课程,大学课程,实验室,会议,教廷活动,剩下的时间是用餐和夜间休息。
他显然对这些都没有太多兴致,只喜欢实验室和图书馆。
“晚上可以去哥哥那里吗?”
在老师坐下来之前,他凑近了在宋映洵耳边说。
皇子没有母亲,兄弟姐妹们也都和他分开了。
但把他视作兄长,至少口头上是这样。
虽然这时候他俩还认识不久。
他的用词是询问,但话里的意思是笃定的。
想去,而且很有兴趣。
宋映洵很少拒绝他。
他是孤儿,没有父母和兄弟姐妹,年少的时候从没有感受过亲情,那种时候考虑的只有生存,希望第二天睁开眼能见到太阳。
但这个名义上的弟弟,让他意外地感受到陌生的情感。
这是弘皇帝的旨意,也是他自己的想法。
宋映洵住在宫内,但不是皇子皇女们所住的宫廷深处,隔得很远,平常他没有得到允许是不能进皇子的住处的,但反过来可以。
一下课没多久,崔碧灵就出现在他庭院里。
他的房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崔碧灵四处观察了很久。
“我没有见过异种的摆设,与人类没什么区别。”他说,“哥哥在王国那里的布置也是这样的吗?”
宋映洵回答:“异种受人类文化的影响很深,其实没有太大差别。”
也有一种说法认为异种是人类弄出来的混种,当然,没有实际的研究支持。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
崔碧灵找了个地方坐下,托腮看他翻文件。
宋映洵住在皇宫里,也负责一些异种和帝国之间的往来交涉。
他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无聊,又趴下了。
少年雪白的脸埋在臂弯,露着一对碧绿的眼睛。
午后的气氛和温度很容易让人犯困,他很快就有点支不住眼皮,睫毛像扑棱下坠的黑蝴蝶。
睡着了。
宋映洵瞥着他,起身将外套盖在他身上。
笔尖写在纸上有沙沙的声响。
宋映洵写得慢了些。
过了没多久,外面传来车辆驶过的动静。
崔碧灵醒了。
他伸了个懒腰,坐在那儿继续发呆。
“今天下午没课了?”
宋映洵问他。
“没有。”
“怎么一直坐在这里?你明天有一整天露面的公务,先去和斐亲王聊聊。”
“我想陪你。”
崔碧灵说着,随手拿了一个笔盖在手里玩。
分明很无聊,又非要留在这里。
宋映洵顿了顿笔尖,斟酌着说:“中央区有个异种餐厅,新开的,你想去的话我和你一起。”
崔碧灵撩起眼皮,问道:“下午不是有工作吗?”
“不是现在就必须完成的。”
宋映洵继续写了两行公文,从他手心里夺走笔盖盖好。
他把文件收起来,说:“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