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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摩擦

    ◎“骂人不带脏字,小花招还挺多。”◎

    回家的一路上,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林欢低着头,安全带被她拿在手指间不断搓捏拧扭,她小心翼翼地一下接一下瞟着苏诀的侧脸, 试图揣度他的情绪。

    现在回想一下, 当时实在是情绪上头,她已经很克制自己没骂那些很脏的话。

    她又抬眼偷偷看了一眼苏诀的反应,懊恼好像自己骂的还是难听了。

    苏老师不高兴了。

    林欢紧紧抿起唇,脑子里天人交战,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和苏诀道歉。

    她眼神还没收回来, 苏诀偏头的一个刹那博捉到了林欢眼中转瞬即逝的慌乱。

    路上的黄灯闪烁几下变了黄, 苏诀缓缓踩下刹车,稳稳把车停在路口,侧过身去抓住了林欢依旧放在安全带上并不安分的手指。

    “想什么呢?”苏诀问她。

    林欢支吾片刻, 眼一闭心一横, 把刚才脑子里想的条条框框都和苏诀说了。

    她心下紧张的要命,恍惚回到高三摸底考试结束后出成绩的那天。不同的场景同样的心绪,像极了一个闯完祸被人告状的坏孩子在等候发落的模样。

    更别说自己这是被人当场抓包。

    想想刚才说的那些话, 林欢现在就是想当场给自己找个地缝钻一下。

    苏诀咂摸了下她的话, 指着自己的脸问她:“你觉得我生气了吗?”

    林欢不敢看他,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发尾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信号灯闪烁, 液晶显示板上的数字从十开始倒数, 苏诀放下手刹,换挡, 起步, 一气呵成。

    窗外的景物飞快倒退, 在林欢都觉得自己等不到苏诀的回答时, 才听见他的声音:“我确实很生气。”

    他看了眼林欢,她的眼睛直直盯着前面,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

    “非常生气。”

    旁边的林欢瑟缩了下,大气都不敢出。

    苏诀在她面前向来温柔的目光染上严厉,嘴角平直,一丝幅度都不再有。

    他闭了下眼,到底还是不忍心说她,只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刚才该不该那样做?”

    林欢嘴唇发干,喉咙间一片干涩,什么话都说ᴶˢᴳᴮᴮ不出口。

    她说话的时候没顾及后果,当时脾气上来想说什么就说了,她实在气不过有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她男朋友。

    到头来苏诀现在还在指责她。

    林欢的心上像被人用刀划了道痕一样,泛着红,却不痛。

    苏诀一脚油门摁了下去,像是在宣泄主人心中的强烈不满。

    两人一路无话,林欢亦步亦趋跟着苏诀回家,本想让苏诀把自己放在路边自己打个车回家,但她想了想,觉得不行。

    不能这么简简单单就算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感情这种事情最忌讳的就是一个闷着不说,一个死要面子不道歉。

    林欢谨小慎微地喜欢了苏诀那么些年,在这个人面前,她早就不认识“面子”两个字了。

    感情本就应该是两个人的不断磨合和让步。

    两个人之间,哪里又会存在绝对的契合。那些人前光鲜亮丽的知己契合,身后早就遍布了无数日夜的磨合退让。

    而且林欢有种莫名的笃定,她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苏诀才会那么生气。

    她的苏老师,向来不舍得说她,哪怕她当年高考数学只考了59分,他最后愣是一句都没说她的不是。

    今天这样明晃晃把情绪写在脸上,不是苏老师一贯的做派。

    苏诀输了进门密码,他一只脚已经踩在了门里,林欢咬咬牙,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苏诀回头看着她。

    林欢看他没把自己甩开,手指灵活的往上摸去,继而抓住了苏老师的手。

    “我错了。”

    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情绪像是刚刚被倾盆大雨洗涤过一样。

    苏诀深吸口气,哪里又舍得真的生她的气。

    但苏诀还是觉得应该给小姑娘长长教训,顺着她的话问她:“知道哪里做错了吗?”

    林欢顿了下,小声嘀咕:“不应该骂脏话。”

    苏诀哂笑一声,听得林欢心底踩空,出师不利,蒙答案第一个就蒙错了。林大小姐皱起眉头,不到黄河心不死,准备再蒙一个。

    “不该说他脑子里灌脓。”

    她撅着小嘴,这已经是林欢能想到的最后一个苏诀生气的理由了。

    苏诀被她彻底气笑了,他抬起手指,往林欢脑门上送了她一个糖炒栗子:“你在这儿做选择题吗?小林老师。”

    栗子不痛还软软的,林欢佯装吃痛,松开紧抓着苏诀的手,摁住自己脑门,一脸哀怨地看着他。

    “痛!”她娇嗔。

    苏诀摇摇头,抓下她摁住脑门的双手,帮她轻轻揉着脑门上那个根本不痛的板栗。

    “我确实生气。”苏诀开口道。

    林欢不再装样,神色正经下来,严肃到像在开高考冲刺动员会。

    “你不应该挡在我前面。”苏诀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停顿的间隙,他搂住林欢,话音在胸口处轻颤:“应该是我保护你才对。”

    苏诀松开手,抓住林欢的两条手臂,看进她的眼底:“不管是谁,都不可以亵渎我的小向日葵。”

    “今天他没说什么也就罢了,但凡他敢对你出言不逊,我不介意和他拼命。”

    平直的话语被他轻松说出口,话语如置千斤,砸在林欢心口。

    空气中只听得见心跳咚咚作响,无人在意重新阖上的大门。

    所以?苏老师生气是因为自己没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他担心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林欢心上的划痕倏地化作一道缓缓流淌而下的蜜糖,滋的她心底甜丝丝的,仔细一品,又有些酸味暗藏其间。

    当时她本能不想让苏诀面对董斯年,她不想任何人再去刺她的苏老师。

    身体的潜意识大过理智,出口的话下意识保护了想保护的人。他们谁都没有错,他们彼此在乎,认真又炽烈的喜欢着对方。

    感情这面多棱镜,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又是不一样的结果。

    究其根本,沟通才是避免情绪内耗的最好良药。

    林欢认真又正经的点了下头,苏诀知道她听进去了,不再生气,开门后睨了她一眼,半真不假地噎她一句:“骂人不带脏字,小花招还挺多。”

    林欢木讷地跟在他身后,一时间没厘清苏诀这是在夸她还是损她。

    等她反应过来这句话含义的时候,趁苏诀开门换鞋的间隙,林欢双手将人推向墙面,捧着他的脸就亲了下去。

    她的亲吻不得章法,穿着厚厚的外套整个人像只雪球兔,凶狠又纯情。

    苏诀趁着呼吸间隙,凑到林欢耳畔,沉闷的嗓音染上情动,燎人又热切:“苏老师教过的东西,要好好学,再教你一次,记好了。”

    “下次要考。”

    霎时,天旋地转,林欢整个人被苏诀拦腰抱起,她纤细笔直的腿缠上他劲瘦的腰肢,手指插在他后脑发梢内。

    苏诀带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她:“学会了吗?”

    林欢点头。她眼眸中蕴上迷蒙水气,棕褐色的眼珠盖上一层薄薄的雾,眼尾微红,无意识眨动着双眼。

    苏诀无声勾下唇,轻笑:“这道题目还有另一种比较难的变形。”

    林欢缠在他身上,双手搂着苏诀脖颈。等了又等,最后只等到苏诀把她放在主卧床上。

    她的发丝全部散了开来,长卷发瞬间铺满整个枕头,她自下而上仰视着苏诀,耳边是他磕绊的呼吸,眼前的挺括胸膛上下起伏,心跳震声……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毫厘。

    只要她轻轻一抬头,就能碰上苏诀温热的唇瓣。

    苏诀闭上眼,恋恋不舍地把林欢的双手从脖颈上拿了下来,叹了口气:“你去次卧洗漱,我去冲个澡。”

    话音未落,浴室里的水声盖过心跳。

    林欢简单洗漱后,坐在床边百度【热/吻到一半,男朋友把我放在床边是什么原因?】

    她目光简略扫过屏幕上的信息,手先过大脑做出反应,她把那不着三六的网页关了。

    林欢叹了口气,给胡小雪打电话,她古灵精怪的,在感情这事儿上比她有经验。

    对面接的很快:“我们欢欢终于还记得角落里有个落灰的闺蜜咯?”

    熟悉的开场白,熟悉的语气。林欢和她插科打诨了几句。

    林欢纠结了一阵,语气暧昧又含糊:“那个…”

    胡小雪“嗯?”了一声,等着她的下文。

    林欢含含糊糊,咬字含混地问她:“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和你男朋友热/吻到一半,他把你扔在床边就去洗澡了……”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已然听不见话音。

    胡小雪“啊”一声,尾音拖得老长:“我们欢欢,谈恋爱了呀?”

    林欢羞愤的整张脸都涨红了,又拿胡小雪没办法,只能打断她的思路:“问你呢!”

    胡小雪听出大小姐被逗急了,不再打趣,正色道:“你们见过家长了吗?”

    林欢默默不出声。

    胡小雪听对面半天不出声,猜到两人应该是没见过家长,暗自挑眉:林欢找的这个男朋友好像还挺靠谱的。

    胡小雪接着说道:“如果你们没见过家长,那我觉得你这个男朋友应该是那种比较负责任的,对你很好,而且不渣。”

    “他大可以睡了你,然后事后把责任归结到两个人情动,难以自持。”

    “他能为了你去冲凉水澡”,胡小雪瞟了眼窗外,喃喃咂舌:“欢欢,可能他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真君子。”

    林欢和胡小雪心有灵犀一般,同时抬眼,看向窗外。

    宁市今年的雪比往年多了很多,现下里,外面又是一片白茫茫。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喜欢,我会继续努力加油哒,谢谢大家,爱你们,么么哒~mua! (╯3╰)

    第62章 过年

    ◎【3113313133J】:出来。◎

    春节来的悄无声息, 年味比起之前又淡了不少。

    在林欢七八岁的时候,她像别的孩子一样,向往着春节, 好像只要在这天名为“春节”的日子里, 童年的所有美梦都能实现。

    越到现在,年味越淡。

    说不上来是过年的人的心变了,还是这个时代变了。

    林欢的期末考核结果在放假前夕终于出炉,苏诀提前定好餐厅,为她好好庆祝了一番。

    再等回过神来, 桌台上的日历已经撕到了大年二十九。

    再有一天, 就要过年了。

    林宇阳和江然一直没给她打电话,但林欢很清楚,这是他们给她留出来的隐私空间, 不代表她可以拿他们的尊重肆无忌惮。

    从小到大, 她的规矩意识比起其他同龄孩子强了太多。

    收拾好东西,林欢环顾卧室,不知不觉间, 这里已经有了太多属于两个人的生活痕迹。

    床头柜上的发夹, 窗台上两个人下班路上顺道买回来的绿色盆栽,衣柜里不知不觉多出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衣服……

    他们在这里就着月光安眠,在这里做着情人间最隐私又浪漫的事情。

    她像以往一样给窗台上的小盆栽里浇了水, 随即背上包, 站在家门口穿鞋。

    一进门的置物架上挂着两把车钥匙。左边的保时捷上面挂着一只ᴶˢᴳᴮᴮ身穿深蓝色小衬衫的熊熊玩偶,他的手上抱着一颗月亮。

    右边迈巴赫车钥匙上面小熊穿了红色的短T恤, 怀里抱着一颗星星。

    林欢取下两把钥匙, 把深蓝色的小熊举到鼻头处, 轻轻蹭了蹭, 依依不舍地把小熊挂回了原位。

    她站在门口等了片刻,苏老师手上拿着一个保温杯,从厨房里面走出来,他从善如流地把保温杯塞进林欢包里,下意识帮她整理了下围巾。

    保温杯的外壁带着冷意,内里是新鲜出炉的温热豆浆。

    苏诀揉了揉她的发顶,放轻声音:“回去吧,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林欢白他一眼:“你跟我一起回去,自己给他们问。”

    昨天睡觉前,两人就【苏诀要不要和林欢一起回家拜年】一事爆发了一场探讨。

    林欢觉得自己谈个恋爱一没触犯法条天规,二没对不起任何人,凭什么不能让那些三姑六婆知道自己谈了个那么好又优秀的男朋友。

    到现在林欢还记得,苏诀当时和她说的话。

    他说:“我们欢欢很好,值得很好的未来,你想要的都会有,但不是现在。”

    苏诀温柔起来的时候,林欢根本招架不住,他不想配合你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既视感。

    他的温柔裹挟劲风,林欢无力又无奈。

    最后拗不过他,林欢只能自己回去,但作为交换,苏诀要送她回家。

    苏诀笑而不语,应下她的所有小要求。收好东西后,站在门边等她。

    林欢有些纳闷,苏老师这一副出去了不回来的装扮看得她一头雾水。苏诀看见她的眼神,起手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

    “我也要回去看看我妈妈呀。”

    林欢脑子里被遮住的那条线瞬间亮了一下,提醒了她。自从上次生日,苏诀和付卿舒摊牌后,苏诀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去。

    有的隔阂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开的心结,放在那里有融化,却还差了人为的一把火。

    她“啊”了一声,拍下脑门,懊恼道:“你赶紧回去,我自己回家就行。”

    一边说,林欢一边把车钥匙从包里翻找出来。

    苏诀摁住她拿着车钥匙的手,强行把她的车钥匙抓到手里,十指顺着她握钥匙的指缝间滑了进去,悠悠道:“别闹,说好了送你。”

    苏诀把车停在距离林欢家门口不到十米的地方,帮她解开安全带后,苏诀轻轻扯动一下她的手臂。

    林欢被他抱在怀里,耳边响起苏诀沉稳的嗓音:“乖乖回家,叔叔阿姨很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

    “上次的数字谜底我解开了。”

    “我也是。”

    现今世界里盛行的誓言在生活和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实际面前太过微不足道,那些点滴浪漫沁入骨髓。

    翌日,林欢一大早就被江女士提溜起来,捯饬自己化妆准备过年。

    家里热热闹闹的,几百年不走动的三姑六婆齐聚一堂,他们两家人族谱上面枝丫乱窜,每到过年,都是天大的一帮人聚在林欢家。

    林欢受了江女士的“胁迫”,要是招待不好亲戚们,她在过小年之前都别想去见她的小男朋友。

    想到如果要有十天半个月见不到苏老师,林欢觉得自己离疯也不远了。

    她满脸堆着敷衍的笑容,尽心尽力招待着客厅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林欢强迫自己降低在他们谈话中的存在感,不挑起任何话头。

    林欢在心里把各路神仙阿弥陀佛耶稣撒旦统统拜了一遍,强烈祈祷自己今天千万不要成为任何话题的中心人物。

    最好是当她不存在,或者把她当成钟点工也无所谓。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给她迎头痛击。

    那么大个人在客厅和厨房里窜出窜进,想不让人注意到都难。

    林欢倒出一杯刚泡好的红茶,放到江然表弟的妈妈的堂姐面前,立刻就被她的眼神锁住了。

    林欢暗道一声“不妙”。

    对方不给她脚底抹油开溜的机会,亲密地握住林欢纤细的手腕,一本正经地问她:“小林今年几岁了呀?”

    林欢强装镇定,红茶送到后,马上和对方拉出一段距离,脸上的笑容不见底。她说:“阿姨,我今年23岁。”

    有男朋友,感情稳定,长得还帅。

    奈何这位堂姐并听不见林欢心底的呐喊,若有所感地点了点头:“哦,原来都那么大了。”

    她的手伸向堆满水果瓜子的桌面,从中捞出自己的老花镜,上下在林欢身上扫了一遍,边看边点头,看样子很是满意。

    片刻后,堂姐脸上堆起笑,常年不保养的双手,老茧磨在林欢白嫩的手背上:“老话说的好啊,十三十四正当时,十八十九婚姻迟。”

    林欢蹙起眉头,有些不满。

    哪儿有人上来问完年龄就说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莫名其妙。

    江然手上抬着刚洗好的一盘车厘子走到林欢面前,她一眼就看出林欢被这句话弄的心情不好。

    江然面上不显,车厘子放到桌面上后她手掌绕到林欢后背,掐了个视觉死角,在林欢背上轻轻顺了几下。

    堂姐没看出来林欢情绪和刚才已然不对,看见江然过来后,还继续似做好心,侃侃而谈:“哎,妹妹你来的正好,俗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

    江然自觉她后面的话没什么好,抬起车厘子送到她面前,笑的一脸真诚:“堂姐,您尝尝,昨天刚从加拿大空运过来的车厘子。”

    堂姐一听,连抓带拿,抓了一大把车厘子在手心里,冲着不远处在打游戏的男生喊道:“小伟快来,吃点高档进口水果。”

    男生显然是不听话的,他不耐烦地向后挥了挥手,专注在面前的手机游戏对局里。

    堂姐面上挂不住,又冲他喊了几句,被唤作刘伟的男生拖沓着步伐,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堂姐熟稔地把车厘子送到小伟嘴里,半晌后,手掌还放在男孩嘴边。刘伟嚼完果肉,嘴唇沥出果核,自然地吐在这位堂姐的手心里。

    林欢看傻了。

    林欢目测刘伟的身高比自己还要高上不少,看他的时候,林欢都要微微抬着头才能正视他。

    据他妈所说,他今年都大二了!

    这什么概念?林欢再是娇小姐,在他这个年龄,都能自己拎着六七八/九个箱子往返国内外求学了。

    这人这么大年龄,吃个车厘子还让他妈帮他接果核。

    简直滑天下大稽。

    林欢一秒都不想再在这里待着,她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堂姐看她要走,无视了她脸上不自在的表情,直接去抓江然。被她抓住的一瞬,江然脚步顿了一下,脸上笑容僵硬不少。

    “堂妹你别走啊,我刚想说重要的事来着,就被你打断了。”

    她半真不假地嗔怪了江然一眼。

    江然:“……”你最好把嘴闭上。

    她押了口茶,继续道:“我家刘伟今年20,你家林欢今年23,名字一看就配,年龄也应上那句老话。”

    “我们两家今天把孩子们的大事定了,岂不又是亲上加亲,喜上加喜?”

    在座听见这话的人,都安静下来,客厅里鸦雀无声。人人的脚趾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认真地抠城堡。

    江然笑了下,端起自己的茶杯,淡淡道:“堂姐,孩子们的事,我们老一辈的人就不做主了。”

    看堂姐还想说话,江然又补充道:“而且,我们欢欢,喜欢能照顾自己的,比自己年龄大的。”

    她话里话外暗示加明示意味明显,谁都知道这门亲事,压根就入不了人家一家人的眼。

    堂姐吃了闷亏,又不能和江然翻脸,一张脸憋出菜色。

    林欢站在一旁看热闹看的入迷,江然回头给林欢使了个眼色,给她创造了逃跑的机会。

    林欢立马拿起桌上的茶壶,一溜烟跑回房间,把自己装作一只埋在沙堆里的鸵鸟。

    她把自己摔进大床里,捧着手机给苏诀发微信:【恭喜苏老师,离开两小时内,就达成差点被人偷家成就。】

    直到吃完饭后,林欢都没收到苏老师的短信回音。

    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的声音在电视里响起,周遭人吵吵闹闹,小孩子们相约着下楼放礼花炮仗,欲要迎接新年。

    大人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顺着发了一遍。

    林欢发完红包,手机的一声轻响被嘈杂的环境盖了过去,林欢瞟了眼自己的口袋,屏幕映亮。

    【3113313133J】:出来。

    作者有话说:

    苏老师:听说有人想翘我墙角?

    谢谢大家的喜欢,今天在后台收到小天使投的月石啦,特别感谢,谢谢大家,爱你们,么么哒~

    第63章 礼物

    ◎只要她想要,他就能竭尽所能给她。◎

    一时间, 握在手上的手机开始发烫,林欢的肾上腺素在沉寂了一整天之后,有了隐隐上升的苗头。

    她穿戴好衣服, 拿着手机背上包“噔噔噔”跑下楼, 和站在楼梯口准备上去叫ᴶˢᴳᴮᴮ她的江然撞了个脸对脸。

    林欢来不及和老妈解释太多,在亲妈一脸“我懂了”的眼神中,轻轻捏了下妈妈的手指。

    她撒娇似的抱住江然:“妈,我出去下。”

    江然上下打量着她,林欢脸上红扑扑的, 不知道是刚补的腮红还是因为激动刺激的;一身穿戴完整, 耳垂上甚至还挂了一对新款耳饰。

    她挑起眉问林欢:“今晚还回来吗?”

    林欢哽了一下,马上道:“肯定是要回来的……吧。”

    江然没眼看的表情布满整张脸,从头到脚都被小年轻身上散发出的酸臭味熏了个结实。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 脸上却是带着笑:“赶紧滚。”

    林欢忙不迭跑了, 跑到家门口时,背后传来江然的声音:“下次让他进来坐坐吧。”

    林欢跑到门口,足下一顿, 在手上亲了一口, 隔空给了站在楼梯口的江女士一个飞吻。

    她一路跑到门口,在自己昨天下车的地方,同样的位置上, 亚光保时捷停在那里, 车主站在一侧,手上拎着半根未燃尽的香烟。

    俨然一副等人的模样。

    苏诀换了一身行头, 灰色的毛呢外套里搭了黑色衬衫, 西裤笔挺, 像是刚从某个颁奖典礼上逃跑出来的男明星。

    林欢双手后背, 放轻脚步走到苏诀面前,“唰”地冲他伸出手:“违章停车,罚款两百。”

    言之凿凿,掷地有声。

    苏诀瞟她一眼,将手指间半燃的香烟摁灭在花坛边,带着周身寒凛和烟草气息,凑到林欢嘴角,轻轻啄了一下。

    “现在还差多少?”苏诀睨着眸子问她。

    林欢无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嘴角,才分开不到短短24小时,苏老师越发会了。

    她看着眼面前怎么看都好看到想让人欲行不轨的苏诀,眯起眼眸,像一只被吊起胃口的小狐狸,呐呐道:“欠的可多了。”

    苏诀无声勾唇,凑过去又亲了林欢一下:“那如果我用一辈子来还,这位小姑娘愿不愿意接受?”

    直白的情话听完,林欢耳廓倏地红了。

    苏诀偏头打量一下这位一撩就红的小林老师,不再逗她,把她送进副驾。

    路上车很少,宽阔的马路上只有零星几张车,周边天空上不断有放上天空的璀璨礼花。苏诀开车往郊外的方向驶去。

    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哪怕什么话都不说,都足以让人安心。

    苏诀把车停在山顶,宁市的最高点,从上往下看过去,整个宁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下面万家灯火通明,家人齐聚一堂;林欢和苏诀站在这里,他们的手指紧扣,没有片刻分开。

    林欢小时候深受青春疼痛文学浸染,在她的认知里,下一刻,万千礼花就应该腾空而起,苏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戒指,随即单膝跪地。

    想象中的浪漫画面没出现,苏诀一直定定站在她身旁。

    林欢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忍不住,侧头转向身边的苏诀,问道:“我们今天来干嘛呀?”

    苏诀眼眸含笑,笑着调侃道:“来山顶吹吹大年夜的风。”

    林欢:“……”苏老师这个喜好还真挺独特。

    不过又想到很多年前的小苏诀,每一年的大年夜,他会不会也背着所有人去到空旷的地方,一个人注视着与他毫不相干的万家喜乐。

    没有人给他买新衣服,也没有人会给他包红包,他总是游离在幸福门外,像极了匆匆过客。

    林欢的心脏被一双无形大手猛地揪紧,她转头看向苏诀,手上牵着苏诀的力度又加重了些。

    苏诀问她:“怎么了?”

    林欢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轻声道:“以后你都不会再是一个人过年了。”

    顿了顿,林欢接着说:“林老师陪你,陪你一辈子。”

    苏诀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本来是想给小林老师个惊喜的,不知道这姑娘站在旁边脑补了些什么,得出现在这个结论。

    不过,苏老师对眼前的状况很是满意。

    他悄悄背过林欢,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在心底默数了倒计十个数。

    苏诀松开林欢,走到她身后,双手覆盖上她双眼,烟草混合苦茶清香,空气里散发着淡淡山野花的芬芳。

    苏诀从后往前,往林欢嘴角送上一个安抚的吻,凑到她的耳旁:“新年礼物,小朋友。”

    双手撤开,漆黑的天空上划过一颗流星。

    林欢眼睛亮了亮,她回过头抓苏诀的手,语气里的兴奋溢于言表:“是流星!”

    苏诀深邃的一双眼里,完整映出姑娘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的面庞和她亮晶晶的发光眼眸。

    他指了下林欢身后,弯起眼眸,继续道:“你看。”

    林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本只有孤零零一颗流星划过的天际上,流星雨一片片划过,美的犹如仙境。

    丝丝缕缕的灿白色流星雨划过,每一颗流星雨后面都拖着长长的尾巴。

    从远处看去,似是有人把银河送到人间。

    林欢欣赏着眼前的流星雨,后知后觉般,她赶紧闭上双眼,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十指交叉,嘴唇翕动。

    苏诀站在她身边,在林欢闭上眼的瞬间,苏诀面向林欢,沉甸甸的视线落在林欢交握的双手上,轻轻闭了下眼。

    他何其有幸,能在三十岁这年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璀璨的那颗星星,最漂亮的那片银河。

    他的喜与乐,过往与将来,都与面前人相关。

    再也分不开。

    林欢许完愿睁开眼睛的瞬间,天上最后一颗流星雨尾巴扫过,徒留留一道浅浅的痕。

    苏诀转过眼去,问林欢:“你许的什么愿?”

    林欢做贼似的捂住苏诀的嘴巴,一双小手被苏诀暖得火热,捂在嘴上暖呼呼的,像个小火炉。

    她嗔了一句,说道:“愿望怎么能说出来,说出来的愿望会不灵的!”

    林欢想了想,还是凑到苏诀耳旁,悄声说了句什么。

    苏诀平直的嘴唇慢慢勾起。

    说完后,林欢小声道:“我把愿望说给男朋友,不能算我说出来吧?”

    苏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男朋友是家人,不算。”

    林欢那句“林老师要一直和苏老师在一起”好似一汪温热的泉,在苏诀心底一圈一圈漾开。

    看完流星雨,林欢准备和苏老师在山上再走一走,没事的话就回家你侬我侬,还没动作,她就被苏诀牵着手往山的更山顶走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座山的山顶,林欢依稀记得,山上只有一座废弃的小亭子。

    苏诀轻声道:“闭上眼睛,我带你走。”

    苏老师都发话了,林欢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只要有苏诀在,她从来没有过任何的不放心。

    视线只剩满眼的黑,苏诀牵着她很是仔细,带着她绕过两个弯,又帮她避开了路上两个半大不小的坑。

    当林欢的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苏诀轻声唤她:“欢欢,睁眼。”

    眼睛闭上许久,林欢睁眼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要适应一下,出乎意料的,视线所及之处,压根没有刺眼的灯光。

    苏诀把她带到那座亭子里。

    林欢在上山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有了感觉,但真的到睁眼的一瞬间,才发现,和她预想的又不一样。

    原来的小亭子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整面墙的幕布,上面放着一段视频。

    林欢一眼就看出来,那是自己想看了很久都没看到的被称之为世界第一大奇景的自然天象——极光。

    视频里传出声音,和站在自己身后人的声音不谋而合。

    像是提前准备好的台词一样,苏诀跟着视频里的声音同步讲解着这瑰丽的景象。

    林欢听见苏诀的声音响在自己耳朵里的时候,她的手脚完全像在地上生了根,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晕在了眼眶里。

    她只记得高三那年,高考前夕,某一天的班会课上,苏诀为了缓解他们的考试压力,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班会课。

    细心的数学老师提前买好了各式各样的星星折纸,每个学生在折纸上写下自己的愿望。

    他们把写好愿望的星星折纸折成圆滚滚的立体五角星,挨个放进苏诀提前放在讲台上的许愿瓶里。

    许愿瓶被苏诀放在高考的倒计时旁边,他们付出的每一分心血,都在朝着自己笔下的目标更近一步。

    时隔多年想起,林欢从记忆的匣子中翻找出那年的记忆碎片。

    当时的她一想到毕业后马上就要见不到苏诀了,满心难过,那个愿望,她写了个“假大空”的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林欢手握钢笔,在折纸上写【想要去看极光。】

    世人皆知,极光难遇,她喜欢的他和极光一样,皆属于她的可遇不可求。

    隔了五年甚至更久,林欢曾经无论如何都碰不到的人,如今弯下腰,把自己和漫天绚烂极光,一起捧到她眼前。

    她的瑰丽梦境,在苏诀这里,永远都不存在不可能的假设。

    只要她想要,他就能竭尽所能给她。

    这是他喜欢了很久的姑娘,是苏诀放在心尖上的人。

    宠她,ᴶˢᴳᴮᴮ他愿意。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orz,给大家磕头道歉,实在抱歉,今天家里猫咪生病,又送他们去医院检查,耽误了时间,这章下面每个评论的小天使都发红包,再次道歉,实在对不起大家QAQ(磕头orz)

    【ps:最近社畜开始上班惹,更新时间改为每天晚上九点,谢谢大家谢谢理解】

    谢谢大家的喜欢,爱大家,么么哒~mua! (╯3╰)

    📖 气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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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做饭

    ◎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新学期开学。  林欢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好几个原本的几浮◎

    日子过的飞快, 转眼就到了新学期开学。

    林欢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好几个原本的几个座位,现下里那里空荡荡的, 什么也没有, 她叹了口气。

    职场如战场。

    一中的考核结果的通知非常人性化,老师会单独短信通知对应的老师在相对的时间去到办公室进行面谈。

    时间不定,地点不定,就看自己什么时候手机上会收到去开会的通知。

    林欢甩了甩脑袋,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这学期开学, 高考临近的重压又加重了些, 时逢开学,苏诀忙的一天天脚不沾地。

    两个平日在办公室里坐着左右桌的人,一天下来, 也不定能说上几句话。

    唯一能被称得上温存的时间唯有夜幕降临, 他们能够彼此依偎着躺在床上。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星期,直到林欢实在忍受不了。

    苏诀靠在床边,床头点着一盏夜灯, 苏老师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 单手翻书,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揉着林欢发梢。

    两个星期的工作忙碌到把苏老师整个人都累瘦了一圈,林欢看着心疼的要命。

    林欢抱着苏诀, 小巧的脸庞靠在男人的怀中, 问他:“明晚回来吃饭吗?”

    他们已经因为工作,太久没能在一起好好吃上一顿饭。

    苏诀的眼神从书上抬起, 看着面前表情委委屈屈还带着一丝软糯的林欢, 弯了下唇, 说道:“明天应该可以了。”

    林欢忐忑的心突然被放到了一片宽阔的草原上, 满心满眼都写满了高兴。

    她撑着直起身来,出其不意,在苏诀嘴唇最柔软的地方“吧唧”一口,随即反手立刻把床头灯关了,给自己卷成一个小小的“被子卷”。

    黑暗中,圆滚滚的被子卷里传出林欢娇俏的声音:“明天林老师下厨。”

    苏诀笑了下,拉动了一下旁边的被子,给她透进去一丝空气,说道:“嗯,那我们下班一起去超市买菜。”

    等到真的站在超市里的时候,林欢还是觉得不现实。

    她像是生怕自己没睡醒一般,猛的在自己的小臂上狠狠掐了一把,痛的龇牙咧嘴之后,才确定原来这真的不是梦。

    要是知道撒个娇就能骗着苏老师和自己一起来逛超市和做饭,两个星期前的林欢就应该这么做。

    上次来这个超市还是她一个人来,这次过来,又是一番不一样的感受。

    她逐渐理解了当年江然和她说过的,吃什么玩什么比起和你待在一起的那个人,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小时候的林欢,听到这句话只是半懂不懂地点了下头。

    现在,她偏头看了眼走在身边推着购物车,时不时再问她一句这个想不想吃,那个想不想要的男朋友,对江女士的话产生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当苏诀再一次拿起货架上的青菜问她想不想吃素炒青菜的时候,林欢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走过去顺势夺过苏老师拿在手里的青菜,佯装不满:“说好了今天是我做饭!”

    苏诀挑眉,顺着她的话音接了下去:“那请问我亲爱的主厨小姐,需要些什么食材呢?”

    林欢撑着脑袋想了下,没有回答苏诀的问题,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就把她打算用的食材原料找了回来。

    她手上抱着一大堆刚刚从称重台称完的蔬菜,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林欢连前面的路都快要看不清,哪里还能分神去看是谁给她打的电话,再加上这两天,不知道哪个缺了大德的把林欢的手机号码泄露了出去。

    什么买房子的,诈骗的,乱作一团的每天准时定点骚扰她。

    手机坚持不懈的在包里震动,大有一副震动到天荒地老的架势。林欢被震的心烦,抱着食材走到苏诀身旁时,往他身侧迈了一步:“苏老师,劳驾帮个忙。”

    苏诀看着她有些不自然的表情,立刻了解她现在略有尴尬的境地,随即伸出两只手指把林欢那一直在响的遭瘟手机从她兜里取了出来。

    他眼神无意往手机上扫了一眼,一直带着笑的眼神忽然往下冷了一点。

    林欢将食材全部放到购物车里,推着购物车走了几步都不见苏诀身影,她有些纳闷,回头一看,苏老师站在原地,手上还拿着自己的手机。

    林欢脑门上蹦出一个问号。

    她推着购物车走到苏诀身边,问他:“刚才的电话怎么了吗?”

    苏诀蹙了下眉头,半秒后他闭上眼睛,把手机物归原主:“你可能要自己处理一下这个电话。”

    他尽量不让自己多想,稳了稳声线:“无意看见的。”

    林欢听得一头雾水,不就是帮她拿了下手机吗?怎么苏老师脸色变成这样?

    她拿过手机,待看清屏幕上的未接来电和占满了整个屏幕的短信后,林欢狠狠闭上眼睛,这都什么妖魔鬼怪。

    林欢终于相信了那句老话,垃圾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再见面最好就是葬礼。

    她的手机号码一直没变过,陈家良不知道上哪儿来的天大本事,弄来了一张接一张的新手机卡,360°无死角对她进行骚扰。

    林欢脸色铁青,火气一头一头往上蹿。

    在林欢的预设里,握着这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和男朋友一起逛逛超市,买点食材,回家你侬我侬做做饭,增进感情,晚上再来一个晚安吻,这一天就过的非常完美了。

    奈何身边就有这么一个倒霉玩意儿,变着法的来给你找不痛快。

    现在倒好,两个人的心情都被这倒霉催的影响了个够呛。

    一想到这是苏诀好不容易才从百忙中空出来的晚餐时光,林欢气的想给陈家良一巴掌扇回他娘胎肚子里。

    当着自己面出轨的是他,恶心自己的同样是他,现在来哭着喊着求复合,那他和那些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轨男人有个球的区别。

    林欢翻了个白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在脑子里想好了一二三,一会儿要先去苏诀那里安抚下男朋友受伤的情绪,然后要……

    还不等她的一二三梳理明白,苏诀走到了林欢身边,他冲她伸出手,语气冰冷又不容置喙:“手机给我。”

    林欢呐呐地把手机递给苏诀。

    她心下有些紧张,抿了下因紧张而略微干燥的唇,就这么定定看着苏诀的侧脸。

    苏诀解开手机密码,进入通话记录里面找到那一长串的被标记了未接来电的红色号码,手指轻轻一点,电话拨了回去。

    那边的电话才刚刚接通就被陈家良接了起来。

    他像是竹筒倒豆子般,也没分辨对面是谁,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番哭诉可谓是声泪俱下。

    因为他声音过于洪亮,导致林欢哪怕站在苏诀旁边都能从听筒漏出来的声音中听个大概。

    林欢简直要气笑了,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不要脸的人呢?

    在陈家良的自述里,他不但把自己洗白成一个误入歧途的当代五好青年,更是把自己和林欢的这段感情升华到无人可以匹敌的境界。

    又称,通篇扯蛋。

    苏诀耐心好的出奇,他等着陈家良全部话都说完后,话筒间徒留浅浅的电流声响。

    和陈家良的一席长篇大论比起来,苏老师的话就要有文化有条理的多,他声音不重,却带着不容任何人反驳的笃定:“我是她男朋友,据我所知你们已经分手了,请你自重,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们。”

    一句话说完,苏诀没给陈家良反应的时间,兀自把电话挂断,顺便把他的号码直接拉进了林欢手机的黑名单。

    打完电话,苏老师刚刚闷在胸中的一团恶气才纾解不少。

    林欢拿回手机,走到苏诀身边轻拽了下苏诀的衣服边角,语气轻微:“还生气吗?”

    苏诀瞟她一眼,推着购物车往结账口走去:“今晚打算做什么?”

    完完全全的答非所问。

    回到家里,林欢推着苏诀到客厅里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回到厨房处理食材。

    为了保证男朋友不会突然进来,林欢进去的时候,顺手把厨房门关上了,她看着外面沙发上,苏诀找了个舒服地姿势躺了下来,劲瘦的腰间担着一条薄薄绒毯。

    林欢笑了下,转身投入到面前的厨房里,开启与各种食物交锋的拉锯战。

    她自诩一个人在外生活过许久,在能保证自己ᴶˢᴳᴮᴮ能够把自己养活的基础上,还能保证食物的色香味俱全。

    只是她从小被人照顾惯了,不太喜欢自己亲自下厨。

    她余光瞥到外面的苏诀,心下软了一片,为男朋友洗手作羹汤,自己这点厨艺,还算能拿得出手吧。

    林欢在厨房里干的热火朝天,毕竟许久不用的厨艺被苏老师养得都快倒退了。她很久没有那么认真的为了什么人做过一顿饭,难得花了些时间和心思在里面。

    她太过专注,导致厨房门什么时候被人推开条缝都没发觉。

    苏诀半边身子虚虚靠在门边,头上的发丝有些凌乱,他没带眼镜,眼神里显出慵懒。

    他没发出任何声音,看着厨房里的林欢有条不紊处理着食材,眼神神情的像在看一幅世界名画。

    林欢把火调小的同一时刻,苏诀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后,在她耳根上不轻不重地啄了一下:“我来尝尝菜的口味。”

    林欢没想到自己关着门,苏诀进来的时候自己甚至没听到一丁点声响。

    她轻轻推开苏诀,专注在面前将要出锅的菜上,语气正经:“别闹,一会儿糊了就吃不了了。”

    苏诀听出林欢话音里那一点不那么顽强的意志力,立刻卷土重来。

    他直接把站在流理台前的林欢转了个身,欺身上压,手掌恰到好处的在林欢腰肢将要碰到坚硬台面的时候帮她挡了一把。

    林欢的居家服昨天塞进洗衣机洗了,她没办法只能从衣柜里拿了苏诀的一套衣服。

    深蓝色的居家服套在她身上宽宽大大,把她衬得越发娇小白嫩。她外面穿着围裙,手上握着锅铲。

    苏诀把那柄碍事的锅铲扔去一边,骨节分明的手指往林欢身后探去,解开她的围裙,他声音酥到了骨子里,边吻边问她:“欢欢,你喜欢这套睡衣吗?”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谢谢各位小天使们,爱你们,么么哒~mua~~感谢在2022-08-21 22:52:03~2022-08-22 23:0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杜杜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风波

    ◎名为语言的利刃,带着数不清的恶意,一次接一次在当事人的隐私上凌迟◎

    日子过的平平淡淡, 里面夹杂着些蜜里调油。

    对他们这样的普通人来说,这仿佛已经是生活最美好的模样了。

    俗话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外加上谈恋爱这件事本身就非常滋润人, 林欢自己也不例外。

    她和苏诀两个人每天都腻歪在一起, 有时间的话就一起约一场电影,没时间的时候,两个人坐在书桌面前彼此无言,只是静静地批改着自己面前的作业和备课,足够让人安心。

    时间流转的飞快, 户外冰天雪地的枯木枝丫间都打上了芽孢。

    林欢身上的衣服从厚羽绒减到薄羽绒和毛呢大衣, 在四月初春,春雷炸响的那一天,她终于换上了轻薄的风衣。

    她和平日里一样走进办公室, 打开加湿器后发现办公室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林欢做好上课前的准备, 抱着一摞教案和课本准备去上课,临了被齐梦叫住了。

    齐梦左右看了眼身边没人,小声的像地下党接头似的, 和她说:“你知道吗?隔壁A省出事了。”

    林欢皱了下眉头, 她看了下表,示意齐梦继续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A大的一个教授和自己的学生那啥了, 后续这个和他好的女学生因为自己放纵, 绩点不合格没能毕业,就反咬教授一口。”

    林欢看着她, 就听齐梦继续说:“其实这事儿现在大家就是为教授鸣不平, 男欢女爱这种事情,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被这个学生一说,现在社会上对老师的风评特别差。”

    “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齐梦说的那位教授是林欢之前非常敬仰的前辈,在学术上的相关见解非常符合时代特征,有相当强的前瞻性。

    不久前的一次讲座上,林欢还见过对方,在讲座结束后与对方交谈了几句。

    林欢心下平静的湖面被人扔下一颗石头,石块有些大,掀起了她心下的一片波澜。

    说不清是什么心思作祟,早上听见的这个消息一直如鲠在喉,她上完课回到办公室,趁着没人的当口,打开手机,在浏览器里输了几个关键词。

    成片的长篇报道霸占了整个屏幕。

    新闻报道上有些为了博人眼球,标题就误导着大众,内容与标题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明知道事情的原委,但是当看到实际的报道的时候,林欢的心坎里还是隐隐难受了一下。

    信息内容浑水摸鱼,评论的画风则是一水的谩骂。

    天涯海角四面八方的距离被一根网线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地理间的距离成了脑海里的抽象概念。

    人人都可以自由地发表任何观点,不论对错。

    一把名为语言的利刃,带着数不清的恶意,一次接一次在当事人的隐私上凌迟。

    教授他没做错任何事情,他只是尽了自己该尽的责任,兢兢业业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遵循了自己作为一个灵长类生物的那点七情六欲。

    到头来,所有铺天盖地的谩骂都只围绕了他一个人,另一个当事人却能在现实的重压下隐身。

    什么是公平?

    林欢心口像被人堵住一般,一口恶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她久违的察觉到自己的焦躁。

    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股没来由的心慌来自哪里?

    东窗事发,A市、A大、教授本人和师生恋等一系列字眼爬上热搜,成为人们喜闻乐见的茶余饭后谈资。

    林欢等了又等,苏诀从早上出门就一直没联系她,她等的心焦,打了苏诀的电话。

    他们之间常常会有这样的问题,以前的每一次,林欢都能安安心心等到苏诀的微信,莫名地,林欢现在突然就想给苏诀打个电话。

    电话那头接的很快,嘈杂的背景音刺的林欢快要听不见苏诀的声音。

    苏诀的声音破穿了迷雾屏障,一如既往的让她安心,男人沉冽的声音洒进林欢耳畔,她的五脏六腑找到了自己该在的位置。

    “怎么了?”他问她。

    林欢无端咽了下口水,再开口时,嗓子里带着股喑哑,嗓间的干涩刺的她不舒服地皱起漂亮的眉:“没怎么,就是有点想你。”

    她溜溜达达打着电话,一路走到一中校园里那棵巨大的“情人树”面前站定,垂下眼睫,手指灵巧地翻找到自己入校初挂在上面的那张卡片,看着上面的字迹,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林欢叫了他一声:“苏老师。”

    “苏诀。”

    电话对面的苏诀没着急,耐心等着她后面的话。

    林欢沉了下,正色下来:“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我们都会一起去面对。”

    电话那头的苏诀无声勾了下唇,眼尾露出一丝无奈,他偏头看了眼里面吵得热火朝天的会议室,头一次觉得,林欢这姑娘的直觉有点过于夸张的离谱了。

    他出声安慰道:“嗯,没事的,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回去。”

    “等我,今天回家苏老师做饭给你吃。”

    林欢从听见他声音的时候,心下就再也没有过任何质疑。

    只是这个时候的她,还没能想到,那个从来舍不得让她吃一点苦,真真把她捧在了心尖上疼的苏诀,独独这次,逆了她的意思,骗了她。

    林欢在天色擦黑的时候都没能等到苏诀发给她的消息。

    她揉揉脖颈,翻看着自己的教案,为了等苏老师,林欢的教案已经抄完了大半本,连带着课后反思,写的满满当当。

    手机安静地放在一旁,她拿起手机,微信上跳出一个不知多久前发来的微信。

    【3113313133J:早点回家,今天事情有点多,回来的晚,早点睡,别等我。】

    林欢皱了下眉。

    她有些不满,又看了眼日历,马上就是一中的校庆,今年的校庆听说规格巨大,邀请了无数的前校友。

    想到这里,林欢心下也释然了。

    她收好东西,乘着夜色,孤身走在校园里,走到行政楼那里时,林欢往上看了一眼,会议室里灯火通明,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让人品尝出辛苦。

    林欢脑子里想着,要怎么给男朋友准备一个大礼给他好好补补。

    苏诀站在楼上,无声的目光全然砸落在楼下那抹窈窕背影身上,他从不波澜的眼神里带着无端的索取,像是害怕再也看不见她一样。

    看着那抹声影消失在视野里的时候,苏诀取下眼镜,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眼角间透出一丝阴郁。

    他深吸口气,抬手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里面嘈杂的人声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倏地消失了。

    苏诀站在门口,会议室里白炽灯在黑暗中亮着,宛如暗夜波涛里的一点星星小船,生怕一个ᴶˢᴳᴮᴮ呼吸重了,它就堙灭在了巨浪深处。

    冷白的灯光切在苏诀脸上,他从早到晚就吃了一顿早饭的胃里泛着酸,脸色苍白,往那儿一站,气场却依旧压得人喘不上气。

    他走到坐在主位的楚校长面前站定,神色自若,语气平稳到像在通知下周的工作事宜:“就按您说的办吧。”

    楚校长手边放着一摞打印出来的“举报信”,最上面是几张照片,照片的主角之一,现在站在楚校长面前。

    苏诀眼神在照片上轻轻带过,他没什么情绪的收回目光。

    他回头环视一圈,这里在座的都是和他共事很久的同事,不乏有些是后来处成朋友的。

    他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那天躺在床上,林欢的一席话让他醍醐灌顶。

    苏诀那天在书房里久违地翻找到林欢高中毕业时拍的毕业照,女孩站在人群中间,嘴角带着笑,笑意却不到眼底。

    她好像站在一个勿入人群中的外来者,浑身上下带着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苏诀拎着照片一角,问她:“为什么不试着和他们做朋友呢?”

    林欢挑了下眉,没想到苏老师那么久还没忘记问这个问题,无声笑了下:“因为我不想。”

    她叹了口气,她理解像苏老师这样的正常经历下成长起来的人,是不能了解这样的心态的。

    “人与人之间这点缘分太奇妙了,有时候你和某个人会生出一种惺惺相惜故友重逢的感慨;有时候有的人你从见他第一眼就知道和这个人不对付,人们会把这些情绪归根结底为‘直觉’。”

    “虚头巴脑的东西没有任何说服力,只是人们潜意识里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趋利避害,是很早之前的古人们打碎骨头血液里就带着来的东西。”

    林欢看了苏诀一眼,摸了下苏诀的眼睛,那里面的情愫太沉:“你没有经历过辗转很多地方的经历,经历过以后就知道了,其实那点缘分,在外界的阻力面前,脆弱得像张白纸一样,哪怕什么都不做,风一吹都会破。”

    苏诀无声勾了下唇,林欢说的果然没错,在命运的面前,所谓的缘分,不值一提。

    楚校长看着自己一路提拔起来的苏诀,语气还是不忍,他态度软和下来,问他:“别的还有什么吗?”

    苏诀顿了下,目光不由自主的被照片吸引过去,他放轻了声音,像极了怕打扰到照片中的人,张口道:“能帮我推后几天再公布吗?”

    他走到旁边,手指捏住相片薄薄的纸张,声音好像已经不是自己发出来的一样:“帮我瞒着她。”

    苏诀自己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和林欢说这件事,他们都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喜欢,这本真的是各种程度上的HE,大家不用担心,我真的保证虐点过的很快!!磕头orz

    第66章 校庆

    ◎“高一年级英语老师林欢,违反师德师风,违背校纪校规,现今主动辞职。”◎

    一中时逢九十周年校庆, 应了那句五年小庆,十年大庆的说法。

    校门口一夜之间多了一座拱形门,红红火火, 寓意着宁大一中的未来光明灿烂, 夹道两旁放着历任校友领导赠送的花篮,从校门口直通校园广场的地方,铺着红毯。

    校园广场上,高达两米,长十米的幕布上, 写着【宁大一中建校九十周年】的祝福, 旁边放着无数支黑色的马克笔,供给前来的学生和老师签名。

    林欢绕过了那面签名墙,走进校园里。

    昨天晚上苏诀一整晚都没回来, 要给她做饭的话自然也随着夜晚的习习凉风吹散在了星光里。

    不是说没了苏诀她就活不下去, 只是准确来说,林欢觉得从昨天开始,两个人之间多了一丝隔阂, 林欢说不清那是什么, 她心底一直布着疑云。

    身后稀稀落落走着两个一中的老师,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巧落在林欢耳朵里。

    “你听说了吗?”

    “苏诀?他怎么……”

    林欢放缓了脚步, 仔细辨认着远处交谈人声中的话音。她还没听个准确, 身后的一阵轰动夹断了未完的话音,林欢停下脚步, 回头望去。

    校门口的拱形大门两侧, 掐着时间点放出两发礼炮, 礼炮齐鸣, 庆祝一中建校的庆典算是正式开始了。

    两个走在林欢身后闲谈的老师发现驻足的林欢,自觉失言,连忙垂着头挽着手,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林欢一直皱着的眉头皱的越发紧,她掏出手机,苏诀的电话一直占线,打了一早上怎么都打不通。

    苏老师向来不是那种话很多的人,而且林欢也很清楚,苏老师也从来不会和人煲电话粥。

    操场上人声鼎沸,林欢心中越发生寒。

    她走到一个稍微安静一些的角落,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林宇阳。

    电话接通,林欢听见林宇阳的声音,原本被死死压在心底的委屈像是找到了出口那般,不自觉喷涌而出。

    她抽了下鼻子,一丝酸楚顺着鼻翼缓缓爬了上去,氤氲的水汽让林欢眼前哄闹的景象全部扭曲了起来。

    “爸”,她开口叫了声。

    林宇阳拿着电话的手顿了下,他无声叹了口气,安抚地问道:“怎么了欢欢?”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在眼角摁压了下,吸走眼角分泌出的眼泪,稳了下声线,说道:“过年的时候,您和妈妈让我过年带男朋友回家,您还记得吗?”

    本来是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林宇阳在听到的一瞬间微微挺直了下背,他像是有预感一样,张口又叫了声:“欢欢。”

    林欢一个苦笑擒在嘴角,说道:“您早就见过他了。”

    “我从十七岁开始喜欢他到现在,那天他来家里,我在楼上就听见了。”

    林宇阳摘下眼镜,捏了下眉心,说道:“欢欢,有些事情,爸爸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好不好?”

    几分钟后,林欢握着手机从小树林背后走了出来,她重新补过妆的脸上没有任何一丝透露情绪的微表情。

    校门口的校友们已经到了不少,九班今早在班群里就说了没事的都会回来,他们自然也知道林欢现在在一中教书。

    林欢提前到了昨天和班长他们约定的地点,没想到没等来九班的人,等到了另一个让她吃惊的存在。

    和大半年前相比,面前的人已经快要让林欢认不出来了。

    之前陈家良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想方设法的骚扰她,后来被苏诀撞见了之后,他倒是再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今天在这里又见到陈家良,林欢本就不高的兴致更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

    陈家良看见她,脸上挤出一个笑:“欢欢,好久不见。”

    林欢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她眼神扫过陈家良,只觉得自己当初付出的那些年全像是瞎了眼。

    当时陈家良在1m9口不择言说的那些话,比起愤怒上头,林欢更相信人在一些真实情景下的真情实感。

    换言之,那些肮脏龌龊的想法早就深深根植他的心底,像恶魔一般,吞噬着他的理智。

    林欢直接略过陈家良的示好,往校门口走去。陈家良眼看打招呼不奏效,突然间一把抓住林欢的手腕,不让她挣开来。

    林欢被握住手腕的第一时间就想要挣脱,到底陈家良是个成年男性,从身体力量上来说,林欢根本挣脱不开。

    她满心的怒火还不知道发泄去哪里,陈家良自己不长眼睛撞到枪/口上来。

    “放手!”林欢喝到。

    “欢欢,别走,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陈家良抓住她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些,林欢觉得自己的手臂可能已经要被他捏碎了。

    “我们和好,我们和好吧好不好?”说道最后,陈家良几乎是在恳求,如果忽略了他手上的力道的话,那可真是一出深情的大戏。

    林欢猛地发力,甩开陈家良的手,迅速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她面色不善地盯着陈家良,正打算开口,陈家良看了眼她的脸色,立刻打断她:“你是不是联系不上苏诀了?”

    林欢要说的话被她压回胸口里。

    她神色阴晴不定,林欢站在那里,眼神头一次在面对陈家良的时候产生了闪躲。

    陈家良脸上笑开了花,他心情颇好,笑道:“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恶劣地停顿了下,似是欣赏够了林欢脸上不断交错变幻的表情那样,继续道:“你的苏老师,马上要被开除了。”

    陈家良看着面前林欢,她整个人从刚才的暴怒中脱离出来,陷入一种迷惘,眼神失了焦距。

    陈家良心中简直说不出的痛快,那个人果然没骗他,今天冒险来校庆现场,之前在林欢那里受的鸟气一股脑儿全部还给了她,全身心都是说不出的畅快。

    他冲着林欢心窝深处砸下致命的一句话:“知道他为什么被开除吗?”

    “因为他动了不该动ᴶˢᴳᴮᴮ的心思。”

    “又或者说,是你害得他落得如今田地,你那年的心动,为他今天名誉扫地还真是奠定了很好的基础。”

    林欢耳边的蜂鸣一阵阵涌来,像是潮水般汹涌而至,她想起了头天晚上,想起了那条安抚她的微信,还有那通电话。

    他那个时候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会被处分,那个时候,她和苏诀说,不管有什么事情,他们都会一起去面对,那个时候,她的苏老师,心底在想什么?

    会不会埋怨她害他落到今天这样名誉扫地的境界,会不会还在想她不懂事,会不会……

    她昨天晚上离开学校之前,抬头看了眼行政楼的顶楼,那里还亮着灯,当时的自己单纯地认为是为了准备校庆的事宜,倘若不是呢?

    倘若昨天晚上会议室里被人群起而攻之的主角是苏诀呢?

    他一个人面对那些无端的指责,还分神来安慰自己,他把一切坏吞进深不见底的夜色,竟然从来没有向她透露过分毫。

    林欢现在想想,还是太迟钝了。

    再抬眼,她眼角不见泪珠,只剩眼底的一片绯红。

    “我能怎么办?”林欢不自觉地这句话竟然脱口而出。

    陈家良站在一旁,饶是他都没想到林欢为了苏诀会做到这个份上,他咬了咬牙,按照那个人教他的那样,说道:“你去找校长辞职,和他分手,应该还能保得住他的工作。”

    他上下打量了下林欢:“以你林大小姐的本事和家底,自然看不上这点死工资。”

    陈家良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这番话现在是说到林欢心口里了。

    她盯着陈家良,不信任地眯起眼睛:“你的条件?”

    陈家良无奈耸了下肩,摊开双手,无奈道:“抽空我们吃顿饭。”

    “就这么简单?”林欢问。

    他咯咯笑了起来,浑身舒展:“就这。”

    林欢扔下一句“电话没换”后转头冲进行政楼里,她希望自己在那之前,还能来得及做点什么。

    陈家良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有句话他说的确实不错,这份工作给了林欢生活的充实感,她感激这里,但她到这儿来教书的那个说大不大的目的,就是在这里的苏诀。

    如果因为自己让苏诀麻烦缠身,那该离开这里的人也应该是她,而不是苏诀。

    她动的心,她喜欢上的人,凭什么自己的过错要苏诀来承担?

    隔壁A市的那个女生做的事上不得台面,不代表她林欢也是这样,不管苏诀出于什么样的决策,林欢都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这件事。

    要走也是她走。

    至于分手,如果需要,她会毫不犹豫选择放手。

    不是她不爱,而是她知道自己早过了幼稚做梦的年纪,当年的小女孩现在也长大成人,没有理由再在那个与世无争的玻璃罩里待着不谙世事。

    她的过错,不该由她最爱的人来买单,她的月光,以前和现在都不允许任何人亵渎。

    那年仲夏,有人造了一个瑰丽的梦给她,她沉溺其间,一醉经年;海平面上的阳光照临,脆弱的气泡破碎,心动尘封。

    林欢推门走进会议室,径直走到苏诀面前。

    柔情的目光细细摩挲着苏诀的轮廓,明明才是一天不见,她却像生怕再也看不见面前人一样,林欢自嘲地想,可能今天过了,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苏诀了吧。

    会议室里的人看见来人,都一时间无了话语。楼下锣鼓喧天,楼上气氛冰冷,像是两个隔绝开来的世界。

    高鑫转过身去,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比起别人,他比别人更知道两个人之间的那些不容易。

    光是听苏诀说的那些,高鑫带入一下自己,都觉得心脏在痛的滴血。

    岁月是个王八蛋,它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改变很多人和事。

    苏诀从她进来的时候,目光便一直锁在她身上。林欢深吸口气,走到楚校长面前,当着下属,楚校长出声道:“林老师,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下一秒,林欢双手递上一个完整的信封:“楚校长,谢谢这段时间的照顾,这是我的辞职信。”

    楚校长皱起眉头,还没说话,坐在一边的苏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林欢身边。

    他脸色阴沉,从楚校长手上拿回林欢的辞职信,语气严厉:“林老师,请注意,你是老师,肩上担负着学生的信任和未来。”

    林欢死死咬着嘴唇,垂在身侧的手指掐进掌心的肉里,她忍住眼泪,提高嗓音问苏诀:“是,我肩负他们的未来和信任,那你呢?”

    “是我转学当天就喜欢上的你,动了不该的念头,凭什么你要护着我,也是因为责任吗?”

    她的声音失了气力,弱了下去:“苏老师,我长大了。”

    苏诀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看见林欢冲他笑了一下,笑容纯粹又不掺杂任何情绪,苏诀一晃神,宛如回到林欢第一次来找自己借数学笔记的那天。

    傍晚他回来,桌上的橙子味芬达瓶身上贴着一张小纸条。

    他小心地拧开瓶盖,“噗呲”一声,气泡顺着瓶身涌了上来,到瓶口的地方,又全部碎裂。

    苏诀抓住林欢的手,却没曾想,他的姑娘,这一次,先放了手。

    林欢抽回自己的辞职信,再次递到楚校长面前,她眼睛看着苏诀,说出口的话却是对着在场的所有人:“高一年级英语老师林欢,违反师德师风,违背校纪校规,现今主动辞职。”

    偌大一个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她咬咬牙,面对苏诀:“我们分手。”

    苏诀心底那根紧绷的弦,“啪”的断了。

    作者有话说:

    我先跪好,保证很快甜回来!这真的是最后一个酸酸点了,我发誓!QAQ

    第67章 不再

    ◎他用尽自己的想念,日复一日在心口凌迟。◎

    校庆结束后, 林欢整个人直接从世界上消失了,不管苏诀怎么联系她都联系不上。

    他想尽了一切自己所能想的办法,他甚至给林宇阳打了电话, 问到林欢的下落时, 林宇阳也只是说不知道。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林宇阳和苏诀。

    校庆结束当天晚上,林欢回到家里,收拾了个行李箱准备离开。江然他们问起来的时候, 林欢面色平静, 先斩后奏,只说是想出去几天散散心。

    他们一直惯着她,不疑有他, 直到林欢的航班已经飞离宁市, 林宇阳才接到楚恒(宁大一中校长)的电话。

    林欢掐着时间落地后给林宇阳和江然报了平安,只是只字不提自己在哪儿。

    因为事情闹得大了,学校这边原本打好的算盘被林欢打了个措手不及, 最后只得按照她的想法, 保了苏诀的工作。

    那天校庆结束,苏诀被迫留下善后,等他晚上回到家的时候, 家里所有关于另一个人的痕迹被她清扫的一干二净。

    阳台窗前的耳鬓厮磨, 厨房里的温馨,书房里的暖黄灯光依旧亮着, 只是不知怎的, 最后还是没等到伏案书写的女主人。

    天空中挂着月牙, 月光洒满大地, 天气入了春,风一吹,苏诀却依旧冷的森然。

    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都有她的痕迹,她在这里给他准备的惊喜,陪他跨过那些数不清的过往,他们明明可以有很好的以后……

    苏诀抽出一根烟,点燃后捏在指尖,盯着那一抹夜空中的猩红发愣。

    他伸手摸入口袋,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落入手中。

    大年三十晚上,他带林欢看了流星雨和极光,其实林欢猜的没错,当时的苏诀,大衣口袋里装了钻戒,还有一条和钻戒相配的项链。

    他准备了余生和她一同度过,奈何造物弄人。

    戒指内圈是一轮小小的数字,2015081920210821,前者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后者是他们时隔六年再一次在一中校园重逢;

    S&H,是他打算捧在掌心里疼一辈子的人。

    “欢欢,你在哪里?”苏诀向来清澈的眸子里被月光蒙上一层细纱,他眨了下眼睛,眼前的项链模糊了视线。

    工作还要继续,生活的车轮永远向前,从未因为个人的意愿与否困顿不前。

    苏诀又成了一中里最茕茕孑立的存在,身边再也无人能参透他的喜怒哀乐和零星情绪,柜子里的芬达汽水被他一如既往的放在那里。

    他用尽自己的想念,日复一日在心口凌迟。

    冬去春来,花开了一茬一落,苏诀心口一直空荡荡的,似是丢了三魂又七魄。

    她好像只在他一个人的心里留存过一样,周遭的人,都像一夜之间失了记忆,林欢这个名字,再也无人提及。

    苏诀手机屏幕上的计时器兢兢业业走到了第100天,一晃三个月顺着指缝间溜了出去。

    学校雷厉风行,在林欢离职后紧急招聘来了几个教英语的新老师,历经一轮又一轮的考核,最后只留下了一个老师。

    新学期开学,苏诀整理好自己的办公桌ᴶˢᴳᴮᴮ,说来凑巧,他今年被安排的办公桌和上个学期一模一样,连位置都不曾变动分毫。

    他整理好自己的物品,摊开教案,从笔筒里抽出黑色的钢笔,笔尾的字迹被娑摩的看不清原貌。

    旁边的桌子上被人放下私人物件,苏诀余光扫见那人裙边,手指间骤然收紧,洁白的纸张上拉出一道长痕。

    说不清那时的心境,他猛地转身,看向旁边的办公桌,多希望只是他枕在林欢腿上做的南柯一梦,梦醒时分,林欢还住在他家,他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他的姑娘很挑食,很多食物都不吃,她很容易过敏,宁愿自己吃不饱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看着一身的小姐脾气,其实心肠比谁都好。

    刚认领了办公室钥匙的老师被他的动作弄得懵了神,她愣了下,嘴角笑出两个小酒窝:“您就是苏老师吧,久仰大名。”

    “我是这个学期和您搭班的英语老师,我叫林夕夕。”

    “树林的林,夕阳的夕。”

    苏诀周身一震,眼里刚点燃的一星光点倏然湮灭在了无边的暗淡里,那到底不是他的她。

    苏诀疏离地和林夕夕点了下头,继续坐在座位上抄写教案,半个小时,没有一个字入脑,心口压上千斤巨石。

    他从来没有这样聚不起精神的时候,苏诀收起笔,起身打算出去透口气。

    苏诀听见这个叫做林夕夕的老师发出一声疑惑,吸引了办公室里众人的目光。

    他回头看去,林夕夕手上拿着一瓶橙子味芬达,看见众人纷纷回头,林夕夕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俏皮道:“哎?这里有个垃圾,我去扔了去。”

    她脚步还没迈出分毫,走到门口的苏诀去而复返,在林夕夕面前站定。他比林夕夕高出很多,挡住了照过来的光斑,眼神深邃又迷人,林夕夕看呆了眼。

    好看的犯规的苏老师冲她伸出手,语气温柔,内里却带着她听不懂的哀伤:“没事,给我吧。”

    动作先脑子一步做出反应,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眼里只剩下苏诀握着橙色芬达汽水走出去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夕夕感觉自己看见苏老师握着瓶身的手指在上面抚摸了下,称得上深情。

    脸上有些发热,林夕夕抓住过路的齐梦,窃窃私语道:“苏老师还单身吗?”

    齐梦看了她一眼,马上躲开她的目光,无奈叹口气,劝诫似的和她说:“苏老师不会同意的。”

    当初林欢走的悄无声息,没给所有人缓冲和接受的时间,时隔很久,无数人早就忘了这号人,有人却也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她。

    到现在为止,齐梦都还记得校庆那天林欢刚刚离开时候的样子,苏诀那段时间,整个人陌生的让人害怕。

    除了上课和回答相关的问题,不和任何人说任何一句话,万不得已要说话的时候,能多简短就多简短。

    听别人说起来,苏诀无数个夜晚都在1m9买醉,喝到人事不省,却一直惦念着一个名字。

    他的眼泪悄无声息,没有存在感,敲打心门时,却让外人堪堪触摸到一星半点的切肤之痛。

    只一星半点,就足以让人痛的如坠深渊。

    后来,时光流转,苏诀不再去1m9买醉,只是也不再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他在这里上班,只是尽了那份责任,又或许是守护着她用自己的前途和名誉换来的他所热爱的事业。

    看见齐梦摇了摇头,林夕夕也不自讨没趣,她耸耸肩,略表遗憾。

    苏诀握着手上的芬达,不知不觉走到学校的小树林前,“姻缘树”上的卡片在假期被校工清了一轮又一轮,他握着芬达,站在树旁。

    手指着了魔似的往一个地方摸去,手上被新生出的粗枝划出一道道血痕,他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不住的在那里探寻着。

    黄天不负有心人,苏诀心有感应似的,他终于是摸到了那张被林欢过塑的卡纸书签。

    苏诀从未质疑过林欢对自己的喜欢,只是饶是他都从未敢想过,她为了自己,会先放开手-

    校庆结束半个月后——

    林欢斜倒着躺在床上,床边东倒西歪着不知道多少个红酒瓶,她脸上一团一团的红晕,窗外海风阵阵,吹进耳朵里,震的她耳膜生疼。

    门铃响起,林欢皱起眉来,翻了个身,关了房间里的所有灯光,手臂横在眼睫上,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停不下来。

    她胸口不断起伏,口鼻汲取着空气,哭泣无声,杂糅的情绪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碎裂疼痛包裹了林欢,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墙,缠的她喘不过气来。

    门外的人等不到回音,提高声音喊道:“林欢,你再不开门真不管你了。”

    林欢心底冷嗤一声,能管她的人,是被她亲手推开的,现在谁又有资格说能管自己?

    她任凭眼泪不住地流淌,泪水滑淌下来氤氲了床铺,林欢手心里握着那支白色钢笔,浑身哪里都在痛。

    她像个丢了心的孩童,无声的哭泣无助又悲凉。

    林欢摸来手机,打开里面的被她单独设了密码,名为蓝花楹的备忘录,从芬达汽水到深夜的外卖,从医院的缴费单,到初雪当晚苏诀给她买的暖手宝……

    一张张照片串联起蓝花楹的枝丫,明明都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现在回头望去,却好似隔世。林欢自嘲地想,自己以前还真是有远见,和苏诀这些点滴回忆还真是应了蓝花楹的花语。

    门外的声音褪去,海浪还潮,没了声响,空旷的房间里,只留她粗重的呼吸声。

    房间里的灯光被人猛地拍开,林欢瑟缩着闭上眼睛,胡小雪怒气冲冲把她从床上一把扯了起来,林欢没骨头似的又往床上倒了下去。

    直到胡小雪真正站在林欢面前的时候,哪怕提前做好了心理建树,也还是被她吓了一跳。

    她整个人丢了魂,失了心,眼眶通红的不像样,眼泪一直在流,胡小雪头一次想,要多痛,才会有这么多流不完的眼泪。

    家里的老人有种说法,眼泪会带走心底那些不为人知的苦。

    胡小雪一肚子的话,现在一句都说不出来,她不是当事人,只是一个浅显了解他们过去的旁观者,连自己都觉得太苦,更何况是亲身经历这一切的林欢。

    林欢放在床头的手机“嗡”地震动起来,她摸过手机,敛去了剩余的所有表情,接起电话后林欢没避讳胡小雪,开了免提。

    陈家良的声音响彻在房间里,他问道:“欢欢,他的事结束了,你答应我的事呢?”

    林欢恻恻弯了下唇,露出个笑,站在一边的胡小雪看的心里一跳,就听林欢说道:“地址发我。”

    在胡小雪一脸不可置信的目光里,林欢挂断电话,除了眼底的猩红,她看上去和平日无异,胡小雪的心反倒被提到了最高处。

    她张口的一瞬间,嗓音劈了连她自己都没发觉:“你还和陈家良有联系?”

    林欢捡起地上散落的酒瓶,淡淡“嗯”了一声。整理好房间后,她去盥洗室洗了把脸,出来后化妆听见这句质问,只道:“快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一定见面QAQ,老母亲受不了了呜呜呜呜,小情侣谈恋爱太难了(摔!)

    谢谢小天使们的喜欢,爱大家,么么哒!

    (小声bb:这本结束我争取无缝开隔壁《欲哭》,文案废尽力了呜呜呜,小天使们点个收藏呗,兔兔卖萌.jpg)

    第68章 酒液

    ◎(捉虫)“我来接你回家。”◎

    夜色正浓, 宁市爆火的“清迪厅”里今天充斥着静谧的诡异感。

    饶是这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人敢相信, 这里还会有人那么少的时候。

    陈家良坐在吧台前, 手指捏着一只菱形玻璃酒杯,里面放着一个半大不小的冰球,杯底剩着一点威士忌。

    他挂了电话,脸上露出几分难以捉摸的窃笑,果然他这一生, 真真印证了年少时家里请的那位算命大师的话:“生逢贵人。”

    陈家良喜不自禁, 那天晚上也是在这里,他被人警告后又被删了联系方式,他独身一人来这里买醉。

    他知道自己不该辜负感情, 但他现在确实也后悔了, 后来才发现,林欢真的比绝大多数的女人要好上太多。

    她本身家庭条件就很好,又加上很不错的外貌条件, 如果不是她心底一直念着那个什么狗屁的高中数学老师, 陈家良真的会考虑和林欢结婚生子。

    从实际角度出发,林欢做他的老婆真的是再适合不过。

    那天晚上,他在这里遇见一个贵人, 他一步一骤按照那人教他的说和做, 林欢果然答应了出来见面。

    虽然隔了几个月,但陈家良觉得这个等待是值得的。

    杯中的威士忌见了底, 头顶的灯光被人调节的更加昏暗了些, 很适合约会。

    他正准备找酒保再续个杯, 有人手ᴶˢᴳᴮᴮ中提着一瓶顶级的威士忌, 走到他身旁站定。

    “看这样子,陈兄是抱得美人归了?”那人睨起眼,嘴角恶劣的向上一弯,一双只一眼就让人想要远离的眼睛里透着笑意。

    陈家良胸中郁结的闷气一扫而空,他冲走出来的人笑了笑,说道:“是啊,还是多亏了董哥。”

    “董哥”给陈家良杯子底上续了一杯威士忌,又给自己倒上一杯。他抬起酒杯,自顾自在陈家良酒杯上轻碰一下,笑道:“双赢的事,何足挂齿。”

    寒凉的冰块周围包裹着常温的酒液,一经碰撞,融出瑰丽的酒花来。

    陈家良的手机响了起来,董哥听见他的手机铃声不由得挑了下眉,不久之前,他在一个很有意思的女人手机上听见过这个铃声。

    那个叫林欢的女人当时狂妄的样子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董哥勾唇一笑,刚才说双赢不是框陈家良这傻子的。

    他处心积虑布下这个局,没想到临门一脚被林欢毁了。计划出了预料之外的误差很让人生气,但是后续的发展倒是还蛮合他心意的。

    不管怎么样,只要苏诀不痛快了,他就痛快了。

    他们是名义上同父异母的骨子里流淌着一半血液的至亲,但是他就是讨厌苏诀,讨厌的无以复加。

    讨厌他一身凛然傲骨,讨厌他不管怎么样都异常优异的成绩。有些人拼死拼活爬到终点,放眼望去,那不过只是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的起点罢了。

    在他们这样人的眼里,努力是最无用的东西,他们所掌握的社会资源和社会地位,远比他这个土暴发户要强的多。

    他从记事开始,没有一天不在父母的耳提面命之下。

    夸他成绩好,夸他有人缘,夸他懂事还天资聪颖,到自己这里,语气遗憾地像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苏良才是个人渣,董琴也不是个好东西,每天苏诀长苏诀短,他不止一次在门外偷听见董琴打算给苏诀买新衣服。

    他苏诀一个没人要的阴沟里的臭蛆他凭什么?

    不是夸他成绩好吗?那他就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再也没有往日里的辉煌成绩,他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所有人,天才,生来就是没有立足之地的。

    夸他善良好人缘未来前途一片光明,那他就让他日日夜夜不能入睡,把他变成人群堆里的怪物,他们所谓的学神,到头来也只不过是连蔬菜叶都不敢直视的可怜虫罢了。

    他一路顺风顺水走到现在,没有一步不是把苏诀压在脚下,哪怕现在,苏诀是宁大一中的老师,他凭借着人情关系,一步步经营,在宁市还没人不知道董斯年这个名字。

    在董斯年最得意的时候,有人给了他当头一棒,每次相见,都给予董斯年极大的胁迫感。

    苏诀身边那个叫林欢的女人,一次又一次帮苏诀说话,苏诀那颗早该碎成渣的自尊心,竟然被她拼拼凑凑,又变成了一个鲜活的人。

    董斯年简直气笑了。

    最后老天还是偏心他,那天他刚好过来喝酒,碰见了借酒浇愁的陈家良,之后的每一步,都精准的踩在他的预料之上。

    后来听说他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因为这个叫林欢的女人的消失昏昏沉沉了整整三个月,每天都在酒吧买醉,醉生梦死。

    董斯年真恨不得自己能在现场日日观摩这出好戏,他巴不得拿录像机把这些画面统统录进去,一帧一帧仔细观赏。

    他伤心的表情,失控的醉酒,像兴奋剂一样让他着迷,一想到痛苦的那个人叫苏诀,董斯年兴奋到浑身颤栗。

    陈家良回敬了董斯年,笑道:“今天晚上我订了房间,估计不能和董哥一醉方休了。”

    董斯年眼睛上下打量了一圈陈家良,嘴角露出一个猥琐的笑来,递了个小巧玲珑的东西给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欢掐着时间找到陈家良给她发的定位地址。

    一进门林欢就发现了,这个地方她上次来过,那时候司弘毅刚和她表完白,她心烦意乱到这里买醉,听到一个和传闻完全不同的故事。

    第二天她疑似流感确诊,苏诀在知道风险的前提下,还是没把她扔在那里不管,带她去医院,还给她买了白粥。

    想起苏诀,林欢眼眶里又一度隐隐有了漫上眼泪的感觉。

    她脚下一顿,环顾四周,深吸口气,把所有关于苏诀的回忆压回心底的潘多拉魔盒。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沉溺在回忆里走不出来的时光,只能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悄悄翻开那过去的一点一滴,回味那些苦与甜。

    糖放着放着,再吃,也是苦的。

    林欢走到陈家良身后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个毫无负担的笑,像是那天陈家良刚和她表白完一样。

    她笑起来很好看,和别人脸上带着的童稚般的天真烂漫不同,林欢眼尾微微上翘时,眼珠的深棕色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流光溢彩,透出妖惑的美感。

    陈家良招手叫来酒保,四下张望着,手指有些局促地揪住自己的裤管,问她:“喝点什么?”

    林欢上翘的眼尾又弯了一下,似是秋风扰了静湖,掀起一阵不轻不重的余波。

    她抬起陈家良放在桌面上刚被续满酒液的杯子放到嘴边抿了一口,眼睛直勾勾盯着陈家良:“威士忌,很甜。”

    陈家良被她勾的天雷动地火,从吧凳上跳下来,凑上身一把伸手捏住林欢的脸颊,准备往上亲。

    林欢在他将将要碰上自己嘴唇的时候,伸出一根手指横在了两人唇间,她笑道:“那么着急?”

    陈家良从来没想到以前那个像尼姑一样清心寡欲的林欢,那个连碰都不让自己碰一下的林欢现在居然会这么磨人。

    他握住林欢横在两人中间的手指,继续往前,两人间的距离不过毫厘。林欢眼睫微微眨动,扫在陈家良心坎上。

    林欢往后迈开一寸,问他:“怎么那么聪明?”

    陈家良知道她在问什么,他笑了笑,眼中尽是得意,说道:“我遇见个贵人,多亏有了他,我才追回了你。”

    陈家良像是一辈子没吃过肉一样,林欢看着他的欲望被一点点吊起,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继续道:“别着急,还有一整晚呢。”

    陈家良想想也是,松开林欢,继续道:“董哥是宁市很厉害的人,你当时如果不是按照我说的那样做,他和钟元洲还有后续的动作,苏诀会直接名誉扫地,在教育界再无立足之地。”

    他端起另一个酒杯,把里面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继续道:“还好我灵机一动,现在不是正如你的意保住他的工作了吗?”

    林欢看着陈家良,蹙起眉:“董哥?”

    陈家良瞟了她一眼,松开系在领口的领带,理所应当地说道:“董斯年,他很厉害,在宁市的关系很多,他做生意起家,和官场上的人走的频繁,你以后都不要得罪他。”

    林欢嘴角扯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得出来。

    陈家良在林欢一脸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指了下天花板,比了个口型。

    这是他头一次在林欢这里找到这样的存在感,整个人好像快要升华了一般,他一把搂过林欢,摸过裤子口袋里的那张房卡,放到林欢眼前摇晃了下。

    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

    林欢迷瞪瞪的,眼前的景物有点模糊,她还陷在刚才知道这个消息的震惊中没晃过神来,整个人被陈家良揽着肩膀往后面的酒店走去。

    她怎么都没想到,陈家良居然会和董斯年扯上关系,她也没想到,她和苏诀两个人,最后到头来居然会按照别人画好的圈,一步一步的走。

    他们更像是两个失了魂的傀儡,一颦一簇,竟然全在别人的算计中。

    那时候的钟元洲,是不是早就搭上了董斯年这条线,步步为营,那个时候的让步,居然是为了今天。

    想到这里,林欢又释然了,阴差阳错也好,时也命也也罢,到最后,她还算是保住了苏诀的工作,保住了他最钟爱的讲台和教育事业。

    陈家良搂着她走到电梯间,四星级酒店的大堂虽然没有五星级的那么敞亮,但是已经足够了。

    电梯很快就来了,陈家良搂着林欢,好久不见,她还是那么瘦,比起之前,倒是更妩媚更骚,林欢真的是最适合他的妻子。

    电梯门打开,陈家良带着林欢进去,喝过加料东西的林欢比之前更听话,更乖了,整个人软软地靠在自己身上,她身上独有的香水味混合酒香,很是醉人。

    他摁下房间所在的楼层,电梯门缓缓合上。

    一只修长骨感的手在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从中拦了一把,好听温润的嗓音现今裹满霜天动地,成了主人的情思所托:“我来接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四舍五入,约等于见面了QAQ(顶锅盖跑

    谢谢小天使们的包容和喜欢,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们么么ᴶˢᴳᴮᴮ哒~

    完结倒数十章!(不含番外)

    第69章 冰释

    ◎“听说,有人刚才没问我意见,就想亲我的姑娘?”◎

    修长的食指摁住开门按钮, 电梯门缓缓打开。

    一直半倒在陈家良肩膀上的林欢嘴角勾了勾,她直起身来,推开陈家良的手臂后, 嗔怪地看着苏诀:“你再晚来一点, 我真就被他带走了。”

    苏诀踏进电梯门,一把将林欢拽到自己身边,宠溺地看着她:“嗯,是我不好。”

    林欢佯装生气,背过身去, 再次面对陈家良, 刚才的妩媚勾人更像是他可怜的一个错觉。

    陈家良举起的手指在两个人之间指点了片刻,再是愚蠢如他终于反应自己被人摆了一道。一想到刚才自己说了什么,陈家良脸色唰地白了下去。

    大滴大滴的汗液顺着额头滚落。

    林欢手指伸向连衣裙的领口处, 上面别着一个精致秀气的胸针。

    她单手卸下胸针, 递到陈家良眼前,笑的越发灿烂:“谢谢啊。”

    如果没有今天这个蠢货的自以为是,自己估计还要有很久才能和苏诀见面。想到这个, 林欢猛地回头瞪了苏诀一眼, 苏诀连忙捂住嘴唇,轻声咳嗽了下,眼神闪躲, 避开林欢如炬的目光-

    三小时前——

    林欢收拾打扮好离开酒店, 如果她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宁市边缘的酒吧,除了开车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但她一整宿喝了很多酒, 自己开车显然是不可能的。

    胡小雪要送她, 结果自己男朋友那边又出了岔子, 人在医院, 林欢看胡小雪一直心不在焉,她的所有情绪总是写在脸上。

    林欢让她赶快过去,自己这边也没有多大事。

    她掏出手机,白嫩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不一会儿就找到她常用的那家代驾公司。酒喝多了是耽误事,林欢在屏幕上随便点了一下,也没仔细看那到底是谁的号码。

    三更半夜,林欢独身一人坐在酒店大堂里等着自己叫的代驾,面前放着酒店值夜班的小哥给她接的一杯热水。

    半小时后,苏诀裹着周身寒凛站在她面前。

    苏诀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期待着什么,接起电话来,她多余的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给了个地址。

    没有时间,没有理由。

    他甚至不知道那通电话是不是一个恶作剧。向来理性的苏诀慌了神,最后却还是随了内心的想法。

    不管恶作剧也好,埋怨他也罢,又或是捉弄他的一个笑话,他都可以不在乎,只要他今晚能见到林欢。

    三十年了,他第一次体会了失去林欢三个月之久,是怎样一番感受。

    刺刃入骨,茫茫雪原看不到头。只此一次,就生生熬尽了他这一生的所有勇气。

    不管林欢生气与否,也不管林欢会不会恶心他,这个人,他这辈子都不能失去。要是她不原谅她,那他就死皮赖脸再追她一次。

    追到她消气为止,追到她原谅自己为止。

    他苏诀这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她姓林名欢。

    穿戴好站在家门口的时候,苏诀瞟眼看见鞋柜角落掉的一个耳环,他记得那时候耳环刚丢,林欢和他念叨了好久。

    耳环的名字和冗杂的制作工艺他都没记住,独独记住了是她最爱的那只耳环。

    苏诀手心里多出一枚小小的耳饰,被他握在宽大的手心里,手心收紧,他缓缓阖上双眼,似是祈祷哀求。

    【欢欢,我找到你丢失的耳环了,被我弄丢的你,也会回来的,对吗?】

    林欢定睛看着眼前的人,凭空生出些喝酒坏事的感慨来。

    第一次喝醉酒,她幻觉到苏诀站在自己面前摸着自己头顶的一根呆毛,告诉自己那么多年他一直在等自己,没有结婚,没有恋爱。

    今天她第二次喝醉酒,又出现幻觉了。

    100天前,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和他说分手,她林欢又怎么敢奢求苏诀非但不生气还来找她?

    推开他的人是自己,想他到夜不能寐的也是自己;亲手剜开他一颗真心的是自己,爱他爱到不可自拔的还是自己。

    从五年前到现在,她害了苏诀那么久,害他差点丢了工作,害他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害他一身清风俊朗却染上不实绯闻……

    她害了他那么多,又怎么敢奢求他的大度?

    林欢这几年因为苏诀流过的泪水多的数不胜数,她从长大以来已经很久没流过那么多眼泪了。

    现下当前,唯一能诉诸情绪的,还是只有夺眶而出的泪水。

    哪怕只是一场荒诞的虚无梦境,她也依旧甘之如饴。

    苏诀站在林欢面前,看她手上捧着一杯温水。她手指颤抖,杯中水面上泛起波纹;眼眶里的泪珠滑落,悄无声息地落在波纹之上。

    泪珠在眼底心间荡起圈圈不息,久久不停的涟漪。

    苏诀俯下身来,蹲在林欢面前,双手覆上林欢颤抖的双手,哪怕早已入了春,他的姑娘,手指还是那么冷。

    苏诀心疼的一塌糊涂。

    他眼神温柔清澈,月光覆上白霜,浓情藏在眼底眉梢间。

    苏诀生怕惊扰了林欢,小心翼翼地将水杯从她指尖抽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他坚实宽厚的臂弯。

    他轻声问她:“欢欢,我们和好,好不好?”

    “我好想你,欢欢。”

    苏诀近乎虔诚的从口袋里取出那只被他安置在精巧首饰盒里的耳环,扣在她耳朵上,喃喃:“我找到被小马虎弄丢的耳环了。”

    他深吸口气:“我丢了个姑娘,她叫林欢,请问你见过她吗?”

    “我惹她生气了,她不理我;如果见到她,麻烦帮我转告,苏老师很想她,特别想特别想。”

    “苏老师,一直在等她回家。”

    今夜,月牙化作圆月,清风拂去,枝头打满花苞。

    林欢从苏诀将耳环扣在自己耳朵上的时候就定定看着他,苏诀很小心,戴耳环的时候还是不小心微微的刺痛了她。

    原来那些梦里的幻想,竟然从来不是梦。

    她的苏老师,在十五六岁那年,悄声不语,默默守护着她越界的梦;在二十二岁那年,她依旧是被他宠在心尖上的人。

    苏诀的爱一如往昔,他爱的痴深又真切。

    林欢嗓音带着无声的哭腔,她抹了下微微发红的鼻尖,鼻音浓的不像样:“我欠了苏老师一笔糊涂账,我数学不好,可能很久的利息也没能算明白。”

    她嗓音染着哭腔,像个跑丢了的孩子:“我算不清楚了,不知道他现在还愿不愿意要?”

    要那笔糊涂账,和眼前的一个糊涂人。

    苏诀搂住林欢的肩膀,直到真正把人扣在怀里的这一刻,他才真真又有了作为一个人活着的实感。

    林欢的下巴搭在苏诀肩头,他偏过头,凑近她耳廓,低声窃语:“苏老师的利息很高,因为你数学很糟糕,他还会黑心故意算错,让你多还很多很多。”

    林欢鸦羽似的睫毛上挂着一点泪珠,眼睑翕动,一滴泪滴落在苏诀肩头上。

    “我愿意。”她道。

    种了七年的蓝花楹树一朝遂着月光开出漂亮的烂漫山花,她经年的爱恋,见了天光。

    气泡破碎,她爱的人从光里走来,伴身在侧,成为她最坚实的倚靠。

    她不再是那个患得患失的缺爱姑娘,他也不会再夜半惊醒,那个日夜无法入睡的陨落天才寻见了光阴中那抹转瞬即逝的美好。

    是他世界里穿云而出的光-

    陈家良指着林欢,又瞪向苏诀,眼底充满血丝:“不…不可能!”

    他恶狠狠瞪着林欢,语气中全然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董斯年给我的‘听话水’怎么可能在你身上不起效果?”

    “他明明跟我说他给过很多人,全都无往不利!”陈家良魔怔了似的,一会儿摇头,一会儿低头,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在成功面前功亏一篑,他不愿从那个虚无的执念里脱身。

    苏诀搂着林欢站在一旁,闻言,她抬手在苏诀手上轻拍两下,苏诀下意识蹙起眉,却还是松开了她。

    林欢转过身去,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低头牵过苏诀的手,在他手指上捏了下。

    她走到陈家良面前,看着这个说过很多次爱自己的人。

    说来奇怪,面前的陈家良,那些所谓的尊严、礼义廉耻,在他一句句话语中,一片一片剥离脱落,眼中的人形坍塌殆尽,徒留空有其表的外壳。

    林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前的陈家良让她陌生,让她厌恶,让她恶心。

    人们的动心总是在最不经意的时候降临,喜欢只是所有情爱里最微小的一缕情动,什么都不是,却也无所不能。

    有人将爱藏于心口,有人将爱诉诸,有人将爱写入冊本,有人……

    最大的心动不过是你很好,我喜欢你。

    真正的喜欢不是占有,爱也不应该成为伤害的理由。

    好像森林里的树木叶片千万,总也找不出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爱恋中的人万万千,总也找不到两份完全相同的爱。

    林欢拿出手机,录音器上记录ᴶˢᴳᴮᴮ了全程音轨的录音戛然而止。

    陈家良和董斯年必定将要付出应有的代价。有的路,从开始的第一步就错了;有的人,从做事情的第一秒开始,就早已注定了结局。

    不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亦不是公道自在人心,举头三尺有神明,只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闻讯赶来的警察很快带走了陈家良,在路过林欢身边时,陈家良疯狂挣扎起来,林欢睨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最终是一句话都没说。

    那杯酒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喝过,她本身就是半醉状态,在昏暗的灯光下,要想骗一个陈家良再简单不过。

    她端了酒杯,却滴酒未沾。

    林欢难得心中有些雀跃,回头找人时,刚才一直站在自己旁边的苏诀不见了踪影。

    她焦急的四处张望着,脚下的步伐又快了些。

    一只劲瘦的手臂从黑暗中伸出,抓住四下乱跑的林欢,趁人不备,一把将她拽进了黑暗里。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所有的感官统统像是一刻内被人封闭。

    她摸上那人胸膛,浅薄的衬衫下面,心脏跳动不息。

    苏诀双手搂上她肩膀,强势地把林欢抵在门后,外面人声熙攘,一片狭小的空间里空气稀薄,碰撞出灼热。

    他含住林欢耳垂,一向温润的嗓音里透出火气:“听说,有人刚才没问我意见,就想亲我的姑娘?”

    林欢张口解释,话音刚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被人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苏诀掐着林欢腰肢,热息翻腾,他打横抱起林欢,怀里的姑娘软糯又乖巧,秀气的面庞上泛着红晕。

    他金丝框眼镜后的一双眼尾上挑半分:“想都别想。”

    作者有话说:

    First blood!大甜!!!(骄傲脸,求夸夸)

    ps:猫咪拉肚子,没来得及跑进猫砂盆,我顶着恶臭打扫了一个小时,鼻子里现在还是浓郁的主子的味道,小天使们点个收藏救一下吧……(尔康手.jpg)

    谢谢小天使们的喜欢,我会好好努力的,爱你们么么哒~

    完结倒计时,九章QAQ

    第70章 前嫌

    ◎ “别怕,有苏老师在,苏老师保护你。”◎

    上次苏诀去林欢家接她时——

    厚重的实木门关上, 外界的一切声音都与外界隔绝开来,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林宇阳的书房布置像是他内心的真实体现,房间里后背是整面墙的书柜, 红木的桌台放在书房正中间, 旁边放置了一套茶台,放着茶具。

    水壶里咕嘟咕嘟煮着水,腾出热气。

    苏诀跟着林宇阳的步伐,走到茶台面前坐下。

    林宇阳的额角上又冒出几根白发,向来严肃的脸上显出几许苍老的神色。掐指一算, 再过几年他也要退休了。

    苏诀很清楚, 林宇阳只有在林欢面前的时候才温和又好说话,他嘴上不说,心里比谁都宝贝这个女儿。

    母爱柔情似水, 所有的爱意都可以用语言表述;而父亲的爱更沉默, 也更深厚。父爱往往藏在一言一行的动作里。

    表达方式不同,但爱的本质却不容任何人置喙。

    在林欢小的时候,因为林宇阳的工作变动, 没少让林欢跟着他满世界转学。

    林宇阳现在都还记得, 他那天帮林欢办完转学手续回来,林欢放学回家,粉扑扑的小脸上不见往日兴致, 她耷拉着脑袋, 走到林宇阳面前瓮声瓮气地叫了声“爸”。

    林欢一直垂着头,一言不发, 她好像很久以来都是这个样子, 林宇阳甚至都不记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自己的宝贝女儿已经不会哭了。

    他始终希望林欢能做世界上最无忧无虑最快乐的孩子, 不管她到多少岁,至少在自己和江然这里,她一直都是他们的孩子。

    父母在,没有让她伤心的道理。

    道理是这样,事实却就是,林欢成长路上的曲折,很多都因为他的工作原因造就。

    再一次看见林欢脸上的笑容,林宇阳记得是她刚转到宁大一中下晚自习回来的当天。林欢回到家,脚步欢快,书包里装着的不像是教科书,更像是什么稀奇的宝藏一样。

    而后几天,保姆找到江然,手上拿着一本上锁的日记。

    江然接过保姆手中的日记本,打量了下,脸上露出笑。她靠过身去,小腿碰了下林宇阳,嘴上嗔怪着,神色里一点担心的痕迹都找不到。

    “你看,女儿长大了,都有小秘密了。”

    林宇阳笑了声,眼神示意江然把日记本递给保姆,说道:“正常,谁年轻时候没几个喜欢的人。”

    他不理解为什么成年人总要去过多干预青春期孩子的世界,他们有属于自己的成长轨迹,像是花期,或早或晚。

    揠苗助长不可取,过度小心防范也不行,成长一路上坎坷波折,家长能够做的,比起干预交涉,更应该守护在孩子身边,把控着大方向。

    至少在林宇阳和江然这里,这点事情还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那本日记本,不是写满少女心事的日记本,那是林欢自己成长路上的,独属于她自己的印记。

    林宇阳递了一杯茶给苏诀:“苏老师,抱歉招待不周。”

    “之前作弊的事情我有所耳闻,谢谢苏老师当时帮欢欢澄清这些不实传闻。”

    苏诀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他敛下眸子,抿一口水,说道:“没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下意识的维护,他藏了私心。

    林宇阳说道:“钟元洲这两年……”

    聪明的人话总是说半句,苏诀微挑下眉,他知道林宇阳想要对钟元洲出手,换个角度说,是近几年钟元洲在那个位子上做的事情实在过分。

    林宇阳有了基本的计划,他身在其位,很多事情操作起来都不方便,他们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而这个最好的理由,现在就站在林宇阳面前。

    他们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把苏诀推到风口浪尖上,说明白就是,他们计划最重要的一环是要让身后的钟元洲对苏诀动手。

    明眼人都知道上次苏诀当着一整个会议室的人维护林欢,驳了钟元洲的面子,谁都没说,但谁都知道,苏诀这辈子的前程,估计也就到这儿了。

    果不其然,后来钟元洲动手的速度比苏诀和林宇阳想的更快些。

    但谁都没想到,钟元洲是借了林欢来对付苏诀。钟元洲猜到他后手有应对的办法,他在赌,他赌苏诀会因为林欢的原因,受桎梏。

    只要苏诀有所顾忌,那他身后的人自然也会投鼠忌器。

    长了眼的人都明白,林欢这个学生,对苏诀的意义实在是太特殊了。

    苏诀和林宇阳的计划出了偏颇,林欢成了其间最大的变数。

    她不愿意苏诀因为自己失去工作,那天她和苏诀说的话情真意切,从她决定和苏诀在一起的那天开始,林欢考虑的未来里,声影就一直是两个。

    林欢知道苏诀想要保护她,但她不可能永远站在苏诀身后。

    爱情永远不是一方的全然付出,她要的爱情,是势均力敌,是并肩携手。

    喜欢是情动,爱情却不是。爱情背负上责任的累累枷锁,家庭的琐碎融杂其间。

    可爱情到底不是两人的负累,爱情给予他们共同面对的勇气,让他们成为更好更优秀的自己,在林欢心里,这才是她的爱情。

    她等了很久,深深爱着一个不可能的人,林欢不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成为苏诀的软肋。

    他是她的年少情动,是她成长路上的钢盔铁甲,她怎么舍得让苏诀因为自己放弃他的未来。

    很多事情她都不懂,那些复杂的计划她不能理解,官场如战场,刀光剑影在每一个动作试探里显形。

    她只是觉得累,最后遵从了内心的选择,保护了那个守护她整个青春,惊艳了岁月,沉淀了时光的苏诀。

    校庆那天,外面礼花飞遍天空,人人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意,她躲在墙角后面,给林宇阳打了个电话。

    挂断电话前,林欢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手中握着一个已然冷却的暖手宝:“爸,我交男朋友了。”

    “长得特别帅,是个很厉害的人,你也认识他。”

    学校门口又来了一批毕业归校的学子,他们吵嚷着走进校园,阳光又肆意。

    她放轻声音,像是说给电话对面的林宇阳听,又像是说给自己:“他叫苏诀。”

    他是苏诀,是她林欢不可能放下的惦念。

    丝丝缕缕串成完整的线,钟元洲借A市的事情对苏诀出手,陈家良在董斯年的提示下接近林欢,苏诀和林欢置身一个走不出来的莫比乌斯环。

    他们成了博弈台上的两颗棋子。

    苏诀离开宁大一中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身败名裂,日后在教育界再无立足之地。所有他付诸日夜自己努力得来的名誉再也没有被人称赞的一天,只因为他曾经真心守护了一个小小姑娘十五六岁时候,一个流光溢彩的荒诞梦境。

    林欢相信自己能打破ᴶˢᴳᴮᴮ那个该死的莫比乌斯环,她相信长大了的她,能护住苏诀周全。

    林欢躺在苏诀怀里,双手环抱着她爱的人,虽然她等了100多天,奇迹般的,她打破了那个莫比乌斯环。

    她做到对自己内心的承诺。

    第二天早上林欢醒来,早已是日上三竿,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踏过十一点的刻度。

    自从离开一中,她的整个生物钟被完全重组,甚至可以说是晨昏颠倒。林欢本来就不那么好的身体更是因为阴间作息摇摇欲坠。

    林欢偏瘦,现在比起原来在一中的那段日子,更是瘦了太多。

    她早上醒了一次,房间昏暗,林欢分不清今夕何夕,更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

    昨天晚上紧绷了100天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她抱着苏诀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只要身边的人是苏诀,林欢便没有任何担心的理由。

    苏诀的手在林欢的头上耐心揉了两下,又把她拉回被子里,抱在怀中。

    早上的嗓音沾上一点哑,满杯的清澈甘泉里落入一滴浓厚的咖啡液,安神又夺魂:“还早,再睡会儿。”

    林欢为了保证苏诀能够不再受这件事的任何影响,自己生生断了和他的所有联系,她那么喜欢苏诀,生活中的每一点每一滴都是她的浓厚爱意。

    他的姑娘因为自己受了太多苦,苏诀自己现在都不敢想那些日子林欢自己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林欢被苏诀整个抱在怀里,安稳地睡了过去,只是秀气的两条眉仍旧紧紧拧在一起,看得苏诀心下生出难过。

    苏诀偏过头,就着窗帘缝隙里透出的一线熹微晨光,沉沉看着林欢。

    上高中时候的她,疏离自己在人群之外,内心深处依旧是个缺爱想要人陪伴的孩子,那个孩子时常躲在角落里,经常以冷脸示人。

    只有苏诀在不经意间,撞破过那个角落里的孩子从虚掩着的面具下面摸出一颗真心的糖。

    他见过太多的虚与委蛇,见过打着爱情旗号的欺瞒,他甚至从没相信过感情,但却不由自主地伸手接过了她递来的糖。

    林欢的糖不甜,仔细品尝还带着一丝他意料之外的酸,可于他而言,那颗糖胜过世界上最甜的糖。

    被苏诀框在怀里的林欢做了噩梦,大豆似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她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双手下意识抓住距离最近的东西,说什么都不松手。

    苏诀看着她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反手抓紧了她,指腹缓缓擦净她脸上晶莹的泪珠。

    他轻轻拍着林欢的背,一下一下,温柔填平她时光记忆里的恐慌。

    那个蹲在角落里的小女孩看见远处走来一个人,他满目温柔,身后披着晨曦,坚定地走到她面前站定。

    他蹲下身来,揽她入怀。

    “别怕,有苏老师在。”

    “苏老师保护你。”

    作者有话说:

    疯狂撒糖~~~俗话说小别胜那啥,嘿嘿,谢谢小天使们的喜欢,爱你们么么哒。

    完结倒计时8章!(现在在想番外写什么糖好,嘿嘿嘿),咱们本质还是小甜文啦~orz 虽然估计会被小天使们说虐哈哈哈,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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