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安安的铜钱悬在半空,有些迟疑。
眼前这人状态好像不大对劲,许是被心魔魇住了。
嵇安安觉得有些头疼起来。
打是好打,杀也好杀,但是面前的是正经修士,身上没有浊气煞气,看来平日里也没少做好人好事。
只是脑子不是很好使。
但罪不至死。
天道容忍她至今,无非是因为她理智尚存,没有妄造杀戮,若是她今日真的把干兴怀杀了,保不齐当晚就有一道天雷把她送走。
眼前这人此时修为暴涨,面色发紫,七窍流血,怕是很快就要不行了。
现在的修士怎么一个赛一个脆弱?
嵇安安叹了口气,实在是无可奈何,变了身型,手里的五帝钱化作的利剑包裹着黑焰隔空朝着干兴怀斩去。
干兴怀也注意到了她的转变,他猜不透这女人要做什么,所以提起了警惕,手里的剑光舞得越发紧密。
其实若嵇安安能使得好看一点,干兴怀还是能认出来这一招是什么的。
但可惜,她的动作实在是太……
她使的招式名叫春城飞花,因为这招式使出来的剑光如雨,就和春花一样繁茂,令人眼花缭乱,故而得此名。
她自己从来不爱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所以这剑的招式,是她对战时从她宿敌身上偷学来的。
按照她现在的身体,即便是能使出来的剑招也只是空有招式没有气力,发挥不到原有三成威力。
但那就足够了。
好好的春城飞花硬生生被她使成了残花败柳,好在对手堕入心魔,也很差劲。
嵇安安的衣服是彻底没救了,但是对面更惨,周身大穴都被嵇安安用煞气封住,剑气阻塞在穴道内无法流转,他整个人像是一个被堵住了口吹气的气球一般膨大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冷箭从嵇安安的后心射去。
嵇安安皱了皱眉,出剑的动作毫不停歇。
煞气还是对她造成了一定影响,她现在行动迟缓,明明知道有人偷袭却也只能勉强避开要害。
躲不过去就挨这一下,眼下这人要是再不救就完蛋了,刚才那一系列动作也就白忙活了。
电光火石之间嵇安安已经思索完毕,她挺着剑,动作干脆利落地朝着干兴怀斩去最后一击。
剑光干脆利落地斩断了他周身游走的多余剑气,干兴怀眼睛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预料中的疼痛并为来临,在她身后铁石碰撞声伴随着影妖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嵇安安收回五帝钱,回头正好对上了一张精致的脸。
是沈宴欢的脸。
虽然沈晏欢这张大脸嵇安安不知道看了几百年,但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沈晏欢长得的确十分符合她的心意。
日光顺着丛林的间隙洒在他的身上,沈晏欢站在背光处,宽腰窄臀,身资挺拔,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柄剑。他的发髻松松挽就,明眸皓齿,红唇轻启,因为赶路而微微喘息着,眉宇间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狂之气,增减一分都是累赘。
看到眼前此情此景,嵇安安脑海里突兀地浮现起了一行诗:“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注1)”
之见眼前那遗世而独立的美人微微颦眉,张口道:
“嵇安安,你脑子里塞的都是稻草吗?”
……
嵇安安用尽全身的力气,勉强按耐住拔剑砍下眼前这狐狸头的冲动。
这玩意儿哪里好看了?
为什么要想不开觉得沈晏欢好看呢?
心境决定眼界,现在的嵇安安看到沈晏欢的脸清心寡欲,只觉得欠抽。
沈宴欢低下头,看到倒在一旁人事不省的干兴怀,猜到她刚才做什么了,说了他过来之后说的第二句话:“嵇安安,你是圣母吗?”
嵇安安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磨牙声。
那狐狸精并不晓得嵇安安心理出了哪些变化,下一句逼问就接着来了:“你刚才使的是什么?丑得要死,跟跳大神一样,蠢苯至极。”
那自然是你想出来的剑招啊。
嵇安安默默把五帝钱往身后藏了藏,打算赌一把沈晏欢认不出来:“随便使的,一些不入流的野招。”
紧接着,就看见沈晏欢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春城飞花?”
他的面色铁青,补完了他的下半句话,声音颤抖,显然是气得不轻:“不入流的……野招?”
……人不应该撒谎,因为你不知道报应会不会下一秒就来。
嵇安安往后退了几步,努力把这桩事圆回去:“不是……也不是……”
她实在是不擅长编借口,生硬地转换了话题:“那影妖和这剑修好像不是一伙的,他背后肯定还有主谋。”
沈宴欢冷哼一声,将影妖摔在了地上,影妖刚才被沈宴欢刺的这一剑实在是不轻,要不是影妖种族天分特殊他早就死了,他此时躺在地上,胸口顶着一块被刺穿的伤口,一脸生无可恋。
他旁边跳着两个小煤球,学着嵇安安之前骂人的样子骂他,语气凶悍,词语层出不穷,仔细去听居然没有一个是重复的。
沈宴欢觉得聒噪,问嵇安安:“哪儿找的两个小影妖?”
嵇安安思考了一下过程,言简意赅地概括道:“路上捡的。”
两个影妖也正竖着耳朵听两位大佬交流呢,听到嵇安安这样说他们,生气极了,但是迫于大佬淫威,不敢说反驳的话。
沈宴欢皱眉,他可不认为影妖是路上随便就能捡到的东西。
不过嵇安安油滑的很,沈宴欢知道他从她嘴里听不到什么真话,索性也不问了,抱着壁靠在角落里看嵇安安交涉。
嵇安安倒也不着急了,干脆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在沈宴欢嫌弃目光下坐了下去。她的确好久没有休息了,虽然沈宴欢这头狐狸鸡毛又挑剔,但是他的实力摆在这里,嵇安安还是有些放心的。
她转过头,盯着身后那一帮人,摇了摇手上穿着铜钱的红绳,笑得肆意:“你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还想杀掉我吗?”
一帮人和嵇安安对视,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
是干师兄说要挑战上一届天下第一为自己正名才来的,他们只是来给师兄撑场子助威的,现在师兄自己都没了,他们呆在这里也没用,只不过因为害怕两位大佬所以才一直没敢带师兄走罢了。
现在大佬自己开口说要放他们走,他们自然求之不得,扛起还在昏迷中的干兴怀忙不迭的走了。
沈宴欢眉头拧得死紧,但他没有动,只是目送着他们宗门的一行人离开,眼神凶狠到差点吓哭几个承受能力弱的师弟师妹。
“这人是嵇安安养的狗吗?”
其中一个师弟小心翼翼地问自己的师姐。
他的师姐还算有点见识,知道那些修为深厚的大佬听力非比寻常,赶忙皱眉呵斥他闭嘴。
说罢小心翼翼地回头又看看两个人,看到沈宴欢的眼神越发不善,暗道不妙,吓得赶着师弟又走快了几步。
不过她确实是高估嵇安安了,嵇安安现在身上没什么修为,五感和普通人差不多,哪能听得到这么远。
她只觉得周围视线古怪,但是她好歹是个活了那么多年的老女人,脸皮厚度非比寻常,竟然也没觉得不自在,哼着歌等那群人走完,用沈宴欢的剑戳了戳他的脸:“你知道我要问什么,说呗?”
才戳了一下,沈宴欢就把剑夺回去了,嵇安安果断松手换了根木棍接着戳影妖,眼角瞥到沈宴欢似乎更生气了,觉得更加莫名其妙。
但是现在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探究狐狸为什么生气,她将目光转到了影妖身上。
影妖双眼放空,看起来打算什么都不说。
“我们把他送去先生那里吧,先生肯定会让他招的!”两个影妖聚在一起,替嵇安安出谋划策。
嵇安安笑了笑,对他们嘴里的先生有些好奇:“我听说四区的影妖向来温和,怎么看起来你们好像很怕他的样子?”
嵇安安看见那三个影妖齐齐打了一个寒战,心里暗自有了计较。
传闻中,四区的那影妖不善争斗,斯文温和,看来传言和现实的确差距很大。
又想想世人对沈宴欢的看法,翩翩君子,艳丽无双,实际上是个既抠门又暴躁的洁癖怪。
嵇安安悟了,但她还是谢绝了影妖们的好意:“不用,我自己就有办法。”
影妖看着嵇安安靠近自己的手,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最后给你个机会,为什么要杀我?”嵇安安看到影妖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捏起一丝煞气,直直送进了他的经脉里。
“啊!!!”影妖眼睛猛然瞪大,钻心蚀骨的疼痛尚且不算什么,更让他战栗的,是那种经脉一点点被蚕食,资质逐渐被废的绝望感。
影妖并不怕死,只要影子还留下一点,他就能还有翻盘的机会,但……他意识到嵇安安正要毁掉他更加本源的东西。
“妖、妖女,你修这种邪、邪道……你必会不得好死!”影妖咬紧牙关,费劲全身的力气去抵抗,煞气却像是了解他身体似的,无孔不入,往他身体里最脆弱的方向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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