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星没能如愿去医院加班,而是被商未晚和周悦齐架着去了酒吧。
传闻是云京最贵的一家,门口鎏金的匾额上写着一个字——。
之前赵南星听规培生们说起过一次,纷纷调侃在医院工作一年买不起这里一瓶酒。
在进去之前,赵南星还拉了周悦齐一把:“别了吧,换一家。”
周悦齐一口咬定:“你就是想临阵脱逃。”
赵南星微顿:“太贵。”
商未晚也犹豫,“算了,换。”
周悦齐再一次拿出徐嘉树的卡,“有徐哥啊,怕什么?”
商未晚斜睨她一眼:“徐嘉树是你老公啊,你这么用。”
“啧。”周悦齐一张小脸冻得通红,“别说这种伤感情的话。”
赵南星摇头:“徐主任做十台手术都换不来这家酒吧的入场券。”
周悦齐眨了眨眼:“他工资这么低吗?”
赵南星:“……不是他工资低,是这里贵。”
周悦齐一脸茫然。
在大小姐眼里,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于她而言,这只是正常消费。
商未晚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公主,我们打工人是领月薪的。等你上班就知道了,一块钱得掰两半花。”
“你是不是还没问自己一个月工资多少?”赵南星问。
周悦齐沉默。
赵南星和商未晚对视一眼,最后无奈地耸了耸肩。
还是周悦齐说:“我们去对面便利店买几罐啤酒呗,这总行了吧?”
“酒吧不允许自带酒水。”商未晚说:“这是规定。”
“我可以。”周悦齐带着她们去超市进行了一场“大扫荡”,然后拎着两塑料袋,在保安不解的目光中进去了。
而保安没有拦她们。
进去以后才知道,周悦齐和这里老板认识。
她们落座以后,酒保还来送了三杯鸡尾酒,一杯冰晶蓝,一杯绯色红,一杯落日黄。
正好映衬她们三个人的气质。
周悦齐坐在那儿给老板打了个电话:“程二哥,谢谢你的酒啦~我和我小姐妹在这里玩一会儿就回。知道了,我们不去另一边。”
全程乖巧。
等挂断以后,周悦齐把在超市买来的东西都倒出来。
商未晚看了眼周围,低声道:“这也叫酒吧?”
说是酒吧,更像是咖啡厅。
没有重金属音乐声,也没有民谣歌手驻唱,只打开了暖黄色的灯,不远处有人在弹钢琴。
周悦齐开了一罐啤酒,先递给赵南星。
赵南星抿唇:“喝酒误事。”
“我们都在,误什么事?”周悦齐又开了一罐递给商未晚。
赵南星从那年因为喝醉酒犯错后便再没碰过酒,逢年过节也不需要走亲访友,第一年还跟着沈沂回了一趟沈家。
因为晚上还要去值班,她就跟沈沂的小侄女凑一起喝可乐。
回家时便是她开车载沈沂。
后来沈沂去宜海,她几乎没去过沈家,偶尔舒静会过来看看她,但没什么好聊的。
尤其她这个人沉默寡言,不太会说话,久而久之,舒静也不来了。
算起来,已经有很久没见。
反正对于赵南星来说,她的生活就是医院、家。
拗不过周悦齐,赵南星便跟着喝了一罐,顺带也喝了那杯冰晶蓝色的酒,听酒保说,这酒的名字叫“岁岁年年”。
等到喝完,周悦齐才冲她们神秘一笑:“走,带你们去玩。”
—
说起来,这还是赵南星第一次来酒吧。
她见到这样的酒吧也觉得奇怪,并不明白这些有钱人到底是什么毛病,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来这种地方?
那酒确实不错,但也不值这个价。
而周悦齐带着她们在酒吧里过了两扇门,然后推开一扇看上去就很豪奢的门,门上还写了个“夜”字。
赵南星注意到,她们最开始待的那个地方,门上写的是“晚”。
颇有一种每扇门都对应一个“元宇宙”的精巧设计。
门一推开,斑斓的光与影交错,音乐声与人声交织,是一个和刚才完全不同的世界。
周悦齐站在门口,像个门童一样鞠躬,“两位美丽的小姐,欢迎来到成年人的夜生活。”
商未晚&赵南星:“……”
两人齐齐觉得周悦齐玩得花。
但最花的应当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很有创意。
台上的mc长得很帅,重金属质感的音乐声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和心脏,初进来以后只觉得吵。
赵南星这么和周悦齐说,周悦齐附在她耳边嘶喊:“酒还喝得不够多。”
舞池中飘着朦胧的白烟,男男女女随着音乐声蹦起来。
周悦齐又拉着赵南星和商未晚去吧台喝了一些,然后才去台上蹦。
她们混迹于人群之中。
赵南星始终放不开,她的胳膊也不敢抬太高,脚也不太敢离开地面。
她的运动细胞不是很发达,从小对跳舞就很抵触。
但喝多了酒,她也能跟着蹦,只是小幅度的。
商未晚和她一样。
周悦齐已经玩嗨了。
赵南星趁她不注意,偷悄悄溜回了吧台。
没多久,商未晚亦然。
两人坐在那儿,酒保给她们调了两杯酒放在面前。
赵南星安静地喝着。
进来久了,也逐渐适应了这里的吵闹。
商未晚喝了口酒才接着之前的话说:“你怕的是沈沂出-轨?”
赵南星思考后缓缓摇头,“我总觉得,没有不出-轨的男人。”
“那你还结婚?”商未晚说。
赵南星顿住,隔了会儿才道:“我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莫名其妙。”
大抵是受赵德昌的影响,赵南星对这些事都持悲观态度。
她并不觉得沈沂和她结婚就会一生忠诚。
人的忠诚度还不如狗。
这是人性里存在的卑劣。
而她坦然接受这一切。
她对沈沂的怕是说不上来的,但现在或许也不需要去想明白。
沈沂有了喜欢的人,她应当是让出位置来的。
只是,好像,有些不甘心。
赵南星从小都争强好胜,所以她一直都在努力学习,要得第一名。
如果当初不是沈沂转学过来,她一定是最好的那个。
即便如此,她也是优等生。
从小到大,在所有需要排名的考试里,她的成绩永远不差。
所以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能做好所有事,包括婚姻。
不就是结个婚吗?不就是经营婚姻吗?
这有什么难的?
而且沈沂是个非常优质的结婚对象。
但现在四年过去,她好像把她的婚姻经营得一团糟。
能进医院四年就升副主任医师的寥寥无几,所以她依旧是那个“优等生”。
可在婚姻这场考试里,她可能要交白卷。
所以不甘心。
沈沂应当也是受不了她。
但受不了她什么呢?性格?冷淡?自私?
赵南星在脑海中将自己的缺点一一过了一遍,随后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苦笑道:“我自己好像都不是很喜欢我自己。”
所以沈沂凭什么喜欢她呢?
小时候她就爱欺负沈沂,长大了沈沂那么厉害。
他成为了优秀的天之骄子。
家世显赫,事业有成,性格温和,是世人眼中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哪怕现在离了婚,沈沂依旧是众多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
他们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赵南星喃喃地说了句:“赵南星,你怎么那么差劲啊。”
商未晚没听清,凑过去问:“什么?”
赵南星眼睛已经有些迷蒙,她拉着商未晚站起来,脚步悬浮。
“商商。”赵南星伸手揽住商未晚的腰,“来,陪我练舞。”
商未晚:“?”
“我不信我学不会。”赵南星清了下嗓子:“我一定可以做好的。”
商未晚:“……”
她捏住赵南星的手:“你喝醉了。”
赵南星摇头:“我知道我是赵南星。”
商未晚:“……”
赵南星站得笔直,似一棵松,眼神迷茫中透露着坚定:“我一定能拿第一名。”
商未晚:“……”
在她们的四十五度方向,有个男人正拿了一杯酒找角度拍照。
最终咔嚓一声定格下了最漂亮的画面。
蓝色酒液宛若冰川下的海洋,波光粼粼。
他转头将照片发了张朋友圈:【新品。】
—
沈沂在发现赵南星把他拉黑以后,知道赵南星又生气了。
于是坐在车里思考五分钟,转头将车开到附近的饭店。
重新回到包厢时,已然酒过三旬。
今天来的也都是君诚的一些大律师,在业内也都是有拿得出手的赫赫有名案子的人。
他入职君诚也是因为他研究生导师给拉的线。
他的研究生导师门生很多,而他也算偏得青睐。
尤其是那一例无罪辩护,使得他名声大燥,不少律所都向他抛来了橄榄枝。
这其中有运气的成分,也有他的辛苦。
君诚现在的律师主任是他研究生导师的同学,有这么一层关系,他入职君诚也成了理所应当的事。
而君诚也给他开出了很优渥的条件。
只能说,君诚发展到如今地步,其中不乏“大胆用人”的因素。
譬如年仅三十五岁就做到了君诚律所的合伙人。
而对于沈沂,愈发大胆,直接开出了高级合伙人这样的条件。
今日便是给沈沂的接风宴。
而他进去的时候,大家正好聊到了近期大热的关璟案。
八位数的辩护费让圈内众人跃跃欲试,却谁也没有把握能打无罪辩护。
有个经验丰富的律师笑道:“就是九位数那也打不下来啊,又不是说他没做,是实打实的做了,连监控录像都出来了,他拿什么抵赖?”
“最低也得三年。”有人说。
又有人接茬:“五年吧。对面律师是宜海大学的博士生导师。”
“会教书也不一定会打官司啊。”
“……”
他们讨论得正热闹,沈沂回到席间。
池盛没有回来。
看到他回来,大家便把话题转到了他身上:“沈律,有小道消息没?关璟案有人接吗?”
“哪会有人接啊。”席间有人说:“接了得被网友的唾沫星子淹死。”
“这可不一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大家差点接着这个话又聊起来,沈沂捧着杯温水热了热水,看向问话的人摇头:“没听说。”
他能很好地融入新环境,大家聊什么他也不太关心,偶尔有人把话题抛到他身上,他便自如地接茬,然后再将问题抛回去。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练出来的。
总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然成了这幅模样。
偶尔、也会有点讨厌。
但看着那么多人喜欢,他觉得似乎也不错。
比幼时好。
沈沂在席间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有人来劝酒他便说自己开了车,当大家提出可以找代驾时,他一怔。
沉默几秒后才举起水杯说:“我太太闻不得酒味。”
席间大惊。
“沈律结婚了?”
“这么年轻都有太太了?”
“你不是才毕业没几年么?”
“咱们这行这么忙,你怎么有时间结婚的?”
“有了孩子没?”
“……”
大家喝多了酒,听到感兴趣的话题就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沈沂一时不知先该回答哪个,于是在安静地听完之后,有条理地回答:“和我太太从小就认识了,研究生毕业时结的。目前还没孩子,之前一直两地分居。”
听他这么说,大家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来了君诚。”
沈沂温和地笑笑。
于是大家在席间夸沈沂,有说他酒量好的,有夸他性格好的,还有说他能力强的。
因为沈沂那一场是直播,很多业内人士都看了。
无论是逻辑能力,还是语言表达,堪称无懈可击。
一个律师,甚至干了警察和法医的活儿。
所以才能将无期翻案成无罪。
大家夸起来毫不吝啬。
沈沂听了会儿,包厢里众人抽起了烟,有人给他递,他亦摆手拒绝。
那人一怔,“也是因为太太?”
沈沂笑着点头,“是。”
赵南星一到换季就有过敏性鼻炎,闻不得烟味。
但他拒绝的主要原因是不喜欢和这么多人围在一起抽烟。
这时候把太太拉出来是最好的借口。
赵南星虽不在,但帮他挡过不少烟酒。
“烟酒不沾,好男人啊。”有人感慨。
沈沂温和地笑:“没有。”
其实他抽烟,但次数很少。
以前在云京时是不抽的,但后来压力太大,一个人待在宜海,晚上回去要看卷宗,通常一熬就是通宵。
于是某个结束和当事人家属会谈后的夜晚,他走进便利店买水时顺带买了一包烟。
一发不可收拾。
就是熬夜最厉害的那段时间会抽得厉害一些。
回到云京后,他还没买过烟。
在大家还想揶揄他一句什么时,电话响起,他说了句抱歉便出门去接。
是个卖保险的。
他敷衍了一句便挂断,但不想回到乌烟瘴气的包厢,便去了个僻静的地方刷手机。
他的互联网生活比赵南星还贫瘠。
但和赵南星一样,有小红书。
甚至,他开了一个小红书账号,关注了赵南星。
好友程阙在九点多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去不去玩。
他回复:【还在接风宴,明天。】
程阙:【无聊。】
程阙:【这么久没见,你还这样。】
程阙:【今晚酒吧很热闹,林炽和关序差点打起来。】
沈沂:【那可是你的地盘。】
程阙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他的轻佻。
【弄坏什么赔什么。】
【要是不赔……】
沈沂:【怎样?】
程阙:【不是还有你么?】
沈沂:【……滚。】
程阙那边一连发了好几个表情包。
能被沈沂列入好友的人大抵只有程阙一个。
所以有闲心和他扯几句。
程阙家是做酒店生意的,连锁店开到了国外。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也并非都受尽宠爱,沈沂不是,程阙亦不是。
这可能就是他们两个人关系好的原因之一。
程阙开了家酒吧,叫。
当初开酒吧,沈沂赞助了三百万,是在他成年时沈崇明给他的“创业基金”。
让他在十年内将利润翻三倍,这样他就可以得到远牧集团3%的股份。
而沈沂听说程阙想创业但没钱,二话不说将这笔钱给了他,没问他想做点儿什么。
后来程阙将经营得如火如荼,一年就翻了番,三年翻到了千万。
程阙固定把钱打到沈沂卡上,沈沂倒是没看过具体有多少钱。
他们高中的时候常混在一起,大学也一起在宜海上。
只不过程阙学习不好,只上了宜海一所普本,后来为了经营酒吧,干脆退了学。
被他父亲知道以后气个半死,本来就看他不爽,这下更是把他视为眼中钉。
所以五年前送他出国镀了层金,这两年才回来。
却依旧发展得很好。
沈沂随手翻开了他的朋友圈,这人有个摄影的爱好,拍出来的照片总格外朦胧。
今晚也有发,是一张鸡尾酒的照片。
宛若冰川下的海洋,冷淡中流露出汹涌的热潮。
沈沂点了个赞,却在要返回的时候看到了一抹蓝色。
是温柔又冷淡的水蓝色,而那抹水蓝色下的白皙脚腕纤细,已然被折射在酒里。
沈沂立刻和程阙说:【我现在过去。】
程阙:【?】
程阙:【馋酒了?】
沈沂:【找赵南星。】
程阙:【就你那个我没见过的老婆?哪呢?】
沈沂:【和周朗妹妹在一起的那个。】
程阙:【两个呢。具体点。】
沈沂:【最好看的那个。】
程阙:【……】
程阙拍了一张过来,圈出了穿红色长裙的商未晚:【这个?】
沈沂:【……不是。】
程阙发了赵南星的照片过来,而赵南星的身前正站着一个男人。
程阙:【兄弟,危!】
程阙:【看来你老婆更受欢迎啊。】
沈沂:【看好她。】
程阙:【?】
沈沂一边往包厢走,一边给程阙发语音:“她喝多了会乱抱人,你看着点儿,我现在过去。”
程阙急了:“那她抱我怎么办?”
沈沂:“……给你手剁了。”
沈沂匆忙回包厢和大家打了声招呼,说有急事要走。
本身就是为他准备的接风宴,他却中途离开,确实说不过去。
有人问:“出什么事儿了?”
沈沂抿唇,表情严肃:“我家猫偷喝酒,抄家呢。”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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