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琛没有急着回府,而去了鸿宾馆,如果荼白当真能救哥哥回去,她便也能安心留在这里。
鸿宾馆前,依旧是重兵把守,哪怕宇文觉已经不曾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可他想把持陈朝太子的心思,还是没有放松。
“哟,玉华公主又来了。”
门口的士兵将她拦在门外笑道,见琛并未言语,抬头看向那窗,可窗依旧被封死,她环顾四周,见一旁的小贩有古琴相卖,便快步上前。
半晌,一丝悠扬的琴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这琴声如诉如泣,尽显相思之意,街边的百姓驻足停留,个个探头相望,却不知这琴音从何处而来。
鸿宾馆内,陈昌坐于椅上,忽闻琴声,他轻笑,端起面前的茶盅一饮而尽。
荼白立于窗前,看着地上被他打晕的士兵,拍了拍手。
“太子殿下,可想好了?皇后娘娘可还吩咐了我别的事,不能只守在您的身边不是。”
陈昌站起身来,将荼白扫了一眼,便径直去往床榻处,躺下。
“有事你便走吧,母后的要求我不答应。我若是那么做了,琛儿会恨我一辈子。”
荼白轻轻咋舌,那街边的琴音还未断,他将窗推开一条缝隙,一眼便看到隐在街角处,席地而坐弹奏陈朝之曲的见琛。
冷哼一声,便将窗关起。
“太子,你不是因为公主这一曲,心软了吧。”
荼白慢慢上前,他自顾自地拿起茶杯,倒茶而饮。
“荼白,如果我能将北周内部搅乱呢?”
陈昌闭起眼躺在榻上,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可比杀了宇文护,要简单的多。”
荼白顿了顿,半晌,拿起手中的茶盅向陈昌方向敬了敬。
“太子待在北周,便是为了这一目的?不得不说,您或许比公主更明白自己的身份些。”
“我当然明白,我是将来陈朝天子,自然要对这些想害我之人,不留一丝情面。只有深入敌方内部,才能放开手脚掌握这一切,可我没想到琛儿居然也会留下。”
荼白坐至椅上,手拨弄着桌上的物件。屋外的琴声已经消散,荼白转头看向陈昌。
“这位公主是为了宇文护来的,皇后说了,如果她不愿回朝,就必须杀了宇文护,公主的名声在陈朝已经被人诟病,说到底她只是陈朝的公主,在这里一文不值。”
陈昌沉默了许久,终轻轻吐出一句令他思索许久的话。
“我知道了,母后若有别的安排,你便去吧。”
见琛坐于秋千之上,看着天越来越暗,宫殿旁,太监,宫女人来人往,想必为宇文护践行的宴会就要开始了。
“一定要保佑他平安啊……”见琛双手合十,细细念叨着。
突然,一旁树丛中发出了声响,见琛微微站起身来,向树丛走近,还未走至,一身影便从树丛中钻出,那人没想到会迎面碰见见琛,满脸尴尬地说道。
“公主,真巧啊。”
见琛看着此刻头上身上挂满枯叶的杨坚,第一反应便是环顾四周,却未见到曼陀的身影。
“你在这里干什么。”
杨坚从身后取出一雕饰精美的玉簪,拍了拍身上的枯叶,向见琛说着。
“曼陀把簪子掉到这里了,我替她来找找,如今找到了,我这就走。”
“独孤曼陀未曾来过这里,却能把簪子掉到这里?”
见琛看着杨坚手中的簪子,笑了笑。她是在想尽方法让杨坚与她相见啊。
说完,见琛便先杨坚一步,离开了此处。如果真如她所想,此刻她只能躲的越远越好。
可一回到殿中,见琛却不知为何变得昏昏沉沉,只能早早睡下。
不知睡了多久,有一双手不停地拍打着她脸,见琛迷迷糊糊地睁眼,眼前竟是荼白含笑的脸。
“你……”
见琛刚说出一个字,便被他捂住了嘴,他示意见琛向旁边看去,见琛而望,却睁大了双眼。
杨坚不知何时,竟然身着褒衣睡在她的榻上。
见琛慌乱地拍打着荼白的手,想弄清一切,可荼白却只是拿起她的衣物,便拖着她离开殿内。
屋外,见琛急忙穿上衣物,荼白饶有兴致地看着尽显慌乱的公主,低声而笑。
“呵,公主先呆在这里,我去摆平屋里之事。”
“你怎么摆平,人现在睡在我的殿里,哪怕与我无关现在也有关了。”
“这点,你用不着担心。”
话毕,荼白便离开此处,而见琛坐至一旁,拍了拍脑袋,为何她连杨坚何时来的都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群人不顾宫女地阻拦,气势汹汹进了佳人殿,为首的正是独孤般若,她的身后则跟着独孤曼陀。
见琛沉下了眸,果然这件事与独孤曼陀,脱不了干系。
“这么快就来了啊?”
荼白含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见琛转身,不知为何他眼中那份笑意,让见琛从心底生出一丝不安。
“公主,这下就等着看好戏吧。”
见琛看着荼白,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事,而她却不能一直藏在此处,便理了理衣衫,向般若与曼陀走去。
“王妃,怎得来了我这佳人殿。”
众人寻声而望,曼陀看到见琛完好无损的出现时,僵了僵身子,眼中有一份慌乱。而般若却看向了曼陀,见她微低着头,心中了然一切。
“听说公主这里的景致不错,便想来看看,公主不会不答应吧。”
“这佳人殿的景致哪比得上宁都王府。”
曼陀咬了咬牙,在般若身后向见琛而道。
“可否让我们看看这屋内?听说玉华公主屋内的陈设可都是精品。”
见琛心下有一丝犹豫,她悄悄望向荼白所在,见他点了点头,便走向殿门示意般若进入。
“王妃请。”
般若推门而入,曼陀也跟在其后,可见琛却并未进去。只听屋内之人双双惊呼。
“伽罗!”
见琛僵直着身子,她听到了什么?伽罗!?
见琛扶着门框,慌乱地跑进殿内,果不其然,榻上杨坚依旧睡在那里,只不过他的身旁,变成了那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女子。
般若上前拉住见琛的手腕质问,那双眼恨不得就此杀了她。
“伽罗为什么会在这里!”
见琛站稳身子,攥紧了手,她看向曼陀而笑。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伽罗与杨坚会在我的榻上,曼陀女公子?”
曼陀靠在床边,身子微微抖着。
“不关我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伽罗会……”
般若看着曼陀的反应,狠狠将见琛甩开,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有趁这一切还不晚,尽快解决才行。
般若推开曼陀走向床边,奋力拍着伽罗,可却没有任何苏醒之意。
“皇上到。”
太监的声音似一盆凉水,将屋内之人从头浇下。般若扯下帷幔将二人所盖后,便慌乱出门行礼。
却没想到宇文觉沉着脸,根本不曾看向她,便径直进了屋内。她更没想到的是,为何父亲也会来此,还有那……宇文护。
宇文觉径直走向床边,扯下帷幔与被褥,便转身看向独孤信,似乎一切他早已只晓般。
“丞相教的好女儿,先是勾引辅城王,如今倒是爬上了杨坚的床。这样的女子,你还想让她做皇后!”
独孤信晃着身子,跪在床前,他拉着伽罗的手,推搡着她,却不见任何反应。
“皇上,这是陷害!陷害!”
“是不是陷害,跟朕有何关系,寡人只信如今看到的一切,他们如此在一起,就是证据。这说到底是丞相的家事,朕也不想管,至于她要嫁给辅城王,就别想了。”
宇文觉转身瞥向见琛,本想上前,却看着宇文护轻轻挡在她的身前,宇文觉只能冷哼一声,便就此离去。
见琛看着被独孤信抱起的伽罗,心中是一份愧疚。杨坚也已经被众人用水泼醒。
他睁开眼的第一瞬,便急促地跳下床,站在地上似惊魂未定。独孤信没有看向他,而是抱起伽罗便离开此处,这件事如今不能闹大,便只能先离开才行,般若也随之而去。只留下曼陀一人,泪眼望向杨坚。
众人走后,宇文护拉起见琛便径直而出,今日他看了一场大戏。
原本在宴会中,他以为宇文觉会让歌女行刺,却没想到酒乐正酣时,他却借故离开,却带丞相来了这里。
而偏偏这里又发生了如此之事,如果是宇文觉在陷害独孤府,为何只带丞相一人,若非他跟了上来,这件事他不会得知。还有又为何要选在琛儿房中,还是说这一切本就是为琛儿所准备。
宇文护看向见琛,轻声而问“你没事吧。”
“没事……”
见琛看向房中已经哭的梨花带雨模样的曼陀,再看向依旧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杨坚,摇了摇头。
“你有没有觉得奇怪,为什么宇文觉会如此平静?这件事出在我的宫中,他却对我不闻不问,我本不能置身事外……而且他为何会来的如此快。”
“这件事本应该调查出真相,可宇文觉却想让独孤信认了这个哑巴亏。就像一切都是他所策划,可这件事明明就是……”
见琛看向刚才荼白所藏之地,此刻却空无一人。她上前四处寻着,可依旧找不到荼白的身影。
“琛儿,这件事原本是不是针对你而来。”
宇文护拉起见琛的手,今日的事他越想越不对,越想越后怕。见琛停了下来,她看着宇文护点头。
“原本躺在床上的应该是我和杨坚,是暗卫救了我,说替我摆平这件事,可我不知道他说的摆平,竟然是用伽罗来替换我,还引来了皇上和丞相。”
宇文护皱起了眉,果然他的猜想没错,只不过有人利用了这个计划罢了。
“宇文觉肯定知道,床上之人定是伽罗,才会带独孤信来此。能恰巧在这个时间前来的,只会是始作俑者。”
“明明是曼陀设计引我上钩,却不想被人利用……如果是宇文觉所为,那……荼白就是宇文觉的人……他本是父皇的暗卫,自然也能拿到他的玉佩,如果是这样,一切到也能说的通。”
见琛看向房中,曼陀在杨坚怀中所泣,而杨坚此刻紧楼着曼陀,那攥紧的拳是一份不甘,而他红透的眼眶,却是一份屈辱,见琛转过身用极轻的声音说着。
“这件事伤害了三人,杨坚,伽罗和宇文邕。这是不是我所欠下的一笔债,如果我一早答应曼陀演一场戏,事情就不会闹到如此地步。所以,我或许理解曼陀此刻的心情,她与我一样在愧疚。”
宇文护重重地在见琛脑袋上敲了一下,力量之大让见琛吃疼,宇文护自知下重了手,便在见琛的脑袋上,微微揉着。
“别傻了,如果真是你所说的那样,就算没有这次,还有下次,宇文觉不会放过独孤府。反而我明日就要离开,你今日就发生如此之事,你让我怎么安心的下。”
“这种事又不是天天发生,我不会有事,倒是你要千万小心。”
宇文护拉着见琛坐于石凳之上,眼中是一份担忧。
“我走之后就让青鸾回来,她担心哥舒,便让哥舒一起搬过来,住她房中。”
“这怎么行,这是皇宫。”
“那你回太师府。”
见琛看着宇文护不依不饶的样子,微微有些服软,可一想到那个与他十分相似的孩子,那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心中便打消了那个念头。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宇文护松开拉着见琛的手,头转向了一边,负气而道。
“琛儿,我信你所说,为了查出与宇文觉勾结之人,你不能留在太师府。可如今发生了关乎你安危之事,你还不愿。琛儿你在怕什么,别忘了,太师府今后就是你我的家。”
见琛收回了手,她抬头看着此刻空中的圆月,苦笑。
“那如今只是你的家,我的家还在陈朝。宇文护,如果让你放下这一切,你愿意跟我走吗?去一个只属于你我的地方……”
宇文护却沉默了,他从心底问自己,他愿意吗?可那颗心却没有给出他答案。放下一切权利地位……便是放下了他一生所求。
见琛似乎一早便知答案般站起了身,她勾起嘴角,看向宇文护,上前,为他抚平衣上的褶皱。
“这个问题你不用这么快回答我,你可以思考一年,甚至十年,无论你考虑多久我会一直等着。”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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