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上了么……
肯定锁上了, 只要有门,他不会不锁的。
但门还是被打开了。不知道是谁打开的, 谁准他开门了?这是他家, 没问过他就开他家的门,算不算私闯民宅?
游隼眼前依稀清晰了些。他看见一道影子,和一扇门, 像坏掉的钟表一样围着12:00摇摇晃晃,如同斗牛场上那面最可恨的、随风飘扬的红布。
雪白的地板地上,扑过了一头野兽的阴翳。
在被游隼撞倒在墙上那一刻,金恪联想起某种难以驯化的凶禽。游隼还没进卫生间以前, 他就闻到了游隼信息素的味道。能让一个Alpha信息素失控的,无非只有发热期和易感期。
他问空乘要了门卡进来, 不过这状况……可不太乐观。
他嘴角刮了游隼一拳, 胃袋上正中游隼一手肘。游隼的状况比他进门以前以为的还要棘手。
淋浴间干湿分离的玻璃门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游隼,整个钢把手几乎都被狠狠拧了下来,要坏不坏地晃晃悠悠。
但不过金恪低目打量的这会儿, 他就被揪住衣领嘭地一声掼到了门上。薄薄的衬衫布料呲啦一下撕裂, 纽扣迸飞撞到墙上。
那几秒钟, 金恪感觉腰脊以上的脊骨都好像不是他的了。
游隼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瞪视着他,好像他们两个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大仇人,可游隼脸色却苍白得像个活鬼一样,冷冰冰的水珠从游隼手指濡湿到他胸口。
金恪却仍然一副温和的神色。他轻轻用手指替游隼揩掉了垂到下巴的水珠, 温柔地捧着游隼脸颊问:“阿隼, 看着我,你还能认出我是谁么?”
游隼给他的回答, 是冲准金恪喉骨的一拳。游隼谁也不认识了, 却还知道怎么让一个人去死。他现在甚至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只能算是一个完全失控的Alpha,一头彻头彻尾的野兽。
但这次这一拳没有落到底。野兽被攥住了手臂。
轻轻咔吧一声,手腕从手臂上脱臼,野兽整只手无力地向下垂下了下去。
游隼的神色中有片刻茫然,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手突然不受控制了,也可能是在刺痛中稍稍恢复了点意识。
金恪只是亲昵地抚过他面颊,教小孩子一般事无巨细地温声与他说:“你要记得我,以后每次像今天这样这么难受的时候,都要记得第一个来找我……阿隼,你多想想,你记起我是谁了么?”
游隼呼哧呼哧大口喘着气,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儿,像抛进迷宫的一根线,要将他从迷宫里拉出来……但暴怒暂时屏蔽了他的感官。
游隼喉间发出一声模糊的吼声,随即提起他还能动弹的另一只手,毫无留情地朝面前掼了过去。
然后一阵刺痛,他整片后脊背撞到了墙上。
他两只手被钳举过头顶,狠狠按压在墙板上。他要膝顶,膝盖却也被人顶住。
然后游隼一口咬了下去,他不知道咬在哪儿了,只听见一声和他近在咫尺的倒吸气声。他又听见两声轻轻的喘息,然后有人吻在了他嘴唇上。
游隼嘴巴也冷冰冰的,不知道被灌进多少冷水去。他大口喘着气,像鬣狗一样不停撕咬着金恪唇舌,咸腥的血液从这个人的口腔□□进另一个人的口腔。
金恪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继续索求向他舌根,去索求他的体温。
游隼几乎被剥夺了呼吸的权利,整张苍白的面颊从耳朵涨红到脖颈,但撕咬也渐渐地停了。
在小鸟儿的上嘴喙,金恪尝到一滴眼泪。
金恪和他稍稍分开了些,一只手轻柔地扶着游隼脱臼的那只手。他用嘴唇去碰了碰游隼的,轻声细语地问:“阿隼,现在你记起我是谁了么?”
游隼痛苦地颤抖了下,神色中仍然有那种意思没有完全清醒的茫然。他茫然地看了一会儿金恪,梦呓般说:“金……恪?”
他又亲了亲游隼亲昵地问:“那喜欢我亲你么?”
游隼更明显地颤抖了下。看嘴型,他明显地是要说个“不”字儿,可触及金恪那双眼……野兽亦有直觉。“喜,喜欢。”
说话间他只觉得这个东西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好像一块磁铁一样吸引着他。他用还完好的那条手臂去挽住他的肩膀,贪婪地吸嗅着他的脖颈。
他的额头碰在这个人的下颚上,牙齿磕在下巴上,像两颗摇摇晃晃的骰子,把肩骨最坚硬的地方撞到一起,游隼迷蒙地感觉到信息素腺体的灼痛……过量的Alpha信息素刺激得他腺体都快要爆炸。
金恪揩过游隼水淋淋的面颊,歪过头笑起来问:“阿隼,这些天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呢?”
躲?
什么躲?他躲什么了?
残存的肌肉记忆让游隼想挣开这个人,让他滚出去,不然后果自负……他想施暴,他想掐住这个人的脖子,让他露出痛苦的表情,让他濒死……幻觉之中,他仿佛看见自己掐住的是要脱他衣服的学长的脖子。
可这个人身上的味道正引诱着他走向另一个方向的崩溃。
极端的冲突几乎挤炸了游隼的大脑,他陷入呆滞。
金恪凑过来从他鼻梁吻到他嘴唇。游隼尝到一片血的腥涩。
“因为你发现你喜欢上我了,”金恪说,“对么?”
游隼冷不丁打了个冷战。
他的视线仍然茫然。金恪捉起他脱臼的那只手,细细地从他手指舔吻到冰凉的手腕,血沿他掌纹一缕缕淌落,像秾丽的标记。
“躲我这么多天,没良心可不是好习惯。”游隼不聚焦的视线随着金恪的动作,停顿在金恪手指上。
金恪那双眼狐狸似的弯起来。他用食指点了点下颚底下的腺体:“不过毕竟我宽容大度,先原谅你一次……阿隼,我好闻么?”
游隼傻傻地点了点头。
“那你要,”然后金恪歪过头问,“靠过来多闻闻么?”
……
如果上天再给游隼一个重来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搭今天这趟航班。连澳洲他都不会去,李文俊跑回国给他磕十个响头都不行。
哲人说,Alpha都是管不住那玩意儿的东西,以前游大少爷觉得这不纯属放屁,他最烦地图炮的sb,现在他觉得哲人这话说得真他妈在理。
不光骂金恪……也勉强算骂他自己。
游大少爷插兜靠在洗手间门边,帽沿压低到下巴,一时半会儿不想说话。要能给个降落伞跳机,他都想现在跳机。
满是狼藉的洗手间被拾掇了几遭,该冲冲、该洗洗,该散气的散气,除了多出一个坏掉了的门把手和淡淡的他本人的信息素气味……基本恢复原样了。
半晌,游隼站不住,靠着墙根蹲了下来。
他仰起脸来盯着洗手台边的金恪看,诚心诚意地说:“金恪,你真他妈属畜生的。”
金恪没恼,瞥他问:“累了?”
“……”要早两年,游隼早一句“我累你妈”上去了,当了两年偶像,也算把他变相驯化了。他猛起身想找个什么东西踹上一脚泄恨,结果这一起身牵扯到他被金恪掰脱臼的手,疼得倒嘶一口气,又蔫头巴脑蹲回去了。
“手疼?”金恪注意到他,沉默片刻瞧着他说,“没办法,我怕你干出什么极端的事……等飞机落地,我带你去医院。”
游隼呛道:“我还用你带我去?”他正窝了一肚火要骂金恪……不过和金恪掰他手没关系,他易感期什么鸟样他清楚得很,金恪把他整条胳膊卸下来都是在救他,他要骂的是其他事儿。
但一抬头看见金恪比他还惨的那样儿,游大少爷又禁不住幸灾乐祸起来,心情好上不少。
好心情终结在看见金恪手上的药盒儿上。
“……”游隼靠到金恪旁边,低头看看药盒,抬头看看金恪,皮笑肉不笑道:“你这一天是要打几次信息素抑制剂?”
金恪没抬头:“药效是四小时一次。”
这时他才抬头瞧向游隼:“注射型阻隔效果好,要是你不介意,我就不打了。”
游隼:“……”
金恪笑笑,低回头轻车熟路地把药液推进了皮下静脉。游隼向后仰了仰头,装作随意地看着前面,余光却从金恪手臂上扫过。金恪拔掉针头,留下了一个细小针眼……游隼眼皮轻微地跳动了几下。
在新添的针眼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针眼。
他是他妈的万万没想到……怎么还会有人一边打着抑制剂一边做那种事的。
如果不会导致强制发热,那游大少爷最后一个让金恪别和他乱来的借口都没有了。
但抑制剂注射针也不是万能的,世界上有肾衰竭、心衰竭、肝衰竭、呼吸衰竭……游隼一度以为他还会为世界医疗史增添新一笔,老二衰竭。
游隼看见那破注射针就烦,攒烂了药盒砰地扔进垃圾箱里:“今天的事儿就当没发生过。”他冷眉冷眼地看向金恪,“你本来不应该进来的,我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就缓过来了。”
别让他易感期见人就是最好的选择,这么多年来都是他一个人呆一会儿就好了的。
中间金恪肯帮他,他很感激,但金恪不能帮他一辈子。
“我把你打了,你把我手掰了,”游隼扶了扶帽子,声音稍稍压了下,“其他的……今天你爽了,我也爽了,这事儿勉强算扯平。”
“还有……”
别怂。
择日不如撞日。
就今天,就现在,现在说。不说是孙子,重孙子。
游大少爷清了清嗓子,飞快瞥了金恪一眼:“这也快半年了,按医生说的也差不多了,之前一直老去烦你帮我治病,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我觉得,”游隼顿了顿,尽可能吐字清晰道,“就到此为止吧。”
在那短暂一刻,游隼心里某处好像一张纸落到火上,被烧得蜷起来一角。但他不以为意。
他只觉得心里好像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松了口气。
游隼朝金恪举起个拳头准备碰拳,懒洋洋地笑道:“以后还是兄弟。”
金恪没和他碰拳,只歪过头瞧了他一会儿,那目光看得游隼后脊背都发毛。他想起和金恪第一回见面……他先前以为的在白鹿慈善夜上的第一回,金恪也是拿这种目光打量的他。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看得格外仔细,甚至让游大少爷有种错觉,金恪要连他眉头上有几根眉毛都数清,肚子里的肠肠弯弯也要看到,恨不能把他数字化成一张表格,这样他从头到脚的每一分、每一毫才能被攥在金恪手里。
就像金恪怕他凭空飞掉一样。
看了半晌,金恪笑起来,腔调慢条斯理道:“阿隼,和暗恋对象当兄弟,不觉得可惜么?”
“……?”
作者有话要说:
便秘式码字,蹿稀式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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