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隼忍无可忍回:能不能他妈别发自拍了?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发现过他这么痛恨别人给他发自拍。拍拍拍, 有个屁好拍的?拍了发给他干什么?让他点评点评?
他的点评是拜托别给他发了。
但游隼的目光却凝滞一样滞在金恪在日光下白皙干净的手指上。还有金恪掸得挺括的西裤。他见过一百次。
金恪好像永远打扮得像是要去赴宴的宾客,永远无可指摘, 永远严阵以待。就像要去试一场重大的戏的演员, 害怕有哪一秒的懈怠落在了选角的人眼里,让他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
他要选角的人向他看来的时候,百分百的视线和百分百的心意都交给他。
游隼想在0.0001秒内把微信关了, 眼珠子却黏住了。
因为那手,那手下搭着的腿,他都摸过。
Alpha旺盛的雄性激素水平,让他想再摸摸。
金恪慢慢悠悠地发了一张惊讶的表情包-
阿隼, 你怎么说脏话啦?
游隼;“……”
他还想爆粗……爆什么?
游隼好像想起一些画面,一些触感。脊背骨还依稀生疼, 他舌根酸麻起来, 像被人扫过。嘴巴里还残存着血腥气。
虽然游隼惯是个不通四六的主儿,向来脑子里不想情情爱爱的事儿。他不想谈恋爱,更不想跟人结婚。
他一个人好好的, 干嘛非得冒着风险找个人当沙袋, 俩人一起去法制频道。
但他以前偶尔……非常偶尔地也幻想过他不是一个人了。
是Omega还是Beta都无所谓, 他不看这个。
除了Alpha,Alpha免谈。
那个人只要好好陪着他,他也会好好保护那个人,不让那个人受伤害。不说相敬如宾, 平平淡淡是可以的吧。
游隼从来没想过今天这个局面。
游隼目光落在金恪手上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厚纱布上。淡红的血渍渗出来。
仿佛一瓢寒冬腊月的冰水当头浇在游隼头上。
这是他干的好事儿。
是, 金恪那孙子也没留手,也把他打了。他当然更没吃亏, 往死里揍了一顿金恪。但如果金恪和他没有牵扯, 也就不会有今天。
他是一盆火, 往他靠的不论好心坏心都要被烧一下。
可金恪又不是不知道。
金恪明明就知道前面就是火坑,为什么还非要往里跳?
金恪是不知道他有病,还是不怕打扛揍没知觉?
还是难道金恪是他妈的讲同生同死有难同当的兄弟义气?
游隼喉结滚了一下。他生出一阵把他整个儿心脏都蒙住的绝望。他早知道了,但他不承认他知道。
只要他不知道,他就可以当一辈子的缩头鸵鸟。
他单独引出回复了金恪那句“你来看看我吧”:-
刚打了一架现在又叫我过去,你是真不怕打?
然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发过去-
金恪,你喜欢我。
陈述句语气,句号。
金恪没回消息。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没回-
你喜欢我好几年了吧-
戏也是你安排让我和你拍的?
金恪没有回答他。
可能是默然承认,也可能是一时慌了阵脚还在组织措辞想要怎么回游隼。没人知道,游隼也不知道。
游隼也不想知道。他逼道:-
在就回我。金恪,我在问你,你就回我-
金恪?
他没有等到金恪回他消息。金恪给他打过一个微信通话来。手机通话猝然响起来,李文俊从前视镜斜瞟一眼过来:“不是吧?好不容易出来放松几天,公司经纪人?”
“不是。”游隼清清嗓子。他往车窗外探了几眼,正好开到商业街区。“哥们儿停停,我出去上个厕所。”
李文俊说:“急么?不急往前导航两公里有公厕。”
车已经慢下来。游隼拉开车门下去,头也没回。“急,特别急。就地解决了,等我五分钟。”
电话早接通了。在游隼和李文俊扯皮的功夫,金恪静静地没说话。
直到电话里的风声停下来。游隼找了个僻静的阴凉地。“好了,我出来了。”
游隼不知道金恪为什么要给他打这个电话,可能是觉得电话里狡辩得更清楚更振振有词更有说服力。他也不知道金恪接下来的态度。
要换他,他肯定急了。不管真的假的,不管他真对人家有一丝非分之想,还是他被人冤枉了,只要他不想承认,他肯定都要把人家臭骂一顿。
他在微信里逼问得很有气势,审犯人一样。
可现在电话打过来,游隼喘口气都微弱地在抖。好像被敌人缉拿审讯了的是他一样。
他提心吊胆地等了一刻。
其实没有很久。他听见金恪笑道;“去医院了么?手还疼么?”
声音沙沙的,很柔和,像一块带着温度的绒布毛毯。
“我……”游隼没想到他会另起一件事说,本来已经成条件反射了的“关你什么事”就要脱口而出,停住后冷冰冰地嘴硬说:“没疼过。”
金恪笑了,好像游隼的嘴硬程度已经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游隼被他笑得咬紧后槽牙。他倒笑完轻快道;“好好,不疼了。小鸟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吧。”
游隼仿佛不敢置信;“你来找我?”
“嗯?”
“你来找我干什么?再打一架?”
他终于从金恪嘴里听出些无奈:“打架打架,你脑子里只有打架么?”
“那你来干什么?”
“你不是说我喜欢你么,”金恪道,“喜不喜欢这些感情的事儿,当面说才更有说服力吧。”他笑了声,“在微信上谈感情,只有小孩儿才会干这种事儿吧?”
停了片刻,他声音小了不少地嘟囔了一句;“也有可能是我年纪大了。”
游隼完全没想到金恪居然有这个勇气说要和他面谈。
可能金恪一直有。
但问题是他一直没有。
感情这些事儿……不在微信上谈在哪谈?就算十拿九稳了,也顶多在电话里谈谈。难不成还能当面谈?
谈不拢怎么办?被拒绝怎么办?冷场了怎么办?
游隼向来是拒绝别人的惯犯,但他这二十年的短暂一辈子里还没有被别人拒绝过。倒不是他有多万人迷……虽然目前作为偶像确实挺万人迷的,但他没被拒绝过的根本原因在他就没暗恋谁过。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确实,就是,的的确确对金恪有非分之想。
他也确实,就是,的的确确,百分百确定金恪这孙子铁暗恋他。
可金恪这种一颗心百八个心眼儿的货色,当面谈咬死不承认怎么办?再反咬一口说明明是他游隼喜欢他金恪怎么办?
感情这件事儿上,游大少爷全方面拉垮,直觉第一名。
游隼一时自乱阵脚。金恪听到电话那头没声儿了,微有些疑惑。“游隼?还能听到么?”
“……”游隼沉默了半天才说:“不用见面了,电话里说吧。”
金恪好脾气地说:“电话里讲不清楚。”
游隼不懂什么叫“电话里讲不清楚”,他本来想直接把这句话反问给金恪,又觉得这话太冲,便也缓了缓语气。“都一样,见面能说的,电话里不也一样能说么?”
金恪脾气是好,对这事儿倒是很执着。“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金恪花样多,脑子里的行行道道也多,认识了这一阵子,这一点游隼是清清楚楚地认识到了。他本来以为金恪又要立什么名目,找什么理由连哄带骗地诈他去见面。但金恪也沉默了半天,最后软下声音来。“不一样的,阿隼,对我来说不一样。”
他把先前说的话复读了一遍,也不笑了。
游隼甚至听出一丝几乎让人听不出的求人的难过。
“是有什么话,”游隼嗓子有些疼,“你在电话里没法儿说吗?”
“没有。是我想去找你。”他说。“阿隼,我想去见你一面。”
“为什么非要来见我呢?”
不是刚见过吗?三个小时前他们在天上的厕所里打了一架,金恪被他打得衣服上沾满了血。游隼记得,他会一直记得,记到他死。这就是靠近他的人,喜欢他的人……被他喜欢的人。
“不是刚见过面吗?”游隼淡淡道,“不用见面见得这么频繁吧?一天两回?小情侣都没这么腻乎的,还是说才几个小时没见……”
他停了停,用一种轻佻又轻蔑的语气说:“你就又想我了?”
他是有意羞辱金恪。哪怕金恪天天故作那副平易近人的好脾气样子,但还不都是装的,这人假到了骨子里。普通人的喜欢,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一个不行,大不了下一个再战。金恪却非要在他旁边演戏演了这么久都不肯直白心意,既不要死缠烂打来的,也不要曲意逢迎来的,他不要低头,要游隼先向他低头,向他吐露,他游隼喜欢他。
游隼别的一概不知,只直觉金恪死也不肯先低头承认爱意,便轻慢起来。他笑问:“我把你揍了一顿,你不会还离不开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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