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三把自己这几年监狱生活的事情,还有和苏袖清相识的起因,都告诉给了李叔和小美。


    只不过他并没有多提宋禄,只是一带而过。


    没必要让李叔和小美跟着操心。


    “合着说,这些狱警还挺不错呗,”李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以为你得挨棍子呢!”


    “主要是一些狱友爱挑事儿,找我茬,好在我有一个朋友,我这七年多就一直跟着他混,每次出事挨收拾的都是那帮挑事儿的,我俩啥事儿没有!”沈意三说。


    “那你那朋友呢?”李叔问。


    “回老家了呗,忙着娶媳妇儿吧,总不能和我一直过啊,都是男的。”沈意三说这话的时候很自然,像是提前准备好的原因。


    苏袖清往他这儿瞥了一眼,俩人目光正好相对。


    “......其实也行,但这不人追求不一样嘛,”他前言不搭后语地盯着苏袖清,有些紧张,“爱跟谁过跟谁过,都挺好。”


    苏袖清噗嗤一下笑了。


    “啥事儿啊,这么可乐?”小美说。


    “沈意三要随便找个人过日子!”苏袖清说。


    “啊?谁啊?”小美觉得莫名其妙。


    “嘿,哈哈哈哈哈,这苏老师,”李叔特别开心,有几秒感觉特别像从梁山走下来一样,又有几秒感觉特别淳朴憨厚,“小沈说他朋友呢,苏老师在这儿打岔玩儿!”


    “先吃点什么吧,出去吃火锅?”小美问道。


    “别了吧,在家里吃就行,去外面吃还破费,我记得就赵姨家火锅好吃,但也就一般,那小吴哥他家祖传那锅的汤底还不如我洗菜水好喝呢!”沈意三挥着胳膊,来回指,一改平时的胆怯,反而有一种地头小老大的感觉。


    毕竟他本就属于这里,苏袖清是真心替他开心。


    很多事情,他也提前替他想过。


    晚上他们四个支了个电磁炉用来煮火锅,小美和李叔虽然吃过了晚饭,但他俩本就有吃宵夜的习惯,所以来一顿火锅也是能吃得下去。


    其实沈意三也有,他们这个县城还有附近几个村子,都挺喜欢吃宵夜的,只是沈意三在市里的时候一直想不起来吃。


    他一直感觉在市里颠个勺都能让人家听见,然后被投诉,为了不给任何人惹麻烦,他选择安静一点。


    宋禄不懂做饭的乐趣,就喜欢点外卖,想吃沈意三做的饭了,也得吃特别刁钻的那种互联网流行的新菜式。


    就陈彦挺喜欢吃沈意三做饭,但陈彦上学不好意思总麻烦沈意三做饭,所以也不是经常吃。


    苏袖清......不知道为什么,和苏袖清在一块儿的时候,就不怎么想做饭了。


    有时候想做也是做给苏袖清吃,不是为了体验做饭的乐趣。


    晚上他俩睡一个屋,因为床不够了,他俩睡同一张。


    沈意三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恰到好处。


    县城和村里人都习惯早睡早起,没有熬夜习惯,也没什么可熬的,所以吃了饭聊了天,李叔和小美就安排他俩睡下了,明天再想想做些什么,比如带沈意三去看看他奶的墓碑,再擦擦骨灰盒什么的。


    “小美是好看不少啊,我记得以前可土了,现在感觉长得有点那种楚楚可怜的感觉了,”灯都关上了,县城外面也没有什么亮光,沈意三没拉窗帘,望着天外的乌云就好像能看见月亮,“不过她一开口说话啊,那气氛就变了!”


    “什么气氛啊?”苏袖清也在看窗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就......”沈意三想给大大咧咧想一个好听点的替换词。


    “冒粉红泡泡吧,”苏袖清拿手比了个心,不过也没人看见,“又夹肉,又夹菜,还给你盛调料的,哎呦喂,都心形气泡,我看得可清楚了。”


    沈意三乐了:“你不高兴啦?”


    “我不高兴什么啊,你俩小屁孩,”苏袖清闭上眼睛乐了,“对不起啊。”


    “什么就对不起啊,怎么了?”沈意三看着他,能看到他眼睛里折射着微弱的月光。


    “以后不和你聊骚了,”苏袖清转过头,就看到他在看着自己,“打扰你冷静思考了,毕竟你还没想清楚。”


    “我都想明白了,我应该是喜欢你,”沈意三叹了口气,“我就是没试过,我也不懂,而且那天乔盛还跟我说了俩男的应该怎么办,都给我吓着了......”


    “他干嘛告诉你这个啊?”苏袖清问。


    “一起出去那次,我看见他和李凡亲嘴儿了,然后我就问了,他就告诉我了。”沈意三说。


    “他也同性恋啊?”苏袖清有些惊讶。


    “嗯。”


    “你是他朋友,你记得跟他说尽量别跟家里死磕,这事能瞒着就瞒着,”苏袖清又想了想,“朋友也别随便乱说,指不定哪天反目成仇,拿这事威胁你。”


    沈意三有些愣了。


    他没考虑到这一层。


    “你家里人怎么看你?”沈意三问。


    “就那样呗,咱俩认识的时候我不是被赶出来了嘛,当时钱还周转不开,”苏袖清闭上眼睛,“今年赚挺多,我玩股票也回来不少,我爸妈和我关系也缓解不少,我爸过年还塞我五万当红包,虽然我不怎么缺钱就是了。”


    “但他们看见你领一个男的回家,心里还是会不舒服吧?”沈意三说。


    苏袖清笑了:“行啊你,都会试探我了。你还没想好呢,你就算想好我可还没答应呢,带不带回去还两说呢。”


    “我可不想成你家的罪人。”沈意三把身子转了过去。


    “你能不能当上这个罪人,还两说呢,”苏袖清照着他小腿踢了一脚,“傻狗。”


    其实俩人都心知肚明的,对方在面对一些事情上,会做出什么选择,但偏偏就是心里有一层障碍。


    苏袖清对许易和的愧疚,对前男友的自责,对爸妈,对姑姑,甚至是对李明,他都有一种不可推卸的“命运感”,就好像自己是一位捧着书的过客一样,享受不到任何一分主观的疯狂,一定要客观客观再客观,理智理智再理智。


    不能再出现许易和这样的情况了。


    至于沈意三,不光是让他想明白的问题,还有一些更现实的问题,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问题。沈意三还没过说爱就爱说恨就恨的年纪,他再怎么老实再怎么傻,他还是会有少年狂的那一面,更何况,傻狗不傻,尖儿着呢。


    原本苏袖清也是这样一个人,对很多gay都讲,出柜就大方出柜,要玩就玩得尽兴,到后来他发现如果玩得太嗨太乱,一些病可能就会找上你,所以他收敛了很多,当然,他以前玩也都是和一个人玩,不会搞一堆人。


    他逐渐收敛,但他还是会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他感觉自己作为一个同性恋,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活出经验了,可以出书了!


    不光是作为同性恋,包括作为人,他觉得自己有相当多的经验。


    但事实证明,这是错的,他没那么大本事,只是他想得开。


    当他把自己一些经验强加在那些懵懵懂懂的人的身上时,就出现了反作用。


    一次又一次地置人于悔地。


    所以在认识许易和的时候,他就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少说几句?或者......说点把人往好了带带。


    但就这样,许易和还是出事了。


    那天在医院看见许易和的时候,后悔,委屈,自责,无能,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为什么身边的人总要因自己受到伤害。


    明明已经不玩儿了,明明已经教导懵懂之人能忍则忍了,明明已经......


    可为什么还是这样?


    但无论怎么样,他都不相信许易和会喜欢自己。


    他经历过喜欢,经历过爱,也经历过懵懂无知将依赖当做其中之一,也经历过那些约出感情的。


    所以他确信,许易和没有那些心思。


    早上四点多沈意三醒了一次,苏袖清还在睡着,他悄悄地下床,光着脚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接着睡,七点半又醒了。


    中间这三个小时,他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照着乔盛说的方法,躺着,苏袖清就站在自己旁边,看都不看自己。


    跟苏袖清说话,也不搭理自己。


    他就开始讲笑话,讲着讲着,突然说要去看电影了,他光着身子就跑出去了,旁边人还笑话他怎么穿个裤衩就来了。


    然后他就醒了。


    还有很多细节,他都不记得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口水流了苏袖清一肩膀,大腿还压着苏袖清。


    “看你睡太沉了,都没舍得叫你,”苏袖清笑了,“我说你怎么喜欢睡地铺呢,原来这么闹腾啊。”


    “那你是没看我睡炕呢,我小时候睡那屋,炕旁边有个木头柜子,把一张炕分成两张,我睡觉不老实到处蹬,有一回一起身把柜门直接蹬漏了,我奶看见拿着扫帚就要打我,吓得我都不敢下炕了!”沈意三笑得特别乐呵,回家的感觉就是好啊!


    “你今天六七点是不是做梦了?”苏袖清问。


    “啊,怎么了?”沈意三不清楚。


    苏袖清笑了笑,比了个大拇指:“说梦话了,你挺......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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