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的一句话有时候还挺戳人的。
“放心吧,我避着你干嘛。”苏袖清干脆道。
想了想,不知道是不是越缺什么,越想表达什么。
“我回去的时候给你买好套儿。”他说。
“嗷儿?”沈意三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于是嗷了一句。
苏袖清这句话说后悔了。
其实沈意三没想这件事,后来也没催他的意思,甚至感觉用手挺好。
干嘛非得提这一嘴啊。
算了,反正傻狗没听见。
“套儿,他说套儿,”电话另一头的小美,“避孕套儿。”
“哦哦哦哦哦,”沈意三突然特别高兴,傻兮兮乐道,“哥,你是想那啥了是吧,你大点声儿呗,你还不好意思这个啊?”
“靠,沈意三你......你打电话开免提?”苏袖清感觉自己脑袋像被人踢了一脚。
关键是这傻狗还能乐出声儿?
这是什么事儿?
私事!
私事中的什么事儿?
房事!
“对啊,你不知道吗?”沈意三好像在嚼什么,听起来嘎嘣脆,好像是薯片。
“靠,我不知道啊,你以前不这样啊!”
“哦对,我习惯了,但私事我一般才不开免提,这不出狱后私事太多了嘛,忘开免提了,回这边儿总感觉听不太清,就开免提了。”沈意三解释道。
“咱俩这还不够私事儿啊......”苏袖清无奈地捂住了脸。
“哎呀得得得,你们自己慢慢聊,我出去出去,”小美噗嗤笑道,走了出去,“我擀饺子皮就行,馅儿你一会儿晚点剁!”
“行!”沈意三喊道。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无语了。
虽然有些无语,也有悖于苏袖清想让沈意三再思考自己是直是弯的初衷,但这种像剧本安排一样的“免提”情节,还是很让他心头痒一痒的。
像夸赞是大帅哥,但总谦虚说还行一样。
“小美怎么什么都懂啊。”苏袖清说。
“避孕套儿而已,我俩都成年人了,又不是二傻子!”沈意三乐呵道。
“......其实可以不用叫避孕套,咱俩叫安全套就行,叫避孕套总感觉有点儿奇怪。”
“事儿真多!”沈意三甜蜜地埋怨了一句,带着些许......
甜蜜。
“真想做了?”苏袖清问。
“想啊,真想,我真的想,我真的老想了,非常非常想。”沈意三半开玩笑一样说,语气非常坚定。
好像这件事就只是增加他俩的亲密,也只是一件很美好很亲密的事情。
只是。
起码沈意三是这么想的。
“那你真的都懂了?”苏袖清问。
“脱衣服,洗干净,冲干净,清理干净,为了安全再整你那个安全套儿,多花点钱买个好点没什么包裹感的,完事儿再清理,清理再睡觉,记得吃好好,补充营养,容易生病......”沈意三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半天笑道,“我感觉我像是在养猪,不对,杀猪!”
“你这都在网上学的吧,”苏袖清笑了,“我以前也写这种教学和心得。”
“是吗?在哪啊,我去找找。”
“不用找了,都是不懂事儿时候写的,就写什么同性恋好,同性恋妙,同性恋......反正就不懂事,”苏袖清心情好了很多,“好了,等我回去,咱俩就开始。”
“得嘞,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现在去剁馅儿,李叔最近身体不怎么好,想吃饺子了,”沈意三想了想,“挂了?”
“去吧,挂了。”苏袖清挂掉了电话。
他怕沈意三不想挂电话,但两个人中间必须得有个人能挂。
年前的时候他也是挂个电话都费劲的年轻人。
挂掉电话的时候他突然有一些感慨,岁月匆匆不饶人,当年一些很微小的举动,都足以证明一个人的改变,当年死活都做不出来的事,现在就能做出来了。
当然,当年能做出来的事,能说出来的话,现在也做不出说不来了。
人会变,但感情不会。
感情永远是纯粹的,只是该如何让世界接受这段感情,如何让这段感情不伤害任何人,这是苏袖清以前嗤之以鼻,但现在却苦思冥想的。
从阳台往屋里回去的时候,发现李明已经起身坐在了床上,旁白的水也喝了,看来真的是渴了,一大杯水连个杯底儿都不剩。
他是最不喜欢喝水的人,就喜欢喝饮料,喜欢喝带滋味儿的。
“咋样?”苏袖清打量了他一下说。
“就那样儿。”李明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叹了出去。
“那就先歇着吧,”苏袖清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会带了些柔和的善意笑道,“歇好之后,有没有心情聊聊?”
“我说不想,行吗?”李明看他。
“行。”
“那还是聊吧。”
“非得和我对着干是吧。”苏袖清让他逗笑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玩笑。
“舅和舅妈去看姥姥了,我说我今天难受,他们就没让我去。”李明缓过来很多劲,但整个人看着还是虚弱,但多了几分平和。
没有畏畏缩缩的眼神,也没有自轻自贱与阴阳怪气。
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和一个普通人聊天一样。
普通人。
“爸妈最喜欢串门了,没准今天都不回来了,奶奶也喜欢留人住。”苏袖清说着说着还打了个嗝,感觉像是刚才在阳台打电话喝了一肚子风,喝饱了。
“在阳台和沈意三打电话,灌了一肚子西北风吧?”李明舒展了一下眉毛,眨了眨眼睛,平和道。
“什么沈意三?”苏袖清吓了一跳。
他没和李明说这事儿。
李明看了看他,微笑着仰了仰头,又坐直了沉下脑袋。
“我私拿了宋禄给沈意三留下的银行卡去给老太太治病,就放在我这屋,过了几天,卡就没了,舅妈还说你回来过,”李明抬头看着他,“这卡还能是沈意三撬锁进来偷走的?”
苏袖清愣了愣,又笑了笑。
“我把这事儿忘了,一直想找个好时间,把卡还他,忘了你肯定会找这张卡。”
“其实我还真不打算找这张卡,但谁让舅妈说你回来了呢,我疑心,难免翻一翻。”李明笑了笑,用下巴示意他,“坐吧。”
“欢迎我?”苏袖清扯了他书桌旁边的小椅子。
“坐我床边儿就行。”
“你能让?”
“不能。”李明说。
“你金口玉言都开了,还怎么收回去啊。”苏袖清乐呵地坐在了他床边,“怎么突然就......你这算是和我冰释前嫌了?”
“你来得不也挺突然的吗,都吓死我了,我都不敢看你。”
“所以......”
“所以你特意为我回来一次,我没必要继续小心眼,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李明平静道。
“心胸的确宽广不少,不藏话了。”苏袖清感觉他现在就像变了一个人,有一种说不明白的感觉。
走进小区的时候,苏袖清心里面还想,自己到底该用什么眼神看他,是可怜,还是冷漠,因为他不想李明感到自己的怜悯或者是漠视。
至少给这个生了病的弟弟,一些自己的情分。
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没有打砸,没有阴阳怪气,没有嚎啕大哭蹲在地上说他从小是怎么过的。
李明就这么平静,平静到苏袖清觉得有病的像是自己,自己才是被人过来关心的那个人。
“我才不小心眼呢,我看得一直比你明白,虽然也有一些事不明白,”李明从抽屉里变出来一盒酸奶,“比如你同性恋那点事,我刚才做了个梦,勉强想明白了。”
“你能喝这个?”苏袖清指着酸奶问。
“能,嘴里总没滋味儿。”
“你从小就这样。”
李明笑了笑:“你高中那会儿,卧室里藏了个莫名其妙的遥控器,那是干嘛的?”
“你问这个干嘛?”苏袖清愣了愣。
李明继续问:“还有个剪掉一半的跳绳,我记得舅妈要给你扔了,你还说先别扔,有用。所以到底有什么用?”
“你明知故问呢是吧!”苏袖清拍了拍床,心里感叹,李明许久没有这么和自己说话了。
“我以前真不知道这些是干嘛的,知道你是同性恋后,又看了你在贴吧写的那些,还有后来博客什么的,整得还挺专业,简直就是同性恋......不,迷茫者的明灯啊,虽然大部分是关于同性恋的。”
“过去的事儿了,”苏袖清笑了笑,“以前觉得那是至理名言,现在.......我不知道。”
“我觉得随便吧,反正,同性恋是天生的,不是吗?你贴吧里写的。”李明摊开手说。
“这句话是谁说的?”苏袖清反问道。
“我怎么知道。”李明摇了摇头。
“巧了,我也不知道。”
李明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挺坚定的,看我那么坚定特别不爽啊,看我为了男男□□这么坚定,把这些说得那么感天动地,觉得我挺假的?”苏袖清笑了笑,“是挺假的,所以我现在也好奇,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句话,只要百度就能知道是谁说的吧。”李明问。
“是啊,可是有多少人愿意花点时间去百度呢?”苏袖清也从抽屉里拿了一盒酸奶。
是饮料,不是真酸奶,怪不得没放冰箱。
他继续说:“人们只愿意听自己喜欢听的,真假就都不会去深究了。”
“所以你觉得你搞同性恋,还有之前劝别人大胆出柜,是错的?”李明有点好奇。
“我不知道,至少我现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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