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若是齐斐真的知道,只怕也会一笑置之,一个人总不能倒霉至此,见人见不到,魔物倒是一遇一个准吧——


    还真能。


    齐斐看着面前高山似的魔化丘丘铠王,脚向后稍微蹭了蹭。


    好汉不吃眼前亏,就算是神之眼拥有着来了今天也要暂避锋芒。


    屏气凝神,齐斐你一定可以全身而退的。齐斐一边小幅度向后撤去,一边观察着正在酣睡中的魔化丘丘铠王。


    面前的怪物身高数丈,完全不是人类能够匹敌的。


    况且他的身边还围绕着几只小型的丘丘人,齐斐握紧了剑,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来。


    突然,一只丘丘人睡着睡着倒了下来,它本想坐正身子继续睡,余光一瞥,正瞧见还在撤退的齐斐。


    丘丘人:?


    齐斐:!


    “呀!“


    还是同样的招式,不过这次的效果确实天崩地裂,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几个丘丘人一起站起身来,丘丘铠王更是让整个大地都震颤。


    齐斐甩开步子跑起来。


    再不跑就要被砸成肉酱了。


    丘丘铠王疯狂挥动着手里的武器,将面前的一切都击碎,它仰起头朝天嗅闻了一下,就锁定了目标。


    这个瘦弱的人类男性,马上就要被他撕碎。


    “轰!“


    岩石一般的拳头砸在齐斐的面前,齐斐腰身一拧,堪堪躲过,紧接着就势一滚,如同泥鳅一般在几个丘丘人的围追堵截中钻过。


    此刻的他顾不上拔剑姿势,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剑鞘退了下来。


    剑是好剑,但使用它的人终归只是个普通人。


    他将剑横在身前,护住主要部位,丘丘铠王一击不中,便又来一击,不偏不倚砸在他的胸前,将齐斐捶地倒飞出去。


    幸而有棵树阻拦,将他停住,齐斐心口一痛,呕出一口血来,但他不敢多做停留,将剑砌入地面,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脚下还是虚浮的,齐斐顾不得这么多,站起身子便趔趄几步上前。


    这丘丘铠王速度不知比丘丘人快出多少,齐斐还未走出几步,就听背后一声怒喝,紧接着一阵罡风吹过。


    齐斐头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难道这样就要死了吗?齐斐此刻还觉得不够真实,纵使心口痛的都要昏死过去,他还在思忖着这件事到底是否真实发生。


    丘丘铠王,就在身后?


    可是我不想死!!


    他拼尽全身的力气,将剑再度横在身前。


    若是自己有神之眼,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来不及了,已经没有时间给他思考了,丘丘铠王的拳头近在眼前。


    正当齐斐等死之际,一道清越之声响起,紧接着一道黑影自林中破空而来!


    “靖妖傩舞!”


    一杆长枪从斜里刺出,竟然将丘丘铠王刺地噔噔后退数步。一人身形如电,疾步如飞,只一个呼吸就从远处奔赴而来,那杆通体墨绿的长枪就这么立在齐斐身前。


    丘丘铠王一退,他便顺势欺身而上,双足轻点,将绿枪握在了手中。


    少年约莫六尺,身上花纹繁复,身着绿白相间的衣袍,无风自动,衣袂翻飞,一人一枪站在那里,犹如千军万马一般。


    魈!


    齐斐强忍着痛,握着剑柄站立起来。


    “多谢仙——”


    “站到我的身后去。”


    近来望舒客栈的住客们常常受到魔物侵扰,今日听说玉京台举办宴会,不喜热闹的他便一早出去,为人们剿灭魔物,扫清障碍。


    他自望舒客栈向璃月城去,只为寻找那个异化了的丘丘铠王。


    还以为它逃窜了,没想到在这里为非作歹。


    齐斐瞧见眼前的仙人,握紧了手中长枪,不由得警铃大作,魈身负业障,不知现在实力几何,若是打不过丘丘铠王——


    很快,魈就用自己的行动向齐斐证明,击杀丘丘铠王对他而言,探囊取物一般。


    只见魈轻轻一跃,便腾空而起,自空中垂落,枪尖直指丘丘铠王的头颅,那丘丘铠王也是开了灵智,眼睛里闪烁着狡黠,也不顾得风度,往地上一滚,再顺势站起,堪堪躲过了这必杀的一击。


    但这并不是魈进攻的尾声,而是开始的号角。


    只见他如一只绿色的雀鸟,在空中上下翻飞,腾起时如绿叶随风,落下时却是雷霆万钧,万夫不当。


    齐斐终于知道了仙人是如何实力,高悬的心也就此放下。


    那丘丘铠王虽然已经异化,也有了部分人的心智,它虽然左右腾挪闪躲,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还是不得不倒下了。


    在一声哀鸣中,它死去了,周身的盔甲骤然碎裂,发出金戈相击之声,剩下的几只丘丘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照旧猛冲,挥舞着手中的火把与史莱姆。


    魈一一解决,结束后甚至不露疲态。


    而那令人遍体生寒的可怖面具,不知何时也回到了他的手中。


    “你还好吧。”


    齐斐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问自己,连忙说还好。


    魈的声音清润,不似少年之声,反而有一种岁月沉淀的醇厚,也许是为了回应齐斐,他扭过脸来。齐斐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绿发金瞳,两种并不相容的颜色奇妙地交织在了一人的脸上。魈生得如同瓷娃娃一般白嫩易碎,可眉宇之间又蕴着一股化不开的煞气与疏离。


    他轻蹙眉,这个表情在他的脸上融合的那样自然,恍若他本就该是这样的表情,哀婉凄苦。


    “没事的话,快回璃月城去吧。”他低低地说,声音如冬日之雪,清冷且轻。


    齐斐张了张口,未说出话来,先呕出一口血,他连忙吐了,擦了擦嘴角道,“多谢仙人相救,救命之恩,永世难忘。”他说着抱拳低头,却听头顶上轻飘来一句,“好。”


    只一个音节,魈就不说话了。


    齐斐再次谢过,见魈沉默,便一瘸一拐地走到剑鞘旁,捡起了它。


    这要是战斗一次就丢一个剑鞘,再厚的家底负担不起啊。


    “稍等,你手中的这把剑,可否叫我看看。”魈突然出声。


    齐斐颔首,将剑递了过去,魈却摇头,“你拿着就好,我只看看。”


    剑,是一个剑客的生命,不拿走别人的佩剑,是习武之人的底线,魈深知这一点。就算以救命之恩让面前人将剑拱手相让都不过分,但他却不愿意以此相要挟。魈眯起眼睛细细看着,片刻不言语,末了道,“是把好剑。”


    “多谢。”齐斐不知道第几次说多谢。


    魈不说话,足尖轻点,周身似有风袭来,托举着他一下跃到了树梢。


    看着掩映在绿影中的仙人,齐斐知道,自己也该走了。


    原地休息了一会儿,他拄着剑,向着璃月城走去。


    而回到望舒客栈的魈却如烈火烹油一般,周身难受异常,“呃——”终于承受不住,他跌倒在地,咬紧了牙关不发一言。这一路清扫魔物,竟成倍地激发了他的业障。


    “唔!”


    似有一股强横之力在身体里乱窜,让人头痛欲裂,若是常人,早就疼的昏死过去,魈竟强撑着,直直登上了台阶。


    是淮安第一个瞧见的,见仙人面色难看,忙不迭上前扶住魈的臂膀。


    “无需——扶我。”


    从唇齿之中挤出一句,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些魔物不足为惧,日夜折磨他的业障才是——“离我远点!”淮安自知仙人有仙人的骄傲,不再多言,引着他进了厢房之中。


    此刻的魈如同水洗一般,碎发贴在额前,淮安关上门,继续招呼客人去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淮安去而复返,再次推门进去,将那碟子杏仁豆腐端了出来,这位仙人渡劫之时,已然艰难万分,这东西怕是也吃不下吧。


    齐斐的手艺还真是精湛,他见识过许多厨师,拥有这般厨艺的不多,都生性高傲,以鼻孔看人,但齐斐进退、张弛有度,并不倨傲,因而他颇有好感。


    这碟子杏仁豆腐,实在是可惜了。


    看着色香味俱全,简直是难得的佳品,仙人不吃的话——


    “放下吧。”


    淮安怔愣片刻,又拧身回去,将杏仁豆腐放在了他的面前。


    雪白的豆腐,混杂着杏仁的香味钻入鼻腔,唤醒了人对食物的渴望。周身颤抖着,魈捏住汤匙,将豆腐送入口中。


    软嫩的豆腐入口即化,融在舌尖,他舔舔上颚,那里似乎还残存着温热。


    像是一碟美梦,只残存片刻,便倏然不见。他以前不爱做梦,夜叉一族的梦总光怪陆离,甚至充斥着血腥与讨伐。


    自从只剩下自己一人之后,他伸出手,将汤匙再度送入口中,自从只剩下自己之后,他就开始做梦了。


    做的都是美梦。


    虽然梦里都是鲜血,但梦里都是再也见不到的人。


    魈正品味着,回过神来时,身上已经暖和了不少,业障所带来的苦痛消减,整个人勉强能直起身来。


    这杏仁豆腐。


    魈凝眸,瞧见食盒侧边端端正正写着玉京台三个字。


    还是算了。他叹口气,手指蜷起,将汤匙紧紧捏在手中,就这么端坐着,合目休息了。。


    齐斐这时才刚走到玉京台处,门口守卫的人见着齐斐,一左一右迎上来,走进了才发现他浑身浴血,鲜血已然将衣袍浸湿。


    于是层层上报,不多时,便有扶着齐斐回了住处。


    齐斐支撑着从软榻上坐起来,“宴会怎么办?”


    那人道,“人手众多,自然也不差您一位。”


    齐斐颔首,安然躺下了,他并不是爱出风头之人,若真不让自己去,那自己便忍下。


    只是天叔好像还很期待自己的菜。


    齐斐觉得好困顿,整个人昏昏欲睡,还未听那人说完,就陷入了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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