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鱼已经昏睡了三天。
这三天,她高热不断,瓷白的皮肤都被烧红了,身上有妖气泄出,那妖气浓郁纯烈,迅速扩散在整座山头。
这一股冲天的妖气里,还混杂着丝丝缕缕的魔气,与长庚仙府浓郁的灵气相冲。
了不得宗门所有人这几日都守在第一峰,给第一峰布下了几重结界。
裴行知醒来时,就是痛醒的。
楚鱼在地铺上是什么样的,他就怎么样,生生熬了三天,都没来得及感受体内灵根,总算知道阴阳羲的另一个“弊端”。
然后这一日竟然又开始腹痛难忍。
裴行知气恼极了,他这辈子肚子就没这么疼过,仿佛有人拿了一把重锤在敲击腹部,骨头都要被碾碎了的疼。
这也算了,熬一熬也就过去了,最惊恐的是,他抬头去看楚鱼有没有怎么样时,见到她的发间冒出了一对银色的毛茸茸的耳朵。
那毛色银白,柔亮漂亮。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见那对耳朵“嗖——!”得一下就从楚鱼脑袋上消失了。
就真的、那样“嗖——!”得一下。
再之后,他便感觉自己头顶上方一阵麻麻痒痒的疼,像是什么忽然长出来了一样。
当时他心里就大感不妙,不止如此,他甚至感觉屁股上也一阵麻痒,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嘣——!”得一下就撑破了他的裤子和衣服。
裴行知想想就羞恼极了,此时一手捂住屁股,一手捂住耳朵,肚子还疼得要命。
他看着楚鱼的眼神已经不是冷清清的凶残,是眼睛都发红的凶残,一双燕子眸里烧着火。
裴行知伸手拍开楚鱼捂住自己肚子的手,那对被压弯了的耳朵一下子就立了起来。
他看着楚鱼的目光不由自主往他头上看,强忍着的气恼没忍住,眼睛一横,刀了她一眼:“楚鱼,你在看哪里?!”
楚鱼眨了眨眼,非常艰难地收回了目光,一脸肃容,准备说话。
她还没开口,裴行知就涨红了脸质问她:“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病,现在就告诉我!”
楚鱼点点头,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呀,她继续一脸肃容,伸手就先去摸捏裴行知脑袋上两只银色兽耳。
“你先等等,让我摸一下。”
啊!这手感!!!
楚鱼喜欢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楚鱼!”裴行知脸色紧绷着,牙齿都要咬碎了,一把拍开她的手。
楚鱼的目光又快速移向裴行知身后那条同样漂亮的银色大尾巴,真是太漂亮了!
她赶紧飞快地伸手摸了一把,抓起来把脸埋在尾巴里,深深吸了一口。
呜呜,他太漂亮了!
啊不对,是我太漂亮了!
这耳朵,这尾巴,范围一下子缩小了,狐狸?银狼?
“楚鱼!”
裴行知浑身都僵硬了,尾椎骨传上来的麻痒快令他浑身打颤。
楚鱼知道裴行知现在已经气极了,也不敢把他真气狠了,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尾巴,理直气壮地说:“你都说阴阳羲可以转移了,那你的耳朵就是我的耳朵,你的尾巴就是我的尾巴,我摸摸捏捏我的耳朵,吸吸我的尾巴怎么了呀。你不要这么扭扭捏捏的,十六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我现在是在想怎么把我的漂亮耳朵和尾巴要回来,你别多想。”
你别多想……
裴行知听到这话真是更生气了。
却又反驳不出楚鱼的歪理。
他只好红着脸冷着声音气道:“肚子疼是怎么回事?”
虽然裴行知不乐意自己碰他,但楚鱼还是很体贴地把书多,难道不知道小姑娘的月事吗?不过我想,你这个,应该只是转移了一下疼痛吧?这姨妈来的奇怪。”
裴行知一听,整个人都呆了,半天没吭出一声来,就连楚鱼趁机又摸又揉他的耳朵尾巴最后连银白的头发都薅了一把他都没意识到。
安静了一会儿后,他的脸更红了,修长白皙的手按在肚子那儿似乎都带着一种羞意。
他半响没说话,闭上了眼睛,隐忍着。
楚鱼却感觉自己好极了,浑身筋骨树上,周围的灵气都能钻进皮肤里,她想了想,朝着裴行知凑过去,试探性伸手去抱他。
裴行知立刻睁开眼,警惕地看向她,清凌凌的眼里还带着疼痛引起的水意。
楚鱼对上这样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她的锅。
她小声地说话,带着哄人的意味:“你别误会,都是为了解决这耳朵尾巴,或许抱抱就好了,上次我也差点长出来,后来抱了一会儿就没长。”
上次……
裴行知一下就猜到了属于说的上次是哪一次,他看着楚鱼,眼神里带着恼意,气道:“上次为什么不说?”
楚鱼眼睛一眨,含着眼泪胡说八道:“因为怕被你打死。”
裴行知漆黑的瞳仁直直望进楚鱼眼里,他似乎更气了:“我为什么会打死你?”
楚鱼半真半假:“因为我不是人,我是人妖。”
裴行知:“……你好好说话!”
少年即便蜷缩着躺在地铺上,身姿都是板正的,看着楚鱼小脸一垮仿佛要演上了就瞪她一眼。
楚鱼:“真的呀,我不久前才知道,我爹不是人,是妖,我娘是人,那生出来的我不就是人妖?你要叫我半妖也行,反正都没有差别,你是裴家这一代最十三关隘像是你们这样的闲的没事就比谁杀的魔更多,妖和魔不都差不多。”
裴行知看着楚鱼,眼神里有些无奈,似是拿她没辙。
他说:“我不会打死你。”
楚鱼心想,那可不一定,你这炮灰的情绪最是难懂了。
心里想归这么想,楚鱼脸上的神色正经极了,她点点头,以坚定的眼神表示自己信了。
楚鱼想了一下,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你说阴阳羲疼痛什么的会转移,那我为什么没感觉到脖子疼?”
她说着话,指了指裴行知脖子里的黑色项圈。
黑色项圈下的皮肤已经是紫红色了,显然是很疼的。
裴行知也皱了一下眉,却看自己的项圈法器。
楚鱼想伸手去摸一摸,却被裴行知一下抓住了手,语气严肃:“别碰这个。”
楚鱼见她神色严肃,哦了一声,挣扎了一下,裴行知便松开了她的手。
“那抱抱?”
等她再伸着去抱他,裴行知没拒绝,先看了她一眼,再重新闭上了眼,皱着眉头,忍着腹痛和各种不适,平心静气。
两个人接触的瞬间,通体便是舒服的,楚鱼很喜欢这种舒服,说不上来,只觉得腹部灵根处热热的,身体像是自发快速吸纳周围灵力,像是一种本能。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是楚鱼,还有裴行知。
身体自发吐纳灵气,显然已经初初迈入练气境。
裴行知睁开眼看了一眼楚鱼,楚鱼已经闭目吸纳灵气,看起来丝毫没有情绪变化,仿佛只是纯粹单纯在修炼一样。
他又看了一眼楚鱼紧紧抱着他腰的手,抿了抿唇,忽然就想伸手拂开。
可这念头刚升起来,裴行知就又抿了抿唇,松开了手,撩起眼皮又看了一眼楚鱼的脸,重新闭上了眼。
半个时辰后,第一峰重新归于风平浪静,妖气散,魔气平,灵气归于沉寂。
但裴行知还不能风平浪静,他肚子还痛,重新睁开眼时就见楚鱼愧疚地站着看自己。
他下意识低头看自己,尾巴是没有了,后面衣服上破了大洞。
裴行知:“……”
他立刻将被褥翻过来盖住自己。
楚鱼体贴的声音响起:“裴师兄……你整理一下,那我先出去了?”
裴行知:“快走!”
楚鱼到了茅草屋门前,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裴行知,他已经将整张脸整个身体都埋进了被子里。
他这个样子,楚鱼属实有亿点点担心:“我真的出去了啊?”
“砰——!”
“哎呦!”
楚鱼看到迎面砸来的剑鞘,赶紧避开跑了出去。
……
茅草屋外,了不得宗门全体都等在第五峰外面。
楚鱼已经处理好自己,此时站在正中间,拳头紧握,眉宇紧皱,余光忍不住看向周围——
师父陆云礼负手于后,虽然是个小矮子正太,但看着还算是有点为人师表的样子。
大师兄陈南枫沉默寡言手里拿着一瓶丹药,英挺的脸一片严肃,已经做好了有什么问题就塞一把丹的准备。
三师姐姚窕手里提着两个专门从长庚仙府公用膳堂打包回来的菜肴,菜香迷人。
四师兄萧扶手里的二胡已经准备好了,仿佛一会儿结果不管红、事还是白事反正都能奏两段。
五师兄九槐酒都不喝了,坐在酒葫芦上严阵以待。
六师兄沈之洲慢吞吞擦着剑,似乎在掩藏自己此时此刻的焦急。
二师姐虞幼香温柔端庄地站在那儿,仿佛能令人平心静气。
啊,还有如今排名第七的谢云珩双手握拳,三天晒成黑炭的脸严肃焦虑,仿佛一百天便秘的脸。
排名第八的婴离折扇摇得飞快,连续挖矿三天仿佛已经掏空了他,桃花眼下乌青一片,即便如此,他还坚持等着。
楚鱼:怪怪的,怎么那么像家人陪着丈夫在等待难产的妻子一样。
楚鱼光是想了想,再想想裴行知的脸,忍不住咬住了唇,努力压住了笑。
“咯吱——”
茅草屋的门被推开。
楚鱼赶紧压了压唇角抬头看去。
千呼万唤的裴行知终于出来了。
他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依旧是白底黑边的道袍,黑腰封将他的腰束得又细又挺,高高的马尾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脖子那儿依旧是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那黑色项圈。
整个人神清气爽,依旧仙姿玉骨。
裴行知冷冷清清的,看不出之前在茅草屋里的窘迫,整个人像是一块发光的美玉。
“师弟!”
谢云珩猛地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萧扶的二胡拉了起来,是一首欢快的曲子,之前早就定下的《修仙好日子》,令人头皮发麻。
谢云珩怎么都没想到师父小小的身板竟然能把楚鱼和裴行知的灵根都给打出来,不止如此,还把好好一个人打成了半妖。
谢云珩一把抱住了面色苍白虚弱看起来特别脆弱的裴行知:“师弟,你真是佳人薄命啊!我真没想到婴弟是妖也就算了,你竟然也是妖!所以你是狐狸精变的吗?”
裴行知:“……”
他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推开了谢云珩,“我不是。”
裴行知对着陆云礼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多谢师父相助。”
陆云礼摆摆手,视线往裴行知的脖子多看了一眼。
裴行知又对着关切等着自己的师兄师姐们行了一礼,最后扫了一眼楚鱼,再看向谢云珩:“我不是狐狸精。”
谢云珩:“?”
楚鱼乖巧举起手:“对不起,可能是狐狸精也可能是别的精的半妖是我。”
谢云珩茫然地看看楚鱼,再看看裴行知,满脸问号。
陆云礼咳了咳,环视一圈诸位弟子,颇有师尊威严地开了口:“好了,鉴于现在宗门内特殊情况比较多,又趁着大家都在,为师有几句话要交代一下,当然了,主要是针对小鱼你们几个新来的爱徒。”
老徒弟们一脸习以为常。
新来的楚鱼四人一脸凝重。
其中谢云珩还在下面开小差和婴离讲话:“所以你是什么妖?”
婴离摇了摇扇,“只有我的女人才配知道。”
谢云珩:“别这么小气,讲一下又不会死。”
婴离:“谢兄,劝你多吃点灵窍丹,指不定就能猜出来了。”
陆云礼:“由于咱们宗门经费欠缺,买不起法器,所以平时上课不在了不得宗门,而是去各大宗门蹭课……谢云珩、婴离你们两个给我站出来闭嘴倒立!”
被点名的谢云珩和婴离看着那把陆云礼瞬间掏出来的大刀瞬间闭嘴,在一边倒立。
陆云礼舒服了,小红嘴微微一笑。
楚鱼看着师父那张圆润的正太脸一派慈祥地从藏在袖子里的芥子囊里掏出了一把各色各样的木牌发给他们。
只听师父道:“这是长庚仙府内其他宗门的宗门令牌,拿着这个就能进去蹭课,这都是师父积攒多年的财富,一般不告诉一般弟子,你们很不一般,值得为师这么付出,蹭课技巧可以问你们师兄师姐,他们管你们生活起居啊,为师老了,不管事啊!对了,小鱼,你的课表计划特殊,幼香记得给她。”
虞幼香立刻就把一张叠起来的纸塞给楚鱼,给了楚鱼一个“祝你好运”的神色。
姚窕这时凑在楚鱼耳旁小声说道:“都是师父亲自办的假证,第一个拿到假证的大师兄当初去蹭课还被发现了。”
楚鱼捏着纸立刻小声问:“然后呢?”
虞幼香温柔的声音飘进楚鱼耳朵里:“然后大师兄就被揍了一顿,丢了出来,脸着地,休养一个月后,师父再战假证,再经历大师兄被丢出来三十八次后,师父的假证终于做的惟妙惟肖。”
姚窕笑得喜气洋洋看起来很是无害:“师父的假证是建立在大师兄的痛苦上的,后来靠着大师兄老实本分的模样,有的宗门都不忍心赶他走,让他听听一些外门弟子的课。”
楚鱼看向大师兄的目光就有些复杂和感激。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老祖宗的总结性发言总是那么有道理。
陈南枫:“……”
“你们一定要争气!长庚仙府每三个月一次弟子考核,为师希望你们带着了不得宗门走向仙府内宗门排名前十!”陆云礼握拳振奋大家的心情。
陆云礼扫了一眼说悄悄话的几个女弟子,又拿出了几张折叠起来的符分别发给了楚鱼、裴行知、婴离和谢云珩。
“除了谢云珩的符,你们三个的符用来掩盖妖魔气息,平日不要离身。”
楚鱼几人立刻收好。
虽然长庚仙府里有妖兽和魔兽用作坐骑,可妖族与魔族是没有的——至少明面上没有。
谢云珩发出疑惑提问:“那我这张符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又不是妖又不是魔的。
陆云礼粉嫩嫩的脸笑得慈祥悲悯,他努力踮起脚尖跳起来去摸谢云珩的狗头:“防御符,为师担心你出口成章被人打。”
谢云珩:“……”
长庚仙府各宗门的新晋弟子大会已经在昨日结束了。
弟子大会会测试灵根属性,甄选出内外门弟子,有些爱热闹的宗门还会举办盛会,极为热闹。
但测灵石是昂贵的东西,有些小宗门没有测灵石,便会在这几日去大宗门借了来测试。
回想起昨晚上虞师姐勾勾手指头借来的测灵石测出的灵根,一大早,楚鱼第一百零八次叹气。
她和裴行知是五灵根,像是这种灵根放小说里那就是标准的路人甲和炮灰专属灵根,又杂又废。
最好的灵根,就是像谢云珩那样,天灵根。
婴离就别提啦,他是妖族,又是天生灵智的妖族,化出人形便修妖丹,与常人不一样,他的妖丹是土属妖丹。
楚鱼想着,忍不住朝着身旁从昨晚上到现在异常沉默浑身散发着冷清水汽的裴行知看了一眼。
显然,被当做天之骄子培养的小裴同学无法接受自己是五灵根这个残酷的事实。
楚鱼看了一眼手册上所绘的地图,他们马上就要到天剑宗了,这是长庚仙府最大的剑修宗门。
今天他们跟着沈师兄先去天剑宗蹭基础课,谢云珩则由姚师姐带着去刀霸宗,反正师父是小孩子模样,不高兴出门。婴离则是跟着萧师兄去神音宗。
“怎么样,你肚子还疼吗?”
楚鱼决定随便说点什么。
一提到肚子疼,裴行知的脸色就更难看了,瞥了一眼楚鱼,那眼神仿佛都能下刀子。
楚鱼拿出了一块桂花红糖,“虽然吃了大师兄制的丹,大姨妈的痛是不用感受了,但糖也可以照吃,很甜的!”
裴行知推开楚鱼的糖:“我从不吃糖。”
楚鱼:“好甜的你真不吃啊?”
“不吃。”
裴行知冷淡地盘腿坐着,如画清隽的脸上都像是凝着一层雪霜,听了楚鱼的话没反应。
但过了一会儿都没听到楚鱼继续往下说后,裴行知还是没忍住转过头看她。
他那双漂亮漆黑的眼睛盯着楚鱼看,清凌凌地问:“什么糖?”
楚鱼:“桂花红糖,来一颗吗?”
她说完也不动。
裴行知又等了会儿,终于朝楚鱼伸出手,掌心向上,他别开头,没看楚鱼。
楚鱼直接塞进了他不高兴的紧抿着的嘴里。
糖磕到了裴行知的牙,他有一瞬间脸色恼了一下,又下意识地赶紧张嘴含住糖。
等一系列动作做完要发作一下的时候,楚鱼已经在翅火背上站了起来,看向身边御剑飞的沈之洲。
“沈师兄,前面就是天剑宗了吧!”
“是啊!”
前方,群山万壑,穿着黑色弟子服的剑宗弟子御剑在山雾中穿梭,速度极快。
楚鱼看了一眼沈师兄身上的衣服,原本以为那是了不得宗门弟子服,现在她知道了,那是天剑宗弟子服。
“师兄,我和裴师兄真的不需要也去搞两套天剑宗弟子服吗?”
沈之洲双手环胸,稳稳当当御剑飞,听完楚鱼的话,低头弹了弹衣服上压根没有的灰,高冷严肃中带着喜不自禁的得意,道:“你以为这内门弟子服都和大白菜一样啊,这是师兄我花了三天三夜在垃圾场里捡到一片带着内门弟子刻印的衣服再一针一线做出来的!你要是想要,师兄带你去垃圾场捡,运气好捡到有弟子刻印的,再重新做一件衣服,把刻印的那块布缝在里面就行。”
楚鱼:“我好像不太需要了。”
裴行知:“……”
沈之洲一脸不赞同:“虽然外门弟子不需要穿弟子服,但内门弟子拥有一件像样的弟子服是身份的象征!”
楚鱼被沈师兄这种精神感动了:“垃圾场在哪里?放学后我们一起去捡垃圾。”
沈之洲:“今晚戍时,不见不散。”
裴行知默默跳下了翅火的背,落在了天剑宗外门子弟山门石台上。
天剑宗外门弟子在栖云峰上的学舍学习,学吐纳之法,学剑道基础,学一些小术法。
沈之洲已经凭着身上那件内门弟子服混到了天剑宗内门去蹭课了,把楚鱼和裴行知送到后就御剑远去。
他看起来对楚鱼和裴行知十分放心,连一句交代都没有留下,走得仿佛一阵风。
楚鱼捏紧了手里上面刻有天剑宗三个字并附有阵纹的黑色小剑样的木牌,摸了摸自己乔装过的脸,确定没问题才小跑着跟上前面的裴行知。
她被楚长霁通缉了,避免麻烦,还是要伪装一下。
越往前走,人便越多,大家一个个脸上都意气风发。
到了学舍外面,有宗门长老检查木牌,并记名。
轮到楚鱼的时候,她想都没想,掷地有声:“张三。”
裴行知在她后面,看了她一眼,道:“李四。”
楚鱼本来还有点小小紧张,但听到那长老只嘀咕了一句“怎么又叫张三李四,这都是今年第三十八个张三第四十一个李四了。”后,松了口气。
这是一堂基础课,主要讲剑道基础,引气入体,基本术法,天剑宗外门剑术,这些基础理论知识。
进了课堂,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楚鱼拉着裴行知在中后排的空座坐下。
外门子弟大多也穿弟子服,但像是他们这样不穿弟子服的也有不少,他们混在其中并不显突出。
裴行知坐下后,身姿笔直端正,他从芥子囊里取出笔墨纸砚和一本小册子,俨然一个好学生的姿态。
楚鱼看了他严谨的模样,默默地多看了一眼。
他嘴里还含着那枚糖,一边脸颊有些鼓鼓的,但神色实在清冷认真。
裴行知注意到楚鱼的视线,想了想,神色认真地问她:“你没有这些东西?”
楚鱼还没摇头,裴行知仿佛已经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她的意思,低头又从芥子囊里取出了一套一模一样的给她。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好像其他人没有和他们一样的。
坐在楚鱼左侧的一名桃心脸的少女,她见了楚鱼和裴行知的行为后,悄悄拽了拽楚鱼的袖子。
楚鱼转头。
桃心脸少女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好心:“你们要不要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
楚鱼好奇,也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桃心脸少女劝道:“听说天剑宗的剑修只有练不好剑的最差的五灵根差生才会有这么多文具。”
楚鱼:“……”
她惊恐地看向身侧原本吃了糖心情好多了的裴行知。
躺枪了,我的炮灰!
果然,裴行知的脸风云巨变,直接黑了。
空气里有几分尴尬,楚鱼对那少女说:“我们还以为上课都要记笔记呢!”
桃心脸少女:“身为最酷的剑修还记笔记,也太跌份啦!”
楚鱼余光又扫了一眼裴行知。
很好,脸又黑了一个度。
桃心脸还想说什么,楚鱼赶紧捂住了她的嘴,转移话题:“我听说那十三关隘的楚长霁也在天剑宗,他是在内门吗?我听说他那个劈叉了,是真的吗?”
果然,八卦令人兴奋,桃心脸立刻转移话题说起了这两日楚长霁在天剑宗引发的热闹。
楚鱼一边听,一边余光忍不住看向裴行知。
果然,他清冷着一张脸将笔墨纸砚全收了回去,桌上恢复了干净——他决不允许“差生文具多”这样的事情出现在自己身上。
正好这个时候天剑宗长老来了,楚鱼听八卦也从楚长霁裤衩子是特制的到合欢宗新来的女修被誉为这一届第一美人,再到刀霸宗的新弟子胆子很大在弟子大会就狂热追求自己的女师叔,蜡烛表白,唱曲嘶吼,方圆百里都知道了。
楚鱼听得入迷,得知这些第一手八卦资料都是一个叫碧水最甜的地方知道的,那是传信玉简上最热闹的地方。
她立刻拿出新买的传信玉简毫不犹豫加入论坛。
讲台上,气质斯文的男修拿着一根竹条开始讲简单的引气入体:“……感受周围的灵气,吸引它们,亲近它们,熟悉它们,让它们渗入自己每一根毛孔,穿过每一根经络,最后抵达丹田灵根之处。很少有人一次能成功,大家可以多尝试几次。”
楚鱼和裴行知已经练气了,但显然不想在这暴露身份,便假装愚笨地尝试引气入体。
跟着大家一起引气入体又不得关窍的楚鱼和裴行知得到了桃心脸少女的同情。
楚鱼:“……”
裴行知:“……”
接下来男修讲的便是剑道,楚鱼和裴行知立刻坐直了听得认真。
书上看得再多当然没有一个天剑宗的剑修来讲述剑道来得更好,那是前人直述的经验与看法。
“……剑道也可分许多道,看的是用剑之人选择了哪条道,是怎么样的道心,最后生出的便是怎么样的剑道。若一个人心中只有杀戮,那他的剑道必然走不长远,用剑者更要守住身心。”
“每个人性格不同,也有不同的境遇,故而最终最后的剑道也不同。”、
话说着,男修拿出了自己的剑,便是一套游龙惊凤的剑法。
楚鱼开始听得津津有味,这些东西与平常看的书确实有些不同。
可后来,在男修温和的声音里,她睡意袭来,压根控制不住。
她又忍不住看向一边的裴行知,他侧脸冷清认真,听得极为认真。
楚鱼赶紧打起精神,她要修炼,要练剑,要找到楚清荷女士……
她赶紧强迫自己也听得认真点。
但不到三分钟,楚鱼就被这位唠叨的男修给念叨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这真的是蹭课吗?这分明就是换了个地方来睡觉!
可恶!剑修就该拿着剑出去打,不是在这听催眠曲!
不能继续下去!
楚鱼拍了拍自己的脸,在同桌裴行知严肃认真的衬托下,她的确像个可能连字也不识几个的超级大差生,考零蛋那种。
她决定在八卦的海洋里徜徉一下,重新恢复一下清新的大脑。
一点开碧水好甜,楚鱼就看到了那一则在最上端飘红的大字——
“请注意请注意,神音宗来了个奇葩,一天到晚不干人事,前天偷人家袜子,昨天偷还没来得及洗的肚兜,这行为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姐妹们遇到这个人赶紧躲远点。”
“你们也遇到这个人了?这人只要女人一多,立刻换衣服,开始弹琴,张嘴就要和人双修,脑疾严重。”
“妈的,最烦装逼的人!”
“抓到这个人了,躲在我们合欢宗教室外面假装一棵树偷看姐妹们。”
“姐妹们放心,此等奇葩已经交给长庚仙府监察部,不关个半年放不出来!”
楚鱼直接被惊醒了,默默地关上了论坛。
她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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