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得宗门,第一峰。
陆云礼作为宗主悠闲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手里拿着一本闲书在看,那闲书的封皮上写着《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括》。
他读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即便已经读了很多年了,但依旧被这里面先进的思想俘获。
陆云礼看着看着,思绪便飘得有些远了,忍不住回想起多年前的事。
只是还未等他想得多一些,就听见一声公鸭嗓大喊道:“师父——!”
陆云礼手一抖,整个人都被吓得从躺椅上掉了下来,吃了一嘴的泥。
“呸呸呸!”他赶紧吐掉,捡起那本书塞进芥子囊里,抬头朝天边看去。
这一看,就看到了楚鱼和裴行知坐在小魔物背上飞回来,在他们身边是跨坐在大刀上的谢云珩,再往他们身后看了一眼,倒是没看到婴离。
陆云礼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由于他此时身形不过是八岁大小,做起这些动作时显得憨态可掬。
谢云珩把控不好屁股下面的大刀,一个急刹车没刹住,整个人倒插葱摔在地上,直接又把刚爬起来的陆云礼压进土坑里。
“谢云珩!!!”陆云礼稚嫩的声音带着怒气。
可惜由于体型原因,毫无威慑力。
谢云珩灰头土脸爬起来,一边吐嘴里的灰,一边将被自己扑进土坑里的师父拉起来,他大声地问道,非常孝顺:“师父,你没事吧?”
陆云礼被拉了起来,小脸上都是尘灰,他张嘴,吐了一嘴的泥,想说话,两行鼻血先流了下来。
“噗——”
楚鱼在旁边看着师父这样,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陆云礼听到这笑声,幽幽地朝楚鱼看了一眼。
楚鱼赶紧往裴行知身后躲,两只眼睛都笑弯了,嘴里还说着:“师父,你缓一缓,缓一缓!”
裴行知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楚鱼,默默替她遮挡了一下师父的视线。
谢云珩用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着陆云礼衣服上沾的灰,陆云礼觉得自己再被拍下去,血都要咳出来,连忙抓住谢云珩这讨债徒弟的手,道:“有事说事!没事就去修炼!”
谢云珩这才停了手,一把将陆云礼抱起来重新放到有些高的躺椅上坐下。
动作如行云流水,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陆云礼面容稚嫩,就算努力做出威仪姿态,但反正对楚鱼三人毫无威慑力,他按了按眉心,有些无奈。
谢云珩自知身揣秘密,自己现在恐怕是整个了不得宗门消息最灵通的人,他想,若不是戒指里的儒修前辈嫌自己不识字不愿搭理他的话,他必然更是能成为长庚仙府百事通。
百事通谢云珩神情肃穆地开口了,“说来话长,此事还要从我在刀霸宗讨饭说起……”
陆云礼听到这就瞪大了眼:“等等!再怎么说长庚仙府都有免费膳堂,你去讨饭没用我们了不得宗门名号吧?”
楚鱼正聚精会神往下听,听到师父打断了谢云珩的话,忙说:“师父,这不是重点!”
说完这话,她又对谢云珩道:“麻烦谢大哥你直接说阴阳羲的事!我们不需要听前情提要!”
谢云珩感觉有些委屈,他还想顺便提起自己唱戏是多么惊天地动鬼神让刀霸宗的长老们听得如痴如醉再顺便给师父他们露一手呢!
裴行知刚才在翅火背上时已经知道了谢云珩在刀霸宗某峰唱戏把几位长老唱得犯了心悸,树上的鸟都在事后昏厥过去一事了。
所以他神色很稳,道:“谢兄,一会儿等我和小鱼去练剑时,你有空给师父唱戏,先说阴阳羲一事。”
唱戏……
楚鱼浑身一震,想起了谢云珩曾经在村里唱戏把人送走一事,堪称村中白无常,她默默看了一眼神色冷清正经的裴行知,立刻点了点头,“正是!”
陆云礼先是被阴阳羲三个字吸引,再是被谢云珩会唱戏一事震惊,以为他未入仙门之前在外是戏班的,脸上露出浓浓的兴致。
谢云珩重新打起精神,“刚才刀霸宗的长老与我一见钟情,说我唱的戏进阴阳羲都可以,于是我顺势就问了阴阳羲一事。”
陆云礼听他说成语就脑壳突突突的疼,但转眼看楚鱼和裴行知显然从已经习惯,并自动翻译成“一见如故”了。
“邺洲云渺圣宫传出消息,一年后便将举行圣子大选,长庚仙府各大宗门弟子都可报名,而这阴阳羲,便是这一次对圣子的考验。阴阳羲是云渺圣宫一直在寻找的神祗遗地,近日才在神卦图上显现。阴阳羲一共有十二处地方,按十二时辰分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戍亥。每一处阴阳羲内都有一件宝物,凑齐十二宝物便可打开通往神界的路。且,阴阳羲还与皇辰书有关。”
谢云珩说到这咳了咳,仿佛渴了。
楚鱼立刻勤快地从师父躺椅旁的小几上倒了一杯茶递给谢云珩:“大哥请喝!”
裴行知面色平淡,冷清清地拿出扇子给谢云珩扇风。
谢云珩颇有大侠豪气地将茶一饮而尽,看着楚鱼爽朗地大笑一声:“多谢小鱼!多谢行知!”
楚鱼:“……”
你这该死的龙傲天的作态!
谢云珩:“传说这皇辰书本就是出自神界,千年之前是一处阴阳羲的宝物,被五大道尊发现,取出来击退魔族与妖族,从此天守界人族为尊。所以,除了皇辰书外,云渺圣宫的长老认为还有十一件宝物。”
“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阴阳羲,被阴阳羲选中的骨龄在三十以内的人才可进入阴阳羲,而能从阴阳羲中活着出来,便将成为云渺圣宫圣子,目前神卦图上已经显示出一处阴阳羲位置,神卦显示一年后,阴阳羲开启。”
谢云珩说完,看向楚鱼和裴行知的目光已然是变了,他一手拉着楚鱼,另一手拉着裴行知:“妹,弟,去了云渺圣宫发达了不要忘记哥!”
楚鱼发出总结性疑问:“所以只有圣子,没有圣女吗?”
这问题把谢云珩问住了,但他掷地有声,理直气壮:“我不知道,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赶紧把小鱼和行知通过阴阳羲一事告诉给云渺圣宫,待小鱼和行知去了云渺圣宫,我们了不得宗门就发达了,到时候不必等三个月一次的弟子考核,我们了不得宗门就能凭借着此等优势挤进长庚仙府前十宗门!当然,这云渺圣宫的圣子,我也当定了!”
他的眼神充满野心,甚至仿佛宗门第一已经是囊中之物,而他已经站在了修仙界顶端,成为了当世第一人。
这一瞬,楚鱼仿佛看到了谢云珩身上出现了她阿娘说过的王霸之气。
然后师父跳起来就狠狠打了谢云珩脑袋一巴掌,“今天的刀练了吗就吹这牛了?!”
谢云珩被打得都懵了,眼神迷茫地看向师父。
“我和小鱼去过阴阳羲一事不能传出去。”裴行知忽然出声,偏头与楚鱼对视了一眼。
楚鱼自然看懂了他的眼神,他们身上的未知契誓是在阴阳羲结下,且被传送出来时,确实有一盒子落进了楚鱼掌心中,若是谢云珩说的没错,那盒子里可能就是宝物之一。
而且,他们从阴阳羲出来的时间与云渺圣宫神卦图的指引时间差不多,这里面应该是有些联系的。
阴阳羲中宝物能通往神界,通过阴阳羲的人为圣子,成为圣子肯定得被关起来,找指不定以后要他们做这做那,没半点自由——这是楚鱼看多年话本子的经验。
“大哥你说了半天都没有一点儿有用的消息,契誓怎么解开还是不知道。”楚鱼幽幽叹了口气。
谢云珩眨了眨眼,一想,还真是,但他不以为意,看看楚鱼,再看看裴行知,抬手拍了拍他们肩膀:“契誓解不开也不要紧,将来等大哥有钱了,给你们把婚典办了。”
楚鱼的小脸上还没什么反应,裴行知却一下红了耳朵,冷清如玉的脸板得正正的,“不许胡说。”
楚鱼的反应截然不同:“真的吗谢大哥,以后我婚典的钱你全包吗?我妈说办婚典可费钱了!”
谢云珩自信满满:“赚钱还不简单?今日我想着行知被监察部关了,就想筹钱将他赎出来,于是我在刀霸宗讨饭,这么多灵石你看!”
就为这讨饭……
楚鱼被这种淳朴的兄弟间的友谊感动到了,谢云珩,不愧是龙傲天主角,能屈能伸。
她伸手,一把一把将谢云珩手里的灵石往自己芥子囊里掏,声音甜甜的,小脸上笑容可爱极了,脸颊上的酒窝好似能醉人:“大哥,既然都是为我以后婚典用的,那我先自己保管着,你一定会说好吧?”
谢云珩脑子就一根筋,他非常认同地点点头:“都给你都给你。”
“大哥你真好!”楚鱼感动得不行,手下动作越来越快。
“我是你大哥,当然对你好了。”谢云珩认为这是世上最有道理的道理了。
裴行知站在旁边,看着谢云珩冲楚鱼笑得牙都咧开了,再看楚鱼,脸都红了,眼睛晶晶亮。
他忽然就皱了皱眉,抿了抿唇。
少年脸上就差明明白白地写上“不开心”三个大字了。
一旁本来听完谢云珩的话陷入沉思微微出神的陆云礼收回神看到楚鱼三人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年轻真好,他忽然回想起自己年轻那会儿。
谢云珩被楚鱼高兴的样子感染到了,兴致一起,转头对裴行知说:“三弟,有空我们一起去各大宗门讨饭,给小鱼早早攒够婚典钱你看怎么样?!”
正在捞钱的楚鱼忽然这爪子就伸不下去了,倒也不必如此。
她忍不住眨着大眼看向裴行知,便见裴行知冷清着脸,显然要拒绝的模样。
可她没想到裴行知说道:“不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我们是卖艺赚钱,到时,你唱戏,我收钱。”
谢云珩一想,眼睛都亮了:“你说得对!”
楚鱼认真道:“答应我,你们出门不要说认识我。”
你们两个要被打出去的。
裴行知一听,忍不住笑了。
他难得这样笑,如雪如玉的脸盛着光,一双燕子眸微弯,额间鲜红的朱砂印都是潋滟的色泽。
他看了一眼楚鱼,却什么都没说,眼睛亮极了。
午后的阳光是金色的,给裴行知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他灿烂而耀眼,风致迷人。
楚鱼看呆了一瞬,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笑。
裴行知很快收回目光,又低头笑了一下,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收敛了笑容,对陆云礼道:“一年后的圣子大选,徒儿要参加。”
谢云珩立刻就说:“我也是要参加的,听说云渺圣宫是天守界最厉害的地方!”
楚鱼想想身上背着的契誓,有一种不得不跟着去的忧伤。
她幽幽看了一眼裴行知。
裴行知垂眼看到她的目光,又抿唇笑了一下,但很快别开了头。
陆云礼小脚丫子在藤椅上晃来晃去,“去,都去!为师说不让你们去了吗?到时候为师就是砸锅卖铁都送你们去!”
说完这话,陆云礼便赶谢云珩去一边练刀,“今天归元刀第一式不练个一千下晚上不许吃饭!”
谢云珩一听,赶忙滚去一边练刀。
陆云礼又看向面前的楚鱼和裴行知,“你们九槐师兄可否教你们剑阵?”
楚鱼:“师兄让我们自己背剑阵图。”
陆云礼从芥子囊里取出很多本剑诀,在掌心散开:“想学哪一本剑诀功法?”
楚鱼:“……师父,咱们家的剑诀功法这么多的吗?”
陆云礼捧着茶,舒服得眼睛眯起来:“要不然咱们宗门怎么叫了不得宗门呢。”
裴行知接过陆云礼手中的剑诀,一本本看过去——《九转剑诀》《归一剑诀》《震雷剑诀》《凌霄剑诀》《混沌剑诀》。
这些剑诀,无一不是他从前在一些传记典籍里见过的惊世剑诀。
可在陆云礼手里就像大白菜一般。
楚鱼扫了一眼裴行知手里的剑诀,却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她想练在尘秽秘境里与裴行知一起学过的《有情剑》,可这剑诀是双人剑。
“若是这些剑诀中没有想习的剑诀也无碍,先从最基础的劈、砍、刺练起,每日挥剑一千,每三日往上增一千,等日后一日可挥剑三万下时,自能领悟自己的剑诀道法,若不能领悟,也别修剑了,早早和你们大师姐种田去吧。”
陆云礼喝了口茶,稚嫩的声音温和道。
楚鱼:“……师父,你这话是不是太狠了一点。”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师父把他们丢给九槐师兄学剑阵,却没急着让他们学剑吗?
陆云礼目光慈和,小脚丫子还在藤椅上晃来晃去,“若你想做平庸的剑修,便习他人之剑,若你想日后做最上乘的剑修,便自己领悟自己的剑诀道法,当然,这些剑诀都可以翻阅看看,挑选最适合自己的练着。”
他话说到这里,又道:“剑修修剑,还要修剑心,无情剑心是当今被剑修最为推崇的剑心。此剑心要求摒弃七情六欲,修到至臻便是将自己化作一柄冷冰冰的剑,人为剑,再无人,出剑锋锐难挡。因去除杂念,初时在剑道上的修行速度远超他人,可人活世上,真把自己变成兵人也太无趣了一些,且,能真正摒弃七情六欲修至至臻的剑修少之甚少。”
“当今天守界,唯江无道一人练成。”
陆云礼想起江无道那人冷如冰雪,毫无人之感情的模样,眯了眯眼,又看向面前朝气蓬勃的少年,道:“你们两个难道想练无情剑心?”
楚鱼立刻表态:“师父我才不练!”
裴行知:“我练。”
楚鱼立刻偏头看裴行知,却见少年如墨的眼底是坚定,他避开了楚鱼的目光,长睫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楚鱼小声靠过去:“你真练这个呀?”
裴行知刚要点头,却听到师父说道:“小裴修不了无情剑心。”
陆云礼看着裴行知呆了一瞬的神色,目光从他如春雪的脸上掠过,道:“能修成无情剑的人天生大多便五感缺失,感情淡薄。而有些人,即便从幼时起独自一人生活,遭遇磨难,一颗心也不会冻成霜雪,因为内里便是柔软温暖的,是需要情爱的,面上再如雪如玉般冷凝,也摒弃不了七情六欲。便是有最好的无情剑心决,在此道也不会走远,终有一日将遭到反噬,被喷薄的情愫淹没。”
说到这,陆云礼还叹了口气,一副曾经有故事的样子。
楚鱼:“师父,你懂得好多啊!”
陆云礼掏出几本话本:“晋江书局新出的的《无情剑修渡情劫失败后追妻火葬场了》《杀妻证道后我悔恨三生三世》《谈谈我练无情剑后的凄凉晚景》卖得很火,建议品读。”
裴行知却在一边微微出神。
他想起了自己从小被圈在裴家后院,不见外人,只读书习剑;想起了自己住的地方有一件法器,能令冬雪常驻,父亲说他血热,需寒潭冬雪常伴方可长寿;想起了幼时养的小鸭子被父亲勒令亲自掐死,他哭着不肯,父亲便一年没来看他;更想起了父亲喜欢看他如冬雪冷霜般的样子,每每见了都会露出满意的笑容。
裴行知眼中散漫着茫然,他低下了头,声音极轻地说道:“师父……”
苦情的气息忽然弥漫在了不得宗门第一峰。
楚鱼感觉空气里都是苦涩的味道,仿佛裴行知是苦瓜成了精,呼出的气都是苦情的,连带着感染了这里所有人。
她不自觉心底都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差点忘了,这炮灰是苦情人设。
陆云礼哆嗦了一下,“怎么忽然有一种苦酒入喉心作痛的感觉?”
不远处练刀的谢云珩一个不留神,一刀劈在脑门,还好是刀背,否则这傻子脑核直接开了,他捂着头,眼泪不自觉往下流,转头大声问陆云礼:“师父,我怎么练着练着这么想哭,我是不是要突破了?”
楚鱼赶紧拉了拉裴行知的袖子,晃了晃,“裴三哥!”
裴行知一下收回神思,偏头看楚鱼,眼睛看人时十分专注纯粹,“怎么了?”
空气里那种苦情的氛围瞬间烟消云散。
楚鱼松了口气。
陆云礼捂着胸口,对谢云珩大喊:“云珩,你快给我唱段戏让为师高兴高兴,为师忽然心口梗了一下,得缓缓!”
楚鱼一听,立刻拉着裴行知跳上翅火的背往第五峰飞。
楚鱼拉着裴行知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离开了第一峰,深深感觉逃过一劫。
她只能祝福师父心疾不严重,若师父心疾严重,她只能祝师父一路走好。
回到第五峰,九槐师兄正趴在他的酒葫芦上喝得醉生梦死,见他们回来,只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回来就去练剑,晚上默写剑阵。”
裴行知应了一声,拿起自己那把剑,闷不吭声开始挥剑。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又来了,这苦情氛围……
“等等啊裴三哥!”楚鱼拿着自己的小短剑跑过去。
裴行知朝她撩起一眼,脸上神色冷冷清清。
楚鱼:“你之前不是说要和我一起练剑吗?我都没怎么学过剑,只学过尘秽秘境里的《有情剑》,我们一起练这个好不好?”
裴行知抿了抿唇,过了几息才嗓音淡冷道:“我不练。”
楚鱼:“可是我记性差,我都忘记了,裴三哥,你教教我嘛!”
裴行知继续练自己的剑,剑风刮得呼啦作响。
楚鱼站在那棵最粗壮的香樟树下,用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忧伤的表情看着他:“裴三哥,你那么厉害,你教教我啊!”
“我不教。”裴行知八风不动,练剑依旧。
楚鱼见他油盐不进,一副非要和无情剑死磕的样子,轻哼了一声,忽然从芥子囊里掏出那本书妖阵里的书。
“还好想起来那本书我带出来了,那我找五师兄一起练,五师兄——!”
楚鱼转头跑向一边喝酒的九槐。
“你回来!”
裴行知忽然停下手,几步朝楚鱼跑过去,一把拉住她。
楚鱼回头看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不是说不和我练吗?”
她作势要拍掉裴行知拉着自己衣袖的手。
裴行知揪紧了楚鱼的衣袖,盯着她看,脸上迅速浮起薄红,他又别开头。
楚鱼又转头看向九槐:“五——”
裴行知迅速捂住她的嘴巴,拖着她往一边练剑的空地走。
他红着脸,冷清的嗓音里有气恼:“教,我教!”
楚鱼反手抓住他的袖子,眨了眨眼,示意他松手。
裴行知像是才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咻得一下缩回手。
“练剑,现在就练剑。”
“裴师兄你最好了!”
“不许花言巧语,我不吃这一套!”
“那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我知道你吃这一套。”
“……”
楚鱼见他红着脸无话可说的样子,又去拉他袖子,眼睛亮晶晶的,“裴三哥,以后都练有情剑好不好?”
裴行知横了她一眼,低头擦了擦自己的剑,又抬头看了她一眼,浓密如鸦羽的睫毛垂着,“我没说不练。”
醉鬼九槐趴在酒葫芦上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师弟小师妹终于开始练剑,忽然偷偷拿出留影石,悄悄在一边录影。
当楚鱼拉着裴行知练有情剑时,她的师父在第一峰听谢云珩唱戏听得口吐白沫脑梗发作。
她的婴二哥在寒风中吹了一下午,也听了一下午隔壁山台上两伙有钱人一边交钱一边打架。
到傍晚时分,终于有人打开了牢门。
“好了,保证金交了,把人带走吧!”监察部长老催促着,心情颇好。
楚长霁的脸涨成猪头,带着一众同样鼻青脸肿的楚家子弟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迎着晚风如救世主一般出现在了婴离面前。
但当触及到被关在里面的人是婴离时,空气就这么凝结住了。
婴离看着面前这堆衣衫褴褛鼻青脸肿的人,桃花眼里尽是感动,但他还是要实话实说。
“没想到长庚仙府里好人这么多,原来你们一天在外面拼死拼活都是为了我,但我注定要让你们伤心,对不起,我不好男风,且你们长得不尽人意,多细看一眼都是对我美丽的桃花眼的亵渎。”
说完,婴离从僵化了的楚长霁等人面前快速跑过。
风中留下了他轻快的哒哒声。
楚长霁一口气没缓过来,昏厥在地。
婴离跑远了才松了口气,捂着胸口,还好他机灵,闻出来刚才那群人的头儿就是楚鱼那个冷脸堂哥楚长霁。
他刚幻化出原形准备跑回了不得宗门,却撞上了去膳堂顺便来捞他的楚鱼和裴行知和谢云珩和小魔物翅火。
婴离慌了一下,一个急刹车没刹住,一头撞在了前面树上,直接撞晕了,昏厥了过去。
辛苦修炼一下午正捧着膳堂免费赠送糖葫芦啃的三人看着不远处那只雪白的兔子:“……”
谢云珩震惊久久不能平静:“婴弟这……我以后还怎么吃兔子?”
此情此景,裴行知教了谢云珩一个成语:“守株待兔。”
楚鱼严肃说道:“兔兔这么可爱,我们以后不要吃兔兔了!”
楚鱼上前,一把就要抱起地上昏厥的婴离,却被裴行知接了过去,丢进了谢云珩怀里。
谢云珩揪着婴离两只和寻常兔子似乎不太一样的长耳朵,露出了慈父般的神情。
他兴致勃勃地问楚鱼:“小鱼,你说婴弟喜欢吃胡萝卜还是喜欢吃草?”
楚鱼认真思考了一下,沉吟道:“我觉得婴二哥可以两个都拥有。”
谢云珩点头,从旁边拔了一把草塞进了婴离嘴里,“吃吧,做个好梦,婴弟。”
楚鱼:你婴弟醒来可能想弄死你。
……
婴离是兔子这件事传遍了整个了不得宗门,他每天早上从第二峰的茅草屋里醒来都会看到放在门口的一堆胡萝卜和一堆青草,那两堆代表着宗门里坚信他到底爱吃胡萝卜还是小青草的不同派别人士。
也代表着师门上下对他满满的爱意。
同住第二峰的萧扶作为师兄甚至给婴离搭了一个可供他原形居住的兔子窝,贴心至此,堪称史上第一好师兄。
婴离气得半个月没出宗门,泄愤一般在第二峰学了半个月琵琶,誓要成为最强琵琶修。
如此,关于裴行知是变态的传言也渐渐平息,楚家和裴家在长庚仙府的弟子个个重伤,再没空顾及此事。
就是苦了了不得宗门上下听他可怕的琵琶音。
这半个月,楚鱼和裴行知形影不离,上午在各宗门上蹿下跳地蹭课,下午便回第五峰练剑,晚上则吐纳灵气修炼。
而谢云珩则凭借讨饭一事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戏腔在刀霸宗一举成名,刀霸宗弟子只要和人干架就会花钱带上谢云珩,让他站旁边唱曲嘲讽对方。
如此,不用动刀,就能让对方跪地求饶,这种爽感体会过才会懂。
当然,现在刀霸宗弟子的生活必备品里多了一样东西——棉花耳塞。
长庚仙府这半个月里,谢云珩的大名终于传遍各宗门。
楚鱼没想到的是,这样鸡飞狗跳的谢云珩竟然有女修看上了她。
明明楚清荷女士说男主在几百年后才迎来真爱。
这天,邺洲云渺圣宫要在一年后选圣子一事已经正式由各师门传达下去。
楚鱼结束了丹云宗的炼丹实操课,和裴行知抱着书回宗门,路上经过了刀霸宗。
刀霸宗门口汇集了一大群人,其中有一华丽宏伟镶满宝石与灵石的云舟停靠在不远处,不知什么来头。
那云舟,像是之前去尘秽秘境时见过的来自云渺圣宫的云舟。
八位穿着整齐划一的蓝色衣裙的侍女跟在一穿着红裙的少女身后,她的对面是剑眉星目一身傲气但大智若愚的谢云珩。
楚鱼赶紧让翅火悄悄飞到不远处茂密的树后。
但楚鱼万万没想到,谢云珩在这儿不是搞早恋,而是搞攀比。
她一过去,就听到谢云珩清亮的声音大喊道:“我小妹楚鱼琴棋书画唱曲跳舞样样都会,而且她十分佛头着粪,你敢和她比吗?我不信你也着粪!”
楚鱼:“……”
楚鱼立刻从树后钻出来,“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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