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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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 心里那些不安、嫉妒都像找到了一个口子,纷涌出来。沈宜之心里一片混乱。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她看到宁稚眼中满是探究与不解, 正仰头看她。
片刻, 宁稚似乎想明白了, 显得有些惊讶, 又仔细探寻沈宜之的面容,像是想要窥破她平静的面容。
沈宜之捂住了她的眼睛, 不让她看了。
宁稚面前只剩下黑暗,她抿了抿唇,抬手想要将沈宜之的手拉下来,双唇被吻住。
沈宜之的气息变得很近,双唇很干,有些颤抖, 只是贴着她,宁稚知道她是想阻止她拉下她的手。
她不想让她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宁稚顺从地将抬起的手垂到身体两侧,眼睛也闭了起来。她想让沈宜之安心,想让她知道她就在她手中,在她的掌控中。
她听她的话, 做所有她希望她做的事。
她很乖。
可是她的顺从并没有让沈宜之好一点, 她感觉到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随即她用力亲吻她, 像是要索取她的一切, 吞噬她的所有。
这不像沈宜之,沈宜之向来是温柔的,优雅的, 胸有成竹的,而不是眼下这般慌乱、无序。她坐到宁稚的腿上, 吻得又急又深,她抚摸宁稚的脸庞,另一只手却始终捂住她的眼睛。
鼻尖抵着鼻尖,双唇厮磨双唇,喘息声逐渐加重,沈宜之顺着宁稚的脸庞、肩膀,抚摸到她的手心,与她十指相扣。
她分不清是宁稚的乖巧顺从引诱了她,还是她刻意在勾引宁稚。她的身体贴了上去,厮磨间满是声色的暗示。
宁稚被轻易地撩起了火花,浑身都是烫的,整颗心都在为沈宜之跳动。可这样反常的沈宜之,让她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给予。
她一手与她紧扣,一手绕到她的身后轻拍她的背。
她的动作有些生疏,却不难发现,她是在安抚。
沈宜之的呼吸缓慢下来,她突然意识到,她们此刻的姿势,像极了她们拍的第一场亲密戏,那是宁稚和阮茵梦的第一次接触。
她忙直起身,与宁稚拉开了距离。宁稚的眼睛依然被捂着,双唇被吻得鲜艳欲滴,像在诉说她刚才的荒唐。
沈宜之的心疼了一下,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那么乖,那么听她话的宁稚。
她调整好的自己呼吸,温声道:“乖,不要睁眼。”
宁稚做了个仰头的动作,大概是想看她,可是眼睛还是被捂着,什么都看不到。她抿了抿唇,点了下头。
沈宜之缓缓地挪开手,宁稚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
沈宜之站起身,想要离开,手被拉住了。
她回头,宁稚的眼睛还是闭着,显得有些脆弱。
“你现在离开的话,我会很担心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她平静地说。
这句话让沈宜之无法再挪动脚步。
宁稚感受着沈宜之手心的温度,确定她不走了,她睁开了眼睛,沈宜之没有批评她的自作主张,只是转开了脸。
她的脸很红,眼眸看着别的地方,有些抗拒,却终究还是让不愿意被宁稚看到的一面呈现在了她面前。
宁稚弯了弯唇,露出两个很深的酒窝,但这笑意并没有持续得太久,很快就被心疼所替代。
她走到沈宜之面前,让她面对着她。
她执着得让人没办法,沈宜之只好看向她,只是她的神色有些难堪,眼眶有些红。
宁稚看了好一会儿,不太确定地问:“你是不是吃醋了,因为阮蔓青。”
她第一次使用阮茵梦的真名,说出这个名字时,不太顺口。
沈宜之默认了,心里很是内疚,因为这样的心思,对宁稚,对梅兰,对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阮蔓青都不尊重。
宁稚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沉重的样子。她没有对沈宜之的话做出什么评价,而是说:“明白了吧,喜欢不是靠失控来表达的,可是喜欢一定会伴随着失去控制,做自己都不认可的事。”
沈宜之觉得她的话有些耳熟,花了点时间在记忆中翻找出这句话的出处。
是在片场的时候,宁稚说她那么冷静,也不知道有了喜欢的人,会不会有失控的时候,而她反驳,喜欢不是靠失控来表达的。
沈宜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一会儿才无奈地问:“你一直介意这一点吗?因为我太冷静,好像不够在乎你?”
她说着,忽然想起就在前几天,宁稚还说过她很从容,问她有没有慌张的时候,顿时更不是滋味。
她苦笑,挫败地低下了头:“宁宁,我是不是让你很不满意?我做得那么差劲。”
宁稚连忙说:“没有!”她有些着急,忙抱住了沈宜之,“你不差劲,我也没有对你不满意。”
沈宜之闭上了眼睛,靠在宁稚肩上,宁稚拍拍她的背,像刚刚那样,细心地安抚她。
“我不会觉得你不在乎我。”她向她解释,“你对我多好,我感觉得到,你的喜欢,我也感觉得到。”
沈宜之多少松了口气,她不太想承认她不是一个好的恋人,却又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不解风情,不浪漫,她很担心宁稚跟她在一起,会缺少恋爱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先做一次四五个币的交易。
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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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沈宜之不说的话, 宁稚可能很难发现她的负面情绪。
因为沈宜之很会掩饰。
她总是表现得沉稳可靠,所有对宁稚来说很难的事,她都能妥帖处理。
她在宁稚是个新人演员时陪她对戏, 手把手地教她提升演技。
她在晚宴上带她认识相熟的投资人和导演, 这些人脉, 即便是如今的宁稚, 都要承认很珍贵。
她送她礼物,昂贵的手表和简单的帽子, 对她来说都一样,只是适合宁稚的漂亮物件。
她好像做什么事都轻而易举,也把宁稚照顾得无微不至,让宁稚待在她身边的每分每秒都很开心。
可是谁能想到,这样无所不能的沈宜之,原来有这么多的不确定。
宁稚紧抱着她, 直到她的身体不再紧绷,才松了些力道,在沈宜之背上轻拍的手势也转为抚摸,用意是一样的,都是想让沈宜之放松下来。
她搜肠刮肚地寻找安慰的话语, 想说以后再有相同的情况, 不要藏在心里, 不要生闷气, 一定要告诉她。
但这恐怕很难,她怀疑沈宜之并不擅长情感上的表达。
从前就是这样的,她对她好, 接她去红毯,带她看电影, 带她回家,她做许多事,却唯独无法直率地表白心意,如果不是0929的身份暴露,她说不定还能磨蹭好久。
宁稚想着,轻笑了一声。
沈宜之靠在她肩上,额头贴着她温热的颈侧,听到她的笑声,脸上有些挂不住,推了推她,想要从她怀里出来。
但宁稚不松手,还是抱住她,她发自内心地感到满足,眼角眉梢都是快乐的笑意:“你怎么会觉得我对你不满意呢?你一定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宁稚觉得感觉自己越来越大胆了,自从不必再隐藏爱意,她就想把自己的心全部坦露在沈宜之面前。
“我不止十四岁那年喜欢过你。我的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十八十九,到今年的二十岁……”宁稚停顿下来。
沈宜之预感她要说什么,从她的肩上抬起头。
宁稚想起那些没有沈宜之在身边的日夜,声音微微低了下来,笑意却更深了:“我的心意从未更改。”
沈宜之的眼中都是震惊,宁稚有些得意,她就知道,沈宜之一定想不到,也一定会惊讶。
“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离你更近。我们在一起后的每一天我都很高兴,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像是中了不属于我的大奖。”她坦率又真诚,努力打消沈宜之的不安,轻轻地说,“你对我这么重要,我又怎么会对你不满意。”
“宁宁……”沈宜之还没从震惊中脱身,就动容于她的坚持,神色变得愧疚与不忍。
宁稚回忆了一下沈宜之说过的话,还有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宁稚很聪明,她只是很难相信沈宜之会因为她而软弱、不自信。
因为这些情绪从来都只会在她身上出现。
她希望自己可以成为沈宜之最坚定的部分,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丝毫动摇。
“我也不会喜欢别人。”她说到这里,眼睛弯了弯,像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她安慰地抱抱沈宜之,接着说,“我们重逢后,我不敢让你知道我还喜欢你,因为我怕你知道的话,会远远躲开,我就更没机会出现在你身边了。我只能把我的心藏起来。”
“接下池生茵梦这部戏是我遇见的最幸运的事,让我能光明正大地接近你。我其实好害怕被你发现我是因为你才无法投入进剧情,也是因为你才陷得那么深,毕竟……”宁稚想到那时的自己,还是有些难过,她看了看沈宜之,勉强露出一个笑,“我跟池生那么像,一样住在老房子里,一样跟着奶奶生活,一样喜欢上住在同一栋楼的姐姐。”
沈宜之已经无法用惊愕或是动容这样轻飘飘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她想到宁稚那时的状态,心疼得厉害,她抱紧宁稚,用自己的脸贴着宁稚的脸颊。
“可是你好迟钝啊,一直没有发现,让我又庆幸,又失落。”宁稚轻轻蹭了蹭她的脸。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不稳重,沈宜之只是一点吃醋,她就毫无保留地把这些小秘密全部说了出来。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就是这么喜欢她,喜欢到不忍心看她皱一下眉。
她望着沈宜之的眼神非常柔软,却让沈宜之更加心疼,她们好像错过了很多时间。
“对不起……”沈宜之说,不知道是为她们六年的分离,还是竟然没有发现原来宁稚一直喜欢她。
“不是你的错。”宁稚连忙道。
不管是哪一样,都不是沈宜之的错。何况她说出这些事的本意也不是想让沈宜之内疚。
沈宜之只会默默地付出,却不擅长邀功。有些事,宁稚自己没有发现的话,沈宜之大概永远都不会拿出来说。
“我知道,你对我的牵挂,并不比我对你的少。你一直关心我,奶奶是你在帮忙照顾,我的成绩你时常过问,我大学的学费是你给的,我都知道了,我早就不怪你以前说的那些话了,你也不要内疚,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她做得够多了,不管是照顾奶奶,还是帮宁稚付学费,随便哪一件,都是能让宁稚感激一辈子的事。
她不想把气氛搞僵,于是转头吻了吻沈宜之的唇,放缓了语气,又说了一遍:“不是你的错。”
沈宜之看着她,心里慢慢地踏实起来,她柔声道:“我们以后都会好好的。”
宁稚也这样觉得,她笑了笑,想起了什么,眼睛亮了亮,话语却支吾起来:“你刚刚……”
她好像在想要怎么说。
沈宜之却猜到她想讲什么,松了手,退开一步,似乎又想逃走。
宁稚仍然拉住了她:“你刚刚坐在我腿上……”
沈宜之的脸像着了火,她抬手捂住脸,深觉自己做了傻事,不想面对宁稚。
宁稚笑了起来,她拉下她的手,一边送上自己的唇,一边含糊道:“我很喜欢。”
她吻得有些深,言辞也愈加模糊:“……可是你很难过。”
像是解释为什么她刚刚要停下来,因为沈宜之不开心,沈宜之不开心的话,她就顾不上其他了。
现在好了。
她搂住沈宜之的腰,一边吻一边将她带到床边。
沈宜之的呼吸加重,脸颊潮红,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闭上了眼睛,全部交给宁稚——
作者有话要说:
宁稚真的是攻。
差不多完结了,大约还有一两章正文完结,番外也是一两章。
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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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稚做了好长的梦, 梦里的人形形色色,有她那对许久不见的父母,有离开了快一年的奶奶, 有刻薄挖苦的邻居, 有老师同学。
梦里的光影变化得很快, 就像坐车飞速穿过一条茂密的林荫道,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漏下来,不停地打在车窗上, 又不停后退。
许多事像电影片段一样回放,那些不愉快的,被她遗忘的过往交织着,她在梦中时而无力时而愤怒。
直到画面里出现了沈宜之。
沈宜之出现后,所有不幸不平都离她而去。她牢牢地跟在沈宜之身后。
沈宜之穿着文静的校服,背着书包, 不时回头,笑容恬静地看她,她跑上前,抓住她的手。
梦里有沈宜之的许多模样,许多连她都快遗忘的模样。
不一会儿, 她就变了个样子。
她成熟了许多, 一身疲惫的倦意, 刚坐下就靠着宁稚沉沉地睡了过去, 好像只有在她身边她才睡得安稳。
那是她刚出道时的事,她总是很累,休息的时候很少, 每次回家都很匆忙,但总会等她放学, 见一面,再离开。
还有她们重逢后的沈宜之,她时而促狭,时而皱眉,似乎比从前多了许多心事,只是望向她时,总是微笑,她更沉静了,也更会掩饰,把对宁稚的喜欢也藏在心里。
宁稚还梦见她们深吻在一起,沈宜之躺在她的身下,她仰起头,任由宁稚的吻落在她细腻的颈上、身上。
她开始有些害羞,只是抱着宁稚,咬住唇,喘息声又轻又细。
慢慢地,她放开了些,将自己温软的身体贴紧宁稚的,磨蹭她,迎合她。
沈宜之的声音很好听,犹如乱了分寸般难以自抑,脸上满是□□的潮红,按在她背上的手难耐地收紧,闭着眼睛求饶般叫她的名字,却只让宁稚纠缠得更紧。
一串急促的铃声将宁稚惊醒。
宁稚睁开眼睛,转头看到睡在身边的沈宜之。沈宜之睡得很沉,面容如夜色般静谧,裸露在外的肩上鲜艳的吻痕格外夺目。
宁稚的记忆缓缓苏醒,意识到那并不只是梦而已。
她出神地望着沈宜之,笑容压不住地绽开,心里满满的,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铃声还在响,不依不饶,宁稚只得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沈宜之脸上移开,单手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睡衣套在身上,一边拿起手机按了接听,然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宜之,你在家吗?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出发了,再不走要迟到。”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宁稚把手机拿到眼前,看到屏幕上的“林绍”两个字,才想起这是沈宜之的经纪人,她拿的是沈宜之的手机。
她没急着出声,弯下身把被子往上拉了点,掩了掩边缘,然后走出去,反手带上房门,才开口:“你好。”
那边听到她的声音,沉默了片刻,才半带疑问道:“宁稚?”
话音落下的瞬间,疑问已经变成了确定,林绍又问:“宜之呢?”
“她有事。”宁稚简单地说,她想起来了,沈宜之今天中午要签一个广告合约。
特别大牌那种,反正按照宁稚现今顶流的分量,哪怕用上所有的资源人脉也不一定拿得下。
这是正经事,可不能耽搁,她想了一下,在对面开口之前建议,“你先去过去周旋一下,沈宜之很快就来。”
那边很有职业素养,没多问,只说:“明白了。”
挂掉电话,宁稚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竟然睡了这么久,难怪都被人催了。
她在拨号界面输入羊羊的号码,发现这个号码已经存在了这个手机的通讯录里,备注是“宁宁的小助理”。
也不知道沈宜之什么时候存的。那种分不清是感动还是心疼的酸涩又漫了上来。宁稚揉搓了一会儿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让羊羊赶紧过来,她要出门。
羊羊大概也刚睡醒,听她讲完,声音便清醒了,说了好的,立马行动起来。
转身推开房门,沈宜之已经醒了,穿好了衣服,坐了起来。
听到动静,她转头看过来。她的目光淡淡的,在落到宁稚身上的瞬间有了感情,像是一幅清雅的风景画填上了浓重的色彩。
宁稚眼睛一亮,快步回到床边,还没开口说话,脸却先红了。
这会儿倒是知道害羞了,昨晚可不是这样的。
沈宜之也有些隐隐的耳热,但她要比宁稚会掩饰得多,仿佛十分镇定地开口:“林……”
一开口,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声音是哑的,沈宜之的心更加滚烫,轻咳了一声,视线微微转开,没再看宁稚,继续仿佛十分镇定地把话说完:“林绍吗?”
宁稚“嗯”了一声,把林绍说了什么,自己怎么答的也讲了,然后就有些磕磕绊绊地说:“我们醒晚了,得快点。”
为什么醒晚?谁害的?始作俑者心虚地看沈宜之一眼,低下头说:“对不起。”
她不道歉还好,反正表演一向是沈宜之的强项,她用自己拿遍国内电影节最佳女主角的演技保证,绝对能不露痕迹。
可宁稚一道歉,倒让沈宜之破了功。
“你……”她也变得磕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宁稚神色不解,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很淡然的沈宜之脸上染满绯红,才明白自己刚刚的三个字有太多可发散的空间。
“啊!”她心跳加速,连忙想补救,脑袋却空空的,什么话都想不出,最终只好自暴自弃地说,“我好笨。”
沮丧的模样,将暧昧的氛围驱散了大半。
沈宜之笑了出来,心里那点放不开都散了,她抬手揉了揉宁稚的脑袋,细细软软的头发,像蹭在了她的心尖上。
羊羊来得非常迅速,几乎是宁稚她们准备好,她就在门口了。
林绍虽然先行离开,随行的人都给沈宜之留下了。跟羊羊的慌忙不同,沈宜之的人都非常淡定。
沈宜之也同样淡定,还安慰宁稚说不是什么大事,林绍应付得来。
宁稚觉得她要是在签这么重要的合约时迟到,江鹏肯定会气得喋喋不休三个小时,然后再卖惨一个小时,说自己有多不容易,求宁稚多上上心。
到了地方果然如沈宜之所言,林绍应对周到,看到多出来的她,也没惊讶,自然地承担起中间人的角色,帮忙介绍两边的人认识。
这就是经纪人跟经纪人之间的差距。
宁稚在心里拉踩江鹏,面上则打起精神来应对。
她是临时跟来的。
按照她们之前的计划,她应该自己待在家里,等到晚上,再去一个在电影院举行的活动,她和沈宜之会在那里会和。
可是有了昨晚的缠绵,她就不太想让沈宜之离开她的视线,只有被沈宜之的气息环绕才能安心。
于是沈宜之出门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地跟了出来。
她们一起出现在了这个签约现场。
现场布置得非常隆重,又不失时尚。
品牌方邀请了许多媒体。媒体被林绍打点好了,没有人提沈宜之迟到的事,倒是对突然出现的宁稚十分好奇,只是碍于今天的主角不是她,才没有对她提问太多。
签约后是一个小型宴会。
宴会结束后,她们去一个造型室换晚上活动的造型。
雪还没停,仿佛从昨晚下到了今天。
一旦天地间有了化不完的雪,冬天便仿佛没有了尽头。
上了车,周围没有乱七八糟的人时,沈宜之忽然问:“乔淳告诉你的吗?”
她问得没头没尾,但宁稚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昨晚说的时候特别有技巧,一点也没提乔淳,她还觉得自己很机智,避免了不相干的人被提起的可能。
没想到沈宜之一清二楚。
想想也是,知道她一直挂念她,给她出了大学学费的人不多,会跟她讲的更少,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些天碰巧出现过的乔淳了。
宁稚支吾起来,眼睛四处乱瞟,她转头看窗外,非常刻意地转移话题:“好大的雪,下得比昨天还要大。”
沈宜之笑了笑,没再多说。
她这样配合,宁稚反而不满意了,闷闷地说:“不许想别人,她不安好心,你快把这个名字忘了。”
她酸得全身的细胞都要质壁分离了。
沈宜之有些想笑,她对乔淳,什么想法都没有,正想逗逗宁稚,却想起了昨天的自己。
她的心一下子被又酸又甜的感觉填满。
可能宁宁昨晚也是这样的,觉得很冤枉,又开心看到她的在意。
喜欢一个人,确实会控制不住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哪怕清楚不可能,还是会忍不住被醋意淹没。
想看她高兴,也想她为自己而失控,想她的喜怒哀乐都是为了她。
她柔声道:“好,不想别人。”
宁稚立刻眉开眼笑,好哄得很。
沈宜之看了眼前面的司机,凑到宁稚耳边:“只想宁宁。”
她温热的气息打在宁稚的耳廓,潮湿的,像昨晚情动之时,她在她耳边喘息低吟。宁稚的心像被点了一把火,火势燎原,在她身上蔓延开。
她下意识地想贴近沈宜之,沈宜之已经退开了,笑吟吟地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沈宜之 坏
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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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这场是电影资料馆的邀约, 邀请《池生茵梦》的主创们来做个艺术交流。
规模没有昨天的首映礼那么大,只邀请了几个记者、大V,还有一些观影团, 余下的就是买票进来的零散观众了。
宁稚好半天不开脸, 沈宜之跟在她身边, 看她气呼呼的样子, 眼睛里满是笑意。
现场收音设备出了点小故障,得紧急协调。
底下观众们见交流会久久不开始, 有些躁动。
他们几个嘉宾也被晾在了台上,一时没人顾得上他们。干坐着有些无聊,嘉宾们彼此间就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了起来。
沈宜之寻见了空档,来哄宁稚:“别生气了。”
宁稚往边上挪了挪,不想理她。
做了这么过分的事,起码得道三次歉。宁稚想好了, 得沈宜之哄她三次她才理她。
她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个“1”,可是“2”等了好几分钟都没动静。
宁稚不由转头看过去,便见沈宜之正跟扮演池生奶奶的那位老演员低声交谈。
像是不打算管她了。
宁稚看得直皱眉,又悄悄挪回去,等沈宜之跟老演员说完了话, 才抓了一下她的袖子, 引起她的注意:“你太没耐心了。”
她不悦地指责。
只哄一次就算了, 真敷衍。
沈宜之低声道:“刚刚奶奶说附近有一家店卖很好吃的冰淇淋球, 我问她在哪里。等我们这边结束,我带你去。”
宁稚眼睛一亮:“真的吗?”
沈宜之道:“真的呀,想不想去?”
宁稚点点头。
沈宜之没忍住笑, 忙转开脸。
宁稚疑惑地探身去看她的表情,双眉皱起来:“你为什么笑?不会是在骗我吧?”
“怎么会。”沈宜之看起来是想正色些, 却还是在宁稚越发狐疑的目光中笑了出来。她抬手掩唇,凑到宁稚耳边:“不生气了?”
宁稚这才反应过来,她明明是在生气的,沈宜之却用冰淇淋来诱惑她。
这个人真是狡猾,就会欺负她。
她再也不想理沈宜之了。
这下要是不哄好,怕是要气到晚上。沈宜之及时补救:“给你买两个。”
一听可以吃两个冰淇淋,宁稚迟疑了一下,过了会儿,才不太情愿地妥协:“不能有下次了。”
那边设备调试好了,主持人上台暖场。
本次交流要更偏向艺术,偏向电影本身,没什么商业元素,主要是主创们分享。
宁稚很快调节好心态,进入到活动中。
梅兰也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出昨天刚遭遇了一场空喜,发言专业又浅显,极少使用专用名词,不会让观众听不懂。
看得出来观众们都很喜欢她,掌声一阵接着一阵。
宁稚知道了她就是池生后,就有些别扭。开始是单纯地为她们揪心,想什么时候本该相守的人才能不再分离。
可过了那一阵震惊后,又有些不太习惯。
每次梅兰发言,她都听得特别认真,有时会不由自主地转头去看,下意识地想要将她与那个背离所有人,不顾一切地奔向阮茵梦的少年重合起来。
快结束的时候,主持人拿着台本,笑说:“我们在网络上搜集了一些观众们感兴趣的话题想要向各位主创提问。”
问题都特别正儿八经,一个个问下来,大家答得也都特别正经。
问到梅兰,主持人微微朝向她:“这部电影您不光执导、出资,还独自操刀了整个剧本的创作,这个重视程度,在您的导演生涯也是第一次——请问,拥有导演经验対剧本创作是否有所帮助?”
宁稚觉得自己的心像在荡秋千,主持人的前半段话让她的心荡到最高点,讲到提问部分,又回落至原点。
真的有哪个观众会対剧本创作感兴趣吗。她心想。梅导估计都不必深想,她应対过太多这类场面上的问题。
果然,梅兰拿过话筒只思索了一秒,就开了口:“剧本的话……”
讲得十分流利,也十分官方,像是某堂编剧指导课程的片段。
主持人面带笑容地听她讲完,微微低头瞥了眼台词卡,程式化的笑容凝滞了一下,但很快 ,职业素养便让她恢复了笑容,将台词卡上的问题问了出来:“有网友发现,池生,其实是梅兰导演的本名——请问您直接用自己的名字作为主角名,是有什么用意吗?或者说您是否在这个角色上投射了自己的私人感情?”
宁稚的心又一次悬空,这回不是荡秋千了,是跳楼机,剧烈地震荡。
现场有些骚动,不少观众拿出手机来,大概是在查询梅兰本名池生这条信息是否属实。
宁稚控制着自己的肢体,没流露异样,像其他人那样,仿佛好奇般朝梅兰看去,其实快紧张死了。
梅兰捏着话筒,视线朝底下的观众席扫去。
这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许多年来不知多少次,她这样下意识地看向人群。
希望她会出现。
可是她没来。
跟过去每一次一样,她还是没来。
梅兰收回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种冲动,想要说出来,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故事里那个池生,她跟阮蔓青,她们曾经是一対。
可她又清楚地知道,阮蔓青不会愿意她这样做。
阮蔓青最大的愿望是她能不受她的拖累,奔向属于她的光明前程。
所以她拼尽全力,要成功,要名利,要站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高度,按照她的期望活着。
梅兰抬了抬话筒,举止得体,像过去几年每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那样,用随意的口吻,笑道:“这个名字凑巧合适。”
现场躁动的声音平息,观众兴奋八卦的脸上浮现失望,但没人意外。在梅兰开口前,观众们都大致有预料,大概会是这样平淡又稳妥的回答。
交流会结束,这次梅兰没有被留在路边,她坐在车上,开始是看窗外的行人,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就着路灯的光,把每个路人的脸都看清,好像这样,就能在某一天真的看到那个人似的。
可是今天太累了,她度过了好几个不眠的夜晚,那总也不知跑到哪里去的睡意忽然回来了。
她靠着座椅,合着眼睛,在半梦半醒间沉浮。
其实她是喜欢梦境的,有时候运气好,她可以在梦里看一看她。
可惜她的运气总是不佳,十七年下来,梦见的次数少之又少。她渐渐地记不清很多细节,记不清很多她们之间的事,她总疑心这跟她越来越差的睡眠有关。
某一回夜里,她怎么都入不了眠,便起身找了纸笔,想把她们的事情记一记,要是以后见了面,她真的忘了,阮蔓青怕是要生气。
阮蔓青在许多事上都很大方,可是她知道,在爱这件事上,她是很小气的。她在乎每一个细节,在乎她望向她的每一个眼神,在乎那段她们仅有的回忆。
她知道,因为她也是这样。
从那天以后,她时不时就拿笔记一记,不知不觉,竟然写成了一个剧本。
“梅导,您家到了。”司机的声音把她惊醒。
梅兰睁眼,外头大雪又开始下了。
纷纷扬扬,遮挡了视线,四周是漆黑的夜,与暖黄的路灯。
她忽然有种错觉,仿佛她们从未分离,现在刚下班,她急匆匆地赶回家,阮蔓青一定等急了。
“梅导?”司机以为她没醒,又叫了一声。
梅兰醒过神,回到了现实里。
她缓缓眨了下眼,思绪突然控制不住。
如果没有分开,现在会是什么样?她会在家里等她吗?还是也在外面工作。她们或许会在下班的路上遇到,然后一起回家,路上说一说白天发生的事。
她一定很开心,她其实很爱笑,笑的时候也一定会像以前那样靠在她肩上。
晚上吃什么,这么冷的天热腾腾的晚饭可不能少。
那就一起做吧。
她们还没有一起过一个完整的冬天。
梅兰怔了片刻,想念如过去的每一天,无休无止,她看向前方,眼睛里有些潮意,唇角却熟稔地弯起,朝司机道:“辛苦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她下了车,走进家门,打开灯。
一室冷清,冷得彻骨——
作者有话要说:
大意了,估算错误,可能还有两章。
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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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冰淇淋可能真的有那位老演员形容的那么好吃, 因为这么冷的天,冰淇淋店里头居然排满了人,将一家小小的店铺挤得满满当当。
店面装修是英伦复古的风格, 配上这漫天的雪, 只需要再来一首铃儿响叮当, 就能进入热闹的平安夜了。
宁稚趴在车窗上, 看这家小店进进出出的人。
冬天真是一个特别的季节,天气很冷, 却总有些事物能让人感到温暖。
比如这家店的玻璃窗里透出的烛光般暖黄的灯光。
再比如走出来的两个女生,一个戴着厚厚的围巾,严严实实的,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另一个高一些,穿着牛角扣大衣。
戴围巾的女生在路边停下, 她将围巾往下按了按,尝了一口手里的甜筒,打了个寒颤,然后她咬了下唇,笑眯眯地将甜筒往高个子女生嘴边递。
高个子女生大概是怕冷, 往后躲了躲, 但没躲掉, 甜筒直接送上去挤在了她鼻子上, 鼻尖留下一抹冰淇淋。
戴围巾的女生笑得直不起腰,高个子女生皱了皱鼻子,抬手想擦, 想到什么,她露出一抹坏笑, 趁女孩儿笑得欢,凑过去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脸。
宁稚贴着车窗,神色立刻变得八卦。
沈宜之见她看得投入,也探身过来,见到这一幕,不由笑道:“情侣吗?”
不一定吧,人家说不定合法呢。宁稚随意想道,正要把想法说出来,她的神色忽然凝住了,缓缓地转头,朝向沈宜之。
沈宜之的目光从那两个女生身上收回,不解地回视宁稚。
“怎么了?”她问。
车门被拉开了,一股一股的寒风涌入进来,羊羊捧着好几个冰淇淋钻了进来。
宁稚腾地起身,动静有些大。
她接过羊羊怀里的冰淇淋,好让她解放双手,灵活地行动。
冬天的冰淇淋,大概跟夏天空调房里的火锅有异曲同工之妙。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一点也不觉得冷,她们也就没急着离开,打算就在这里吃完再走。
冰淇淋的甜味蔓延在舌尖,绵软又丝滑,不怪买的人多,确实好吃。
羊羊特别有自知之明,宁稚恋爱以后,但凡有跟沈宜之单独相处的机会,都不会错过。
她这会儿还能留在这里,是因为她们缺一个买冰淇淋的工具人。
工具人非常识趣地缩在驾驶座上,尽可能地不发出声音,可是耳朵又关不上,后面的动静还是一丝不差地传过来。
“你还没说怎么了。”是沈宜之的声音,不急不缓,温和从容。
“没怎么啊。”是宁稚在说话,说的是没怎么,但羊羊都听得出,其实是有怎么。
她以为沈宜之会追问,没想到她只是笑了笑,说:“好吧。”
羊羊没忍住,悄悄抬头看后视镜,看到沈宜之神色怡然,宁稚却愤愤地戳了两下冰淇淋,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满沈宜之没有追问。
真是被吃得死死的。羊羊暗自叹气。
其实她跟江鹏虽然明面上没有说过,私底下都挺为宁稚担心的。
一方面,他们都默认这两位是因戏生情,圈里这样的情况太多了,基本都没什么好结局。
另一方面,沈宜之不论是地位还是心思都要比宁稚高明太?多,喜欢的时候当然什么都好,可一旦闹掰了,宁稚恐怕要吃亏。
这也是为什么江鹏知道宁稚跟沈宜之在一起后会那么急。
可是也没办法,给她当了一年多的助理,羊羊哪儿能不知道宁稚脾气倔,不是会听人劝的。
再怎么担心她也只能做好一个助理应该做的事。
后面两个人还在低语。
“饿着肚子吃这么冷的东西真的没关系吗?”宁稚有些担忧的样子。
明明刚刚吵着非要来这里的也是她。
“我们过会儿就去吃饭,你想吃什么?”沈宜之问。
宁稚还没开口,唇角已经翘高了,像个在外面做了好事回家求夸奖的小孩,明明想表现得沉稳些,结果还没开口,笑意就先跑了出来。
“我订好餐馆了,离这里不远,我们等下直接过去好了。”她轻松地说。
这是在弥补昨天的疏漏,昨天沈宜之问她想吃什么,结果她连一家像样的餐厅都说不出来。
这可不行,这样的小事不能总让沈宜之来操心,所以今天她好好跟人打听了一番,手里已经搜罗到一份长长的餐馆名单了。
沈宜之当然答应。
冰淇淋很快就吃完了,宁稚吃得快,两个球被她一扫而空时,沈宜之手里的纸杯刚空。
她自然地把空杯接过来,却碰到了沈宜之的手,凉凉的。
“冷吗?”她问。
没等沈宜之回答,她先把两个空杯叠一块儿,放到了一旁,然后就用双手捂住了沈宜之的手。
她火气好,冷冰冰的东西下肚也不会觉得冷,手还是热乎乎的,沈宜之就不一样了,手已经变得冰凉。
沈宜之任由她将自己的手捂在手心:“没有很冷,一会儿就好了。”
宁稚不听,还是帮她暖。
羊羊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努力想让后面的两位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可她毕竟就在这里,哪能真的把她忘了。
宁稚快捂热的时候,偷偷瞥了眼前面,借着车里的幽暗,飞快地低头吻了下沈宜之的指尖。
羊羊正巧抬眼,看到了。
其实也不算很亲密,可她觉得宁稚肯定要被骂了,因为沈宜之看起来正经又端庄,哪怕只是这样微小又转瞬即逝的亲昵,也肯定不喜欢被人看到。
她不由为宁稚捏了把汗,继续看后视镜。
果然看到沈宜之的脸色变得不自然,想要说什么,多半是想提醒宁稚这里还有别人,却又不好开口。
片刻,她的神色缓和,低头看宁稚的眼神纵容又温柔,是无尽的爱意。
羊羊默默地转开目光,脸莫名有些发烫。
她觉得她跟江鹏的那些担忧,大概是多虑了。
虽然不想被打扰,但宁稚也没有冷血到大冷天饭都不给羊羊吃就把她赶走。
去餐馆也带上了羊羊一起。
直到饭后,送了羊羊回家,三个人才分开。
回到家,趁着沈宜之去洗澡,宁稚在家里翻找了起来。
说是翻找,其实也只是打开各处的抽屉看一看,并没有乱动里面的东西。
“在找什么?”沈宜之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宁稚鬼鬼祟祟地打开床头的抽屉看。
宁稚找得太投入,连她出来都没发现。
听到声音,她忙把抽屉按回去,若无其事的样子:“随便看看,没有找。”
沈宜之走过来:“要紧的东西我藏起来了,你不说,恐怕找不到。”
宁稚一听会找不到,就顾不上别扭了,踟蹰了会儿,声若蚊蝇:“结婚证。”
她声音很轻,但沈宜之听见了。
怎么突然要找这个。沈宜之不解,又想到看那对女孩子时宁稚的反常,她细细一琢磨,就明白了。
她问:“等冰淇淋时突然看我,就是在想这个吗?”
宁稚点点头。
她的心思很好猜,偶尔出人意料些猜不到,只要问一问,就会告诉她。
沈宜之没有当场问,是因为有外人在。
这时知道了,她牵着宁稚的手,把她带到书房,然后打开保险柜。
那个红色的小本子就在里头。
宁稚把它拿出来,翻开来看,指腹在她们的合照上轻轻地抚过,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沈宜之站在她身边,也跟着看合照里的她们。
她记得那天宁宁不在状态,因为挂心奶奶的病情。
合照大概拍得很僵硬,她拿到结婚证后这样想,也就没有细看,直接放进了保险柜里。
现在才发现,原来宁宁是有微笑的,也在快门按下的瞬间,微微地靠向她。
沈宜之在喜欢上宁稚以后,曾经遗憾过,这证领得太仓促,这种遗憾却在这一刻被抚平。
“你那张呢?”她问。
宁稚都不舍得把目光移开,良久,才说:“在家里,好好收起来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是要妥善放好的。
只是她说完这句话,才想起来,她是有自己的住处的。
这阵子一直跟沈宜之在一起,她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她悄悄看了看沈宜之,沈宜之察觉她的视线,笑问:“你在想什么?”
“等我把我的也拿过来,我们放一起。”宁稚说,她觉得这个保险柜很不错,安全,想拿出来看也方便。
沈宜之没有异议。
看过了,她锁了回去,然后催促宁稚去洗澡。
宁稚不肯去,赖在沈宜之身边,问:“你后面解决那个麻烦解决得顺利吗?”
她说着,怕沈宜之想不起来,提醒,“那个纠缠你的人。”
她们领证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沈宜之被一个大人物纠缠,对方说只要她还是单身,就不会放弃追求。
沈宜之听她这个时候还在问这个,不由在心里说宁宁是笨蛋,口中则用平静的口吻解释:“没有这个人,骗你的。”
宁稚惊怔,脑海中飞快地回忆那天的细节。
奶奶说唯一遗憾的是没有看到她找到能共度一生的人。
然后,她等奶奶睡着出去,就听到了沈宜之打那通电话,通话里她被人纠缠,又不好得罪太过,疲于周旋。
这确实太巧合了。
宁稚听到沈宜之说:“因为想让你回到我身边。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婚姻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能换来跟你的一点牵绊,很值得。”
竟然是这样。
宁稚想到奶奶葬礼结束后,沈宜之带她来了这里,她那时跟她说话的语气,就像她们以前那样,随意又亲密。
宁稚明白了,那时沈宜之肯定是想,羁绊有了,她们应该可以重新熟悉起来了。
可是她没有理她,不告而别,之后数月不见,一点音讯都没有。沈宜之肯定很失望。
宁稚满是内疚。
“现在有意义了。”沈宜之又说。
宁稚看向她,几秒后,才迟缓地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婚姻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有意义了。
因为她。
宁稚的心滚烫起来。
沈宜之笑意很深,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把流程补一下吧,比如,先见个家长。”
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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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宜之考虑这件事有些时日了, 正好顺势提出来。
去年过年,她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宁稚来找她,対门也始终紧闭, 宁稚没有回家。
她妈妈见她一直盯着対面, 叹息道:“宁宁这孩子多半是不回来了, 也是, 奶奶都不在了,她回来也是一个人。都是一个人, 在哪儿不一样。”
她听得难受,心想明年怎么都得跟宁宁熟悉起来,然后带她回家,再也不让她在团圆的日子一个人待着。
宁稚却毫无准备,愣住了,双手揪了会儿衣角, 不太确定地问:“见家长吗?”
她有点排斥。
沈宜之知道她因为父母的缘故,対长辈都不亲近,便激她:“你不会没有想过这个事吧?”
宁稚立即嘴硬:“想过的!”
她知道的,领证之前都是要见家长的,家长同意了才算正式。
可万一, 家长不同意呢?
宁稚対自己没什么信心。
沈宜之顺势把事情定下了:“那我们找个日子回去。”见宁稚眉眼耷拉得低低的, 又安慰她:“放心, 我爸妈都很喜欢你。”
宁稚不放心, 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叔叔阿姨以前是対她挺好的,现在就说不定了。
她们还是自己悄悄领证的, 属于先斩后奏。
叔叔阿姨不怪她带坏沈宜之都是好的,怎么可能还会喜欢她。
可是逃避也不是办法, 总要登门拜访的,这也是対沈宜之父母的尊重的。
宁稚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沈宜之趁热打铁,跟她対了一下行程,发现宁稚比她还忙,她主要是拍戏,宁稚却有许多杂七杂八的拍摄、演出,连大年三十都没空。
于是她们便把时间定在了正月初一。
宁稚只觉得心里被设置了一个倒计时,每过去一秒就离分崩离析近一秒。
这种紧迫感在看到自己后面的行程,池生茵梦的宣传越来越少以后,更郁闷了。
这阵子一直待一块儿,她都要以为这种每天都能黏一起的日子是常态了,没想到,已经接近尾声。
噩耗一个接着一个。
宁稚闷闷不乐地去洗澡。
沈宜之好笑地看着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开,重新低下头研究起自己的行程表。
她倚靠着宽大的书桌,想了会儿,反手从桌上拿了笔,把宁稚和自己的生日、领证纪念日,还有9月29日都圈了出来,准备跟经纪人知会一声。
以后每年的这四个日子都不要安排行程,她要跟宁宁一起过的。
一晚上,宁稚的心情都很沉重。
她忧心忡忡的时候,不会长吁短叹,也不会闹出动静,只会安安静静地待着,然后在心里进行一系列剧烈的,悲观的心理活动。
沈宜之在一旁拿了本短篇小说集看,她身上套了件舒适柔软的毛衣,鼻梁上架了副无框眼镜,看上去知性柔和,又有种掌握一切的淡然。
宁稚在边上偷偷地看了她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再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焦躁的心好像也被带得平静了很多。
她深吸了口气,看了眼时间,已经零点了,便摸出手机来,照例打开沈宜之的超话签到,然后看了看其他人是怎么夸沈宜之的,再看看各种沈宜之的照片跟视频。
她每看几条,就会悄悄打量一会儿身边的真人,两相対比,有种很特别,又很刺激的感觉。
看了一圈,她去翻私信,作为大粉,时不时会有别的粉丝来找她,商量一些粉丝活动或者别的。
不过这一年多,她太忙了,参与的活动越来越少,找她的私信也就少了。
她翻了一圈,没看到需要回复的,正要退出,进来了一条新私信。
发送人是“宁稚稚怎么了”。
宁稚:“……”
这不是昨天那个在首映礼上问她喜不喜欢阮茵梦的粉丝吗?
昨晚还凶她说沈宜之的粉丝别来沾边呢,今天就主动找她了。
要是别人,她肯定是不搭理的,但是这是她的粉,她怎么都得回复一下。
她猜测了一圈対方会给她发什么,都没头绪,便直接点开対话框。
是一张照片。
是下午她陪沈宜之去签约现场的照片。
照片里,她坐在底下的角落,为了不引人瞩目还特意戴了口罩,但那双眉眼却依然瞩目,一看就能认出是她。
她微微仰首望向台上,台上的沈宜之一手拿笔,笔顿在纸上,大概是刚签完字,也朝这边看过来。
她眼里有笑意,不算明显,矜持而内敛,却让人觉得被她注视的人,正拥有全世界。
而她则外露得多,眼眸弯弯的,仿佛能看到她口罩底下的两个小酒窝。
明明是静态的照片,是定格的某一刹那,却让看到这张照片的人,无端觉得宁稚的笑容应该出现在沈宜之的注视之后,她因沈宜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而喜悦。
而周围摄像机闪光灯不断的现场,台上与沈宜之対坐的品牌方,所有人都沦为她们的布景板。
原来外人眼中的她们是这样的。
远远地対视,旁若无人。
宁稚看了又看,非常喜欢,她点了原图,保存到手机里,然后回复:“图好看,存了!”
“宁稚稚怎么了”可能住在微博,任何时候都能秒回:“?”
没等宁稚也回一个“?”,“宁稚稚怎么了”像个暴躁的连环炮:“你是假粉吧?”
宁稚稚怎么了:“你们沈宜之粉丝不是最烦有人组cp?”
宁稚稚怎么了:“要不是你们这么反感我犯得着曲线救国?”
宁稚稚怎么了:“图收好不谢。”
宁稚非常为这位粉丝的精神状况担忧,她这样跑到人家大粉地盘胡说八道是很容易被挂超话群嘲的。
还好遇见的是她。
宁稚在输入框打字:“没关系,一起磕^_^”
没发送成功,她被拉黑了。
宁稚:“???”
怎么这么暴躁啊这个人。
宁稚没再管她,高兴地把图翻出来又看了起来。
“看到什么了?一直偷笑。”沈宜之凑过来,想知道她发现了什么宝贝。
宁稚下意识地藏了一下手机,沈宜之瞥了她一眼,也没有非要看不可,倒是宁稚自己先忍不住,把手机往沈宜之眼前递。
“你看,是不是拍得特别好?”她一边递一边说。
确实特别好,沈宜之只看了一眼,就移不开目光。
她想的跟宁稚一样,原来她们在别人的视角里是这样的吗?
连眼神都难分难舍。
宁稚有了巨大的信心,她抱住沈宜之,在她颈侧蹭了蹭,下定决心:“我一定要努力,让叔叔阿姨接纳我们。”
迟早要过这一关的,宁稚决定积极应対。
然后,宁稚就进入了漫长的忧虑之中。
连梅兰都发现了她的反常。
池生茵梦的票房相当惊人,好得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并且还在持续上涨。
票房大卖,各方的关注自然少不了。
类似“为什么会选择池生这个本名来作为主角的名字”这样的问题不知被提了多少遍。
梅兰的回答大多模棱两可,偶尔也会说是巧合,再多的她就不愿意说了,总能十分巧妙地将话题揭过去,不做扩散。
只是每次有人说起池生这个名字,她都会忍不住望向人群,试图在那茫茫人海里,找到那个人。
依然是每次都失望。
最后一场宣传通告收工,互相道别时,梅兰随口问了句:“宁稚这几天怎么忧心忡忡的?”
沈宜之闻言,回头寻找宁稚,便见她正跟那个叫羊羊的小助理凑一块儿,嘀嘀咕咕地不知说些什么,表情却是十分严肃。
这阵子宁稚每天都生活在紧张中,生怕在沈宜之家里表现得不好,就想找人参详参详,偏偏她们的关系是秘密,能讨教的人不多,她只好每天拉着羊羊商量。
羊羊自己都没谈过恋爱,更别说见家长了,就帮她上网查,跟自己的亲戚朋友讨教,两个不靠谱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总结出什么可靠的经验。
沈宜之失笑,朝那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她有点紧张,我们打算过年回趟家,见见我爸妈。”
梅兰明白过来:“她在担心你家里人会反対?”
“嗯。”
梅兰也是一脸好笑,觉得这小孩真有意思,难怪沈宜之爱逗她。
只是笑着笑着,她想起了什么,笑意便渐渐消失了。
回家,这个词距离她很远,她有许多年,没有回过那座小城了。
这是座南方的小城。
南方的冬天下雪没有北方多,刺骨的寒意却不少。
梅兰下了车,在寒风里拢了拢大衣的领口,她四下看了看,入目皆是陌生,便干脆叫了个滴滴。
滴滴司机很健谈,一路上问了她许多话,是来走亲戚的,还是访友的?听您口音有点像本地的。我们这儿这几年可是大变样喽,您要是几年没回来,怕是要认不出。
梅兰坐在后座,看着窗外掠过的行人建筑,许久,才回过神,笑了一下:“是啊,认不出了。”
是真的认不出了。
在桐花巷巷子口下车,是个难得的好天,日头当空,只是冬日的阳光再怎么用力,还是裹着冷然的寒意。
再没有那一年的烈日炎炎了,阳光从树叶的缝隙漏下来,在谁带笑的脸上斑驳。
梅兰收回思绪,顺着小巷往里走。
一到夏季就遮天蔽日的泡桐树只余下冷清枯瘦的枝干,狭窄的巷子冷寂无声,远远近近的高楼林立,坑坑洼洼的地砖不知何时换了水泥路。
找不到一丝过去的影子。
甚至没有她悉心搭建的片场来得还原。
梅兰四下打量,难掩失落。
直到走进巷子深处,看到那栋老旧的楼,记忆才丝丝缕缕地蔓延开。
它比过去就旧了,楼下的铁门起了锈,往日看来高大的路灯也像被时光压弯了腰。
梅兰仰头,看到了自己房间的那扇窗,看到阮蔓青那个曾经晒了满满一排衣物的阳台,洗衣粉的香气在飘散,她的衣服跟阮蔓青的夹杂着,她曾觉得那画面透着理所当然的亲密,总在心里窃喜。
楼下靠墙的地方歪七扭八地停着几辆自行车。
梅兰走进楼里,那狭窄的只容一人通过的楼梯好似比过去更窄了,冷冷清清的,犹如在记忆里沉睡了多年,没有丝毫回音。
梅兰有种想要转身逃离的冲动,她按捺住自己的步子,迈上一级级的台阶。
她很长时间没再来过这里,因为奶奶的缘故。
她以为她会有很多年不敢再踏足,没想到因为沈宜之的一句回家,她还是回到了这里。
奶奶是带着遗憾离开的,她病得瘦骨嶙峋,再怎么精心照料,都好不起来。
她像是怎么都想不明白,抓着她的手,说,池生,你从小懂事,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
她没法向奶奶辩驳这不是错,只好低头沉默。
奶奶知道她的脾气,又倔又硬,认准了就绝不回头。于是她临终前要她保证,绝不会再跟阮蔓青往来。
她睁着眼睛,留着一口气,就等她的一句答应,她没办法硬撑着,只好点了下头。
那一瞬间,她像是回到了跟阮蔓青一起去超市的那一次,她胆怯,不勇敢,畏惧人言,从她身边走开。
她答应过她会为她勇敢的。
她还是没有做到。
奶奶也没有相信,她到最后一刻都没有闭眼。
那是阮蔓青离开的三年后,她觉得自己対不起每一个人。
她想阮蔓青离开她或许是対的,她什么都做不好,答应过的事也从不作数,她高估了自己。
她在负罪感里颓废了一段时间,想念却在无数个日夜里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她越来越想她,越来越害怕孤身一人。
她対不起每一个人,那么至少,她要対得起年少时说过的话。
她说过,她会找到她,找不到就一直找,绝不会放弃。
于是从那以后她四处辗转,做过一些工作,受过一些白眼,经历过无数回绝望。
这世界上的人太多了,一张张脸全部是陌生的,她不停地从一个地方到另个一地方,始终没有她的音讯。
后来她想,找人那么难,不如让阮蔓青来找她吧。
她入行当了导演,一开始不容易,碰的钉子数都数不清,但幸好路总是越走越顺的。
大概是有些天赋,她获得了一些荣誉,她开始国内国外地拿奖,但她想还不够。
她要足够强大,要让她放心,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在超市里的那回,在奶奶病床前的那回,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如果不是往后的十几年她一次又一次地回想,一次又一次地愧疚自责,她不会知道她対那两次的胆怯妥协是如此耿耿于怀。
她会站在很高的地方,不怕任何人的非议。
她在宽裕些后回过这里一次,买下了阮蔓青当年租住的那间屋子。
那间屋子在她离开后,被别人住过,换了些家具。
她买下来后,费了不少的心思去还原,却总觉得差了点,再怎么还原都还是差了点。
差了什么,她知道的,可她还是乐此不疲。
阮蔓青住过的房子要保持原样,那间她们视作家的出租屋不能有丝毫变动,搭建的片场也要一模一样。
她很喜欢做这样的事,一回又一回,带着满腔的爱意。
在这样一回又一回心知肚明的徒劳无功中,一遍遍地重温与她的相遇相爱,和分离,让自己始终停留了在那一年。
三楼到了,梅兰从口袋里摸出钥匙。
一束光线从阳台的窗照入,照开半室阴冷,微小的灰尘在阳光中浮动,随着门一开,这间小小的屋子仿佛活了过来。
梅兰走进去,用目光描摹这房中的每一处。
那些灼热的吻,亲密的拥抱,与道不尽诉不完的缠绵话语好似就在眼前。
一眨眼,却又不见了,成了眼前空寂没有人气的破败旧居。
她呆立半晌,开始打扫。
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清理得很干净。
梅兰满意了些,连日来焦躁的心情也随着灰尘的拭去,平静了许多。
她坚定地相信着阮蔓青,就像十七岁的池生那样,没有过丝毫怀疑。
她会回来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是哪一年。
但是没关系,她会一直等。
梅兰坐在餐桌前翻了会儿诗集,她的视线总往空荡荡的阳台溜,耳边好似有清脆的响声,是衣服架子碰撞的声音,每次阮蔓青晒衣服时,都会有这样的声音,她总会上前帮忙,阮蔓青也总会嫌她是脏孩子,将她赶走。
梅兰笑了笑,低头又翻了几页,好像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下午。
她在这里待到再不离开就会错过航班。
退出这间屋子后,她仔细又慎重地关上了门,重新封锁起那段她万分珍视的回忆。
已经临近了傍晚,太阳移了方位,楼道里幽暗下来,只有转角的窗口映着一角黄昏的余晖,带着些微的红,倒仿佛比中午金灿灿的阳光更暖和似的。
她停在原地,心里生出无限的留恋。
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呢?或许有一天,她会再也不走。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
倏然,楼下响起了高跟鞋的响声,一下一下地叩在楼梯上。
由远及近,由下而上,像是从蒙着晨雾的梦中走出来。
梅兰恍惚了一瞬,仿佛回到了那个夏天,许多个夜晚,她躺在床上,躲在楼道里,等阮蔓青回家。
她的高跟鞋也是这样,一下一下地叩着地面,步履雅致,风情万种。
于是每每响起这样的声响,她就知道她回来了。
梅兰僵直了身,她望着楼梯的拐角,听着高跟鞋踩在楼梯上,便犹如叩在她的心上。
响动越来越近,终于她出现在了拐角,那道夕阳的余晖照在了她身上,照出她与多年前别无二致的面容。
她大概也像她一样惊讶,愣在了原地,怔怔地看她。
梅兰在她眼中看到了泪,可她不知道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不敢向前,唯恐这不过是她思念太过的一道幻影。
“池生。”她听到那人开了口,声音很轻,带着克制不住的颤意。
时光仿佛穿梭了十七年,眼前的人与当年重合,眼前的景与当年交叠。
苦是没有的,只余下了甘之如饴的甜,与日以继夜从未断过的绵长想念。
池生飞奔下楼,用力地抱住了她的阮蔓青。
——————
沈宜之一早就在窗前张望。
身后是父母忙忙碌碌的身影。
“在哪儿了?快到了吧?”她爸不时地问一句。
她妈没有问,却是不停地检查一样样东西,这个草莓不行,没熟透,酸,这个蘸饺子的醋不行,宁宁不喜欢这个味道,换一瓶,房间铺好了没有,她累了一天,到了就要休息的。
家里三个人,生生忙出了十几个人的感觉。
沈宜之在心里算着时间,又不时看一眼宁稚在微信的实时播报,等看到那辆黑色的桥车开到楼下,她露出笑意,回头说了句“到了”,便下楼接人。
宁稚下车时还有些恍惚。
她一晚上没睡,凌晨一下通告就直奔机场,登上飞机想眯会儿,却紧张得怎么都睡不着。
有一年多没回来了,这里还是她印象中的样子,老旧的楼房,单元门前还贴了副崭新的対联,很有年味。
她仰起头打量了一圈,顾不上唏嘘,先去后备箱把准备好的礼物都拎出来。
礼物很多,大大小小的盒子,她几乎拿不过来。
沈宜之快步下楼,没来得及开口关心宁稚一路上顺不顺利,一见这架势,先笑了出来。
宁稚抬头看到她,眼睛一亮,沈宜之穿着风格轻快的毛衣与长裙,更接近她记忆里的邻居姐姐,而不是沉静内敛的演员沈宜之。
“准备了这么多礼物?”沈宜之笑问,拎着其中一个,稍稍朝里头瞧了瞧。
宁稚的目光还黏在她身上,闻言点点头,很有些把握地说:“叔叔阿姨肯定喜欢。”
这些都是她和羊羊精挑细选准备的,都是非常实用,广受中老年人欢迎的物件。
一定可以帮她拉些好感。
沈宜之便夸她,夸得宁稚很高兴。
只是这阵高兴只维持到沈宜之的家门口,她紧张得手心冒汗,腾出手来摸摸自己的头发,又仔细打量自己的衣服,想要问问沈宜之她有没有哪里不得体,嗓子却已经紧张得发不出声。
门是里头打开的,沈母跟沈父嘀咕着“怎么还没上来”,就看到了已经到了家门口的两个人。
宁稚觉得自己的小腿有些打颤,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依着本能,努力显得礼貌:“阿姨,叔叔。”
沈母高兴地应了,看到宁稚手里的东西,像所有家长那样明明很喜欢,又少不得念叨两句:“怎么回家还买这么多东西?”
宁稚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从开门的那一刻开始,完全不需要她费什么心神去想怎么应対。
沈父沈母都很热情,带着她往里走,沈父端了满满一盘饺子上来,连蘸碟都备得很妥帖。
“累坏了吧?先吃点垫垫肚子,然后让宜之带你去睡一觉。”沈母显然也知道她昨晚又是通告又是赶路,肯定没好好休息,跟她说话时候和气又善意。
不知道是不是沈宜之事先叮嘱过,家里没有人提宁稚忽然跟他们生疏的六年,也没有人提她那対不负责的父母,只问她工作辛不辛苦,还说以后回家不要带这么多东西,家里都有的,人回来就好了。
他们没有说就把这里当自己家,而是直接说,回家。
宁稚的眼眶有些热,赶紧低头夹了一个饺子,喉咙堵得厉害,但她还是把饺子全部都吃完了。
她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饺子。
起来收拾碗筷时,沈母忙走过来,让她放着不用忙。
宁稚已经什么都明白了,满心都是感激,可是她很笨,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沈母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你们啊,乖乖的就好了。”
她眼神温和,跟沈宜之有些相像,只是她更具风霜,看着宁稚时,是看自家小辈的包容与和蔼。
沈宜之站在边上,拉住宁稚的手,宁稚反握住,像是保证一般珍而重之道:“我们会的。”
沈母欣慰地看了看她们,收拾了碗筷去了厨房。
从踏进家门开始就震荡得厉害的心稍稍缓和下来,暖暖的,还带着因为动容而产生的沉闷。
她小声地问沈宜之:“你什么时候跟家里讲的?”
她再迟钝都看出来了,很明显,叔叔阿姨早就知道了她们的事,也早就接纳了她。
沈宜之不善于邀功,也不习惯讲自己的付出,便试图转移话题,可是宁稚很想知道,抓住她的衣袖,又问了几次。
她们一起进了沈宜之的卧室。
沈宜之的房间跟以前没有区别,干净整洁,简约大方,窗边那张书桌,宁稚无数次伏在上面写作业。
她站在门边看了会儿,才慢慢地走进去,就像回到了那时候,她放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这里,找沈宜之一起,她话很多,什么都说,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事,都分享给她。
宁稚有些怀念地碰了碰桌面,嘟哝道:“一点也没变。”
沈宜之的目光也在这张书桌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了宁稚身上。
还是有变化的,比如身边这个人长大了,比如她们的关系也来到了另一个层面。
“什么时候讲的?”宁稚还没忘,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
沈宜之只好告诉她:“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宁稚看向她,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一天的情形,那天沈宜之起得很早,给她炖了最喜欢的汤。
她当时开心于她终于能名正言顺地留在她身边,却没想到,沈宜之已经为她们做出了下一步努力。
“是一开始就同意的吗?还是软磨硬泡了一段时间?”她又问。
没有一开始就同意,但也不至于软磨硬泡。
她早就独立了,父母就是想管也管不住,更何况宁稚是他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人品秉性都是信得过的。
讲了几次,他们也就不再过问了,倒是想起宁稚小时候的坎坷,齐齐地心疼起她来,一再要她対宁宁好点。
沈宜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你没发现他们很喜欢你吗?”
想让宁稚以为,这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会不同意。
但宁稚知道这样的事很难毫无波折,她握紧沈宜之的手,想说谢谢,又觉得这个词対她们来说太生分。
她抱住她,抱得很紧。
沈宜之明白她的心情,轻抚她的背,在她耳边温声安慰:“我们宁宁有家,我的宝贝不孤单。”
她说完感觉颈侧有些湿,她动作顿了顿,更加轻柔地安抚,任由宁稚将她抱得很紧很紧。
沈父沈母忙碌整天,下午是要做大餐的。
宁稚想进厨房帮忙,被赶了出来,让她去补眠。
可她一点也睡不着,跟沈宜之腻一块儿看她小时候留在这里忘了带走的小玩意儿。
笔跟橡皮是不用说的,还有一个单只的手套,一本故事书,几本习题册,许许多多,都被沈宜之整理在了一个箱子里。
“丢三落四。”沈宜之嘲笑她。
宁稚不大服气,狡辩道:“放在你这里,怎么能说是丢。”
“也行。”沈宜之松了松口,让她狡辩成功。
沈父沈母做了一大桌子菜,仿佛今天才是除夕,才是一家团圆的日子。
他们一个劲地劝宁稚多吃点,宁稚盛情难却,吃了很多,肚子圆鼓鼓的,趁着二老不注意,偷偷対沈宜之说好撑。
沈宜之也偷偷地跟她说,没办法,每次回家都这样,过两天就好了。
宁稚想着沈宜之也像她一样,明明很饱了,还被招呼多吃点的样子,低下头偷偷闷笑。
饭后,沈父给了她们一人一个大红包,宁稚的那个跟沈宜之的一样厚。
沈父不善言辞,面容却是十分慈爱,対她们说:“压岁钱,图个吉利。新的一年,有空多回家。”
宁稚认真答应,把自己的红包跟沈宜之的放一起,好好收了起来。
一家四口坐在客厅看电视。
正月初一也没什么有趣的节目,似乎是调到了一个播古装剧的频道,沈父沈母在対电视里的剧情做点评,说男主怎么怎么样女主怎么怎么样。
宁稚竖起耳朵想听,困意却越这时翻涌上来,她靠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再醒来时,客厅里已经只剩了她们两个,父母的卧室亮着灯,灯光从紧闭的房门底下漏出来。
沈宜之也睡着了,靠着她的肩,她们身上盖了一层毯子。
电视的画面还在闪烁,音调不知何时调轻了。
好像这样的日子过了很多年,好像她们从来没有分开过,现在不过是每一个悠远宁静的日子的延续。
宁稚有一阵晃神,轻轻地叫醒沈宜之,跟她一起回了房间。
她们躺到床上,宁稚轻吻沈宜之的唇角,沈宜之半梦半醒,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里是宁稚年少时最喜欢的地方,而她从小深爱的人就躺在她身边。
再没有比这更好事了,宁稚不由地想。
可现实却更为完美。
她拥有了沈宜之,也拥有了一対爱她的父母。
所有她遗憾过的,羡慕过的,都因为沈宜之的缘故,在这一天,得到了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后面可能会有一些修改,主要是73章,但只是换一些表达形式,看过的到时候不用重看的。
番外一篇,宁稚跟沈宜之的,两三天后更新。
阮池我是想停在这里留白一下的,现在看来效果不怎么样。那么完结后追加阮蔓青视角番外(关于她离开后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来找池生),重逢后相处片段(这个待定),都放在微博。
感谢陪伴,下一篇写,仙人抚我顶,全文存稿后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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